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0-蛇宫-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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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笑眯眯地，心满意足地点着头。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我问过出警警察了，当时他第一次出警到你们那的时候，并没有说鬼和巴之间是怎样对话的，因为110指挥中心的指令是，请他来看看，有人装神弄鬼在打骚扰电话。就是说，上门的警察，他自己也不知道人鬼间的具体对话，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们，你和载小姐都知道对话的具体内容？
塔说，这也有三种原因，肯定有一个原因是真实的，你自己鉴定。第一，因为次日下午，有个男人打了我们这个电话，说是巴的叔叔。他和蔼可亲地问了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们因此知道了详细对话。第二，鬼在作恶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至少有一个人没睡着，因此听到了人鬼对话。第三，本来就是我们的恶作剧，我们当然清楚对话。哈，对了，岛妹一定也知道准确的对话。不信你去问问。
你分析的所有可能性，需要我很多想像力。可是……
想吧。胡想比胡说好。哦，我漏了作案的第五种可能。就是说，我们三个人———这屋里没吊死的另外三个人，可能合谋作了案。想想看，那个晚上，月亮明亮，我们和我们的影子，半夜起来，像鬼魅一样，一边喝着阴暗的可乐，一边轮流打出了电话。当巴惊恐得精神错乱时，我们高兴得浑身发抖，我们狂欢尖叫，像月光一样尖叫。然后我们一起对警察撒谎。因为我们都有理由讨厌巴，我们的心理和手中的可乐一样，晦涩而阴暗，一晃就冒着邪恶的气泡。我们———同仇敌忾。
走出咖啡店，塔说，你别再打我电话了。再打我也不会接了。
18温士丹的律师朋友正为她办理向法院提交变更抚养人的申请。前夫死后，公公婆婆确实一直身体不好。儿子一直跟着狼狈不堪的温士丹生活着。本来离婚的时候，温士丹说儿子跟我吧。前夫说，还是给我吧，你的生活很忙乱，生活习惯也不好，哪天大醉丢了儿子，也不是不可能。再说，我父母能帮助我带。你实在要带，就等你父母退休过来再说。因此，儿子就归了前夫。
现在，前夫家人对温士丹害死她前夫这一节，共同持有永不原谅的态度，对此，温士丹无力反对。她已经思考不动这个问题，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满脑际的红蜘蛛飘飞，她的思考，纷乱于红蜘蛛纷纷扬扬的、没有方向无法把握的红丝细腿上。
那一天，温士丹采访一棵千年桂花树时，碰到一个住在寺庙里的护法居士。这人原来是个大学讲师，姓康，和温士丹本来就认识。温士丹说了巴小姐的电话事件。温士丹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觉得那天晚上，是谁打出了电话？
康居士说，是别。康居士肯定地说，如果一个灵魂冤气大重，或者牵挂太多，它就有超能量。它可以完成这件事。异度空间是存在的。只是正常的情况下，我们和灵界不相交，互相不碍事。居士伸出两根食指，摆了个铁轨似的样子，但你不能否认这种存在。人类把自己理解得了的东西叫科学。
温士丹说，如果正好有人起床，上洗手间什么的，他或者她，会看到什么？———一个电话悬空在那吗？
这个我回答不了。
儿子依然有空就翻找红蜘蛛。
那个周末，温士丹采访回家，看见儿子拿着绿色的彩笔，踮着脚在墙上画西瓜一样的图案，旁边还有一团鸡蛋大的像字不成字的东西。儿子讲解说，这是操场，是红蜘蛛打球跑步的地方，也是做操的地方，一吹哨子，它们就统统跑出来；温士丹被儿子牵到卧室，这才发现，整个卧室的墙壁，尤其是床铺靠墙的这三面，画满了五颜六色的大圆形、大梯形、大方形，统统不规整，但是气魄很大，每个场地都画插着三角旗，有的还附加一朵五瓣小红花。每个场地旁边还标有像字一样的小方块。
儿子指着那些像字的东西翻译说，这是洗手台，这是吃饭室，这是琴房，这是红蜘蛛唱歌跳舞的地方；这是它们睡觉的地方，这个是厕所，旁边有很多树，开花的树。红蜘蛛喜欢爬到树上玩。
温士丹指着那排像字的东西说，这个，红蜘蛛都认识吗？
认识！连我爸爸的家！它们都认识！我是它们的老师，我也会教它们的！
《蛇宫》第三部分淡绿色的月亮（16）
晚上，温士丹写稿的时候，听到儿子在卧室的床上，拿着一只风筝的废骨架，对着墙壁指指点点，戳戳划划，指挥调度着———听上去是几个班的红蜘蛛。小生物们在上课、出操、唱歌。儿子在讲故事，分点心，介绍游戏规则，忙得不亦乐乎，与其说像幼教，不如说像个小巫师。
躺在儿子精心规划的、红蜘蛛密布的空间下，温士丹经常彻夜难眠，甚至是莫名的恐惧。但她也经常帮助儿子寻找红蜘蛛。有一次，居委会的人来入户访查时，隔着防盗门缝隙，整个客厅，只看到温士丹和儿子大人小人四条腿一齐露在沙发外面。
有一天晚上，她和儿子一起喝了些酒。三分醉意间，温士丹看着满墙花里胡哨的红蜘蛛世界，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儿子似乎看透了她，儿子说，妈妈，你心里还是不相信我的。一点也不相信。
温士丹正想分辩，儿子的小手堵住了她的嘴。儿子说，
我其实也不相信你。爸爸那天就死掉了。他没有来过这里。
温士丹不住地点头，是的，是的，她说是的，是的，是的……
连续不断机械地点头中，温士丹莫名其妙地流出泪水。
儿子在新买的海豚造型的儿童充气沙发上，玩着玩着，坐在充气沙发里就睡过去了。而在此之前，温士丹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她突然看到满地都是儿子的小脚丫印，每一只脚丫中间，都赫然有个红字“不”，再看那红“不”还会动呢，是红蜘蛛写得吗？她迷迷糊糊地思考着，就在这时候，她感到床板动了一下，就是那种好像有人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翘动的感觉。她感到有人坐在了她身边的床沿上。同时，她闻到了非常熟悉的大厦门牌烟味。
背着门的温士丹没有转身，她迷迷蒙蒙地说，儿子挺好，我能带他……呃……你，不痛吧？……
《蛇宫》第四部分04：22分谁打出了电话（1）
在蛎子湾区，34岁的熊一欣的私宅，就在最靠海边那栋红砖7层小高层的楼中楼内。说是海边，水其实不是绿的，就像普通的洗衣水，海腥味倒是有的，这证明了它是海。熊一欣买这套118平米的小楼中楼，说起来沾了开发商的便宜，他是他们的常年法律顾问。但是，住进去，熊一欣就发现，谁沾了谁的便宜不好说。最令他不悦的是，原先介绍，规划特别好，楼前楼后这大片空地，将全部盖三层独立小别墅，就是说没人的眼睛会比熊一欣家高，可是后来靠熊一欣卧室这边，却盖起了26层的公寓。楼距最多30米，一旦竣工，熊一欣的裸体，对面的人，肯定很方便看到。
熊一欣不跟他的顾问单位说这事。但他前妻毛沁知道。毛沁是个滑稽而可爱的女人，离婚后，她经常要回熊一欣巢穴寻找自己遗忘的物品。那天她收拾自己东西时，看到对面在挖那么深的地基，她就叫唤起来：
要盖高楼哪？
26层。熊一欣说。
毛沁就大笑起来。好，好。姓熊的，你完了。你真的完蛋了。
熊一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带商务通的新款摩托罗拉手机，没吭气。他穿着蓝灰色的、质地精良的和服式睡衣。光滑的缎面随时使那个结很容易滑散开。他现在就是半裸的。事实上，睡衣也是因为前妻毛沁进门，他出于礼貌尊重才穿的。从床上起来，刷牙、剃须、完成跑步机上的800米，到浇花、用餐、看早间新闻，他都是裸身干的。
毛沁是第一次与熊一欣探访性生活时，才惊悉熊某从小就有这种裸癖。不仅如此，他的孪生哥哥熊一欢也这样。当这对孪生兄弟越长越大，却仍在家中千方百计地不穿衣服时，他们的母亲感到深切难过和自卑，最后，他们的父亲不得不承认，这同样是他从小最大的秘密渴望。如果妻子不介意，他也想这么自在一点。
据说，熊一欣、熊一欢的母亲不是太久就辞世了。临终她说，让她真正绝望的，不是家中三个男人都有裸癖，而是她竟然也开始厌恶衣服。
毛沁离婚的时候说，我有17条理由和你离婚，但是，这17条理由中，只有一条是人人都会举手通过的，因为没有人能忍受在家里有不穿衣服的人。所以，我决定使用这条作为申请理由。你不介意吧。
熊一欣摇头。熊一欣说，我有个同事为了和他太太离婚，说他当护士的妻子，嗜血上瘾，每天自己从静脉中抽出20CC血，又趁热偷偷喝掉。做丈夫的说，他夜夜做噩梦。
从居委会递交离婚协议书出来，毛沁坚持要请熊一欣共进晚餐。餐毕，毛沁说，其实还有一条离婚的理由；最最重要。她说，出于虚荣心我没说。但现在要告诉你，
熊一欣以为她会说，她想成为或者已经成为、那个榨糖甘蔗守门员怀中的球，但毛沁说的是：
第16条———我提出离婚建议时，你没有否定。
熊一欣无限惊奇。女人真是荒唐非凡。熊一欣笑出声来：要不要重来一次？
毛沁说不要。
熊一欣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在这个城市中心5点25分的位置，即东南面那个最高的凯旋大厦的31层。熊一欣是个普通律师，能力不是律师业这颗橄榄上最尖的两头，收入也不是最尖的那两头，他只是在橄榄上最中粗的中流位置。就像他的模样，混在人群中，通常很不容易找出来。据说，外貌没有特点的人，正是做间谍的最好人选。他得以进这家一流事务所，不是他有间谍的外貌和才智，仅仅是因为，这个所的合伙人，喜欢打80分来确认来者是否俊才。合伙人一致认为，不会打80分的家伙，做律师笃定毫无前途。他们把这一条已经写入事务所章程。
而熊一欣的80分牌技超群。实习期，他就把十名合伙轮番打趴。实习期满，他就成了该所的当然成员。但他本人对他们选拔人才的方法质疑。七年普通的执业生涯，也是最好的证明，但合伙人集体视而不见。每日午休，案件讨论大厅的椭圆桌上，至少有两局开战，只要不出差，熊一欣是少不了的，哪怕在洗手间，也会被敲出来。合伙人通过战胜熊一欣来获得“一览众山小”的成就感，来赢得牌技提升的巨大快乐。
熊一欣暗暗惭愧。觉得自己像江湖骗子，混进了这个名牌学子成堆、精英律师成堆的地方。但合伙人们从不提这一茬，合伙人一致狂热地喜欢熊一欣。熊一欣出现在牌局上，就意味着挑战的快乐。就这样。当然，话说回来，作为一年有三十万单位业务量的执业律师，熊一欣即使不出类拔萃，也从来不是麻烦和包袱。
办公室情况。
熊一欣到办公室时，女助理就进来了，后面跟着医疗赔偿案的委托人洪光辉。在熊一欣阳光过于灿烂的办公室里，洪光辉说，我的朋友给我消息，说我的案子上诉一定会被翻案。你在中院有没有关系好的法官……熊律师？
熊一欣不说话。他在找另一个案件的一份单据。
《蛇宫》第四部分04：22分谁打出了电话（2）
熊律师，该花什么钱我不在乎，只要你发个话。一审你尽力了，我们赢了，但二审，你看我们有把握吗？院领导、政法委有人也行。人家都说，现在打官司就是打关系呀，有理也没用。
熊一欣说，那一审也是赢关系了？
洪光辉暧昧地笑笑，很快脸色就沉重下来。我当然是信任你，熊律师，我的意思是说，该花的钱，我们不要省。明明有理，最后还被人翻了案，不是太窝囊？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出再多的钱我也干！
女助理看出熊一欣不高兴，就说，明天所里统一体检，空腹去，不要吃早饭。
熊一欣的心情和满屋的阳光反差越来越大起来。熊一欣说，那个海事案件的货物单据怎么找不到了？
熊一欣把卷宗往桌前一扔，说，空腹和不要吃饭有什么差别呢，我早就告诉你，做律师的，说话别重复啰嗦。
女助理有点委屈地瞪了瞪眼睛。洪光辉说，我们还是请中院法官坐坐吧？我有这个开支准备，你是不是还是安排一下？
女助理恨恨地说，您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法律！一审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熊一欣知道她在冒邪火。这个24岁的女助理能干、脾气坏，反正熊一欣是骂不走她的，相反，熊一欣心情一好，女助理就有撒娇的嫌疑。
熊一欣说，对不起，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都走吧。洪先生的事，我会考虑的。
女助理把洪光辉送到电梯口，又回到熊一欣办公室。女助理说，洪这个人真讨厌。不过，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为什么一进来就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
就有。你不高兴。
给我来杯罗汉果茶吧。
女助理把茶送进来，说，你干吗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没有。那个单据是原件，你马上给我找出来。
找到啦，我夹错卷宗了。你就是不高兴，你今天就是不高兴。
是！我不高兴。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家旁边要盖高楼了。所以，我不高兴。行了吧？
高楼会挡住你的视线是吗？
不是。我不看海。
那为什么？
地中海商厦的律师意见函，到底写出来没有？
站在阳光下的女助理，金灿灿地眯着眼睛，天真而动人：你告诉我，我马上交出来。
下午那个劳动争议案的判决你别忘了去。熊一欣点了一支烟，开始收拾提包。他要去一个顾问单位。因为熊一欣不接招，女助理转身就走了。
洪光辉是个嗜酒成性的倒霉蛋。原来在一个电气厂任工会副主席，后来下海和别人开发一个什么科技项目，据他说是挣过一大笔钱，意气风发地有过4年多黄金岁月。黄金岁月留下唯一的纪念，就是酒瘾。现在，每次在酒桌上，他都要喝酒，喝了酒，每次都要说，你们知道吗，梁姬端（他们市的分管副市长）当时握着我的手———这只。说啊，好好干，有困难找我，你们是我们经济的未来和希望。
洪光辉高举着那只被市长握过的左手，像要举手发言。
我跟你们说，我洪某就是不会巴结人，尤其是领导。我不轻易麻烦他，我从来就没找过他。尽管他是要求我去找他。可是，我不去。我也知道，要是我找他，我们公司就不至于被人整成这样，他妈的———
有人就打断他说，喝酒喝酒！光辉，别说不痛快的事。我喝了！你随意！
洪光辉瞪起眼睛，说，我他妈什么时候随意过！———干了！
洪光辉一抹湿拉拉的下巴，我跟你们说实在的，梁姬瑞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偏偏碰到我洪某是不爱搞关系的人。知道吗，他当时握着我的手，非常用力！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和我握过手，可是，用力握就用力握吧，我洪某就是不会顺杆爬。我当然知道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