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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曳影尘梦-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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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法管得了他,可管不了我!”绎儿甩开吴三桂的手,冲着对面的探花郎一勾手指,“来啊!醉猫!”

“看打!”探花郎嚎了一声,撒开缰地挥拳冲了过去。

“且慢!”一个白衣身影横空杀出,一抬手架住了探花郎的拳头。

探花郎冲那身影道:“凌焯!你干什么?”

“状元公所言非虚,在此开打,大闹会武宴,无疑是藐视军法。一点小事,不必弄得太过火了!”

“喂!关你什么事!”绎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跑这儿来充和事佬!莫不是看着醉猫要吃亏,丢不起这个人吧!你若二打一,我也不会干吃亏!三桂表哥!”

他轻松一笑,转身斟了一盏酒,递向绎儿:“我的朋友多有得罪,在下替他向公子赔罪了!这一战就不必了吧!”

“打不过就想用区区一杯酒打发我!”绎儿一抱双臂,也不去接,只嗤笑一声,“连我都打不过,却不知他这个探花郎是怎么糊里糊涂混得的!我倒是奇怪,殿试时怎么没被淘汰下去啊?”

“你……”探花郎被她噎得直翻白眼,抬手要打。

“公子胡搅蛮缠的,我们可以不计较。可是,公子说这样的话,未免是轻狂过了吧!”他拦住探花郎,放下了酒盏,自己气定神闲地一抱拳,“柴兄是探花郎,是朝廷命官,在这里和公子过招未免有失身份!不如由在下代劳了!”

绎儿调皮着强作正经,对她来说,只要有架打,打谁都一样:“我倒要领教一下你的能耐!放马过来吧!”

“得罪了!”

“哎——”还没等吴三桂阻止,两人已经打成了一团,难分难解。

虽是将门虎女,但绎儿终究是个女儿身,对拆数十招,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在旁观者眼中,这场“男人”和男人的较量,这一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败迹。

俯仰之间,他的进攻越发不依不饶,一拳紧似一拳,雪恨一样不含糊。

绎儿避之惟恐不及,干脆一个飞身上了假山顶:“有种你上来!”

他轻蔑一笑,纵身轻巧一跃,也上了对面的假山顶与她对恃着咫尺相望。

“过来呀!”绎儿不服输地挑衅。

他一笑,骤然一拳抬起,奔这里就要来。

绎儿见机要躲,却不料他是虚晃一招,自己想收住脚已经来不及了,本能一退之下,踏了个空:“啊——”

“三弟!”吴三桂纵身一跃,伸手接住了她,落下地来。

绎儿脚刚着地就忿忿不平的冲他得逞的莞尔气急败坏:“混蛋!你使诈!不算!不算!”

“输了就输了!大家都是男人,别跟丫头一样耍赖皮!事先又没说不许使诈!”他突然变方才的谦谦有礼为寡廉鲜耻,插着手站在假山顶上洋洋得意。

“你……”绎儿被击中了软肋说不出来——她是女扮男装啊!

“认罚吧!”探花郎志得意满地递上酒盏。

“罚你个头!”绎儿回身一拳打在探花郎的眼睛上,气乎乎地拂袖而去。

“吴公子!”他跃下假山,向吴三桂一抱拳,“刚才得罪了!”

“不妨!我这个三弟一向这样四处生事!”吴三桂哭笑不得,尽是尴尬,回身去看探花郎,“你怎么样?不妨吧?”

探花郎捂着乌紫的眼圈,酒也醒了一多半,忍痛干笑道:“不妨不妨!吴兄这位三弟可是了得,寻常人怕是更惹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以后也好听着名号识相得躲远些!”

“她是我二舅家的小幺儿,叫祖泽汐。”吴三桂也的确有着同感,看来以后还是少带这个小幺儿出来的好。

第十六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为小幺儿一气之下回了广宁,却不料,待到晚霞微露酒宴散了,吴三桂回到京城家宅中,又看到了那个小祸头子的背影。

“你还没走啊?”吴三桂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一偏脑袋,一撇小嘴似笑非笑:“干吗?你还要赶我走不成?”

“你今天的祸可闯得够大!”吴三桂背着手踱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我看你还是回广宁的好!别再给我闯祸!”

“是我闯祸么?是他无礼在先!”绎儿狡辩。

“不是告诉你他醉了嘛!”

“酒后吐真言!他根本就是一个淫贼!难道不该打么?”绎儿忽有理直气壮,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这种人也配当探花?祺哥哥当探花郎的时候,也没像他这样无礼!”

“他跟瑞蓂本就不是一类人嘛!更何况,瑞蓂除了你,眼睛从来不看外人的!”吴三桂半开玩笑,“要不然,你也不会说他好了!”

“哼!”绎儿被他说得脸红,一时语鄢,负气地冲他丢了一个白眼。

“公子!公子!”陆赫一路跑上前,“柴公子来了!”

“他还敢来!”绎儿咬牙切齿,不共戴天,“他还来讨打吗?”

“行了!三妹!”吴三桂头皮发麻,“人家是来找我的,你跟着起什么劲儿!去!回房去!”

“表哥就会偏袒外人!”绎儿狠狠地捶了他一拳,才转了身,便跟刚刚上前的探花郎撞个正着,火大的又举起拳头。

“哎哟!算了!算了!”陆赫忙扯住她,往旁边拽,“有什么气拿奴才出!走!走吧!”

“算你命好!”绎儿一甩手,拂袖而去。

“柴兄来此有何赐教?”

“哦!”探花郎乌紫着熊猫眼,盯着祖绎儿不远处的身影半天才缓过神,“特地代凌焯来向令表弟致歉!”

“凌焯没来么?”吴三桂问道。

“他去了宁远。”探花郎解释,继而又问道,“令表弟他……”

“表弟?柴公子错了!那是我家公子的表妹!”陆赫笑道。

“原来是个妹子?”探花郎心里一喜,“莫不是亲上加亲许给状元公的?”

“那倒没有!这个小祸头子我可不敢要!”

“那恕柴某冒昧,状元公不如做个人情,认了柴某做个妹婿啊!柴某实在对令表妹一见倾心啊!”习武的人大多直来直去,所以加上这么个粗性子的探花郎也不能免俗。

“柴探花怕是降不住我家这位表小姐,更何况,便是降得住也迟了。”陆赫为他的异想天开而暗自发笑,嘴上却客气着卖关子,“有人捷足先登了!”

“哦?”探花郎心头一紧,“何人下手这么快?”

“赵率教总兵的公子,上一科的武探花!赵公子和我家表小姐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旁人又怎插得进去?”

吴三桂见探花郎顿时哭丧的脸,于是开解:“柴兄不必如此挂怀!天涯何处无芳草!待以后吴某为你留心便是!”

“表……表少爷!”雁奴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又怎么了?”陆赫先开了口。

“小姐她……她撇下我一个人回广宁了……”雁奴用力吞吞口水。

“回广宁了?”陆赫皱皱眉,又转脸看吴三桂,“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若真是回广宁反倒无事了,我只怕她真要去的是宁远。看来,她不扳回败局是不会死心的了!”吴三桂若有所指。

“状元公是说……”探花郎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凌焯……”

吴三桂默认地转头对陆赫道:“你先一步去宁远,让赵公子接应她,别出乱子才好!”

祈祷着不出乱子,可是乱子已经拉开了序幕,酝酿在了驿道边的小客栈里。

客栈的大堂里,食客芸芸,绎儿一身潇洒的劲装坐在窗口,一边嚼着点心,一边死死地盯着对面桌子上饕餮一样的贪吃身影。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要把自己点燃的仇恨,但却坦然自若地喝着自己的酒,时不时气她一般投来灿烂的笑。

绎儿气不过,抓起手边的筷子飞了过去。

他不慌不忙,懒懒地伸手之际,接个正着。

绎儿伸手抓过自己的雁翎刀,愤懑地起身以极快的身手掠过他桌上的钱袋,飞身出了客栈,翻身跃上马背扬鞭而去。

他并没有立即追出去,反是悠哉游哉地放下筷子,取过了行李纵马追了出去。

快马加鞭之下,前面的身影已经依稀可辨了。

绎儿在前面也听见了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不动声色地放慢了马速。

待到两马并辔,他方欲启唇之时,绎儿将手指放到唇边,鼓足气吹了一声长长的刺耳口哨。

他的马凌空立起,将他生生地摔在了沙地上。

未待他爬起身,绎儿眼疾手快,飞身下马,反手抽出雁翎刀,划了个漂亮的弧线架上了他的脖子:“哼!讨个饶吧!”

“没想到,关宁铁骑的少主也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法暗箭伤人!”他一头一脸的灰,却宁死不屈的调侃。

“下三滥?哼哼!事先又没说不许用!”绎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心中爽利到极点。

“要杀就杀!少废话!”他故意贴紧绎儿的刀口,“动手啊!不死在牡丹花下,死在刀下也不枉此生!〃{ txtsk }〃不知道算不算马革裹尸的英雄?”

“姓凌的,死到临头你还敢油嘴滑舌!”绎儿用雁翎刀的刀面轻轻拍拍他的脸,“认个输就这么难么?”

“原来你要找姓凌的呀?”他调皮的一扬浓浓的英武剑眉,伸手捏着刀脊缓缓站起来,“那你找错人了!”

“化成灰我也看不走眼!少装蒜!”绎儿一翘嘴角,刀尖直指他的咽喉。

“我又不姓凌啊!”他慢条斯理的委屈似的含糊了一句。

“什么?”绎儿没有听清楚,不由往前凑近了一点。

“我说……”他故意拉长音,却暗暗往绎儿的腰间出手,趁她注意力分散的间隙,一把把她擒在了怀里,顺势把她手上的雁翎刀的刀刃架上了她的脖子,耳语道,“我不姓凌!”

“你……混蛋!”绎儿被他扼着动弹不得,“姓凌的,你别撒手,撒了手我让你死得难看!”

“凌焯是我的字,不是名字!祖泽汐,祖公子,你可别再乱给我改祖宗了!”他嬉皮笑脸,全然把她当个小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绎儿气道。

“你臭名昭著嘛!呵呵!”他笑道,“你一路跟着我,到底居心何在?而且,我的钱袋是不是可以还我了?”

“谁跟着你了?”绎儿强辩,“不过是顺道!”

“钱袋呢?”

“扔了!”

“是嘛?你不给我,我可要搜身了!”

“你敢!”绎儿如生芒刺,一把甩开了他,抽手取出了钱袋,晃了晃,“来拿啊!”

“给我!”他并不抢,只一伸手。

“接着!”

“扑通!”一声,钱袋在他的头顶划了个弧线掉进了身后的河里。

“你……”他火大。

“你什么你?我给你啦!是你自己没本事拿到!”绎儿笑得得逞,翻身上马,扬手一鞭,“少陪了!后会无期!”

宁远的城楼上,一将侧目远望,神色凝重而忧郁。这时,一个小将兴冲冲地跑上了城楼:“祖总兵,袁大人他……他回来了啦!”

“真的?你再说一遍!”祖大寿几乎不敢相信。

“元素回来了!”不远处谢尚政兴奋地叫道。

“他在哪儿?”祖大寿十分激动,几乎难以自制。

“在城中的馆驿!今年四月天子升他为兵部尚书,兼右副督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忙得不可开交。”谢尚政一笑。

“只怕是忙得不亦乐乎吧!”祖大寿笑道,“走!看看去!”

祖大寿和谢尚政尚未进馆驿,已经听见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整个院子因为袁崇焕的重新归来,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女儿河畔的大营里,军帐中,祖泽润和赵祺正在下棋闲聊。祖泽润的神情比原先稳重了不少,他是前年成的家,算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赵祺的神情宁静中尚且有些年轻人的不稳重,不时露出青年人特有的笑容。半年来,他已将丧母之痛深深埋入心底,只遵从母亲临终的教诲,做一个坚强的人。

“瑞蓂,今年你该二十有二了吧?”祖泽润随口说道。

“恩。祖兄的脑子好使,记这么清楚。”赵祺低着头研究下一个子该放在哪儿。

“你比我小一岁,所以记得清楚。”祖泽润笑了笑,话锋一转道,“赵伯父没给你说亲吧?”

赵祺不敢抬头,羞赧道:“祖兄,你又胡说。国家危亡,何谈儿女私情!”

“这么说是在指责我喽!”祖泽润打趣地当胸捶了他一拳,“你少装蒜,我会不知道你的心思?”

赵祺低头一笑,并没有说话。

“绎儿怎么样?”祖泽润开门见山。

“呃……你说什么?”赵祺故意打岔,“不行!不许悔棋啊……”

“你小子又装糊涂!”祖泽润又拍了赵祺一下,“哎!我问你绎儿如何?”

“绎妹又聪慧又漂亮,武功又好,才貌双全……当然没得挑了!”赵祺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特有的幸福笑意。

祖泽润本就在观察他的反应,见到这样便了解了一二。于是,他哂笑着一挑眉毛:“我给你说说?扯条红线?”

“祖兄又开玩笑!月老的差事什么时候归了你?”赵祺站起身回避,背过手去理桌案上的书,不愿再搭理他。

祖泽润一旁得意的笑起来。

“将军,吴公子派人送来一封信!”一个侍卫匆匆进帐,呈上一封信。

“哦!你去吧!”祖泽润接过来,挥了挥手,低头拆信。

“什么事?”赵祺回头问道。

祖泽润的嘴角扬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暧昧笑意,一本正经地将双手反翦身后,凑到赵祺身畔,压低声音:“表弟托我们办件事,我寻思着,是你去还是我去呢?”

“什么事?”赵祺煞是认真偏过脸看他。

“接应一个人。”祖泽润强忍着笑。

“那无所谓,你去我去不都一样嘛!”赵祺复又回神去翻书,“随便吧!”

“你随便,人家可不一定随便啊!”祖泽润轻咳一声,似笑非笑,“我可提醒你,这要是人家不高兴了,可别赖我头上啊!”

“你这人真奇怪!”赵祺烦他说话说一半儿,于是郑重其事的放下书,“要我去就直说!费劲!在哪儿啊?接谁?”

“城南吧!至于接谁,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祖泽润卖关子。

“你什么时候说了?”赵祺一边穿着外衣,一边纳闷的回头。

“就刚刚,下棋的时候啊!是谁说人家:‘又聪慧又漂亮,武功又好,才貌双全,没得挑’啊?”祖泽润拐弯抹角的嘲笑他,“人家来了,还不去接!你这么了解人家,当然你去更合适嘛!”

“我……我懒得跟你废话!”赵祺脸一红,抓过马鞭就出了大帐。

“还说不去!现在晓得急了!”祖泽润在后面大笑。

黎黑的龙驹在驿路上散开四蹄,飞起飞落。

祖绎儿俯身于马上,英姿飒飒,脚踝上的铃儿响了一片,在这山间倒添了几分热闹。

迎面一骑飞驰近前,马背上矫健的骑手只一勒缰绳,青骢马的脖铃声便渐渐没了。

绎儿“吁”了一声,勒住缰绳跳下马:“祺哥哥!”

“绎妹!”赵祺也跳下马,顺手甩开了缰绳。

“祺哥哥!”绎儿不管什么礼法约束,一头扎进了他怀里,“祺哥哥,我好想你!”

赵祺的脸刹时红了,想轻轻推开她,却又不由自主:“傻丫头!又乱说话,真没规矩!”

“我也就是对你没规矩而已嘛!”绎儿的脸埋得更深,“谁让你是我的祺哥哥!”

“什么你的我的!”赵祺抚抚她的发,望着她的笑颜,“口无遮拦!”

“为什么要有遮拦?我从小就没有遮拦,你也从来没说过我,这会子又要遮拦了!”绎儿调皮地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偏就不听!”

“你个疯丫头!”赵祺被她一亲,吓了一跳,忙把她推开。

绎儿咯咯的娇笑起来,偏着头打量他。

“又怎么了?”赵祺望着她,看不够似的。

“没什么,看看你两年没见变了没有。”绎儿掩口一笑,这小儿女的憨娇恰与自己的一身男装相映成趣,更见风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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