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的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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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她是谁吗?”
威尔伯停下来倾听。其他所有牲口都抬起头来看它。威尔伯脸都红了。可它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和它这位不认识的朋友取得联系。
“请注意!”它又说,“我把我的话再说一遍。昨天夜里临睡时对我说话的那位,能够好心开开口吗?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请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那些羊厌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别乱叫了,威尔伯!”最老的那只羊说,“如果你在这里真有个新朋友,你这样叫恐怕只会打搅他休息,大清早人家还在睡觉,你却把他吵醒,这最容易伤害感情、破坏友谊了。你怎么能肯定,你那位朋友是早起的呢?”
“我请大家原谅,”威尔伯低声说,“我无意让大家不高兴。”
它乖乖地在肥料堆上躺下来,面对着门。它不知道,其实它那位朋友就在附近。老羊说得对——这位朋友还在睡觉。
很快勒维就拿来泔脚给它当早饭吃。威尔伯冲出去,急急忙忙地吃了个精光,舔着食槽。羊群顺着小路走了,公鹅一摇一摆地跟在它们后面,啄着青草吃。接下来,正当威尔伯躺下要打它的早盹时,它又听见了头天夜里叫过它的细小声音。
“敬礼!”那声音说。
威尔伯一下子跳起来。“敬——什么?”它叫道。
“敬礼!”那声音再说一遍。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哪里?”威尔伯尖声大叫,“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是敬礼?”
“敬礼是句问候话,”那声音说,“我说‘敬礼’,这只是我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你好’或者‘你早’。说实在的,这种方式有点傻,我也奇怪我怎么会说惯了。至于我在什么地方,那很简单。你只要抬头朝门犄角这儿看看!我就在这上面。看,我在挥腿呢!”
威尔伯终于看到了那么好心好意地对它说话的东西。门口上端张着一个大蜘蛛网,从网顶头朝下吊着的是只灰色大蜘蛛。它有一颗橡皮糖大小,八条腿,它正在向威尔伯挥动其中一条腿,友好地打着招呼呢。“现在看见我啦?”它问道。
“噢,看见了,还用说,”威尔伯说,“看见了,一点不错,看见了!你好!你早!敬礼!很高兴看到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嘛,”那蜘蛛说,“叫夏洛。”
“夏洛什么?”威尔伯急着问。
“夏洛·阿·卡瓦蒂卡。不过叫我夏洛就行了。”
“我觉得你很美。”威尔伯说。
“这个嘛,我是美,”夏洛回答说,“这是没说的。几乎所有的蜘蛛都十分美。我还不及有一些蜘蛛耀眼,不过我会做到的。我真希望我看你能跟你看我那样清清楚楚,威尔伯。”
第五章夏洛(2)
“你为什么不能呢?”小猪问道,“我就在这里。”
“没错,不过我近视眼,”夏洛回答说,“我一向近视得厉害。在某些方面这也很好,可在某些方面就不那么好。看我捆住这只苍蝇吧。”
一只苍蝇本来在威尔伯的食槽上爬,这会儿飞起来,撞到夏洛那个网的底下部分,给黏性的蜘蛛丝缠住了。苍蝇拼命扑打翅膀,想要挣脱逃走。
“首先,”夏洛说,“我向它潜下去。”它头在前向苍蝇扑下去。它下来时,一根细丝从它后面吐出来。
“接下来,我把它捆住,”它抓住苍蝇,吐出几根丝捆住它,把它翻过来翻过去,捆得它动也不能动。威尔伯惊恐地看着。它简直不能相信它所看到的事,虽然它讨厌苍蝇,可为这一只感到难过。
“好了!”夏洛说,“现在我让它失去知觉,好叫它舒服些。” 它咬了苍蝇一口。“它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它说,“它可以当我的美味早餐了。”
“你是说,你吃苍蝇?”威尔伯倒抽一口冷气。
“当然。苍蝇、甲虫、蚱蜢、精选的昆虫、飞蛾、蝴蝶、美味蟑螂、蚊蚋、摇蚊、大蚊、蜈蚣、蚊子、蟋蟀——一切太不小心给我的网捉住了的东西。我得活啊,对吗?”
“当然,当然,”威尔伯说,“它们味道好吗?”
“太美了。自然,我不是真的吃掉它们。我是喝它们——喝它们的血。我嗜血。”夏洛说,它悦耳的细小声音更细了,更悦耳了。
“别这么说!”威尔伯呻吟道,“请别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说?这是真的,我得说实话。我对吃苍蝇和甲虫并不真正感到快活,可我天生就这样。蜘蛛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啊,碰巧我是一个结网捉虫的。我只是生来就结网捉苍蝇和其他昆虫。在我之前,我妈妈结网捉虫。在它之前,它妈妈结网捉虫。我们一家都结网捉虫。再回过去几千几万年,我们蜘蛛一直埋伏着捉苍蝇和甲虫。”
“这真是一种悲惨的遗传,”威尔伯难过地说。它之所以这么难过是因为它这位新朋友那么嗜血。
“不错,是这样,”夏洛同意说,“可我没办法。我不知道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只蜘蛛是怎么想出结网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的,可它做到了,它也真叫聪明。从此以后,我们所有的蜘蛛都得玩同样的把戏。总的说来,这不是个坏点子。”
“这很残忍。”威尔伯回答说,它不打算被说服而放弃自己的立场。
“这个嘛,你没有发言权,”夏洛说,“你是有人用桶子送东西给你吃。可没有人给我东西吃。我得自己谋生。我靠自己的本事过活。我得机智灵活,要不然就挨饿。我得自己想办法,能捉什么捉什么,来什么捉什么。我的朋友,碰巧来的都是苍蝇、昆虫和甲虫。再说,”夏洛抖着它的一条腿说,“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捉甲虫,不吃掉它们,甲虫就会增加,成倍成倍地增加,多得会破坏地球,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光?”
“真的?”威尔伯说,“我不希望出这样的事。这么说,你的网也许还是个好东西。”
母鹅听到了它们这番对话,在那里咯咯暗笑。“生活里有许多事威尔伯还不懂,”它想,“它的确是只非常有趣的小猪。它甚至不知道到了圣诞节有什么事要临头;它一点不知道,朱克曼先生和勒维正在阴谋杀掉它。”母鹅挺起点身子,把底下那些蛋拨开一点,好叫它们充分得到它暖和的身体和蓬松的羽毛的温暖。
夏洛静静地站在苍蝇上面,准备去吃它。威尔伯躺下来闭上眼睛。由于一夜没有睡好,又和陌生人第一次相识太兴奋了,它觉得十分疲倦。微风给它送来红花草的香气——它的围栏外面芬芳天地的香气。“好了,”它心里说,“我终于有一个新朋友了,错不了。可这友谊多么冒风险啊!夏洛凶狠、残忍、狡诈、嗜血——样样都不是我喜欢的。我怎么能学会喜欢它呢?哪怕它好看,当然,又聪明?”
找到一个新朋友,在喜悦之外,常常会同时有一些疑惑和恐惧,可威尔伯却只感受到了疑惑和恐惧。不过到时候它就会发现,它这是错看了夏洛。在夏洛凶猛残忍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到头来,它会显示出自己是个多么忠实的朋友。
第六章夏日
在农场里,初夏的日子是一年当中最快活最美好的日子。丁香开花,让空气芳香扑鼻。接下来丁香花谢了,苹果树又紧接着开花,蜜蜂围着苹果树飞来飞去。天气越来越暖和。学校放假了,孩子们有工夫玩了,可以到小河边去钓鲑鱼。艾弗里常常在他那衣袋里带条鲑鱼回家,它硬邦邦的,热热的,马上就好煎来在中饭时吃。
现在学校放假,弗恩几乎天天上谷仓去,静静地坐在她那张凳子上。牲口把她当作自己人。那些羊安静地躺在她的脚旁。
七月初,那些耕马给拴到割草机上,朱克曼先生坐到割草机的座位上面,把割草机拉到地里去。整个上午可以听到割草机绕过来绕过去的嘎嘎声,这时高高的草在割草机横档后面倒下来,排成绿色的长排。到第二天,如果没有雷阵雨,所有的人手都来帮忙耙啊,叉啊,装车啊,这些干草就被高高的干草车运到谷仓去,弗恩和艾弗里高高地坐在干草顶上。接下来,这些香喷喷热烘烘的干草给吊到那大阁楼上,直到整个谷仓像是一张用猫尾草和红花草做的大草床。跳进去真痛快,躲在草里连人都找不到。有时候艾弗里会在草里找到一条小草蛇,把它塞进衣袋,衣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初夏的日子对于小鸟来说是个喜庆时节。田野上,房子周围,谷仓里,林子里,沼地里——到处是小鸟在谈情说爱,在唱歌,到处是鸟窝,是鸟蛋。在林边,白脖子燕子(一定是远自波士顿飞来的)大叫:“噢,皮博迪,皮博迪,皮博迪!”在一根苹果树枝上,那东菲比霸摇头摆尾说:“菲比,菲——比!”知道生命有多短促和可爱的歌雀说:“甜滋滋、甜滋滋、甜滋滋的插曲;甜滋滋、甜滋滋、甜滋滋的插曲!”你一走进谷仓,燕子就会从它们的窝里飞下来责备你说:“放肆,放肆!“
在初夏的日子里有许多东西可以给孩子吃、喝、吸、嚼。蒲公英干充满乳液,红花草球充满蜜汁,电冰箱里当然装满冰凉的饮料。不管朝哪里看都是勃勃生机;甚至如果把野草梗上的一个小绒球拨开,里面也有一条青虫。土豆藤上的叶片背后有马铃薯甲虫发亮的橙色虫卵。
在初夏的一天,那些鹅蛋终于孵出小鹅来了。在仓底这儿,这可是一件大事。小鹅孵出来时,弗恩正坐在她的凳子上。
除了母鹅自己,夏洛是第一个知道小鹅终于出世的。母鹅早一天就知道它们要诞生——它能听到它们在蛋里很微弱的叫声。它知道它们在蛋壳里姿势极其别扭,急着要把蛋壳啄破出来。因此它很镇静,说话比平时少。
当第一只小鹅刚从母鹅羽毛间伸出它深绿色的小脑袋朝四周张望时,就被夏洛看到了,它马上向大家宣布。
“我想,”它说,“我们仓底这儿的每一位都会很高兴地知道,我们的母鹅老朋友经过四个礼拜持续的努力和耐心照料,现在有些宝贝要给我们看看了。小鹅诞生啦。请允许我表示衷心的祝贺!”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母鹅不怕难为情地点头鞠躬说。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公鹅说。
“祝贺你!”威尔伯大叫,“有多少只小鹅啊?我只看到一只。”
“一共七只。”母鹅说。
“好极了!”夏洛说,“七是个幸运数字。”
“这跟幸运没有关系,”母鹅说,“这是精心照料和辛苦工作的结果。”这时候,坦普尔顿从威尔伯的食槽底下露出鼻子。它看看弗恩,然后紧靠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向母鹅爬去。大家盯住它看,因为它不受大家欢迎,不被大家信任。
“我说,”它用它那尖嗓子说起来,“你说你有七只小鹅。可原来有八个鹅蛋啊。还有一个蛋出什么事啦?它为什么没有孵出小鹅来啊?”
“我猜想这是个孵不出小鹅的蛋。”母鹅说。
“你打算把它怎么样呢?”坦普尔顿说下去,它那双圆滚滚的小眼睛盯住母鹅看。
“就给你吧,”母鹅回答说,“把它滚走,加到你那些该死的收藏品里去吧。”(坦普尔顿有这样一个嗜好,爱把农场周围不寻常的东西收来,藏在它的家里。它积攒各种东西。)
“当然,当然,当然,”公鹅说,“这个蛋你可以拿走,不过有一件事我告诉你,坦普尔顿,万一让我看到你在我这些小鹅身边探头探脑,伸出——伸出——伸出你的丑鼻子,我会给你老鼠从没挨过的最狠的打击。”公鹅张开它强壮的翅膀,扑打空气,表现它多么有力气。它又强壮又勇敢,不过事实是,母鹅公鹅都很担心这个坦普尔顿。这是完全有道理的。这老鼠不讲道德,没有良心,无所顾忌,不想别人,毫不正派,没有啮齿动物的恻隐之心,没有内疚,没有高尚的感情,没有交情,什么也没有。如果它能逃脱,它是会咬死小鹅的——母鹅心中有数。个个心中都有数。
母鹅用它宽宽的硬嘴把那个孵不出小鹅的蛋从窝里拨出来,大家大倒胃口地看着老鼠把它滚走。连几乎什么都吃的威尔伯也吓坏了。它咕噜说:“想一想吧,连一个毫无用处的老坏蛋也要!”
“老鼠到底是老鼠,”夏洛说。它发出轻轻的银铃般的笑声。 “不过我的朋友们,万一那老掉牙的蛋破了,谷仓可就受不了啦。”
“什么意思?”威尔伯问道。
“我是说,由于它的气味,在这里谁也没法待下去。一个坏蛋等于一个地地道道的臭蛋。”
“我不会让它打破的,”坦普尔顿叫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这样的东西我一直在摆弄。”
它把那鹅蛋推在前面,钻进它的地道不见了。它推啊推,直到成功地把它滚进食槽底下的老鼠洞里。
那天下午,等到风停了,谷仓院子静悄悄暖洋洋的,灰母鹅带着七只小鹅离开它的窝,来到外面的大世界。朱克曼先生来给威尔伯送饭时,看到了。
“哎呀,好啊,”他满面笑容地说,“让我数数看……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只鹅宝宝。那不是好极了嘛!”
第七章坏消息
威尔伯一天比一天喜欢夏洛。它和昆虫作战似乎是有道理的,是有用的。农场没有谁会说苍蝇的好话。苍蝇一辈子都在骚扰别人。牛恨它们。马讨厌它们。羊憎恶它们。朱克曼先生和太太一直抱怨它们,还装上了纱窗。
威尔伯佩服夏洛的做法,特别欣赏它在吃它们之前先让它们睡着。
“你这样做实在有头脑,夏洛。”它说。
“是的,”夏洛用它唱歌似的甜美的声音说,“我一直先麻醉它们,让它们不感到痛苦。这是我能帮的一点小小的忙。”
日子一天天过去,威尔伯越长越大。它一天大吃三顿。它舒舒服服地侧身躺上很长时间,半睡半醒,做着美梦。它身体很棒,胖了许多。一天下午,当弗恩正坐在她的凳子上时,最老的那只羊走进谷仓,停下来看威尔伯。
“你好,”它说,“我觉得你发福了。”
“是的,我想是的,”威尔伯回答说,“在我这个岁数,不断长胖是件好事。”
“不过我不羡慕你,”那老羊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长胖吗?”
“不知道,”威尔伯说。
“唉,我不想当小广播,”老羊说,“不过他们让你长胖只为了要杀你,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要做什么?”威尔伯尖叫起来。弗恩在她的凳子上呆住了。
“杀你,把你变成熏肉火腿,”老羊说下去,“一到天气变得实在太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