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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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约里香去看话剧社的采排,其实本来是想和世古口到处逛逛看节目的,可是他一直都在帮天文社弄东弄西的。真是的,世古口他人面还真广呢。
「没想到世古口,竟然很受欢迎耶。」
终于忍不住抱怨。
「一大堆人都会来拜托他。」
「因为他很温柔呀。」
「说的也是,不管对谁都很温柔耶。」
终于忍不住叹气。
呵呵,里香笑了。
「怎么了嘛?」
「没什么啊~~」
「很讨厌耶。」
我用身体撞她一下,里香也撞回来,在这撞来撞去的过程中,好像也跟着开心起来,彼此都发出嗤嗤笑声。里香她有喜欢的人,而我也有,莫名地就是能够了解那种情绪。我们都是女生、又是同年,里香大概也像我一样,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恼、迷惑吧,一定也有过满脑子只想着某人而失眠的夜晚。
「小裕跑哪去了呢?」
好了,该我稍微反击一下了吧。
「谁知道啊,跑哪儿去了呢?看店时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开始过来找我了吧。」
「妳还真放心耶。」
「因为裕一就像狗一样啊。」
「他不来,妳会觉得寂寞吧?」
「哪会啊」
那死鸭子嘴硬的声音有点可爱,虽然表面上极力保持着镇静,其实却觉得不好意思。呵呵,我坏心眼儿地笑了,这次换里香撞我的身体,我当然也撞回去,然后两人还是像刚刚一样又嘻嘻哈哈地笑了。
找一天好好地问问里香吧。
是不是曾有过失眠的夜晚。
我们两个倚靠在墙上,看着众在讲台附近的话剧社学生的一举一动,一低头,长得有点长的头发就垂下来,让面颊感觉痒痒的。从发丝间隐约可见我和里香的双脚,两人都不是大人的脚,而是孩子的脚。再过一、两年,腿部线条也会稍梢改变,到时候双脚就不再是这个模样,会彻底变成大人了。而我那双从一年级穿到现在的校园便鞋,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了,里香的却还很洁白,要穿到像我这双这么脏还要两年半,在这段期间里香都要持续来上学。一想到这里,就会觉得很羡慕里香。
「好好喔,可以继续来上学。」
发丝一边东摇西晃的,我试着说出这样的话来,东摇西晃的仅止于发丝而已吗?
「里香,妳还有两年呢。」
「我会好好享受的,高中生活。」
「好好喔,要不要跟我交换?」
「才不要哩。」
两人的声音都隐含些许笑意,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乐在其中呢?虽然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可是我说不定是因为能像这样和里香交谈而感到开心。
「对我来说,这是最后的文化祭了呢。」
「觉得寂寞吗?」
「有一点,对于完全的结束总会觉得寂寞吧。」
「说得也是。」
在她回答前,隔了好一会儿的沉默,我对此没想太多又继续说:
「这是里香妳第一次的文化祭耶。」
是的,别想太深才好,像里香应该也不希望任何事都务求甚解吧,所有的一切并不一定全都得化为语言才正确。
有时姑且模糊以对(或者该说是敷衍带过?)反而是好事。
「嗯,第一次。」
「觉得怎样?」
「很好玩呀,大家都展现出和平常不一样的另一面,其实偶尔举办这种活动也很好啊。该说是『日常』和『非日常』吗?」
「『日常』和『非日常』啊。」
两人接着什么都没说,只管发呆,射入午后教室的光柱中,有无数的尘埃飞舞,窗棂及书桌的影子落到地面上,仔细一看那些影子正缓缓拉长。从发丝间窥见的里香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似乎像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光都会让她开心得不得了,她双眼所见的风景或许和我的有些不一样吧。
日常和非日常
拥有明天、拥有后天,我就像这样理所当然似地相信自己拥有未来,不论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吧。明明害怕这世界的不确定感,然而有时却又心存侥幸,恐怕那样也活得比较轻松吧。与其随便乱想裹足不前,不如什么都不想地迈步向前反倒走得长远。但是,还是有人无法背负这种命运,不论是明天、后天,甚至是今天都无法信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活在当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呢?是觉悟抑或是放弃?
我一边摇晃着身躯,同时望着同样摇晃的影子。头发及头发的影子同样随之摇晃。虽然也想要问问里香,但是又觉得还是别问比较好,是的,有些事或许还是暧昧不明的比较好。
好不容易,里香先开口:
「所谓的『话剧社』平常都是像这种感觉吗?」
「这种是」
「气氛很沉重。」
「嗯,这么说起来好像是这样耶。」
话剧社感觉上似乎的确进展得不顺利,社长柿崎在生气,演主角的是个只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的女生,那个女生也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社员则是个个闷闷不乐。明天就要正式演出了,这样子没问题吗?不久后,有部分社员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消磨时间吧,索性开始发声练习,A、E、I、U、E、O、A、O,慎重其事地张大嘴一个个发出那些音。一回神,里香和自己的嘴巴也跟着动了起来,KA、KE、KI、KU、KE、KO、KA、KO,没发出声音就是了。
我和里香四目相接,里香似乎觉得很有趣地笑着,一边动嘴巴,我也跟着笑了。当我们悄悄跟着做发声练习时,柿崎走了过来。
「水谷,妳来一下好不好?」
我没想到有人会跟我说话,吓了一跳。
「没问题,可是什么事啊?」
「妳来这边一下。」
我被叫到稍远处。
「什么啦。」
「在妳旁边那个是秋庭同学吧?」
「里香怎么了?」
「有事想拜托她,可不可以帮我们传个话?因为我都没和秋庭同学说过话耶。」
「什么啊,要拜托什么东西?」
那回答让我大吃一惊。
「那种事情,我觉得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没问题的,就只是站着而已。」
「就跟妳说不可能了。」
「反正妳就先跟秋庭同学说说看嘛。」
都已经被死缠烂打地拜托成这样了,也不好意思再拒绝,更何况要不要接受,也得让里香白己决定。
里香,我叫她名字。
可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吧,里香满脸问号。
「这个女生叫柿崎,说有话想跟妳说。」
「临检~~!」
某人大叫。
「鬼大佛来了~~!」
紧接着,视听教室的门被敲得咚咚作响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快开门!」、「你们这些家伙,到底在这里搞什么东西」一个粗嘎的声音隔着门扉响起,那正是鬼大佛没错。「老师这没什么,」、「我们只是在看俄罗斯电影,」、「一刀未剪的高格调俄罗斯电影。」耳边传来山崎隐约透露心声的悲痛叫嚷,不过就在地板彷佛遭受重击般,发出一阵地鸣般的声响后,就再也听不到山崎的声音了,虽然山崎本身在三重县高中柔道界也是出了名的猛男,但是碰到鬼大佛这种角色,毕竟还是屈居下风。
「山崎~~!」
又有某人大叫。
「你那男子汉的气魄,我们都确实感受到了~~!」
「山崎~~!」
「惨了!快逃!」
「从哪里逃啊!这里可是三楼耶!」
「屋檐啊!沿着屋檐到隔壁教室去!」
「也有这一招喔!」
「山崎~~!山崎~~!」
教室内陷入一片恐慌,一旦被发现在这种地方看这种东西就会被开除的。有人打开窗户正想沿着屋檐逃到隔壁教室,有三个人抱着大量录像带从放映室飞奔而出,那三人抱着录像带没头没脑地在教室里乱窜,另外还有七名勇士拚死抵住视听教室的门。「屏障、快筑起屏障」,有人大叫,不久后视听教室的门碰一声地被重重撼动,大概是失去耐性的鬼大佛直接用身体撞门吧,抵住门扉的其中三人没两三下就被撞飞出去,只剩下四个人勉强顶住。
「戎崎,惨了!」
「喔!」
我和山西见状便急忙冲过去,另外还有数人也跟着一起冲过来,总共加起来约莫十人拚命抵住门扉。
「快一点!从窗户逃呀!」
我转头对抱着录像带的那伙人大叫,只要把证据藏起来,大概就能勉强一问三不知、装傻装到底吧,很幸运的是这不像抽烟,并不会残留烟味。「横队进攻,把手臂挽起来吧。」隔着门扉听到鬼大佛这么说。「用身体撞,直接把那什么门给撞破。」
「来啰!」
山西以悲壮的声音大叫。
「对冲击防御!」
「喝!」
我们抵住大门的所有人齐声吶喊,使出浑身力气。大门那边传来男老师队伍的叫声,他们一边「喔~~」地吼叫,同时挽着彼此手臂冲过来。随之而来的是远远超乎想象的猛烈冲击,被稍微撞开的大门一角恰巧碰到我的额头,整颗头顿时一片空白。
「不要退缩!第二波,要来啰!」
「喔!」
「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
「别想进来!别想进来!」
我们勉强挺过再次的冲击,但是有一个人因肩膀承受不了冲击而呻吟脱队,接下来又因为老师们持续的身体冲撞,我们宝贵的战力一一不支倒地,我被撞伤的额头也开始渗血。
「快一点!还没好喔!」
我回头确认情况,运输部队已经开出一条沿着屋檐迩到隔壁教室的退路,正以接力方式快速运出大量的录像带。到底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把那些东西全都运出去呢?我们究竟还要承受多少次身体冲撞呢?
没办法了撑不住了
眼见堆积如山的大量录像带、陷入混乱的运输部队,放弃挣扎的情绪逐渐涌上心头,这样下去是撑不到最后的吧。
「戎崎,来啰!」
「喔!」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多余时间思考,男老师队伍的突击实在过于猛烈,目前可以确定那边有鬼大佛、体育的岛村、橄榄球社顾问加藤加入,从吆喝声分析好像连物理的田岛或国语的滨崎,还有英语的仁志田都加入了。单凭「冲锋陷阵、歼灭敌人」(注:出自《古事记》安倍仲麻吕和歌作品,二战期间被选为日本陆军纪念曰鼓舞军心的口号)的信念,男老师队伍一再突击,就在那每一击的过程中,防御的男学生也一一脱队。本来体型就已经差人家一大截,对方又可以藉由助跑加强突击力道,相对地我们这边却只能死命抵住门扉而已。虽然情况很明显对我们不利,但是一个人倒下又会有另一个人补上,两个人倒下又会有另两个人补上,所以勉强还能维持势均力敌。很幸运的是我们拥有齐聚于视听教室中男学生的色心不,是人数,即便体格或马力屈居劣势,不过以军队数目面言是我们这边居上风。
既然我们这边很辛苦,他们那边应该也很辛苦才对。
撑下去,撑得下去的。
眼见在每次突击后减少的同伴身影,我和山西心头不,是所有防御大门的男学生心头就会反复出现同样的念头。
「好了,全运出去了。」
好不容易才听到运输部队的声音。
「俄罗斯电影!快点在屏幕上放俄罗斯电影!」
「有『我的村庄曾是战场』耶!还是要放『安得烈?卢布耶夫』?」
「笨蛋!你这个电影宅男!现在根本就不是说那些东西的时候吧!」
「什么都好,放就是了啦!快一点!」
「好了!放了!」
「好了,戎崎!」
但是,我们这批防御部队没有任何人想离开这道门扉,这已经和什么电影没关系了,现在哪管那些啊,白痴。那才不是问题呢,事到如今拚的就是一口气,这是男老师对抗男学生的总体战不,是男人对男人赌上灵魂的战斗,少在那边多嘴。
绝对不会让你们开门的!
死守!
随着男老师队伍逼近时所发出的吶喊,我们也发出吶喊回应。
「喔喔喔喔喔~~!不会输给你们的啊啊啊~~!」
5
「山上祭?」
谷崎亚希子听到这个字眼时歪着头。
「那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裕一他们学校的文化祭啊,那里也是我的母校呢,虽然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文化祭,妳就去看看怎么样?」
跟她说这件事的是后进护士久保田明美,两人正好在准备点滴。虽然是很单纯的作业,不过绝不能掉以轻心,一旦不小心出错可是会闹出人命的。明美她年轻归年轻,手脚却很利落,一一将药水混和,很明显地就是比她这边正确迅速。她稍微在心底咂舌,我这人还真是粗手粗脚的耶,虽然早就明白了。
「可别算我一份喔,我从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很讨厌学校,现在也不想去,光看到校舍就想逃了呢。」
「可是我想去耶,因为我以前很喜欢学校。」
「那就去看看啊?」
那天要上白天班呀,明美似乎很遗憾地说。
「文化祭喔。」
学生时代,那种活动翘掉是理所当然的,想到学校那些活动就烦,根本不想参与,自己又没加入社团。如果没记错,早上点名一结束就会立刻跑到屋顶去,整天和朋友玩花牌(注:日本传统纸牌游戏,由一至十二月代表性植物为花色的四十八张牌,变化出不同的游戏规则)。不论是一年级、二年级,或三年级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战绩呢,输、输、大胜总共大概就赢了两千圆吧,不对,也很难说吧。
「我以前是话剧社的喔。」
「咦,是喔。」
她觉得很意外,明美总而言之就是个朴实的女孩,头发是漂亮的黑发,也不太化妆,交代她的事情总会很认真地处理好,不过就是不够机灵。当患者满嘴胡说八道时,也没办法当场做出判断,常需要拜托他人,总之呢,就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那种人。她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明美,站在舞台上发出响亮声音的样子。
大概是心中所想被察觉了吧。
「常常被人家说不是这块料就是了。」
明美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就只有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才能觉得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
「妳是说完全投入角色吗?」
「也不是那个意思。」
只见明美秀气的圆圆小手将安瓶刺入点滴袋,注入规定的分量后迅速拔出,然后又继续下一瓶。仔细一看,不论是使用前或使用后的安瓶,都整整齐齐地照顺序排列,所以才能又迅速又正确。只不过,要像那样排列好,事前大概要花一番功夫准备吧,如此看来这个人到底该说是机灵还是不机灵呢?
「该说是呈现出真正的自己吗?」
「啊,原来如此。」
有时开着SILVIA奔驰在空荡荡的道路上,有那么一瞬问所有思绪会突然放空,不论是手臂或双脚都和车子融为一体,简直像化为同种生物一般,只管跑在眼前笔直的道路或婉蜒的弯道上。像那种时候,自己是自己,同时又不是自己,和某种更庞大的东西紧密相系,世界、或是时间什么的总之搞不太清楚啦。
她所说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吗?不对,大概有点不一样吧。
「有三年级的学生请我去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