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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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呀?
3
眼前的东西轰然作响。
同时散发热度。
那是什么呢,正是医院后头的焚化炉。这个焚化炉和学校那个形状雷同,大小也差不多。高约一公尺,宽约五十公分。焚化炉炉口动开,赤红的火焰熊熊摇曳着。
话说回来,这火还烧得真旺呢。
因为我不断往里头添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嘶嘶
我吸吸鼻水。
感冒还没完全好呀。
我凝视眼前摇曳的火焰,回想起发烧瘫在床上那阵子的事。总之,那时候特别好睡,一天大概会睡上二十个小时。
睡成那副德行,是一定会做梦的。
也会出现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额头似乎又逐渐能感受到里香那只手的暖意,那一切是那样的温柔、舒服,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发生在真实世界中的事。
没错,那一定是梦。
一定是我的幻想。
话说回来,脸好热呀。唉,现在还有点发烧,还有这么多的纸张在面前燃烧,觉得热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咯,懂了吗。
我含着泪光说:
拜拜,《萌运动小短裤》。
我接着将一本书扔进焚化炉。
真的超级可爱的唷。
火焰瞬间转为猛烈,似乎是在回应我的话。
《萌运动小短裤》逐渐烧成灰烬。
简直像在控诉这如浮光掠影般的人世间,又像是高喊出满腔悲戚一般,随着摇曳的火焰逐渐烧成灰烬。
我又扔了一本进去。
拜拜,《未亡人旅情》。
火焰变得更为猛烈。
真的很煽情耶。
又一本。
拜拜,《火热眼镜女孩》。
哎呀,烧掉了呢
戴眼镜的女高中生、女老师一一被赤红的火焰吞噬。烧掉的东西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仰望天际说:
对不起,多田先生。
没错
我在烧的正是戎崎收藏。
承继自多多田先生,那数量庞大的H书。如今,那堆书像座小山横躺在我身旁。这么一看,数量还真是惊人呀。
还真是服了他,能收集到这么多这种东西耶。
我想起多田先生那个人,好像总是笑嘻嘻的,每天都偷摸亚希子小姐的屁股,然后每天都被臭骂一顿。
仔细一想,长久以来能与亚希子小姐抗衡的也只有多田先生了。
这些A书全都是多田先生留下来的。
换句话说,就是多天先生生存过的证据。
我实在不忍心把这些东西烧掉,同时也觉得愧疚万分,无法好好加以收藏保存,我真是太没用了。
但是,我还有比这重要千倍、万倍的东西得顾呀。
真的很对不起,多田先生。
烧吧。
烧吧。
反正全都得烧掉,那就给我尽情地烧吧。
我豁出去了,不断把书往焚化炉里丢。两三本做一次向炉里扔。火焰规规矩矩地往上窜,毫不犹豫地让书缓缓消失在这世上。最后仅剩下灰烬和烟雾而已
一仰头,冬天偏白的天空出现一条拖得老长的烟雾。
你在做什么啊?
当我大概烧到一半时(话虽如此,还剩下千本以上),听到这样的声音。
回头一看,夏目就站在那儿。
我吸着鼻水说:
书,是你先去捡走的吧。
啊?什么书?
里香掉在窗檐上的书啦。
窗檐?里香的?你在说什么?
拜托,还在给我睁眼说瞎话。
我狠狠瞪着夏目。
别装傻了。是夏目医师吧,是你把里香掉在那里的书捡走的吧。然后,还用别的书调包放回原位。
什么嘛,露馅咯。
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呀。
很好玩吧。
夏目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还哈哈大笑。
光把书捡走实在太没意思了嘛。
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可觉得很好玩呢。
喔,是吗?
王八蛋。
怎么会有怎么讨厌的家伙啊?
这家伙早料到我会去捡书了。所以就先去把书捡走,还用别的书调包。
全都是为了时候能取笑我。
你是在烧什么啊?
顺手拿起戎崎收藏的夏目发出惊叹声:
哇,好猛啊!
嗯,对啊。
怎么回事呀,这些都是你的吗?
人家给的。
喔,不过,这也太猛了吧。而且还有这么多耶。没想到戎崎你是个色鬼耶。哇,佩服、佩服嗯?喂!你是在烧这个喔!怎么可以烧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太暴殄天物了吧!
是里香说的啦。
里香?
她叫我把这些全都烧掉。
一本往焚化炉里扔。
拜拜,《放学后的禁忌游戏》。
又一本往焚化炉里扔。
拜拜,《午后的诱惑》。
再一本往焚化炉里扔。
拜拜,《社区娇妻的狂想》。
她说全烧掉的话就原谅我。
夏目拼命翻着A书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他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瞪向我。
她有说要原谅你吗?里香她真那么说?
嗯。
拜拜,《淫luan花和尚》。
拜拜,《奔向寝室的少女》。
拜拜,《极密俱乐部之女》。
说真说假?那个里香?说要原谅你?
得先把这些全都烧掉就是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在这烧书的呀。不过,是那个里香耶。那个任性刁蛮、旁若无人、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干下泼粥事件的里香耶。真不敢相信她会原谅你。
什么泼粥事件啊?
那是在前一间医院发生的事。受害者是我的一个同事,那家伙他呀,上辈子没烧香,不小心惹到里香。你猜里香对那家伙做了什么?真是有够过份的呢!首先,有枝笔从床上掉下去,当然,是里香故意扔的。然后,当我同事想把笔捡起来的时候,她就把装稀饭的碗公扔到人家头上去。
哇
对啊,他当然就满身稀饭啦!然后,我同事才正要大发脾气呢,这次换一碗味噌汤掉下来,唏哩呼噜地流满整颗头。
唏哩呼噜的呀?
没错,那天是海带芽豆腐味噌汤。看到那家伙头顶上戴着海带芽的样子,真让人不真鲷该笑还是该生气,而且,事情还没完呢!其他配菜也一道道从天而降,最后连腌菜都扔下去了呢。啊,不过,布丁好像有留着就是了。
他并不是想让故事听起来更有趣,而夸大其词。
这点我很清楚。
里香,是有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她的确能够蛮不在乎地做出那点小事。
我那同事啊,真的是全面投降了,还哭着说拜托让他卸下里香的主治医师一职呢。那个里香说要原谅你?不可能吧。你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啊?
我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真的?
嗯。
是呀,那是个梦。
一定是个梦。
我一边感到涨红脸庞的热度不不不,当然全都是因为眼前的熊熊火焰所致。不论任何人说了什么,都一定是这样的我这么说服自己。
4
病房门气势十足地猛然打开,亚希子小姐的脸庞随之探了进来。
嗨,色男。
她说着露出一笑。
我那时正在床上看书。是里香借我的宫泽贤治杰作《银河铁道之夜》。就是那本我特别去捡,却被夏目先从窗檐捡走的书。乔凡尼吹口哨般落寂寞地噘着嘴,从成排漆黑桧木的小镇坡道走下来。我读完这句后,才合上书。一吹起口哨,的确会有几分寂寞凄凉之感呢,我边这么想。
我说:
那个色男是什么意思啊?
里香叫你过去哟。
我?
对啊,叫你。
亚希子小姐仍然贼头贼脑地笑个没完。我不高兴地皱起脸但是,心底暗自贼头贼脑地笑个没完一边下床。
啊哟,还真烦哩。
那要不要我去和里香说裕一很忙呀?
不、不用了不用那么麻烦啦。
喔?真的不用吗?
嗯,嗯。
你可别跟我客气喔。
亚希子小姐的笑容逐渐掺杂些许不安好心的感觉。唉,真受不了耶,这医院怎么净是这种人呀
那我过去咯。
什么嘛,要去喔?
对啦,败给你了,败给你了。
王八蛋。
我为了掩饰内心懊恼,试着问:
亚希子小姐,你会吹口哨吗?
口哨?会啊。
哔哔哔哔哔技巧高超的口哨声响彻病房。
亚希子小姐志得意满地笑了。
哇,你好会吹喔。
因为以前是用这个来当暗号的嘛。
暗号?
骑机车跑的时候,说话声音根本就传不太远。不过像口哨这种高亢的声音,就每个人都听得到啦。所以大家就决定以不同的口哨声,当作伙伴之间的暗号。感觉上就像是在说要回转咯、把他碎尸万段,或者干掉他之类的。
干掉他?
亚希子小姐似乎说得很开心,所以我也暂时打消追问下去的念头。如果真的有给她干下去的话,那也太恐怖了
我双脚伸进拖鞋,步出房间。
裕一。
怎么啦?
你可得对里香温柔一点喔。
啊?
那抹开心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从亚希子小姐的脸上消逝。虽然她微微笑着,不过看来却有些落寞,另外还掺杂着某种别的情绪
好了,快去啊。她还在等你呢。
喔。
亚希子小姐是怎么啦?
当裕一朝里香病房走去时
若叶医院的医务室位于二楼正中央,最右边的就是夏目的座位。只见他的桌面被满而溢的文件、矿石、书籍、照片总之就是一大堆该有的、不该有的东西所占据,似乎马上就会完全倾倒崩落。就职不过几个月就有如此斐然成绩,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发生第一场大雪崩。
夏目叼了一根烟,却被路过的护士小姐念道:
医师,请别在这里吸烟喔。
他被这么一说,皱起脸来。
这是香烟形状的巧克力啦。
好好好,反正请别在这里抽哟。
就跟你说是香烟巧克力嘛。
自己强词夺理的样子简直像个小朋友。
即便如此,就是在这种时刻才更想吸烟。否则哪撑得下去啊。虽然他想溜到屋顶去抽根烟再回来,可是看看手表,实在没有那种美国时间了。
果不其然,访客准时现身。
这边请。
他领访客到对面座位去。
访客或许该说是患者母亲沉默不语。她低着头,双手紧握,身体僵直。
仿佛正严阵以待,准备面对过于严酷的命运。
(不,或许早做好准备了)
夏目收起香烟说:
关于令媛的病情
一打开病房门,有东西掉到我头上,然后咚咚弹跳。
那是,橘子。
我望着在地面上滚动的物体,对于本身的愚昧无知,以及里香的坏心眼,深深叹了口气。
又被整了呀
喂,里香。
伴随着叹息,我这么说: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里香笑容可掬。
见到她笑容的瞬间,在腹部激烈打转的怒气与愤慨立刻消逝得无影无踪。唉,算了吧。每次一看到里香的笑容,我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今天里香的脸色很好。
只要观察她的脸色变化,就能大概了解里香当天的身体状况。情况糟的时候,她看来会连动一下都觉得痛苦似的,整个人动也不动。她会脸色铁青,从那丰盈双唇间所呼出的气息都会发颤。
每当那种时候,我也会跟着发颤。
不过,今天的里香似乎很有精神。
裕一,你真的都学不乖耶。
吵死了。
不小心一点,总有一天会死得很惨的喔。
让我死得很惨的不就是你吗?真是的,三番两次让那些橘子咚咚咚地掉到我头上。
你真的不懂耶,里香说:
我呢,可是在教育裕一喔。
教育?
是啊,现实社会是很恐怖的唷。一不小心,立刻就会被绊倒的。
里香道出的话语格外尖锐,就像是玻璃碎片。胡乱触碰,似乎还可能被割伤。
当我还在犹豫该怎么回答时,里香爬下床。
喂,带我去屋顶。我想晒太阳。
好啊。
什么嘛,她是为了这个才叫我来的呀。
只要想到里香有求于我,就会让我满心骄傲。这个可爱到让人受不了的女生,会来拜托我。而我也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才不信自己会有什么光辉灿烂的未来。
我还真没用?
是吗?
但是,只有里香在一起的时候,不论是未来、世界、幸福,我都能够相信。不对,是会开始想去相信。
怎么啦,裕一?
没有,没什么事啦我们走吧
嗯。
我将手伸向里香背后。这样就算里香站不稳跌倒时,我也能立刻接住她。
是的,接住她。
不论里香发生什么事。
啪嚓
X光片一夹上投影机时,发出这样的声音,投射出来的影像是拳头般大小的脏器,那是掌管人类生命的中枢。在英语中,这样的存在拥有和心一样的名称
夏目以笔尖指向脏器中央部位。
出问题的是这边。
是
瓣膜附近组织相当脆弱。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请看这边,轮廓比之前变得更模糊了。据我判断,恐怕是因为周边组织正逐渐肥大化。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
他漠然地持续陈述。
成为医师之后,他已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这样的行为或许该说是仪式。不过,他始终无法习惯。每当面对患者或家属时,内心一隅便会如同岩石般地硬化。
恐怕死亡本身还比较容易习惯。
同事之中,也有那种面对患者死亡仍能蛮不在乎地吃饭,蛮不在乎地看着综艺节目哈哈大笑的家伙存在。
活生生的人类的感情,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不论是痛苦或悲伤都是那么样地强烈。
唯今之计也只有开刀了。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想让病情好转根本毫无希望。虽然,也有那种不动手术,还能活到三十多岁的案例,但是令媛的病情实在恶化得太快了
所以,他漠然地喋喋不休。撇过头去,不着痕迹地闪避任何感情。患者的、家属的,还有自己的感情,全都任其从身旁彻底流逝。
患者母亲紧握的双手关节逐渐泛白。
请问
是。
里香她那孩子有救吗?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医治她。
那母亲始终凝视着他。夏目很清楚她在等什么,他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手术的成功率是
我配合里香的脚程,缓缓爬上阶梯。一个人的时候没两三下就爬完的阶梯,和里香一走起来感觉好漫长,就好像是一直延伸至天际的天梯。好长喔,我想。还乱长的呢,这楼梯。
里香呼地叹了口气。
你不要紧吧,里香?
嗯。
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我是真的很担心。胸口深处纷乱骚动,像是有什么锯齿状的爪子持续划过心底一般。不安总是带伴于我们左右,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