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泪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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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来,这里不是有条小溪吗?”
“哦,”章鹏捂住笑脸:“梦箫说他最不喜欢杜子美的‘颠狂柳树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应改为‘依依柳絮随风舞,多情桃花逐水流’才好,但是前人诗句已成,他也唯有‘填平溪水都种桃,截住巫山不放云’了!”
“梦箫一片痴情,又与韵儿青梅竹马,他日这对神仙眷侣,不知要羡煞多少世人!”
章鹏笑道:“我们还不是青梅竹马,羡煞多少旁人也!”
“是啊,我好像听梦箫说过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哦?”
“我就是不正经了,你待怎样?”章鹏见她故意谑笑,索性厚起脸皮向她脸上凑过去。
“鹏叔!”梦箫提着一篮桃子站在他身后,小小声说:“你平时是这样教我吗?”
章鹏居然脸红了,强辩道:“我不是教你非礼勿视吗?”
“是呀,哥。”韵儿说:“爹平时不是教你,做人最大的美德就是要成人之美吗?”
“傻丫头,危言勿听!”梦箫说:“别学得跟你爹和哥一样坏!”
“我愿意呀!”韵儿吐吐舌头,调皮地望着雪鸿笑。四人一路说笑着回到屋里。
解语正张罗着抹桌子摆碗筷,立人站在一边手忙脚乱地听她使唤。
“这四把勺子花色不同,你去问问环娘还有没有?”解语吆喝着吩咐立人,立人正痴痴地看着她,闻言忙把手中一双筷子递过去。解语怒道:“碍手碍脚,一边去,蠢到死!”
“哦!”立人无奈退到一边,求助一旁观战的黎伟,黎伟鼓励道:“这点委屈算什么?想想他日若能抱得美人在怀,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加油啊,兄弟!”
“金玉良言!听你的!”立人顿时精神百倍。雪鸿进来,不悦地低哼一声,黎伟忙迎上来:“雪鸿,你去哪里,我等你好久了!”
“谁请了你们来?”章鹏摇头。
“鹏哥,你以为我们无事找挨骂?”黎伟说:“英姐在厨房烫到手,我才过来的!”
“英姐烫到手?伤得怎么样?”章鹏紧张地向后跑去。“爹,”韵儿忙说:“他说的话你也信?还是守着雪鸿姐姐比较划算!”黎伟抡拳揍她,她脚底一滑就溜掉了。
云英和解语帮着环娘将酒菜搬至客厅,大家团团一桌围坐过来。
“环娘,我不是跟龙虎豹兄弟说好来喝酒吗?怎么还没来?”
“刚才我叫立人伟人都过去喊了,他们兄弟说在酿桂花酒,晚上才能来。”
“那我少喝几杯,晚上再等他们,”梦箫逐一斟酒,兴奋不已:“今天真是热闹呀,如果每天能这样欢聚一起,那有多好!”
众人都知梦箫的脾气是喜聚不喜散,也都端酒陪他饮上一杯。
“现在只苦了我,每天吃饭喝酒都是孤零零一个人!”高逸山放下酒杯说。
梦箫惊问:“你不是想效法鹏叔,给我找个后娘吧?不过这样也好,最少我知道你不恨我娘了!”
“混小子你又胡说!我一向甘于寂寞散漫一人,早已成了习惯。”高逸山自斟自饮:“我是说你鹏叔每天去陪雪鸿,你们两个小家伙又每天去陪云英姑娘,韵儿都成小歌星了!”
“那倒是!”云英说:“韵儿唱歌还真是好听极了,最近学了一曲,不如唱给大家听?”
“那我的耳朵要吃尽苦头了!”黎伟不客气说。
“那不如我们来即景联句,输者罚酒好了!”韵儿说。
“小才女,那我还不如趁早快醉!”黎伟举杯一饮而尽。大家哄然而笑。
“不过韵儿的提议都还不错,”高逸山说:“中秋佳节,座无虚席,岂无诗歌助酒兴?”
“那就先让韵儿清歌一曲!”云英说。
梦箫从袖中掏出碧玉箫:“当然由我来吹箫伴奏。”韵儿不再推让,起身离席,轻歌曼舞,唱了一曲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离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时长向别时圆
月有阴晴圆缺 人有悲欢离合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好!好!”韵儿清脆甜美的嗓音博得满堂喝彩。
章鹏笑说:“韵儿一经英姐调教,果然是不同凡响!”
“我是名师出高徒!”韵儿坐下来,偎在云英身边,云英一脸幸福慈爱,看得章鹏感动不已。
接着大家又喝了几杯,梦箫又吹奏了几曲自编的散曲以助酒兴。
天色渐渐暗下来,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环娘撤去酒席,沏上好茶,摆出刚刚蒸熟的月饼。
月亮早早地挂在树梢,一轮月光直泄下来洒满一地。清风悠然,桂花飘着幽香,令人心旷神怡。解语提议道:“月光如水,冷露如霜,不如把茶酒搬至听雨亭,也可趁兴游园。”
“好主意!”众人一致称妙,还未起身,外面隐隐传来叩门之声。
“多半是月到朱户,是和尚敲门!”高逸山说:“原本想来讨杯酒喝!”
“错!”梦箫说:“我说是风满香径,有神仙夜访!原是仙人不甘寂寞!”
“对呀,只差怡人没来。”黎伟说。
“那一定是怡人姐姐了!”梦箫牵了韵儿,双双起身相迎。环娘开门,果然是怡人弱不禁风立在门外,跟她一起的,竟然是吉祥山庄的叶筝,她披着一袭白色的风衣,踏着一地月光,风姿隐隐,宛若下凡仙子款款行来。
梦箫在如此良辰见到如许美人,心中喜不自胜,脱口道:“花上晚露,洗却真态,不作铅华御!”
韵儿摇头,却说:“我倒觉得她病如西子,娇弱无力!”
“此乃困酣娇眼,昨夜海棠睡未足也!”梦箫眉开眼笑。
“梦箫,韵儿,这是我姑姑叶筝。”怡人介绍说。叶筝拂着头上飘落的桂花,向梦箫频频点头,梦箫痴痴地看着她,心中已恍然与她似曾相识。
“对不起,各位!我听怡人说,雪鸿在这里,打搅了!”叶筝盈盈一礼。
高逸山握紧酒杯,控制不住地浑身颤动,眼前伊人如玉,而前尘往事已然恍若隔世!
“高大哥!”章鹏握握他发抖的手,他回过神来,眼里泪光闪闪。
“筝姑,这是鹏叔、我爹!”梦箫牵着叶筝,向她逐一介绍。叶筝向他们慢慢悠悠地点头还礼。并未多看他一眼,高逸山心底巨痛,猛然站起瞪着叶筝,叶筝吓坏了,呆呆地看着他失常的脸。
“对不起,我突然不舒服,失礼了!”高逸山钢牙一错,拂袖上楼。
“美人就是美人,能将我爹惊成这样!”梦箫看着父亲步伐不整的背影失笑道:“亏我一直当他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呢,筝姑,别理他,过来坐,我去沏壶茶给你!”
韵儿笑道:“我哥一直把佳茗当是佳人,他很少亲自给人泡茶。”
叶筝惊喜不已:“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英姐,”韵儿扬声道:“你不是说有新曲唱给雪鸿姐姐听吗?怡人姐姐才是精通音律,你可算是找到知音了!”
“那我要献丑了!”云英向叶筝点头一笑。
怡人抬眼偷看章鹏和雪鸿,难过地低下头去,章鹏心中不忍,却看立人和伟人正围着解语,笑得东倒西歪。雪鸿也目不转睛看着叶筝,一心想听好歌。他只好自己过去坐在怡人身边,专拣些好笑的话儿哄她开心替她解闷。
“筝姑,”梦箫满心喜悦地递过一杯茶来:“这是今年上好的雨前龙井,是我精挑细选留下的嫩叶,你试试我的手艺。”
“好啊。”叶筝慈爱地拉他坐在身边,一同听云英弹琴。云英手指动处,室内顿时响起一片扣人心弦的优美旋律,云英朱唇轻启,低声唱道:
“苍海桑田 世事多变
人生如梦 往事如烟
轻薄年少 易老红颜
物换星移 时过境迁
几番离恨 几度月圆
皓月红楼 斜阳深院
桃李自春 人在天边
千里相思 一笑尘缘”
“好!好!”一曲未完,叶筝放下茶杯,忍不住拍手称赞:“词好!曲好!人也好!”
云英笑道:“能得到名冠京城叶二小姐道个好字,云英真是三生有幸!”
她认识我?叶筝一惊,她说什么名冠京城啊?是在说我吗?
“筝姑,你说英姐的词好,曲好,我可不知好在哪里?”梦箫说。
叶筝轻笑道:“第一句,曲低词慢,声声似泣,我知道她有不堪回首的往事;第二句,似叹息、是无奈、在感慨世态炎凉;第三句已经看破红尘能随遇而安,尽在曲中表露无遗;而最后一句才是最好,曲调轻松优美,云英姑娘,你已经做到傲视红尘不计得失了!真是一曲惊人绕梁三日啊!”
“是哦!”梦箫点头:“听筝姑一言,真是让人梦中初醒,令我茅塞顿开!”
“叶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云英相见恨晚!”云英起身说:“不如你也来弹上一曲,我们洗耳恭听,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啊!”
“不敢,不如我在你后面续上一段吧。”叶筝嫣然一笑坐到琴边,手指轻移处,如潺潺流水,野花初开;如林间莺啼,自然和谐。
梦箫听得入神说:“枉我一向自恃文才,可今天才听到真正的音曲,这种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境界,真是让人屏除纤淫,洗却尘埃。不如筝姑弹琴,我来填词:
“樽中酒满 抱月独眠
槛菊庭树 雨过风闲
沧海孤舟 悠悠云天
高山流水 妙造自然”
“好!曲妙,词绝!”云英拍手赞道:“果然是高山流水,觅到知音!”
“我要去抄录下来!”梦箫拉着韵儿就跑。
“真是没有想到梦箫文采如此不凡!”叶筝笑着,她无意间一抬头,见到有人站在楼台,痴痴地凝视自己目不转睛。双目电流交集的那一瞬,她心底巨荡,这人好生面熟可亲,哪儿见过?哪儿见过?是在哪儿见过!似乎自己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而那人,就在灯火阑珊之处。她焦急地再次搜寻这双眼睛,已经找不到了!
“你们这一唱一和,听得我也想学琴了!”
“雪鸿!”叶筝匆匆离席,抓住她的手嚷:“我看见他了!我刚刚真的看见他了!我认得他那双眼睛,我认得!”
“谁呀?”雪鸿已微有醉意,推开她说:“不知所以,你去找怡人吧。”
“怡人什么都不知道!”叶筝哀求道:“雪鸿,我有好多话要问你,我知道你是我大哥的女儿,我知道你娘跟我们叶家有段故事!你娘呢?她一定知道我很多事情!我要去问你娘!”
“筝姑!”雪鸿变脸道:“知道你许多故事的人,只有你大哥,你父亲!你应该去问他们!”
“但是,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叶筝沮丧地垂下头:“为什么我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为什么有个男人经常出现在我梦里对我顾盼情深欲语还休?为什么我刚刚又见到他?我又在做梦吗?”
“你别乱想了!”雪鸿温言劝慰:“已经很晚了,我叫章鹏送你和怡人回去。”
“叶二小姐!”云英过来招呼:“许多年过去,你现在过得怎样?”
“你认识我的吗?”叶筝激动地捉住她的手:“你知道我什么?你告诉我啊!”
“她患了失忆症。忘记许多事。”雪鸿看着云英有些错愕的脸说:“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失忆症?”云英吃惊问:“那从前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吗?你嫁入曲家,发生什么事了?”
“我嫁人?”叶筝大惊失色:“我有吗?”
“我、我也只是听说。”云英见她忘记,也就不便再提。遂改口笑问:“我听章鹏说,你现在跟你爹住在吉祥山庄,那你儿子呢?他应该和韵儿一般大小吧?”
“我、我儿子?”叶筝浑身发抖,突然泪如潮涌:“你说,我有一个儿子?”
“这事,应该是人尽皆知呀!”云英大感意外,捂住嘴巴问:“雪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没说错!”雪鸿哼道:“是他们叶家的人太没人性!筝姑有权知道她的过去,有权寻回属于她的幸福!”
“我,我要去找回我的儿子!”叶筝拨腿向外跑去。
“姑姑!姑姑!”怡人忙乱地追了出去。立人伟人也就跟着告辞离开高章园。
“筝儿!”严碧华手里的东西几乎被她撞翻:“你一个人?怡人呢?”
“我大哥呢?我大哥呢?”叶筝甩开她,上楼撞开书房。“大哥!”
“筝儿!”叶景苍见她泪流满面,吓得抛下书抱住她:“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你一向超凡脱俗心如止水,你怎么在流泪啊?”
“我是一个凡人,我怎么超凡脱俗?我也是食人间烟火才得以生存,又怎么能心如止水?”
“那你要什么?大哥一定给你!”叶景苍心痛道:“筝儿,你先别哭了!”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嫁入曲家?是不是贪图富贵抛夫弃子,我是不是有个儿子?”
叶景苍吓得后退一步:“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有个儿子?”叶筝抓住他,低吼:“你把儿子还给我!”
“你疯了!”叶景苍怒视她:“你再胡说我打你!”
“大哥,你还骗我!为什么还要骗我啊?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为什么我的过去你从不跟我提起?为什么我总是忘记?大哥,你变了!你不爱我也不疼我!我一直以为你正直善良,我一直认为雪鸿不认你这个爹是雪鸿的错,竟是我错了吗?大哥!”
叶景苍胸口一阵巨痛,头一阵晕眩,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瘫下来。
“大哥!”叶筝吓得花容失色,吞声哭泣道:“大哥,你别吓我,我不跟你要儿子了,我回去问爹!不,我自己找!我自己找,你别吓我啊!”
“筝儿,”叶景苍喘息一阵,难过地说:“不是大哥不想告诉你,大哥不想你因为那段过去而痛苦,你过一天就忘记一天,有些事情是你选择忘记,为什么还非要记起呢?”
“可我这样无思无念无欲无求,比一个三岁小儿还白痴,不如死了罢!”叶筝怆然。
“筝!”叶景苍一阵急咳,怒道:“你真是胡说,快改口,越来越不像话!”
“是,大哥!”叶筝黯然:“可我活着干什么!”
叶景苍叹气道:“你可以从头开始,很多年前大哥就讲过,但是时间一晃就是十多年,我这做大哥的真是惭愧!筝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很年青,很美丽!”
“大哥,”叶筝眼圈通红:“在刚失去记忆的时候,在今天以前,我还可以重新来过。但是我刚知道我有丈夫有儿子!我抛弃他们,他们对我恨之入骨,我忘记,他们没有!我重新投胎另外做人,他们还在人世!我怎能心安理得做个再嫁之妇,企盼有个温馨的家庭宠我的丈夫?怎么可能!”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