袤原驰骋(上)-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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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动,暗道,这两个莫非都是孙坚的亲戚?他们暗中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呢?我笑道:“免礼,请恕我公务繁忙,两位随便坐。”
我一面吩咐上茶,一面打量着两人。两人年岁似相差不多,但孙贲身体壮实,面容沉肃而威严,孙静则是一派文士之态,眼睛中常流露出凝神思索的样子。我微笑开言道:“两位是孙太守所遣,又都姓孙,恐怕是一家子罢?”
孙静揖礼道:“文台,吾兄;贲,吾侄也。”
我随口再问了些情况,方才明白原来孙贲的父亲孙羌是孙坚的哥哥,孙静则是孙坚最小的弟弟。孙羌早卒,孙坚待孙贲亦侄亦子,故两人关系很好。当初孙坚被任命为长沙太守时,身边无人,孙贲便召集了五六百宗族参军,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孙静则是在孙坚从京师受职南返时便跟随他了。
孙氏家族是典型的江南家族,讲究辈分谱系,因为据说(好像也确有其事)乃孙武之后,所以族丁兴旺至今。孙坚这一辈的都字某台,如孙坚字文台,其兄孙羌字圣台,其弟孙静字幼台等。
随口提起孙坚长子策之时,两人手指颤动,几乎惊了一跳。孙贲失声道:“将军莫非与孙家有旧?怎会知叔子之名* “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叫孙权吗?”我狡黠地道,见两人惊讶之态已无法言表,禁不住哈哈大笑,“当初在讨伐北宫伯玉之时,文台为张温参军,我自然是要关心关心的!”我话锋一转,“不过,孙坚武勇过人,胆识兼备,我也是非常欣赏的。”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找到了兴奋之色,伏身道:“此次奉命前来转交一书,请将军过目!”
我展开信,却是孙坚的陈情之表。大意是董卓为乱,国家动荡,州郡蜂起,各路豪杰都在商讨进京平逆的大计。而我颜鹰乃是先帝旧部、忠臣之婿,理应统领各部人马靖难入省。其后,孙坚更大奉仰慕崇敬之言,言愿为先部讨贼等。
“文台之意到底何如,还请二位解惑。”我阅完函件,稍稍疑虑地道。不说别的,只说我军与孙部远隔千里,又非相邻唇齿,又如何“同进共退”呢?
孙静向其侄施了个眼色,后者抱拳恭敬地道:“颜公天下英豪,故家叔并不敢虚言妄辞,以隐初衷。今天下汹汹,豪雄多附皇甫、朱袁,独家叔不然。家叔虽以军功升迁,早有破虏之名,却受寒门所累,一与将军略同。自奉旨击零、桂贼以来,素为荆州刺史王睿等轻藐,家叔隐忍不发。此次袁勃海移檄诸郡,誓讨汉贼,却空口白牙,诬蔑了将军的清誉。家叔曾览檄叹息,言曰:虎骑独步雍凉,深谙兵法,岂是袁小儿可以比拟!遂决意派遣我等与将军联络。临行之时,家叔曾有言,若颜公是真英雄,可附,否则,还!”
两人叩首拜伏,岿然不动。我呆了一呆,这才恍然笑道:“请起,请起!我看这封书信语焉未详,实在是猜不透文台的意思,不料,这其中竟有如此的奥妙,文台可真是率性人啊……”
孙静沉声道:“颜公英姿豪气,天下少有。我这才明白家兄对将军的评价的确恰如其分,半点都没有夸张。”
我哈哈一笑,转而沉吟道:“孙破虏若果愿归附,则真是我颜鹰之幸!不过,眼下袁绍等会盟讨董,顺带也想从我这儿捞点便宜,此时文台若公然与我呼应,则会招致袁氏嫉恨,加之与我南北隔绝,不免被人钻了空子!这样罢,这几日我会遣军一部,秘密南下,以助文台成事。如此,或进、或退,不致失措,你们看怎么样?”
两人俱是大喜过望,叩拜道:“颜公厚意,在下等感激不尽!”我想了想,再道:“文台聪颖,原来早有打算了罢,否则,怎会袁绍乍一起事,他便巴巴地派你二人赶来榆中呢?”
孙贲向其叔递了个敬服的眼色,拜道:“家叔一向敬佩颜公,只是不得良机拜望。此前受诏讨贼,后闻董卓擅政,便即欲向将军请援。只是顾及郡中方定,百事待举,才未能早日来此罢了。”
正说话间,忽地卢横径自掀帘入帐,附我耳轻言了几句。我忍不住失惊地脱口道:“董卓这厮鸩杀了少帝刘辩!”
孙贲、孙静闻言,都不禁脸色大变。
董卓这只野兽,看起来真要抓狂了!他担心关东联军打着恢复王治的旗号,再抬出拥护少帝刘辩的牌子,故而将他提前杀害,弑主之行震惊朝野,并且使得还未成年的弘农王,成为汉末激烈政治斗争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呢,洛阳?天哪!
※※※※
一只勾隼在天空现出黑点般的鬼魅身影,此后越来越多的乌云似乎随着它的出现,而快速地往远处的天际压来。
在熊戎地,我军捕捉到很多这样的凶猛禽类,因其毛长而绒,爪如利勾而名之勾隼。经过驯养,这种鸟亦被用来传送急件,虽其耐力方面不如信鸽,但它长途飞行期间,被射杀和捕捉的几率则低得多。
勾隼一头栽向李宣的大帐之下。
此时,我军已越过陇坻,秘密出现在司隶县。根据李宣的意见,我决计发兵长安,先取西京以向董卓施压。至于荀攸刺董之计,我则飞书告之,请他在董卓忙于两线作战、自顾不暇的时候,觑机秘密执行。我虽然相信他,却已对京师权贵的反常支持感到怀疑,谁不知我颜鹰当年追随宦尾,曾为朝臣、清流共鄙?如今却让荀攸前来劝我观兵河西,再进京定策,打的又是什么样的主意呢?
也许,在他们看来,董卓一死,政权便会顺利转移,彼时即使是我颜鹰再有能耐,也非得俯首听命不可。荀攸虽然对汉室已不作幻想,却对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还没有深刻体会,恐怕在他想来,我只要能像董卓一样带兵进京,则所有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嘿,他似乎没有想过,我跟董卓难道是相同的人吗?他可以杀人放火,可以实行恐怖统治,我能吗?他可以用武力治天下,残暴镇压民变,我能吗?他可以不做长期打算,积敛私财、严剥民力、奴役百姓,我又能吗?要恢复国家的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力量,我自感不能胜任,又何必去争那个权位呢?
既已来乱世,每一步都需要小心。
我先期遣一使至长沙,安抚孙氏。后又飞书命偏将军童猛率军五千出发与其合,并命军师府西曹掾彭涣署长史,跟随谋划。
如今,关东兵合约十三万四千,其中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两军屯河内,兵马两万;冀州牧韩馥留邺,募给军粮;豫州刺史孔佃屯颍川,兵八千,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等俱屯陈留郡酸枣县,后将军袁术则兵进南阳,与南阳太守张咨借地屯鲁阳城。各军皆一副临战之态。
而我的面前,则有京兆尹盖勋人马两万屯长安,另左将军皇甫嵩三万人屯驻美阳,看样子少不得有一番大战。
虽然局势不容乐观,可我军出击长安,绝对是一步好棋。关中长安之富,兼之西汉在此为都两百多年,虽然当年为王莽之乱和赤眉军虐杀后荒废了下去,但仍旧是汉廷苦心经营的重要城市。占据是处,则可攻可守,兼有马腾、韩遂的协助,我军可以源源不断地从西海甚至熊戎地运兵来此,粮草给养、装备物资等也可安心屯于陈仓诸地。一旦关中战略要地为我军夺得,那么剩下的诛董之事便指日可待了。
只是,皇甫嵩这家伙,始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因素。
相信这位名将不会有前几次一样的拙劣表现了,对于我,他从不存好感,这在当年参加何府宴会时就能看出。另外,他手握大军三万屯驻要冲,依托有利地势防守,足可与我抗衡。在一个月之内,若攻克不了这道防线,那么董卓援军西救,我军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那样,恐怕还白白地给袁绍那些低等弱智者捡了个便宜。
韩遂、马腾两人,表面上与我合作,但实际制肘他们的,仍是利益。二人都宣称己方兵微将寡,凉州不定,缺金少粮等,并且对我传示发兵长安的计划只有响应,而无反应。眼下只有一战成功,才能扭转这种局面罢。
走向李宣的帐幕时,我看到的是令人吃惊的画面。军师面前,是个身穿黑衣长袍的驯鹰人,他的右臂缠裹的厚牛皮上,停着一只神态萎靡的勾隼。而李宣则正展看一张小帛,脸色苍白,容色中隐隐有极大的不安。
“宣夫人!”我脱口叫道。
驯鹰人和旁边的仆婢见我从帐外而来,赶忙跪迎。李宣一面将帛布递来,一面焦急地道:“神海族欣格已撮合唐羌、发羌、参狼、白马、先零、钟羌、赤脊族、赐支族等诸部秘盟,共发大军积石山北,计有二十多万人!三天前,格累与其周边昊、邓两小城遭到羌军突袭,我军伤亡千余,另有七千余户百姓为贼所掳,牛羊马匹不计其数!”
我心中一阵剧震,无力地接过帛书,“什,什么?!”
在我军前几次与羌军的大战中,神海、赐支是伤亡最惨重的两族。他们的诸多优秀部队长被我杀的杀、俘的俘,所剩无几,因而此次来攻,真的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按理说欣格即使知道我亲率军出,也不可能立即就聚集起大兵来犯呀?难道说,是我对他们的判断有致命的错误了吗?
联合了八部前来……好壮的声势!
“司马恭有什么动作?”我勉强使自己冷静下来,挥手斥退了下人。
李宣颤抖地收起书帛,摇了摇头道:“他已亲率大军出援了,我只怕……他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这句话提醒了我。将羌军实力综合起来分析了一番后,我颔首道:“不错,羌人乃马上民族,抢掠为性,去年他们损失巨大,越冬又消耗了十之八九,亟待补充。他们又安肯费力攻城呢?此中必有诡计。”
李宣苍白的脸颊上闪出一道晕彩,咬牙道:“妾以为该从速招回司马恭,着熊戎地坚壁清野,稳屯稳守。至于许翼那边,因这两年格累城加高了十余尺,应保无虞,可令霍统出一疑兵南山,以制约羌军攻势!”
我望望她,果然只要事关司马恭,她的冷静姿态便会消失殆尽。女人啊,真是感情丰富的动物!
不过我仍故作没有察觉她这种情绪般淡淡道:“就依军师之意,速派勾隼传命!”
李宣深深揖首,急传营中文牍令史伺候。一仆躬身单膝跪下,令史执笔铺帛于其背,乃是在紧急情况下传发军令的姿态。
我一口气讲完诸多命令,又加了句道:“羌军不耐苦战,务必坚守待机,不可轻易出战!”
文牍令史将书帛递上,我与李宣览过无误,乃盖好印签发出。
我忽然想起一事,道:“军师,羌部与我积恨已久,入寇之事决不可能是草率为之的。我更料司马恭为救许翼,定会轻兵急进,届时被欣格那老狐狸击败的可能性很高。”
“那,那却如何是好?”李宣眼圈一红,急急地道。她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而是她根本不敢去想。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司马兄弟武功高强,定不致有失,我只是担心他过于恃勇啊。宣夫人,如今我俩一出,西海、熊戎地无人统领,而他的脑筋太直,凡事转不过弯来,看来还是需要你回去一下。”
“将军,那你呢?”李宣道。
“我不能走,长安已在眼前,无论如何我也要赌上一把……”我一时心中浮现破釜沉舟的雄心,回看李宣时也觉轻松了许多,“帮我好好照顾丝儿和我的孩子,我拜你为羌中侯,杀了欣格!”
李宣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妾……妾责权过重,还请将军收回成命……”
“我若不放心你,还能再放心谁呢?”忆起了贾晦文的那一番话,我不禁唇角漾起一丝苦笑,“宣夫人,我有你这样耿直忠心的属下,也是上天托福了啊!”
此时乌云大作,不久天空竟渐渐飘下冰凉凉的细雨丝来。初平元年的这第一场春雨,到底预示着什么呢?谁知道。
上卷 大隐于朝第七章 武功会战(5)
※※※※
我军明进实退的战略,没料到被左将军皇甫嵩、京兆尹盖勋轻易识破了。
盖勋字符固,敦煌广至人,家乡离玉门关仅五百余里,相当靠近西域长史府了。当初我在凉州起兵造反时,他为汉阳长史,奉命拒乱陇右的北地羌胡与边章、韩遂等人,解了凉州刺史左昌之围。其后羌人围护羌校尉夏育,勋往救不利被俘,英勇不屈,羌人素为所服,乃释之还,表汉阳太守。
中平五年,灵帝陈兵于平乐观,问曰:“吾讲武如是,何如?”对曰:“臣闻先王耀德不观兵。今寇在远而设近陈,不足以昭果毅,只黩武耳!”也算相当不恭之言了,然灵帝不但没怪他,反而说道:“善,恨见君晚,群臣初无是言。”勋故谓袁绍曰:“上甚聪明,但蔽于左右耳。”与绍谋共诛嬖幸,上军校尉蹇硕惧之,将他明升暗降弄出京师,当了现在的官职。
此人还真是个将才呢,这多少也让我增添了一些棋逢对手的感觉。
不过,他们的动向却让人琢磨不透。对于我直取长安的姿态,皇甫嵩却好似没有任何准备。除京兆虎牙都尉部一万人分屯长安及周边茂陵、宣曲、县与渭桥之外,另四万步骑却突然出现在右扶风境内,陈仓、邰亭、雍县各陈军万人,听说分由皇甫嵩、盖勋和校尉孙奋指挥。
“敌军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从吴岳地区传来的情报看,自我军进入凉州以来,皇甫嵩并无调动过军队。然而似乎是在一夜之间,他的兵马便越过县,在我军眼皮底下赶到那条唯一的退路上设防!现在,他与盖勋两军三万人扼守雍县、陈仓,互为依凭,皆难拔也。而我军却恰恰要回师西海,这难道仅仅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呢?
无论如何,皇甫嵩也不会与羌族有所勾结,莫非是内贼泄密?知道羌族来攻消息的人屈指可数,这些人无不是我忠诚骨干,怎么也不会做出如此不义之事吧?那么,到底会是谁呢?我军现在退路被截,还剩下几个月的粮食,是进,是退?
当晚,包括李宣在内,所有将领都被召集到中军营辕参加会议。
情势不能不说紧迫,然而宣夫人却一改白天急切的态度,首先提出不可强攻陈仓、雍县,不能与皇甫嵩、盖勋等人在攻城战中一较短长的建议,否则,只是“取己之短,攻敌所长”罢了。
这个提议我很是赞同,然而西海和熊戎方面,却因羌军进犯,而迫切需要援军以及一个可以作出决断的主帅。皇甫嵩不知何方神仙,竟然提前预料到我军撤退的消息,否则又怎会不在长安坐镇,而亲率大军来断我后路呢?
不过,孙奋的一万军队屯扎于我军出击长安的要道邰亭,恐怕也是皇甫嵩用兵谨慎的表现罢?
加上长安的京兆虎牙营的人马,我军的前、后两方都有重重围堵,难道他们还想将我留下?
“前方两万,后方三万。不同的是,皇甫嵩、盖勋的三万人是货真价实的土匪,想要对我们进行拦路抢劫!你们瞧瞧,他们伏在陈仓、雍县,两地相距不过数十里,扼守着我们撤军的要道。而前面呢,校尉孙奋的军队不但屯驻在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