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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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但是,随着那样的声响,脚踏车却停在眼前。骑在上面的人竟然是山西,他一看到我的脸,就对我打招呼说「嗨」。
「你在干嘛啊,戎崎?」
「送里香回家啦,你呢?」
「我妈叫我买豆腐,只好去买啦。什么豆腐,根本就无所谓吧,明明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还叫我买。我跟她说至少要给点跑腿费吧,她就说找的钱赏我,可是她也只给我一百圆,找的钱铁定就大概十圆而已。跑腿费竟然只有十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就在他那无聊的发言结束前,山西骑的脚踏车倒了下去,当然山西也跟着倒了下去。
因为我把脚踏车撞倒了。
「歹势、歹势,脚步一时之间不太稳啰。」
我嘻皮笑脸地道歉。
当然,我是故意的。
山西,不对,笨蛋山西没来搅局的话,我和里香现在还沉浸在绝佳气氛中,可是都因为这家伙突然出现,把那样的绝佳气氛破坏殆尽。
山西起身,开口顶了回来。
「你这家伙,痛死人了啦。啊,手,擦伤了啦!流血了!流血了!」
「啊,歹势、歹势。」
「你刚刚一定是故意的吧!干嘛这样啊,戎崎!我做什么事惹到你啦?」
「你做的事可多啰。」
我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声音却毫无笑意。像是什么结婚登记书、还有之后的结婚骚动浮现脑海,满腔怒火瞬间被点燃。
「什么?什么东西啊?」
「我是说,你做的事情可多了。」
「什么啦!要就把事情说清楚!」
「你这家伙是没有记性喔?给我自己好好想一想!」
我们以极近距离相互瞪视,话虽如此,也不可能有那种索性当场大干一架的骨气或胆识,四目相接不过就区区七秒吧,两人紧接着便将视线移开,互啐一声便草草了事。
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只见里香笑个不停。
咦?为什么笑?
在这杀气腾腾的气氛中,有什么让人发笑的要素存在吗?虽然也想问问她到底是在笑什么,莫名地就是问不出口,于是我将脸转向桥那边。
「走了啦,里香。」
里香还在笑。
「那我们走啰,山西。」
面对里香的笑容,山西下流地发笑。
「里香,妳自己要小心点,不要被戎崎偷袭喔。」
真是多余的废话。
「嗯,我会小心的。」
里香也说了句多余的废话。
「好了,走了啦。」
我老大不高兴地说完便迈开脚步,山西从背后对我说:
「戎崎。」
「怎样啦?」
刚刚那件事还没完吗,真是个纠缠不清的家伙耶,这个王八蛋,就在我杀气腾腾地这么想,一边回过头看时,山西却是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
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感觉完全都变了。
「你马上就会回来吗?」
声音也是非常认真。
我对于那样的气氛感到困惑。
「嗯,大概吧,只是送里香回家而已。」
「是喔,那我等你好了。」
「啊?」
「你不是马上就会回来吗?」
「唔,喔。」
「那我在这里等。」
山西说着靠向栏杆。
「借我一点时间啦。」
「唔,喔。」
我也只有点头的份了。
2
里香的家和我家一样是栋老旧不堪的町屋,因为建筑构造类似,所以我很清楚这种屋子不但整天都有风从缝隙灌进来,脚一放上楼梯便会吱吱作响,还有一些关不上的窗子,一言以蔽之就是古老破烂。但是,里香和她母亲却似乎很喜欢这种破烂的老房子。
唉,还不就是那样,大概就和我们日本人对于外国的古董很感兴趣的道理很类似吧。
那问町屋的玄关挂着写有「秋庭」两字的门牌,门牌还很新,表面不但清楚浮现美丽的木纹,笔墨看来也很漆黑鲜艳。那是亚希子小姐所写下的笔迹,那个人平常做事实在乱无章法,粗鲁草率,动不动就和人家起冲突,但是她竟然是个书法具备段数的人。
我定定凝视「秋庭」两字。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这字是写得好还是不好,总之就是蕴含气势的字迹,快狠准地下笔,快狠准地收笔。
人家常说字可以显现出一个人的个性,果然很有亚希子小姐的本色。
里香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这字感觉上还真有亚希子小姐的风格耶。」
「嗯,真像亚希子小姐会写出的字,像这收笔的地方也是。」
「好有气势喔。」
我们才这么站着闲聊,里香就问我:
「裕一,不赶快回去没关系吗?山西不是在等你吗?」
唉呦,就说我们像这样站着闲聊个没完就好了啊,反正又没有其它要紧事,而且和山西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正经事好谈。
里香一打开玄关就说「再见」。
我「喔」一声,一边点头。
门屝接着被关上,幸福的时刻总是像这样戛然而止。可是,到了明天就可以再和里香见面,也可以再见到她的怒容或笑容。我再次确认亚希子小姐挥毫的门牌。
真是不可思议呀。
里香就这样成了伊势的居民。
之前在医院时,大概也算得上是住在伊势,但是那和住在城镇上是不同的。
医院不是永远落脚的场所。
而是暂时停留的场所。
人们终究会离开那里,回到各自生活的场所,又或是回到所谓「死亡」的终极场所。里香活了下来,即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终究活了下来。然后,里香所回归的场所正是这里,这栋老旧的町屋,伊势这里,我所居住的城镇。
「嗯,还真不赖。」
我呢喃,同时笑道。
「还真不赖呢。」
我将手插进口袋,转身迈步向前,一回头,看见二楼的窗户正好被点亮,大概是里香走进自己房间了吧。我一边倒退走,一边持续凝视着那窗户的灯光。
接着,再次转身向前。
金星已经消失了踪影,天空从东边到西边也都彻底沉入黑暗。路灯散发出晕染般的光芒,每当从底下走过,我朦胧的影子就会落到路面上。一阵风吹过,最近长很长的浏海随之摇曳,得找时间修一修了,我想。说不定会被负责生活指导的鬼大佛警告,那家伙真的是连头发光长长个一公分都不会放过。
我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一回到桥上时,山西还站在那里。
「有够慢的。」
劈头就是胞怨。
我嬉皮笑脸地谈:
「拜托,里香她就是不让我走嘛。」
「啥?」
「真伤脑筋,这些女生就只会撒娇。」
这当然是鬼话连篇。
但是,山西根本不可能会知道,只见那家伙以极~度懊恼的眼神望向我,感觉上就像是羡慕指数破表。
胸口顿时舒畅不已,但是随即又陷入空虚。
这根本就是谎话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山西问我:
「你干嘛垂头丧气的?」
「哪有,没什么。」
里香如果能多撒娇一点就好了。真要说起来,她每次都表现得潇洒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对了,要干嘛?」
山西仅嗯了一声。
但是接下来的话语却迟迟没有说出口,小船发出波波声响,一边从我们伫立的桥下驶过。
被船只切开的河面掀起水波,在路灯光芒的映照下,缓缓向外扩张。
我有点紧张,越想故做轻松,紧张感就越是高涨。屋里鸦雀无声,那代表除了我们以外空无一人,如今在家里的就只有我和世古口而已。
父亲去看文化会馆所举行的演歌公演。
母亲也跟着一起去。
姊姊三天前就去旅行了。
水谷家的家庭成员四人,有三人像这样离家外出,剩下就只有我一个人。也因此,我们才打算一起吃晚饭,刚开始原本计划到世古口家吃甜甜圈,可是计划后来生变。我约了世古口,也不是啦,不是我自己开口邀约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再怎么样也还没大胆到那种地步。事实上,我的确好几天前就知道家人会不在,也想过如果世古口能来就好了,但是那全都只是心里头的想法罢了,光是想到自己出口邀约这种念头,双颊就躁热得快喷出火来。
我只是,不经意地随口说说罢了。
「今天可要好好地吃甜甜圈吃到饱,因为今天没晚饭吃嘛。」
就像这样。
走在身旁的世古口很老实地,不出所料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咦,为什么?妳妈妈不做饭给妳吃喔?」
「她和我爸出门啦,他们要去文化会馆,听说是都春美(注:生于1948年,日本著名老牌演歌女歌手)要来,我爸最喜欢她了。我爸唱卡啦OK的拿手歌,就是她的招牌歌『采茶女的山茶花是恋之花』耶。他从三天前开始就兴奋得不得了,我妈也和他一起去了。」
「喔~」
「然后呢,我姊也去旅行了。只有一个人,要煮什么东西也很麻烦,所以我就想说吃世古口你的甜甜圈就好啦。」
我们正走在放学途中,迈入高三下学期后,几乎就没人会继续从事社团活动了。如今,不但每月、每月都有模拟考,当然还要补习,大家都处于水深火热的时期。像我情况也是半斤八两,只要一想到升学问题,胃部就会顿时变得沉重不已。
天空有颗闪亮的星星正散发着光芒。
我无法看向世古口,所以始终凝视那颗星星,谈话中断后所降临的那段沉默总是好沉重、好难熬。不过,有这种感觉的或许只有我而已吧。
「啊,那我来帮妳做晚餐吧。」
这句话干脆利落地从天而降。
我慌慌张张地抬头。
「真的吗?」
「其实有些料理我从老早以前就想做做看了,可是妳想想,在家里的话,妈妈每天都会做晚餐啊,所以很难有机会挑战。」
「那不是正好吗?」
「对啊。」
世古口笑玻Р'地说出这些没有任何特殊含意的话语。我为此觉得有点开心,同时也觉得有点焦躁。
他到底懂不懂呀?
懂不懂那些话同时也含有「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独处」的意涵啊?
「那我们去买菜吧。」
「啊,嗯。」
我们走进「GYU~阿虎」,那是间老早之前就开在伊势的超市。其实,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叫「GYU~阿虎」,「GYU」是日文中的「牛」,而「阿虎」就是老虎吗?
手中提着购物篮的世古口脚步有点快。
「首先要买白菜和韭菜吧。」
他这么喃喃自语,直接挺进蔬菜卖场,对于其它任何事物似乎一概视而不见。
我开始感到落寞。同时追逐着那个庞大的背影。
「你要做什么菜啊?」
「我想来做煎饺好了。」
「煎饺?」
「嗯,是从饺子皮开始好好做起的煎饺。」
「从饺子皮开始做啊?」
「很好吃喔。」
世古口拿起一把韭菜,仔细端详后才放进篮子,总觉得他的手部动作和整个人的感觉都好像妈妈。他接下来同样细心地挑选切半白菜,把看起来很新鲜的放进篮中。
「我们家的饺子皮都是在店里买的耶。」
「我们家也是啊,不过我之前在电视上有看到饺子皮的作法,所以想来试试看。」
「这样啊。」
我们接着转往鲜肉卖场。
「我看饺子还是得用猪绞肉吧。」
「啊,嗯。」
我也不太清楚,姑且点点头。
「大概一百公克就够了吧。」
世古口将小小的包装盒放进篮里,然后朝收银柜台走去,我从刚刚开始始终追着世古口的背影跑。
那样让我觉得开心、也觉得落寞
步出店外后,我们并肩走在傍晚的街道,往同一个方向走去,只要一想到等会儿就要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心头便不自觉地加速狂跳。
即便世古口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层面,我仍有相同的感觉。
家中一片漆黑。
我打开玄关,走进去开灯,一时之间就只有玄关散发出白晃晃的光芒。我敞开大门,说声请进,世古口庞大的身躯走进玄关,我们两人就这么一起站在玄关。
一关上门,这里就会立刻变成只剩两人独处的空间。
「啊,对喔。」
世古口突然说。
怎么了,我试着问。
世古口的脸有点红。
「没有啦,那个没什么。」
他似乎终于察觉当下这种情境的含意了。
终于察觉接下来三个小时,只剩我们两人独处。
看他脸红,我也开始脸红,两人一起脸红让我们的脸庞感觉更为躁热。
哎哟,只是两个人一起吃吃饭嘛。
就只是那样而已呀。
「进来吧。」
我说着递出拖鞋。
「唔,嗯。」
世古口僵硬地点点头,脚却塞不进拖鞋,那双拖鞋对于世古口巨大的双脚面言实在过于娇小,也只有脚尖部分套得进去。
看到这样的光景,我笑了出来。
「不好意嗯,好像太小了耶。」
「对啊。」
紧张感顿时消散,我得以自然地开怀而笑,我们两人就站在玄关一起开怀而笑。
明明说有话跟我说,山西却迟迟不开口,只是倚着栏杆,呆呆眺望河面。唉,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急事,所以也和山西一样呆呆地眺望河面。每当偶尔有船只通过时,平静的河面就会猛烈摇撼,映射于表面上的路灯光芒也会随之变得支离破碎。
啊,有些寒意了。
「你啊,打算怎么样?」
当山西终于问出这句话时,已经完全看不到金星了。
我的背部靠着栏杆,身躯顺势往后弯,视野顿时塞满广阔的夜空,有好几颗星星一闪一闪地散发光芒,不过都没有金星明亮就是了。
「什么东西怎么样?」
「以后的出路啊?」
我的身体立刻弹回原状,瞪向山西。
「我说你啊,那话是在挖苦我吗?」
毕竟我现在只是二年级,出路?这种东西不是一年后再考虑就行了吗?明知我目前的处境,还问出这种问题来,这不是故意找架吵吗?这个王八蛋。
但是山西却慌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嗯,我没有那个意思啦。」
喔?还真的手忙脚乱呀?
看来好像也不是故意想找架吵啰。山西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对我频频道歉,未了才以认真的神情问:
「如果没被留级,你原本打算怎么样啊?」
「嗯~~」
「你不是说过不想念皇学馆大学吗?三重大学不可能考得上吧?」
「啊,大概吧。」
「所以,你还是打算去东京啰?」
我这次换成以正面倚靠,胸部附近顶住栏杆,双手伸到栏杆上交握着。我瞄了山西一眼,那家伙仍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总觉得今天的山西很反常。
「大概吧。」
「那里香怎么办啊?」
「我之前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想到那里去嘛。」
「那现在打算怎么样啊?」
「现在?」
我想要争取思索答案的空档,所以试着这么反问。
山西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