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8 噩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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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褪尽血色,手轻轻抖着,连胃都不自觉的在收缩。
面前的墙上,赫然钉着柳瑞!
双臂张开,两把匕首穿透掌心深深钉入白墙,血早已凝成褐色,一直蔓延到地上。
右腿上明晃晃扎着不久前才看过的,削了别人头发的长剑。血湿了一大片轻衫,凝在腿上。
低着头的柳瑞不知是死是活,静静的毫无声息。
“好象每次都来得比较晚啊……”低沉的嗓音,发自一旁靠着床站着的高大男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低喃着,左近木然的望向坐在桌旁,一手支着美丽下颌的白衣男子。
依旧是平缓的语调,只是失去了温度。
“不这么做,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死呢?”
“想要左近的命,你们可以随时来拿,不必如此!”
“那你会自尽吗?”
“不会!”
“别这么快回答。如果用他来交换呢?”
一旁的瘦高青年上前,雪亮的匕首微刺入柳瑞的胸膛。
“狄鹤你!”左近上前一步,“想不到你也如此卑鄙!”
从昏迷中醒来的柳瑞抬头,看见门口的左近,立时大喊:“恩公快走!这些人……噗——”还未说完,握匕首的手,一拳击在胸口上,当即柳瑞就喷出一口血。
“柳瑞——”紧握住拳,感觉指甲刺痛掌心,却解除不了内心的痛楚与焦躁。
总是如此,总是无法相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遭受折磨,却无能为力,比自己亲身承受更为痛苦,急促的喘息,胸中气血翻涌。
“如果我肯自尽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放了他?”
“不——不要——恩公不要管我!”柳瑞情急的大叫,似乎忘了自己正处在生死边缘。
深深看了眼柳瑞,左近不禁湿了眼眶。
左近何德何能,竟让人如此厚爱?尽管如此不甘,但要无辜的人因自己而死,更令人不安。如果一死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死,亦无不可。
“你不想死?”狄鹤略有所思的问道。
“当然不想!”
“即使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你还是想苟且偷生吗?”
“正因为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我才要活下去,我要亲眼看看害我的人有什么下场!”左近的眼睛异常明亮,带着决绝的恨意,如雪般飘进心头。
无声的笑起来,眼神也开始有了暖意,狄鹤朗声道:“我可以给你机会!主上给我们下令时曾说过,要么带你的人回去,要么带你的尸体回去,你选哪一个?”
毫不犹豫,左近接口道:“我跟你们回去!”
“不!不要!恩公不要中他们的毒计!他们没有人性的!不要跟他们走!”尽管血顺着嘴角不断流下,柳瑞还是声嘶力竭的劝着左近,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柳瑞微不足道!恩公你别管我了——走吧——走吧——”声泪俱下,混着血滴落在地。
恍若未闻的左近只是望着狄鹤,一脸平静。
“好!”狄鹤轻轻击掌,挥手示意韩昭。
韩昭会意的一抖手,数粒菩提子飞向左近周身大||||穴。
左近不躲不闪,任菩提子打上周身||||穴道,软软倒下,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我们走。”狄鹤满意点点头,起身掸平衣衫的皱纹。
一手揽起膝弯,微一使力,杨夕打横抱起左近。
被封了||||穴道的左近无力的任有杨夕抱住,扭头向狄鹤道:“放了柳瑞!”
“那当然。”狄鹤点头示意,韩昭程云上前拔出匕首长剑,柳瑞登时跌倒在地。
“恩公!恩公!”柳瑞挣扎着向前爬,还想劝阻左近。
“保重!”事到如今,也只有多求珍重了。道出最后的话语,左近不在言语。
“恩公——”嘶喊着,无奈的看着狄鹤四人带走左近,柳瑞泪流满面。亲眼见了这些人的残酷,不敢想象左近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偎在杨夕怀里,左近慢慢合上双眼。
微微晃荡的怀抱,如同漂浮在海面。想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无法主宰命运,只能随波逐流呢……
看着怀中竟恬然入睡的左近,杨夕也有些迷茫。
带着水滴的黑发柔柔的垂下,沐浴后洁白的如同莲花瓣的脸颊似乎白的有些透明,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美丽的暗影。纤细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香,真是如同白莲一般的人,却又如此烈性,坚强、孤傲、冲动、敏感,却也脆弱、单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活下去吗?可他又何尝知道,死有时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极乐岛虽是人世乐土,却也是人间炼狱。
左近,对你而言,应该没有所谓的乐土吧……
第七章
抖抖手腕上的玄铁锁链,左近双手握住锁链,默默运功抻拉,谁知那锁链只是渐渐变长,却并不断裂。
“不用白费力气了,此乃西域玄铁制成,纵有千斤神力也难挣脱的。”狄鹤抿了口茶,笑着向左近解释。
“我既然答应跟你们走,就不会逃的,为什么还要锁住我?”左近睁大眼,望着一派悠闲自得的狄鹤。
“这是规矩,我知道你不会逃,但锁链可以限制一点你的活动,不至于惹太多麻烦。”
“我能惹什么麻烦?”
露出莫测高深的笑,狄鹤轻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泉州港。
一脚踏上甲板,左近就望见了立于船头的雷笑羽。
雷笑羽。
这个人,无论在哪里,都有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人无法不注意到他。
一身玄黑的长衣,裹住高大强悍的身体,即使静静矗立,也隐隐散发着逼人的气势。一头漆黑微卷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在海风吹拂下,露出邪美的侧脸。
此时的雷笑羽,侧靠着船舷,怀里拥着一个白衣少年,轻声谈笑着。
那少年背对着左近,看不见面目,只见被雷笑羽一手把玩的柔顺黑亮的秀发直垂过腰,在身后飘飘荡荡,一身精致的白衣轻如冰绡,紧裹住纤细的身体,露出细致的腰身和雪白的小腿,赤足踏着白缎的鞋,脚踝处还用金链系着一个小小的金铃,在少年轻轻顿足时发出清脆的铃声。
雷笑羽仿佛被怀中的少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在左近狄鹤一行五人上船时竟毫无反应,直到狄鹤上前,单膝跪倒,雷笑羽才抬眼看了过来。
听着狄鹤禀告,雷笑羽瞟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左近,不感兴趣的淡淡扫过,打断狄鹤的禀告,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狄鹤退下。
“随你处置吧……”顺风传来雷笑羽慵懒低沉的声音。
狄鹤恭敬的退下,雷笑羽则转身继续拥着那少年谈笑,附耳讲了不知什么话,逗得那少年笑起来,发出如同金铃般动听的笑声。
随着狄鹤向船内走去,不忘扫一眼雷笑羽的身影,左近暗暗在心里笑起来。
雷笑羽,你笑吧,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下场……
“好好做事,千万别惹事……”狄鹤叮咛着,神色郑重。
靠着墙站着,左近不禁想笑,“你罗嗦的象个老太婆。”
“左近!我没跟你开玩笑!”
“狄鹤!我是你什么人!干吗这么关心我?别忘了,你也是我的仇人啊!”
“我……”狄鹤不禁语塞,是啊,我为什么要关心他呢?怕主上想起有他这个人吗?他的死活又干我什么事呢?
心下莫名的混乱,自己近来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总之不要惹事,对你不会有害处的。”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狄鹤转身匆匆而去。
望着狄鹤离去,左近眨眨眼,若有所思的想起了那个夜晚。
前往泉州的一路上,恐怕是左近离开武当后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时日。
至于为什么,用韩昭的话来形容,是因为:想吃肉之前,总要把猎物养肥了才好,同样,要折磨一个人,总要让他的身体结实一点,否则中途断了气,岂不扫兴?
韩昭在说了此话之后,即使身边有狄鹤三人,还是被左近打中了一拳,之后,韩昭的脸两天才消肿,而左近则被戴上了手铐脚镣。
狄鹤是个很细心很会照顾人的人,每天的饭菜,都精心搭配,而且依了左近的口味随时在变。
左近虽不怎么调食,可若有不喜欢吃的,却是一筷子也不碰,狄鹤注意到了,以后的饭菜里,就决不会再有。
晚上休息,总是取了左近的脚镣,只是手铐却不会卸下。
每晚,四人中都有两人随左近一起睡。
两人总是一左一右,将左近置于中间。
一路倒也平静,只是过了几日的一个夜晚,让左近受了点惊吓。
左近熟睡间,隐隐觉得身体麻痒起来,迷迷糊糊的醒来。
黑暗中,感觉异常清晰,一双略显粗糙的大手,竟在自己的身体上游移。热气喷来,湿腻温热的嘴唇在脖颈上吮吸,一手握住一边的||||乳首,一手经过小腹,竟向下身摸去。
“啊——”左近惊叫着,一手抓住那只向下滑的手,另一手曲臂以肘击向身后的人。
猛的被拉住肘击的手臂,身后的人压上来,企图用身体压制住左近。左近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放开我!你干什么?”
“怎么啦?左近!”黑暗中响起狄鹤略带惊慌的声音,立时又尖利起来,“杨夕!住手!”
拼命挣扎间,火光一闪,狄鹤秀气的娃娃脸显现在火折子的亮光下,摇动的火光下,脸色有些发青,左近身后的人放开左近,慢慢起身坐起。
“啪!”
火光猛烈摇动,几乎要被扬起的风吹熄,左近看着杨夕俊郎的脸上清晰的浮现出五指红痕时,仿佛也可以感到这个响亮的耳光打的很疼。
杨夕缓缓别过脸,直直的望着狄鹤的眼睛,微微点了下头,“你居然为他打我……”杨夕的声音低沉喑哑,竟有说不出的凄凉味道。说罢,掀起被子,冲出了房间,哐的一声撞门声才惊醒一直看着自己手掌的狄鹤。
“杨夕!”狄鹤尖叫着,也冲出了房间。
左近整理了一下散开的衣衫,跑下床,追出房间。
刚到檐下,就遇到了急忙赶来的韩昭程云。
“你别过去!不关你的事!”韩昭沉声喝道,尖锐的利器抵上了左近的后腰。
“我知道。”左近停下,望向远处两个身影,隐隐传来对话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想不到狄鹤也有低声道歉的时候。
“你不用解释!为了那个左近,你什么都可以做是不是?!”
“杨夕!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你这一路上做得还不够吗?你心里现在只有左近!你心里还有我吗?为了他,你多久不让我碰你了?……”
…………
惊讶得睁大眼,左近转头看向韩昭,看到他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不禁咽了下口水,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很惊讶是吗,他们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看见左近皱起眉头,韩昭轻蔑的笑了笑,“不能接受吗?你自己不也一样……”
“你说什么?”听到韩昭竟扯到自己身上,左近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一样了?”
调了调眉毛,韩昭道:“你和你小师弟不是一对吗?”
一下子明白韩昭说的是什么,左近腾的涨红了脸。
“你胡说什么!普岚是我师弟,我和他就象亲兄弟一样,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我还以为……”韩昭斜眼看着左近,笑得令左近不禁寒毛倒竖。
“你以为什么?”
“看来你接受不了这种事啊……”韩昭见左近紧张起来,笑得更加开心,“那以后,有你受得了……”说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被韩昭的话弄的一头雾水的左近,还是不太明白韩昭到底想说什么,反正,也无所谓,摇摇头,左近也转身向房间走去。
转身的一瞬间,好象看到远处的那两个身影靠在了一起。
“喂!赶快去干活儿!想什么呐?”耳边如炸雷般响起的怒吼,震的左近耳朵有些嗡嗡响,也把思绪拉回了现实。
面前将近两丈高的黝黑大汉,瞪着如铜铃般的牛眼,硕大的黑脸就在左近面前,让猛然回神的左近登时一惊。
“去干活儿!”又一声怒吼,同时“啪”一声响亮的鞭子落在脚边。
“哦,是!”口中答应着,左近绕过大汉,走向厨房。
从今天开始,左近开始了他的船上生活。
从泉州开始,到极乐岛为止的路途中,左近成了名副其实的阶下囚。
默默擦着饭厅的地板,左近暗暗观察着船上的其他人。
除了雷笑羽与狄鹤等人,一式黑白短衫的都是船上的船工水手,象自己一般兰色粗布衣而又带着手铐脚镣的,都是低等的杂役,看神色,大部分人都不是天一堂的人,且大都带伤,还有一些人,象那个大汉一般身着灰衫的,是一些监工,再有,就是一些厨师和贴身的奴仆。
匆匆过了两天,倒也平静无事。
左近也不禁有些佩服自己,过着杂役的生活,还可以忍受。
同十几个人挤在狭小的船舱内,天天不到五更就被赶出去干活,洗碗拖地打扫房间,吃着粗硬的饭和腌菜,喝着有些苦咸的水,被人肆意指挥着,累的如同一条狗。
然而,每个夜晚,都可以在众人鼾声大作时,走上无人的甲板,吹着带着腥味却清凉的海风,在海浪拍打船舷声中静静打坐,心内清明的如同明月照耀下无边的大海。
然而平静也只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安宁,很快就会被打破。
有时候,左近也会想,究竟是自己的性格决定了命运,还是命运决定了自己的性格,所谓自讨苦吃,就是形容自己的,不过,大都时候,左近还是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使会带来可怕的后果,也并不表示,不应该这样做。
哗的一声泼出半桶水,拿着抹布跪在地上,左近吭哧吭哧地擦着有些油腻的地板。
明明一船的粗汉,却偏偏有人要船上一尘不染,结果就是,每天连地板都要擦的干干净净。
“啊——”身后传来的惊叫,引得左近回头观望。
一身白衣的少年刚刚站稳身体,紧皱着形状美好的两道眉,似嗔似恼,雪白的脸颊,飞着淡淡的红晕。
“是谁泼的水?”金铃鸣响般的声音,即使含着怒气,嗓音还是带着特有的动人甜润,清亮的如同黄莺出谷。
“哦,是我。”
缓缓起身,走近白衣少年的身边,空气中传来少年身上淡淡的香。
“你?”少年皱着眉,黑白分明的大眼上下打量着左近,微微撇了撇嘴,渐渐展开了眉,拉了把椅子安稳坐下,双腿交叠,翘起的脚上,金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害我差点摔倒,还弄脏了我的鞋,给我擦干净!”带着些许的傲慢,少年发号施令,视线直直落在左近的脸上。
那只翘起的脚上,还是那日见过的白缎鞋,还如那日一般如雪般洁白,泛着丝绸特有的柔和的光泽,只是多了几点颜色较深的水点。
“那是干净的水……”
溅上几点水有什么大惊小怪,干了就好了。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给我擦干净!”
左近皱眉,是挑衅还是傲慢?
见左近纹丝不动,少年露出轻蔑的笑。
“武当未来掌门又如何?还不是阶下囚!还不是个奴隶而已!连给我舔鞋都不配!”
左近眸底一道精光闪过,双拳渐渐握紧。
“凭你也陪做主上的敌人?!哼!”少年说着,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扔向面前的左近。
就在茶杯将要砸上左近时,少年就见左近那么轻轻一挥手,纤细修长的五指划过一个美丽的半圆,茶杯就稳稳的落在了左近的手掌中,仿佛是有人将那杯子放到左近手中一般。
如同受惊的白鸽般睁大眼,少年收敛的嬉笑,站了起来。
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左近,少年一挥袖,无言离去,快的如同一阵风,只留下淡淡清香。
左近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将茶杯放在桌上。
“好一招云手!”
带着酒窝的娃娃脸,含着笑意的黑眸对上了左近的眼。
不理会突然出现的男子,左近转身蹲下,继续擦着地板。
“左近,你真该感谢他,因为他,主上好象把你忘了……”
闷头擦着地板,恍若未闻。
“也好……”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叹息,险些被海风的呼啸声盖过。
左近回首,已然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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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