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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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仍旧正经八百地颔首。
葬礼结束时都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一整天的精神轰炸让我疲惫不堪。我吃了不知道托谁买来的外食后,就躲进二楼自己的房间。快点睡吧,连梦都别做地好好睡上一大觉吧,我心里这么想着,一边钻进被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入睡。翻来覆去直到子夜十二点,我仍然醒着。在身体累倒极点后,心底一隅反而会变得极度紧绷,偶尔是会发生这种情况的。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因为我始终强忍着父亲逝世所带来的冲击。嗯,这点我可以肯定,完全不可能。应该只是因为累过头,睡不着罢了……事情就是这样,到了大概半夜一点,我想到楼下想喝杯热牛奶。
因为不久之,我才听深夜广播说,喝热牛奶比较容易入睡。就什么钙质啦,褪黑激素啦,好像就是类似物质的功效。我就着昏暗的灯光,步下老旧的阶梯。阶梯频频吱吱作响。我家是所谓的町屋,总之一句话就是又老又旧。老旧到甚至让人觉得,总有一天应该会整个崩塌解体吧。如果来个什么大地震的话,肯定三秒内就会被强制押上天堂的。
唉,人一走歪霉运,种瓠瓜也会生菜瓜。
没有嘛……牛奶……
冰箱内几乎空无一物。
仔细一想,这也是所谓当然的。什么紧急住院、病危、输血、手术、有没有相同血型的人、啊!就算是父子血型不同也没用喔、我们已经尽全力抢救了、非常遗憾、守灵、葬礼……总之就是忙得人仰马翻。
根本就没那种闲工夫买牛奶嘛。我迟疑了一会儿,决定走到附件超市去买牛奶。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想喝牛奶,一定只是为了想出去散散心而已吧。
那个臭老爸死了,这个世界却没有任何改变,依然一如往常地存在着。交通号志照旧闪烁着红色灯号,轻型机车依旧以高亢的声响划破夜间的黑暗静谧,而那些小混混还是以标准的混混坐姿在超市前吞云吐雾着。
我走进店里,发现竟然没有牛奶。
真是被打败了……
深夜的超市好像是不会放牛奶的。
我只好无可奈何地站着翻阅了一下漫画周刊《JUMP》和《YOUNGMAGAZINE》,接着仔细欣赏那一阵子大受欢迎的美少女偶像如今已经人间蒸发的泳装俏模样后,正想步出店门时,看到那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山西。
你在这儿做什么呀?
山西似乎大吃一惊,一边对我说。
我也吓了一跳。
喔,嗨。
我说:
你也是啊,在这做什么?
没有啦,念书念一念肚子就饿了。想说出来散散心,顺便买碗泡面吃。
喔,我也一样。
我选择将原先目标是牛奶一事秘而不宣。
因为听其来像个长不大的小鬼。
山西有些尴尬地问:
你们家今天举行葬礼吧?
累死人了。
辛苦你了呢。
山西的声音种充满山一般高的同情。
将它放进晚公中,肯定会稀里哗啦一股脑地溢出来。
在次再度强调,我和山西之间才不是什么生死至交的伟大友情,彼此只不过是儿时玩伴、一段孽缘、一起厮混过的狐群狗党罢了。玩在一起时说得全都是无聊废话,几乎没几句正经的。总而言之,山西是个无聊的家伙。
那个山西所流露的反应,竟然和今天遇到的哪一拖拉库大婶们一摸一样,我看了实在想跪地求饶。
那种过分可笑、陈腐的反应都快把我搞得受不了了。
喂,我说啊,你别摆那张脸嘛。这有什么大不呢,不过就是死了个老爸呀。而且,你也知道我老爸是个多无聊的人呀。反正,所谓的父母全都只会烦死人而已。不是吗?喂,山西,你说对不对?
想到这里,真心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
哪会啊,我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好伤心的呀,甚至还想偷笑呢。
接着,果真对他露出一笑。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山西随后对我显露的神情。山西始终凝视着我的笑脸,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家伙两边眼角逐渐下垂,瞳孔稍微变细,在超市淡淡的光线映照下,开始反射出湿濡的光辉。
老师说。
我很想扁山西。很想跟他说少烦了啦,少给我一厢情愿地沉浸在那种老掉牙的无聊同情里。不过,我只是哼哼哈哈地持续傻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样。一定是因为一整天承受那堆堆大婶们没完没了的同情浪潮攻击,才会整个人精疲力尽,那哼哼哈哈的傻笑已经像面具般紧紧地粘在脸上了。
每次只要一想到山西当时那张脸,我就会后悔不已。
动后揍他一顿就好了。
不,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起来再说。
为了我自己。
结果,我放过了正在挑选泡面的山西,先走出店门。我在黑夜的道路上慢慢地往家里晃去。交通号志仍旧闪烁红色灯号,发出刺耳噪声的轻型机车依然飞驰而过。
我就这样回到了黑漆漆的家中,整个人感觉比刚出门时还疲累。当我拖着沉重的身躯正想上二楼时,无意中发现母亲正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怎么啦,我原本想这么出声问道,但话却哽再喉头出不来。
因为,坐在的板上的母亲背部看来变得好陀。
因为,在她正前方的桌上摆放着父亲的遗照。
因为,母亲那拱起的背部正在颤抖。
在那片黑暗中,当然看不清母亲的身影,只能隐约看见她的轮廓悬浮在从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中。呜有时还能听见这样的声音。母亲似乎没发现我的存在,她仿佛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中。我呆呆地伫立于原地,完全无法理解母亲哭泣的原因。喂,那家伙已经给你添了多少麻烦啦?你应该很清楚他外遇过几次吧?你不是常说他如果当年没和他结婚就好了吗?你这一辈子不是都在忍受他的错吗?可是,你为什么要哭呢?太奇怪了吧!这样太奇怪了吧!
我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呆站了多久,或许一、两分钟……不对,可能要再久一点。那一天,每个人都于悲伤形影不离,唯独我独自面对接踵而来的困惑……
一回神,我冻僵的脚尖开始有些刺痛。母亲始终不停地暗自哭泣。而我就在脚尖的疼痛中,警惕着自己绝不能在此时发出半点儿声响,一边改变身体的方向。
然后,我开始在昏暗的走廊往前走。我缓缓地步上一阶梯,耳边传来吱的一声。紧接着再上一阶,照例又是吱的一声。耳边时而传来母亲的哭声。我紧闭双眼。心底默默数着一阶、两阶……持续步上阶梯。
那些大人偶尔也会哭的。
唉,这我很明白。
那根本是理所当然的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没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回忆着两年前母亲的哭泣声,伫立于阶梯最下方的尽头处,始终紧闭双眼。因为只要一张开双眼,就必定会看见眼前的世界。不论谁在哭泣、谁在伤心,这个世界的存在仍然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唉,或许这样也好吧。
裕一,你在这儿做什么?
这声音让我睁开眼。
是里香。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就在那一瞬间,有一股慑人的强烈冲动包围整个心胸。突然好想将里香整个拥入怀中,好想收紧双臂,将那娇小的身躯抱个满怀,让她变成自己的。如果世界即将在明天毁灭,那我会向神明祈祷,请救救里香一人吧。就算要让全世界陷入一片火海,那也请放过里香一人吧。
这个站在我眼前的平凡少女。
漂亮是漂亮,可是任性得不得了,个性糟得一塌糊涂的女生。
这个女生比起全世界,比起我自己,都还要来得重要。
你怎么了,裕一?
里香又对着呆站于原地的我开口问道。
我慌忙挤出笑容。
没什么啦。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啊,你忘了喔。
里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就例行的散步啊。
啊,对哦。
她每天都会出来散步,w为手术储备一些体力。让后呢,走到屋顶上去,也是每天既定的散步路线。
我此时才惊觉到。
夏目正在屋顶上。
啊……屋顶好像不能上去耶。
咦?为什么?
听说是水塔的换漆工程……到我的病房去好不好,我那边有赤福饼,你一起过来吃吧。
赤福饼?什么东西啊?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赤福饼!?
嗯。
真的假的啊!跟我来!快点来!
喔!手很痛耶!
别吵!不知道赤福饼的人没资格说话啦!
这是什么道理嘛!笨蛋!色鬼!放手啦!
我拉着里香的手快步向前。里香对于这个难得强势的我,似乎感到有些困惑。但她责骂我的声音,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恼怒。话说回来,竟然有人不知道赤福饼,哪有资格待在伊势呀。等会儿一定要喂她吃完一整盒的赤福饼,好好告诉她赤福饼的伟大……我的脑子尽想着这种无聊的事,同时浮现另一个念头。
喂,夏目,这样你可就欠我一个人情咯,给我牢记住在心哦。
所谓的日常生活好不容易重新降临。
虽然被用受伤的嘴巴光喝水都会发疼,而腹部和腿部也布满淤青和红肿,自尊心还无可救药地被摔个粉碎,但是这些大概也都习惯了。人呀,不论遇到任何状况,总是能咬牙听过去的。
一大早起来首先量体温、吃早餐,接下来打个点滴。打完点滴之后吃早餐,兴冲冲地跑到里香病房去,一边闲扯一边陪里香散步,在屋顶做个日光浴,再送她回病房后,又是体检。傍晚量完体温,然后吃晚餐。
医院的生活怎么会无聊成这样子啊……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现在很了解为什么多田先生会收集A书。如果不设法找些什么让自己很投入的事物,那每天除了无聊还是无聊,迟早会憋死人的。唉,不过那些A书收藏那也实在太惊人了。
话说回来,亚希子小姐的点滴技术依旧烂到极点。像昨天,都怪她打的那一针没命中血管,害我血管周边全肿了起来。我紧张地呼叫医护站,结果来得还是亚希子小姐。
啊啊~~唔唔~~
她一见我的手臂,就抱头发出这样的声音。而且只管抱着她那颗头,根本就不帮我拔针。点滴液一旦流不进血管,也是很痛的。
我大叫:
快拔掉啦!快点啦!好痛、好痛、好痛!
我那气势简直就要崩溃得嚎啕大哭了。
这可不是我在吹牛喔,我对疼痛真的一点都没辙。只要碰上一丁点小事,就能让我呼天抢地叫妈妈。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不是每个人情况都一样吗,可是这世界上竟然也有那种很能忍痛的人哪。据说有人在没有任何麻醉剂的情况下进行缝合手术,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呢。
但是,总而言之,我对疼痛的确很没辙就是了啦。
所以啰,我理所当然地呼天抢地了起来,但是亚希子小姐却还是只管抱着她那颗脑袋。
你在做什么啦?!
没有啦,我只是稍微反省下……
拜托先拔掉再反省嘛!
知道啦,吵死了。
瞧瞧这还有天理吗?亚希子小姐怒气冲冲地以及其粗暴的手法拔掉点滴针。天哪,我为什么老是得当人家的出气筒呀?
那我再帮你打一次喔。
拜托你这次别再大错地方了啦。
知道了啦。
啊,针头又跑掉了
我不要打了啦!
我真的已经快哭出来了。
快叫其他护士啦!
啥?!其他护士?!现在是怎样,瞧不起我喔?!
可是,针头又跑掉了嘛!
这是正常的!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的呀!
你根本就是常常嘛!亚希子小姐记完完全全没有当护士的才能耶!怎么会每次都打不进血管啊!
唔,嗯。
别嗯嗯啊啊的,快点拔掉啦!好痛、好痛、好痛!
快点
就这样,之后点滴针有跑针一次之后,才总算命中我的血管。不过就是打个点滴而已,我为什么非得受这种折磨不可呢?
好啦,是我不好,对不起啦。
亚希子小姐很罕见地向我道了歉
没关系啦……呜……
疼痛当然不会因为人家跟你道歉便消失不见。
是男生就别哭。
我哪有哭啊。
我问你喔,裕一。
亚希子小姐的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
真的有所谓的护士才能吗?
那当然,不管任何职业都有分适任和不适任的。不是吗?
我真的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反射性地就这么说出这个顺理成章的道理。
你说得没错。
亚希子小姐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反而让我有点困惑。
怎么啦,亚希子小姐?
没有啊。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啦?
嗯,大概吧。
亚希子小姐接着也没说什么那我走啰、好好保重呀、乖乖睡觉啊,臭小鬼之类的话,便一不发地离去。
随着春天的脚步接近,人们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怪里怪气的。
裕一大笨蛋。我说完亚希子小姐的事后,里香露出愕然的神情
你神经太大条了吧。
我有些赌气地说:为什么啊?
被人家说什么不适任,哪有人高兴的起来啊。谷崎小姐有时候也会在意这些事吧。
里香都称呼亚希子小姐的姓氏
不过,她可是亚希子小姐耶。
那又怎么样?
那个人的神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吧……痛痛痛!我突然被狠狠地踩了一脚。
干嘛啦?!
没有啊,哪有干嘛。
又被踩了一次。
啊啊,够啰!干嘛又踩我呀!很痛耶!
歹势、歹势。
听你那种道歉方式,根本就没在反省吧?!
怎么会呢。
你骗谁啊!
真是的,怎么会有个性这么糟的女生呀。
我拉着里香的手,步上通往屋顶的阶梯。一如往常只要和里香一起走,就会觉得这不过十多阶的阶梯漫长的吓人。好不容易爬到铁门前,我以身体顶开那扇因些许锈蚀而卡住的铁门。啊,对了,下次溜出医院时,记得回家去拿些机油。只要在铰链滴上几滴机油润滑,铁门应该就很容易开启了。一旦我没法儿一起来的时候,里香自己也可以开这扇门。否则,要她一个人打开这么重的门,恐怕太吃力了。
铁门开启的同时,微冷的空气顿时流窜了进来。看样子今天还是早点下去吧,里香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温度的急速变化,对里香的身体不太好。
我稍微用力地握住里香的手。当然是假装脚步踉跄,手也顺势使力。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被她察觉吧。里香的手依然是那么地娇小、温暖,而且好柔软。如果能像这样永远握住她的手就好了,这样以来就能吧里香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手,好痛。
啊,对不起。
你可得走好了喔,跌倒的话不就两个人一起遭殃了。
我知道。
嗯,是的,我知道。里香,我已经把那本书从头到尾念完啰,我现在已经明白你脑子在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