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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李宗仁回忆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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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董君说,此次胡代帅原拟请林森(子超)先生为代表前来看我的,但是林子超先生殊觉为难。他告诉胡代帅说,此次去南宁的目的是要稳定李氏,使不受唐继尧的诱惑。然欲李拒唐,无异以卵击石,我们如要强人所难,至少应予李督办等以相当接济,才能要人家去牺牲。今日我们不持无一枪一弹的接济,即少数稿赏款项也无法筹措。我一人空头跑去,于情于理,俱有不合。因此子超先生不愿担这个任务。
  胡代帅不得已,才改派董君。董君也是同盟会老同志,追随总理有年。据董君说,那时大元帅府同人伙食都成问题,他动身前夕,旅费尚无着落,最后胡汉民向私人借了两百元,才能让他成行。然胡代帅以中央对我们无丝毫接济,故不好意思明白地要求我们作“螳臂当车”式的牺牲。所以在胡氏致我的亲笔长信中,只将当前局势及总理的革命理论阐扬一番,并将宵小想乘火打劫的困难环境,作概括的诉苦,并征询我对时局的意见,希望有所条陈。
  董先生到南宁后,原拟悄悄住下,如事不可为,他便打算潜返粤垣。谁知出其意料之外,他的使命竟然全部完成,其喜可知。
  我们谈话之间,董君对我的断然拒绝唐氏,不计今后成败的魄力与作风,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我所以断然出此,多半是出于青年军人的血性,尤其是受到中山先生革命理论的薰陶使然。一心只觉得唐继尧作风下流,不仁不义,非和他拚一下不可,结果如何,却未遑计及。嗣后事隔多年,回想当年情状,也觉不寒而栗。
  后来在民国三十八年,我从南京撤退,迁国府于广州时,董福开先生也自江西故乡避乱到粤,曾来看我。谈及当年情形犹如昨日,而三十年来,国家变乱如斯,彼此相对有不胜欷欲之感。
  在文代表被拘押的翌日,黄绍竑才由梧州赶到。他一见到我便说:“德公,你这次祸闯大了。”我便说明拘押文某的必要,以及骗其烟土再行决裂的危险性。黄说:“事己至此,我们只有决定如何对付唐继尧吧。”
  当晚我们便举行了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讨论今后军事部署的问题。我们的到断是纵使唐继尧倾巢东犯,各项作战准备和行军所需时间至少尚有一两个月,才能抵达南宁和柳州。乘这空隙,我们应当全力讨伐沈鸿英,必要时,不妨将左右江地区和省会南宁放弃,以便集中兵力讨沈,讨平了沈氏,再回师用全力抵抗唐军。
  孰知事有巧合,在文某被拘一星期之内,沈鸿英忽然自桂林用“建国桂军总司令”名义,向各县政府暨各法团发出通电,大意是“本总司令不日出巡视察各地民情,仰各知照,不得误会”等语。事实上,他就是以出巡为藉口,指挥大军出发,向我们进攻。
  沈氏固早与唐继尧有联络,何机谋我,但是他何以未等滇军到达,便先期单独向我用兵呢?其主因是在于他的轻敌。沈军向称剽悍,纵横数省,未尝铩羽,自然对我们有轻视之心。再者,他希望在滇军入境之前,将我军击破,“先入关者为王”,以免滇军入境时反客为主,觊觎广西的地盘。殊不知他倾巢而出,也正符合我们各个击破的原则,我们实求之不得。
  双方既都已准备用兵,黄绍竑、白崇禧遂立即回梧,和西江善后督办李济深取得联络,计划分进合击沈军。南宁方面,我令伍廷飏率兵两营守城,如唐军进迫,则撤出南宁以避其锋。敌进我退,敌停我扰,勿与敌正面作故,待我军消灭了沈鸿英,再回师拒唐。
  部署既定,我便将桂西可用的部队悉数东调,我本人也于民国十四年一月中旬自南宁移驻桂平。
  (二)
  我移驻桂平不久,黄绍竑、白崇禧已和粤军第一师师长兼西江督办李济深决定进攻沈鸿英计划。一月二十九日,黄、自二人遂乘轮来到桂平向我报告他们的全部战略计划。
  他们所决定的计划,大致是以摧毁沈鸿英老巢为第一要务。据他们的判断,沈的老巢是在贺县、八步一带。沈于该地设有大规模的修械厂和炼锡厂。沈军精锐的一部,由其子沈荣光统率,也驻于该处。在他们三人的估计,沈氏此次用兵,必自其老巢南下,志在夺取梧州。因此我方的对策,当以梧州为轴心,调夏威纵队联合粤军旅长陈济棠所部,自信都攻击贺县、八步,直捣沈军根据地。另一路则由白崇禧指挥蔡振云、俞作柏、陆超、吕焕炎、钟祖培等纵队和郭凤岗的第一独立团,集中江口,自蒙江、平南向蒙山北上,攻击平乐、荔浦,进窥桂林。至于大河上游,他们的计划是只留少数兵力,固守桂平和南宁。
  黄、白二人报告完后,我立即表示不赞成他们的计划。我的看法是,沈氏之志不在夺取梧州。因柑州下通广东,路线太长,沈氏纵能夺得梧州,也无力进攻广东,况梧州四面受敌,得了不易守。故沈氏的意图,当着重在大河中游,志在限斩我军,使我首尾不能相顾。不意绍竑性急,无心多听我的辩论。他说他们三人已一致同意,只等我首肯,便立即开始攻击;此时不能顾虑太多,且师行在途,若重行部署,殊非易事。他和自氏都要克日东返指挥部队,已没有时间再从长考虑。
  我因此一计划为他们三人所共同决定,如我坚持不可,可能引起分歧,反使议论未定,兵已渡河;然如照他们的计划而行,则败亡立至。所以当日下午黄、白决定回航之时,我乃强留白氏多住一刻。因黄返梧州,航程较远,白去平南,数小时可达。我们会议完毕已是晚上九时,白君返抵平南,将是半夜,所以我请他多盘桓几小时,待午夜开船,在船上睡眠一宵,翌晨抵平南,便可挥师出发。因此,黄氏先行,白泉禧遂留下和我再谈。
  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便平心静气地将目前敌我态势分析一番,并指出他们战略上的严重错误。在我看来,沈氏乘我们和滇唐决裂时,对我先行用兵,其理由不外有二端:第一,沈氏断定我有滇唐大敌当前,军心必已动摇,不堪一击。第二,沈氏深恐滇军削平我军之后,蟠踞不去,则为患更大。故借滇军的声势作呼应,一举而灭我军,唐继尧遂失其蟠踞广西的藉口,而沈鸿英则可囊括全省,南面称孤。
  因此据我的判断,其主力必在柳江一带,意在南下桂平,截断大河,使我首尾不能相顾。渠便可左右开弓,借重东来的唐军的声势,以疾风扫落叶的姿态,肃清大河上游,在滇军入境之前,便可将我军残部悉数收编。然后顺流东下,不特可以占领梧州,甚至可以分兵直下广东,报粤军的旧怨。所以我军应付的策略,在迅速捕捉其主力而歼灭之,不在争一城、夺一地。我们如仅以捣沈氏的老巢为功,而听任其主力入据大河,则我辈危亡立见。最后我强调说,值此千钧一发的关头,我们的战略不容有丝毫错误,否则必至前功尽弃。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倘用兵而如盲人骑瞎马,未有不偾事的。谈到这里,我主张立即将作战计划重新修正,以贺县、平乐、柳州三处为第一期作战目标,将我军分成三路御敌,使得首尾易于兼顾。得手之后,再会师进攻桂林,这样部署,更可防止沈、唐两军合流,实为至上之策。白氏静听我分析之后,即鼓掌赞成我的计划,并主张立即照此计划重新部署。他悟性的敏捷,和果决的气魄,实非常人所能及。白氏并问我说:“季宽在这里时,你为何不详细分析给他听?”
  我说:“你们三人决定的计划,究系多数的意见,我未便以一己之意来否决。再者,季宽那时自信力很强,事又繁忙,心情已极烦躁,不可能平心静气地和我对事理作客观的分析,我多说了必易引起辩论,愈辩论则其主观愈强,而事理愈不明。所以我等宵深夜静,和你煮茗而谈,头脑清醒,才可事半而功倍。”
  白氏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立即遵照你的计划,全盘重行部署。季宽、任潮那面,由我负责去电说明。江口、平南方面各纵队,即用电话改调至武宣集中。……”因此,我们的一夕之谈,竟把我们讨沈的战略全部变更。这一重大的改变,也只有白崇格有这气魄和才智可以做到。
  当我们的命令发出之后,立将以平乐为目标的第二路改由俞作柏指挥。白前敌指挥官则兼第三路指挥以柳州为目标。部署既定,白氏即率卫士三、四十人,和钟纵队司令官祖培率士兵一连,乘轮船循柳河上驶,于午夜向武宣进发。我也于翌日(三十日)率独立营乘轮跟进。
  白崇禧、钟祖培一行官兵二百余人于三十日正午到达武宣。此地有我部游击统领朱为珍率部四百人驻防。朱部为收编地方军组成的,训练和装备都很差,毫无作战能力。自崇禧等到武宣后,深恐大战即将爆发,便往四郊侦察地形,拟凭险设防。
  我们今日回想当年作战情形,真如儿戏。敌我两军都无谍报人员,敌人行动全凭判断或道路传闻。我前夕向白崇禧说敌人主力在柳州一带,也仅是个人臆断,并无情报作根据,故白氏到武宣后,初亦不知是否真有大股敌人取此路南下。
  孰知正当他们在察看地形时,忽然发现敌军漫山遍野而来,人数有数千之众。白氏知是沈军进犯,乃急令士兵就原地卧下,并放列两挺重机关枪向敌人射击。沈军也蜂拥而来,顿时展开一场血战。双方正坚持间,不料另一股敌军约二、三百人从柳江的左岸利用河边隐蔽地形,绕到白氏等的左侧背,向我军包围,情势危急达于极点。白氏乃命士兵边打边退,一挺重机枪座的三脚架在仓促中竟至不能带走,为敌掳获,狼狈情形,可见一斑。白氏因左脚不良于行,几至被俘,幸官兵虽伤亡十余名,尚能勇敢冲破敌人的包围圈,撤入武宣城内,闭门坚守,以待援军。此种危险情况,完全由于朱为鉁疏忽不负责任所致,当时我们如有正规部队驻在武宣,当不致有此危急场面出现。
  这时进犯敌军为沈军师长邓瑞征、邓佑文两师,共约一万人左右。其作战目标系奉沈鸿英之命,南下袭击桂平。当他们发现白崇禧竟被围于武宣城内,随从不过一两百人,原驻防部队又不堪作战,大喜过望,乃立刻将武宣城合围。这时候敌军如乘守军立脚未稳,蚁附爬城,则自崇格必被生擒无疑。然沈军原即缺乏训练,行军竟日,疲惫不堪,同时认为白氏已成瓮中之鳖,无处可逃,遂在城郊息下,埋锅造饭。想候三军饱餐后,一鼓作气,爬城活捉白崇禧。
  这时白崇禧正在城上率众布置防务,忽闻城外鸡鸣犬吠猪叫的声音,乱作一团。白氏知道这是敌人正在捕捉牲畜,预备午餐的信号,因悬重赏,挑选敢死队百余人,待沈军饭菜正熟、举箸用膳时,突将东西两门敞开,敢死队鸣枪呐喊,分两路奋勇冲出。沈军丢下饭碗,慌忙应战,混乱不堪,大军数千人,竟被百余名敢死队冲得七零八落,后退了十里,才能立足。我军俘获敌人五十余名,枪百余枝,遂又退入城内固守待援。敌人受此挫折,当夜不敢反攻。白氏提心吊胆地度过一夜难关。
  当白氏在武宣城郊和敌接仗时,我正率一独立营乘轮自柳江上驶。是日下午五时,才到离武宣约三十里、位于柳江右岸的拦马村,有村民数十人招手呼喊,我船乃靠向岸边。这时我忽于岸上人丛中发现前陆小同学李澜柱,乃招呼李君上船,询问上游军事情况。李澜柱说,今夭中午,武宣北门外五、六里曾发生战事。我军旋即回城中固守,不久枪声又大作,似曾发生巷战。据传沈军已被击退,这是乡民的报告等语。我根据这一情报,判断沈军的行动,果如所料。其主力企图沿柳江两岸东进,攻我桂平,截断大河交通的目的已甚显明。幸而我军已改变作战计划,否则全局不堪设想了。这时我预料武宣城兵力虽微不足道,然城垣必仍在我军掌握之中。因武宣如果失陷,至少也有败兵乘船顺流东下。武宜既有白氏镇守,我大可放心,此时前去也无多大作用。目下当务之急,莫过于迅速掌握西进的我军,以便部署向敌人反击。我估计由江口一带向武宣西进各纵队的先头部队,明日中午以前定可到达由东乡通武宣的大道上,乃决心上岸向东乡、武宣间的新圩进发(新圩离武宣城约四十里)。翌日拂晓前,我所率独立营便抵达新圩。天亮后,由江口西进的钟祖培等纵队,果然如期陆续到达,此时并得探报,敌人已自武宣退至二塘,构筑防御工事,准备和我军鏖战。我遂和白崇禧取得联络,决定是日下午二时,向二塘之敌展开总攻击。我将主力配备于右翼,以将敌人压迫至柳江的左岸而歼灭之。此时我军已有六千之众,乃全线展开,向敌施行总攻击。敌人也不甘示弱,全线跃出战壕反扑。两军冲锋肉搏,杀声震天,战斗的激烈为前所未有。我和白崇禧都亲冒炮火,在最前线指挥督战。全军见了,都奋不顾身,前扑后继,和敌人搏斗。双方屡进屡退,形成拉锯战。正值难解难分之际,幸我军李石愚纵队由贵县赶至二塘,威胁敌人的右翼,并隔河吹号呐喊射击助战。敌人见我有援军赶到,恐被截断归路,顿时心虚,阵线开始动摇。彼怯我勇,全军乘势猛攻,敌人遂全线崩溃,自二塘窜往黄茅。我军尾追不舍,敌人乃渡江退入石龙。我军也追入石龙,敌人主力遂退守柳州。然两邓所部己溃不成军,柳州旦夕可下。我因和白崇禧在黄茅商议,不如乘此时声东击西,使李石愚纵队衔尾佯攻柳州,吸引敌人注意力。而将主力东调,全军携带数日干粮,由我和白氏亲自统率,自象县、修仁瑶山边缘,越三排、四排,循崎岖山路,直奔桂林的南乡。这时沈军正为我第一路军陈济棠部所攻,贺县已为我军占领。第二路俞作柏所部也攻占蒙山。沈军前线失利,惊耗频传。不数日,忽闻我军已迫近桂林,直似从天而降。沈氏初闻,尚不信我军进攻有这样迅速,乃着人“再探”,其情形恰似“空城计”中的诸葛亮。“三探”之后,消息证实我军已越过良丰圩,离桂林仅三十里地。今非昔比,我人非但不象司马懿被空城吓退,反而挥军向桂林急进。沈鸿英大惧,乃匆忙北遁。行前曾约集桂林绅商话别,沈说:“我沈鸿英十余年来,带兵数万,横行桂、湘、赣、粤四省,谁亦莫奈我何,初不料今日竟败于几个排长出身的小子之手。”言下大有“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的气概。
  沈氏既遁,我军乃于二月二十三日夜克复桂林。
  那时滇军范石生部已自广东抵桂平增援拒唐。我和白祟禧乃联袂南旋准备和石生晤面,留吕焕炎纵队留守桂林,并以侯砺霜为桂林善后办事处处长。侯系我陆小同学,后在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孰知我们去后不久,二邓竟收拾残部三、四千人,逆袭桂林,侯、吕两人疏于防范,桂林再行沦陷。我闻报即派白崇禧到柳州抽调军队,赶赴桂林,进行兜剿以固根本。沈军不敢恋战,我军乃于四月十日再度收复佳林,惟此时沈军残部仍有三、四千人,退守西乡的金竹坳(临桂县、古化县交界处的山区。古化后改百寿),伺机和入境的滇军相呼应,再行出扰。
  白崇禧跟踪迫击,见金竹坳为一系列的大山,道路崎岖,进兵扫荡不易。乃散布谣言,谓一俟滇军入境,大军即行南撤,并将我军从山口圩前线向两江圩方面撤退,而潜伏于两翼间的丘陵地带,以诱沈军出击。沈军果然中计,下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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