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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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崎同学你骗人。」
老师,说话也不用这么斩钉截铁的嘛……
「其实你根,本就没想过吧?」
「哪……哪有啊!」
「真的吗?」
「这个嘛……」
「真的吗?」
她用大如铜铃的双眼直勾勾地凝视我,让我再度语塞。该怎么说呢,热血麻理子老师真的十分热血,正因为她的热血程度也只能以热血形容,让人毫无开玩笑或装傻蒙混过去的空间。
「那双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吧?」
「咦……?」
看不到?看不到什么?
「不对,你是不想去看吧?」
「…………」
「不过,说得也是啦,你还只有十七岁嘛。十七岁的男生其实就像只虫,吃饱睡、睡饱追女孩子,就只会那些事情而已,和虫一样呢!」
麻理子老师已经是自顾自地滔滔不绝。
「不可能会有那种想象力去思考未来嘛。因为想象是需要经验的,十七岁什么经验都还肤浅得很,果然和虫没两样。不对,搞不好比虫还要糟呢!」
我似乎被批得很惨。
虽然觉得应该要发顿脾气才对,可是我毕竟天性呆头呆脑,被讲成这样也不会生气。
不仅如此——
(虫啊,感觉上好像还满像的耶。)
脑袋甚至还出现这样的念头。
麻理子老师看到我这副表情,深深叹口气。
「不行,没救了。」
她仿佛自书自语般地咕哝。
「作战失败,我对这方面最不拿手了。」
「啊?什么作战?」
「你想想嘛,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偶尔光是发顿脾气也似乎够格称得上是个男人,不是吗?算是『焦虑的世代』吧?」
「大概吧,也可以这么说。」
「所以,我本来想试着惹你生气的。惹你生气,然后把那样的能量导向正确的方向去,那可是高等的技巧喔。明白吗?前不久,研讨会的老师就说过,教育不能只是温柔地循循善诱,我就想说来实践看看。可是,戎崎同学你一点都不会生气嘛!」
「原……原来如此。」
难不成,我根本就被当作傻瓜?又或者看起来只是个很好用的实验对象而已?
「那还真是遗憾。」
我彷佛事不关己地这么说。
「遗憾?你该不会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吧?」
麻理子老师的双眼顿时玻鹄础
「为什么要用那种口气说话?」
「哪种……?」
「什么嘛!别用那种懒散的眼神看我啦!对啦,反正我就是不适合当老师啦!」
「不……不是的,我有把妳放在眼里啊……眼神懒散那是因为刚睡醒……那个,就是说……」
「够了!你要像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就随便你啊!」
我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麻理子老师似乎真的生气了,话说回来,感觉上我们之中真有谁想生气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我才对吧。
所谓的女人,套句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对于男人而言还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呀。
「你这大笨蛋!」
这么大叫的热血麻理子老师,热血地拔腿狂奔,热血地啪唰一声开门,热血地跑掉了。
留下我一个人。
在撒满金黄色夕阳光芒的教室中,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热。」
我呢喃着,一如往常走在铁轨旁的道路上。区区三节车厢组成的肮脏列车驶过身旁,一边发出喀答喀答声响,同时扬起漫天褐色沙尘,奔驰于铁轨上。在迟来的盛夏太阳照耀下,四周弥漫掺杂油臭以及灰尘的气味。那列肮脏列车驶去的前方是不同的城镇,铁轨延伸至遥远的彼方,只要我想,天涯海角我都能去,唉,不过这其实也很难的。
「败给她了,麻理子老师。」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不对,正因为什么都没做,麻理子老师才会生气的吧?话说回来,会认真对小孩子动怒的大人还真少见。
其实,外表像个国中生的麻理子老师火起来一点都不恐怖。
可是,还是很恐怖吧。
光是把人家给惹毛这件事,就让人没来由地觉得恐怖。
「根本就不用气成那样啊!」
麻理子老师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戎崎同学!」
热血麻理子老师真的很热血地呼喊我的名字。
平常也很少会被人家这样热血沸腾地连续呼喊名字,唉,麻理子老师总是这么热血沸腾,她那个人天性就是这样,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一个大人能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我……烦当然觉得烦,但同时也觉得挺开心的。
唉,那大概也只是感觉罢了。
我走向横跨铁轨的天桥,天桥的阶梯不是混凝土而是柏油,所以运动鞋底每次抬离阶梯,就会觉得好像有点被黏住似的。迟到得一塌糊涂的夏天,好不容易终于降临。
我挥汗如雨,一边爬到阶梯最上头后,那里今天还是积雨云,云层顶端以惊人气势直往天际涌去,在我望着云层的期间,仍旧不断改变形状。我的脚步往积雨云迈进,一步、两步持续走去,就这样当我终于走到天桥正中央时,我靠在发烫的铁制扶手上,凝视在下方延伸的铁轨。铁轨稍稍偏左,毫无止境、毫无止境地往前延伸。
我能走到那前方去吗……?
我常思考这个问题,不论是上课中、下课后,或是深夜里。然后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胸口某处就会焦虑难安,先是一阵燥热,接着转为冰冷。我猛然察觉,如今自己也因为那样的燥热以及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冰冷,感到畏惧。
有只蝉掉在脚边。
是只很大的油蝉。
牠吱吱、吱吱地鸣叫,却似乎已经没有力气飞翔。
「结束了呢……」
是的。
这家伙短暂的夏天已经彻底结束了。
我一说完麻理子老师的事情,司愕然地说:
「真够你受的。」
「是吧?败给她了。」
「可是,她怎么会问到这种地步呢?那个人对其他学生也是这种感觉吗?」
「这个嘛,该怎么说……」
我试着回想补习班中的情况。
「不会耶,嗯,她只会对我一个人说那么多有的没有的。」
「为什么只针对裕一你一个人?」
「可能是,迷上我了吧!」
我将双臂抱在胸前,试着这么说,司却完全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只管一圈圈地搅拌装着面糊和高丽菜的大碗。
「喂喂,我刚刚讲了蠢话,你要顶回来才行啊。」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司笑容满面,总觉得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兴趣是做蛋糕的司很喜欢做这种事,也很擅长。
我们如今在一家随意烧店。
这家店大概位于逐渐没落的商店街正中央,由一个随时上天堂报到都不足为奇的老婆婆打理店务。我和司真的是打从小学开始就常来光顾,那时候的老婆婆也是个随时上天堂报到都不足为奇的老婆婆。
这个老婆婆该不会是个女巫,年岁或许都不会随时间增长呢。
「差不多了吧!」
司将手伸向铁板确认温度。
就在这个时候……
随时上天堂报到都不足为奇的龟婆婆突然现身说:
「再等一下,还要一分钟。」
也不是说外表看起来像乌龟,可是她的名字还真叫「KAME」(注:日文中与「龟」同音),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须和田KAME。
「来,让我看看面糊。」
不等司回答,龟婆婆便从司手中拿起大碗,将大碗斜举,定神凝视碗内,一边唔地出声低吟。而司则是背脊挺直,全身散发紧张的气氛。
「不错耶!」
好不容易,天降神喻。
「真……真的吗?」
司进出雀跃的声音。
龟婆婆认真点头。
「材料充分搅拌均匀,空气也都有好好地搅拌进去,这么一来应该就能煎得很蓬松,小司你很有天分喔!」
「谢谢!」
司那家伙真的很开心地笑了。
平常就已经够细的眼睛,现在都玻С梢惶跸吡恕
每次来这家店,就得忙上这么一次,反正龟婆婆对于煎烤手法就是啰唆得不得了,管你是有头有脸的顾客或是初次上门的顾客,必定实施彻底指导。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老婆婆对于司的指导似乎又特别严格。
对其他家伙大概会说「嗯,好了」的情况,换成司就会变成「你是想把面糊搞糟喔!?」
也就是说,对于有潜力的对象总会特别严格。
而那个龟婆婆对我的态度又怎么样呢?
「哼……」
每次一看到我搅拌的面糊,就只会用鼻子哼声而已。
看来似乎对我完全不抱任何期望。
要说我会因为这样灰心丧志嘛,当然不会啰,因为我以后又不是说想要开随意烧店。而且像我这种成绩或运动都表现平庸的人,几乎也没被任何人怀抱期望过。
也就说,我早已习惯不被期望了。
「好了,来煎吧!」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有个新顾客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
龟婆婆高声叫道,摇摇摆摆地走向客人。
司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还想问她一些关于煎烤的方法呢!」
「这样也好啊,这是随意烧嘛,就随意来烧一烧吧!」
我说着将面糊摊到铁板上。
「她还会过来,到时候再问就好了。」
「说得也是。」
司也将自己的面糊在铁板上摊开,身躯大得不得了的司,双手当然也是大得不得了。但是,他那巨大的手指却十分灵巧地移动,将面糊摊得很漂亮,司他的确具有做蛋糕或料里的才华吧。
(才华啊……)
我一边凝视滋滋作响的面糊,一边思考。我有什么呢?有所谓的才华吗?有像司一样的光芒吗?至少,目前都还没发现,不对,不是还没发现,是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吧。
这世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拥有惊人才华的人,正因为如此,「才华」才能够称之为「才华」。大多数人都只能平稳、无聊地过生活,随着年岁增长,最后死去。
我再明白也不过了,当然。
但是,要去想自己说不定就是那种庸俗的人,又另当别论了。沮丧嘛,倒也不至于,我对自己的期望还没那么高。只不过,也不可能觉得开心,嗯,完全开心不起来。
我的眼神瞥向认真盯着随意烧的司。
才十七岁而已,这家伙就已经发现自己比一般人优秀的特长,而且朝着那条道路迈进,即便是现在也一样持续不停地勇往直前。
那只蝉浮现脑海。
在天桥上唧唧、唧唧地呜叫,逐渐死去的蝉。
那家伙应该已经死掉了吧?牠在这世上短暂的日子里过得快乐吗?
我正想着这些事情时,司说:
「啊,又来了。」
我循着司的视线望去,看到刚刚那名顾客。
顾客面前当然也有铁板,而龟婆婆正将双手按在铁板上,双手被煎烤得滋滋声响,就连这边都听得到。
龟婆婆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双手正被煎烤,还在指导正确的煎烤方式。
「听好啰,大概要摊到这样的大小。」
我皱起脸庞说:
「哇,又使出这一招啰。」
「这已经是种仪式了吧。」
是的,是种仪式。光顾这家店的顾客首先都会被这招打败,毕竟眼前是加热到冒烟的铁板,不可能不烫。但是龟婆婆却将双手按在铁板上,指导煎烤方式。
铁板在眼前烧着,龟婆婆还把手按在上头,手被煎烤后又发出滋滋声响,即便如此龟婆婆看起来却似乎完全不在意……顾客想当然耳,一定会大惊失色。
唉,就像一开始先虚张声势,给对方下马威一样。
我最先被这招吓到是在七岁那时候。
从此之后,我在龟婆婆面前就完全抬不起头来了。
(那个婆婆个性真的很糟糕……)
我在心底呢喃后,一口咬下刚煎好的随意烧。
「裕一。」
司也咬下自己的随意烧,然后说: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看过那个人啊?」
「咦?什么那个人?那个客人喔?」
「总觉得对他有印象。」
「啊,听你这么一讲我才觉得,在哪里看过?」
5
说到满腹亭的大婶,本名樱井香苗,今年将满五十三岁,她父亲在战后的一团混乱中从黑市一手创立满腹亭,由她和夫婿在二十七岁时共同继承,自从那个夫婿在她三十二岁时死于肺病后,就独自撑起这家店,此后将父亲所研发出的炸鸡丼作为店内招牌菜,使满腹亭发展成为今时今日小有名气的店家。香苗对于电子领域的东西一窍不通,不过如果查查网络上的留言板,就会发现只要讨论到伊势相关话题,大家就一定会提起「满腹亭」。键入那些留言的都是些在伊势土生土长,后来前往都会区的人,对于他们而言,下课后或假日时填饱他们肚皮的廉价定食店——满腹亭,是青春的一页,同时也是伊势的象征,换句话说是种与故乡直接连结的代表。时至今日,听闻满腹亭大名的外县市民众,特地开车来吃炸鸡丼也不再是什么新闻了。但是,香苗压根没有那种野心想让满腹亭成为一家乡有名的店。她只是想继续守护这家从父亲手中接下来的店,充满与丈夫短暂幸福回忆的店。如今,父亲及丈夫都在照片中,从厨房一隅守护着自己……
身为这家深受大众爱戴的满腹亭店主,香苗坐在吧台的椅子上喝冰水,呼,隐含热气的气息从她嘴里逸出。时间是下午三点,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不过约三十分钟前店内还挤满来吃午餐的客人,让她忙得不可开交。工作人员就只有丈夫所留下的独生子一人,光靠自己和儿子打理店务实在累人,不过其中也存在唯有如此才能够品尝到的乐趣。例如,像这样的休息时间,忙碌工作之后的休息真的很棒。
「我问妳喔,这个要怎么折啊?」
脚边传出这样的声音,循声一看,那是她的另一种乐趣,临时「雇用」的店员雪菜,年纪七岁,儿子的女儿,也就是香苗的孙子。正在放暑假的雪菜似乎闲得发慌,自己说要到店里帮忙,所以决定以时薪七十圆「雇用」她。虽然说是个店员,仅仅七岁的年龄,会做的顶多就是端水而已。不过,单是端水这差事也是频频出错,常常三番两次端水给同一位客人,但是这家店的客人最棒的地方就在于,面对雪菜像这样端出来的水都不会发怒,反而会一口气喝光先前端出来的水,然后煞有其事地继续喝雪菜新端出来的那杯水。香苗只要回想起那样的情景,嘴角就会浮现笑意,这些顾客还真是惠我良多呢。
「奶奶,妳有没有在听啊?」
雪菜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啊,不好意思,妳刚说什么?」
「这个要怎么折啊?」
她一看,雪菜手上拿着红色色纸和一只漂亮的纸鹤。
「喔,纸鹤啊,妳怎么会有的?」
「是那个爷爷给我的。」
「爷爷?」
循着雪菜视线望去,一个巨大身影占据在入口处。
「啊呀,世古口先生!别站在那种地方,快点进来呀!」
香苗的声音愉悦暸亮。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