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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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曾以为世界已经结束。
曾觉得世界已经消失。
不,是曾祈祷「快给我消失吧」。
小夜子静静沉睡的面容看来好平静,甚至似乎还带着笑意。其实,本来想要永远把她的身躯留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令人心惊的残酷事实是,身为医师的他非常明白「遗体」这种东西会逐渐出现什么变化。只要大概两天左右,双眼就会凹陷,皮肤会变得像蜡一样,内脏开始腐败慢慢变得不成人样。他实在受不了看到那副模样的小夜子,所以听从旁人建议迅速加以火化。
在火葬场,他抱着装有骨灰坛的桐木盒。
彻底吞噬她身躯的高温尚未完全冷却,手中的木盒仍留有余温,那就是自己最后一次感受到她的温暖。
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回想起和小夜子初识那时候。
自己十七岁。
她也十七岁。
那时候的自己和她到底都在看些什么呢?
「跟你说一件很好玩的事喔。」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总之是刚开始交往那时候,小夜子这么说。
「怎么啦?」
自己双手插在口袋中问她。
冬天的博物馆冷冷清清,宽敞的空间中就只有自己和小夜子。展示架上排列着一大堆朴素的瓷器或陶器,她偶尔会停下脚步,似乎很有意思地端详着那些东西。
老实说,他对什么瓷器或陶器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她高兴就好。
因为
在面露笑容的她身边很快乐。
「就所有人啊,学校朋友啦,对我和吾郎交往的事都劝我『别跟他在一起了』、『别继续交往了』。老实说,他们整天讲个没完,讲到我都觉得烦了呢。」
「是喔。」
那还真是情有可原,如果自己也是小夜子的朋友,大概也一样会好心地劝她「别继续交往下去了」吧。自作孽不可活啊,无药可救了。不过还是会觉得泄气,就算明白也会泄气。
他觉得彷佛正咽下沉重的石头时
「好了、好了,吾郎。」
小夜子拍拍他的肩膀说。
「提起精神来啊。」
「喔。」
「我非常明白喔。」
这真是格外慎重的一句话。他向她偷瞄一眼,小夜子满脸笑容,而且那的确是一张了然于胸的脸庞。她不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是在打马虎眼,是毫无犹豫地全心相信自己。
「喔。」
一阵感动直窜心头,自己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被人真心信任是这么棒的一件事。
「喔。」
所以,也只能点头而已。
「这个器皿好酷喔,颜色好漂亮。」
「」
「好开心喔,吾郎。」
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只好姑且先握住小夜子的手,紧紧一握,她也紧紧回握。那小手使尽力气回握的触感让人难以招架。怎么可能放手,自己想,不论是到天涯海角、世界的任何地方,我们都要一起去。
然后,他们沉默不语,只管持续往前走,在那不甚宽敞的博物馆里绕了好几圈,即便没有任何言语,暖意还有其它一切却确实存在。
步出博物馆时,他才好不容易开口:
「嗯小夜子。」
「怎么了?」
「我绝对不会再让其它人有理由对妳说那种话,也不会让妳受委屈,那个所以,我」
啪啪,肩膀被拍了两下。
「我非常明白喔。」
又是那句格外慎重的话语,然后嫣然一笑。
「喔。」
好棒喔,虽然也搞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好棒喔。
3
「肚子好痛,不想演了。」
藤堂真美在排练正进入状况时扔出这么一句话,让话剧社长柿崎奈奈怒火中烧。她本来不想让这女孩当主角的,虽然拥有舞台魅力,个性却叫人抓狂,一旦缺乏干劲,舞台就会被她搞得一塌胡涂。
这次好像就是没干劲。
听小道消息说,好像一周前和男朋友分手了。唉,不用说也看得出来,那个男的大概是受不了真美的任性,无法继续交往下去吧,这种戏码至今不知道反复上演过多少次,总之感觉上就是「又来啦」。
对于将高中生活全投入话剧的柿崎奈奈而言,为了那种事放弃重要的舞台简直荒唐,可是毕竟人家是主角,少了她舞台就无法进行下去。文化祭第二天就要上演,换句话说就是明天。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临时更换主角,所以现在非得忍耐不可。
「真美,妳好好演啦。」
虽然极力想保持冷静,却不自觉发出尖锐的声音。
「我也知道嘛~」
那个语尾的「嘛」是怎样,她是以为只要发出可爱的声音就会获得原谅吗?
「可是真美情况不好嘛,人家想休息了。」
她很受不了这种用自己名字称呼自己的女生,像她本身也是女生,无论如何就是做不出这种事。而且很不可思议的是,用自己名字称呼自己的女生还很受男生欢迎,所以男生那种生物肯定也是笨蛋吧。
你们难道不知道那种女生的个性有多糟糕吗?
因为真美「好想休息、好想休息」地嚷个没完,最后拗不过她只好决定休息。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还真难,事实上应该直接对她怒吼「少给我撒娇了」,但是一不小心逼过头的话,真美就会更没干劲,一旦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这个舞台不就更难成功了吗?令人懊恼的是,真美的确拥有演员应该具备的魅力,该说光站在那边现场就会随之亮起来吗?那是与生俱来的舞台魅力,单凭这一点就难以被他人取代。
她持续紧握卷成筒状的剧本,靠在窗边叹息时,副社长相马千佳走了过来。
「这样下去不妙吧,这次的演出。」
她直接了当地道出内心感觉。
「妳也这样想吗?」
「是啊,真美这次大概不能用了吧,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剧本,看样子大概连台词都没有好好背起来。」
「大概吧。」
「明天就正式上场了耶,怎么办啊,社长?」
平常都是叫名字的千佳刻意用了「社长」这样的称呼,让她觉得有点压力。
胃部频频抽痛。
「以前也是这样,真美只要正式上场就会配合我们的。」
「是『有时候』会配合我们吧?」
「」
「唉,反正社长是妳,就由妳全权负责了。」
千佳这女人,还真是毫不留情呀。
「妳也不想失败吧,社长,这可是最后一场演出了。」
高中毕业后,应该就不能再像这样演出舞台剧了,这次可说是高中生涯最后不对,恐怕是人生最后的舞台。练习发声、熬夜推敲剧本、在紧张中迎接正式演出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即将结束,就会感到落寞得不得了。虽然当初是在劝说之下莫名其妙加入话剧社的,但后来却逐渐乐在其中,要说把高中生活的一切全奉献给这两年也不为过,正因为这样,就更想让这次的演出成功。
但是,照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的。
以真美目前这种状况,大概会变成一出有够尴尬的话剧吧,周遭气氛越是严肃紧绷,就越会突显出真美的漫不经心,那种反差当然会感染到观众,结果不论是演出者或观赏者都只会坐立难安而已。
犹豫再三后,她试着对千佳吐露心声:
「干脆把真美的台词一口气删掉吧。」
「妳说『删掉』是?」
「总之,那个女生光是站在那里就够有舞台魅力了,既然这样索性就让她站个彻底吧。她的台词原本就只有开头和后半段的部分,我们只要把开头整段删掉就行了,就从公主变得不能说话那边开始。」
故事概要很简单,某个国家有个美丽的公主,她的声音宛如鸟鸣优美,全国上下都以公主为荣,国内外的求婚者也络绎不绝。后来,一个坏心眼的魔法师出于嫉妒而夺走公主的声音,失去声音的公主镇日绝望地以泪洗面。求婚者全都努力地想帮公主找回声音,结果却徒劳无功,最后好不容易出现一位青年,以魔法之语帮公主找回声音。
「就从公主变得不能说话那场戏开始,然后由旁人说明前因后果。那样的话,真美只要负责站着、或哭一哭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台词吧。」
「原来如此,可是戏剧长度不就缩水了吗?」
「比起整出戏缺乏张力要好多了吧。」
「说得也是啦,可是剧本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搞定的,熬夜重写就能赶得及明天演出,剩下的就只要大家同意了,因为要重新背台词才行。」
「毕竟明天就要上场了耶。」
「只要有心,就一定可以办到的。」
喔,千佳呢喃后陷入沉默。这招的确是兵行险着,根本就不应该是正式演出前一天的选项,拖到最后一刻才下定决心也是自己失策,理应及早舍弃真美的。
「真美不会闹别扭吗?」
被说中痛处了。
「那个女生就只对这方面特别敏锐,她会察觉到剧本是因为她的关系才改的啦。」
「就算闹别扭也无所谓,反正她只要默默地站在台上就行了。」
「如果跑掉的话呢?」
「她不会跑掉的啦。」
她说出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
彼此认识毕竟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千佳毫不留情地追究到底。
「我是说『如果』跑掉的话啦,真美以前不是跑过一次吗?妳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吧,虽然找到人代打,却成了糟糕透顶的表演,不是吗?我看会旧事重演的。」
「到时候就由我来演公主吧。」
「妳来演?真的?」
她明白自己满嘴胡言乱语,自己才没有扮演公主的舞台魅力,所以才会退居幕后不参与演出。但是,万一真美真的跑掉,也只好这样了。果然会变成最糟糕的舞台吧,无论如何总得先开幕呀。
那时候,她无意间察觉。
「那边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咦?谁?」
「在后面参观的那个女生,不是和水谷美雪在一起吗?」
啊,千佳点头。
「秋庭里香,一年级却已经十八岁了,其实和我们同年。」
「头发好长喔。」
她突然灵机一动,故事设定中公主的头发非常长,真美因为是中长发,所以有帮她接发,如果是秋庭里香就能直接上阵了。
舞台魅力,有。
这点无庸置疑。
光是倚靠在后面墙壁上,都能立刻跃入眼帘了。教室中所有人都有意识到她,就连平常眼中只有自己的真美也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瞄秋庭里香。
真是很不得了的存在感。
「那个女生头发好长喔。」
大导演的热血开始沸腾。
「嗯,真的。」
「公主的头发也很长吧,真美虽然有接发,可是毕竟是便宜货,妳不觉得有点不自然吗?」
「不会啊,都是这样的吧,舞台上看不清楚的。」
「可是如果是直发,就会更出色呀。」
好不容易,千佳似乎也会意过来了。
「这丢不,妳该不会是」
「只是想一想而已啦,妳想嘛,毕竟有备无患呀。」
不自觉地笑了,自己也还满坏心的耶。
「这是为了真美跑掉的时候,能有个备案嘛。保险起见啦,保险起见。」
4
拿回相机、看了三十分钟店,最后终于获得解放时,肚子也饿扁了。虽然偷吃咖啡店里要卖的三明治也是一招,可是那样总感觉很差。当我饥肠辘辘地正想走出教室时,被人从后面叫住。
「戎崎学长。」
是当班长的那家伙。
「谢谢你。」
他很有礼貌地低下头。
「不会,本来就轮我当班。」
「是这样没错啦。」
「还满好玩的。」
我撒了个谎,随即迅速走出教室。尴尬、实在尴尬,留级后已过了半年,如今在班上仍是格格不入。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慢慢地就会习惯怎么可能嘛,今后同样的日子仍将持续下去吧。
我一边叹气,一边在校园中闲晃,校内洋溢着办活动的气氛。有个模仿李小龙的团体甩着双节棍,发出怪声同时冲过走廊。二年C班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就在教室公开演出超人战队秀,怪人漂亮的一记飞踢让红色超人应声倒地,动弹不得,怪人和身边手下见状急忙趋前照料。隔壁的二年D班是俏女佣咖啡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扮女佣的是男学生、女学生则穿着男生制服,概念错得离谱的店内空无一人。来关心情况的女老师一走进店内,粗嘎声音所喊出的招牌台词「欢迎光临!主人!」随即响彻校园,女老师被吓得往后倾,然后匆忙逃离店内。当我正在观察那家店的情况时,竟和其中一名女佣四日相接,我在心底念着「不妙」,一边拚命仓皇逃逸。呼,还真危险。如果被硬拖进去,说不定会饱尝地狱的痛苦。再怎么说也不用穿什么迷你裙吧?迷你裙!至少也应该先剃毛,不,那样也很恶心。
我才在想这些时,身体侧边被戳了戳。
「嗨,戎崎。」
是山西,笑嘻嘻的。
「你来一下啦。」
「干嘛?」
「别问这么多,来就是了。」
显得格外强势的山西,把我带到视听教室,不知道为什么入口处站的是柔道社的山崎,他目光锐利地扫向四周。视听教室的门上贴着一张纸,上头以四四方方的文字写着「古典俄罗斯电影播映会」,古典俄罗斯电影?是从什么地方弄到这种东西的啊?
「你饶了我吧,什么俄罗斯电影。」
我想逃,山西却硬是拖住我的手臂。
「不、不、不,很棒喔,俄罗斯电影。」
「这个无所谓,我肚子饿了。」
「肚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那就是俄罗斯电影,那可是一部撼动人类,不对,是男人这种生物存在根源的电影喔。」
「存在根源?撼动?你是说俄罗斯电影?」
完全不了他在说什么,我此时虽然如坠五里雾中,但是山西整个人认真到不行,双眼异常认真,鼻孔也涨得老大。山西用力点头,气势十足地把手放上视听教室的门。
「进去啰。」
山崎对山西这句话点点头。
「为什么会有守卫啊?」
「让女生跑进去就糟了啊。」
「女生?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进入室内的那一瞬间同时揭晓,视听教室中所播映的恐怕是属于违法的东西吧,至少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应该带进校园的物品。在一百吋屏幕上所播映的那个比实体还大,响亮的喘息声直接冲击脑袋,整间视听教室因为挤在其中的男学生所散发出的热气,让人感到沉闷凝重。每个人都陷入沉默,只管凝视屏幕。
「怎么样?很猛吧?」
山西得意洋洋地说。
我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的确很猛。哇,可以这样做吗?」
「喔,呜哇。」
「太夸张了吧。」
「嗯,竟然可以那样。」
「哇。」
我和山西就只能像白痴一样,一直重复这些话。的确,那真的是撼动人类,不对,是男人这种生物的存在根源。好猛喔,俄罗斯电影好猛喔,不对,不是俄罗斯电影。
我约里香去看话剧社的采排,其实本来是想和世古口到处逛逛看节目的,可是他一直都在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