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余忠老汉的儿女们-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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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抹抹嘴,放下酒瓶,却唱起一首山歌来。这山歌玉秀也十分熟悉,是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哀悼早死女儿的《哭女歌》。开船的老大爷唱得十分忧伤:
“斑鸠哭儿叫咕咕,
娘哭女儿泪珠珠!
一岁跟娘怀中耍,
二岁跟娘地下爬,
十七十八人长大,
女呀女,
黄泉路上咋要丢下娘?
往日见女娘心欢,
今日想女娘流泪。
女呀女,
你咋不想想爹和娘!”
歌声凄切、悲伤,和着江中心呼呼刮过的河风,让人伤心欲绝。玉秀知道这是好心的老大爷,不放心自己,以为自己要去寻绝路,而有意唱给她听的。一时,她泪如雨下,伏在船舷上恸哭起来。
到了对岸,她才抬起头,感激地望着老大爷。老大爷才再次问道:“姑娘,你到底是咋回事,咋个遍身是伤?”
玉秀见老大爷是好人,才告诉他说。“是我丈夫打的。”
老大爷大惊失色,不肯相信地说:“有这样狠毒的丈夫吗?哎呀呀,也真下得了手!好好,姑娘,回娘家多住些日子!”老大爷把她当回娘家的了。说着,又过来扶着玉秀,把她送下船。
玉秀心里再一次感到了温暖,过了河,也觉得安全了。她向老大爷说了声谢谢、就朝氮肥厂慢慢走去。
到了氮肥厂,朱健上早中班,过一会才下班。文英上晚中班,这时正在宿舍里,愉快地一边哼着一支歌儿,一边织着一件毛衣。小小的屋里,不但四面墙壁上还保留新房的气氛,文英的心里,也还荡漾着初婚不久的甜蜜和幸福。她听见敲门声,以为朱健下班了,立即高兴地说:“来了!”说着,就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可她立即呆了。门口站着的不是朱健,而是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的玉秀。
半天,文英才不安地问:“玉秀姐,你咋了?”
玉秀的嘴唇急剧地哆嗦着,过了一刻,她才猛地扑在文英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文英更加慌乱了,着急地搂抱着玉秀,连声问:“玉秀姐,究竟发生了啥事,你快说呀?”
玉秀只是哭,什么也说不出来。文英发现了她脸上的伤,又去解开了她的衣服。立刻,玉秀身上的一块块紫色的伤痕,展现在文英面前。
文英无限惊骇地看着那些充满乌血的伤痕,清澈的眸子里像飞进了沙子一样,上下眼皮眨动了几下,两道同情的眼泪淌了下来。一边淌一边颤声问:“玉秀姐,这是……谁打的?”
玉秀这才抽泣着回答:“石太刚……”文英一听,突然紧紧地抱紧玉秀,悲痛地说:“玉秀姐,我苦命的玉秀姐呀……”说着,两个女人哭成了一团。伤心的哭泣在这还洋溢着喜气的新房里,显得很不协调。
哭过一会,文英把玉秀牵到床上,让她坐下,说:“玉秀姐,你先躺着,我去找厂医来给你看看!”
玉秀说:“我连累你们了!”
文英回答:“玉秀姐,这时候了你还说啥客气话!伤在你身上,也同样痛在我们心里!”说着,匆匆出去了。
过了一会,文英回来了,可厂医却出厂去了,没找来。
没一会儿,朱健也下班了,回来看见玉秀的伤势,也既气愤又同情。三个人商量起办法来,文英主张立即把玉秀送到县医院里,先把伤治好。可朱健觉得去县医院治伤大冒险,万一再落到石太刚手里,玉秀肯定还会遭到更大的折磨。他主张玉秀就这儿住下来,等厂医回来了,就让他来看看,不行再想办法。玉秀听了,看了看他们这间只有几平方米的宿舍,她在这里睡了,就没朱健和文英睡的地方。再说,长期住在这儿,他们的工资又低,也不是办法。因此,玉秀又坚决不同意。文英又建议住到爸爸妈妈家里去,但朱健觉得不妥。因为石太刚正愁找不到茬子。最后,大家都觉得还是回娘家住好。朱健说:“听说法律上有规定,夫妻感情破裂分居达到一定时间,法院可以判决离婚!”
玉秀听了,忙说:“还有这样的规定?”
朱健说:“有!只是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
文英也说:“这样也好,玉秀姐,好歹是自己娘家,哪个爹娘也心疼女儿的!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如果石太刚敢到你娘屋来逞凶,那儿的乡亲也多,还有,你随便到哪里躲起来,他也找不着你!”
这一说,玉秀也坚定了信心,说:“先前我也是打算回娘家的,半路上被石太刚抓住了,害怕了!”
文忠听了,说:“你别怕,玉秀姐!我们现在去租辆车,你藏在车里头,朱健再送你回去,石太刚抓不住你的!只要回了家,你就不用害怕了!”
玉秀说:“那是,回到家里我就放心了!”
商量好了,朱健便立即出去租车。文英为玉秀弄了一点简单的饭菜,可玉秀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没过多久,朱健进来说:“车租好了,在大门口!”
文英听了,忙扶着玉秀走出去。厂门口,果然停了一辆小四轮客货两用车。文英把玉秀扶到车,坐好了,才说:“玉秀姐,我马上上班,不能送你了。过段时间,我专门来看你!”说着,掏出一百元钱给玉秀,说:“去买点滋补品补身子!”
玉秀知道文英他们的日子很紧,厂里效益不好,工人基本工资都不能兑现,就坚决不肯收。文英把钱塞在她怀里,就急忙跳下车,玉秀想还她也不能了。
文英又把朱健叫到一边,低声说:“回来时,去告诉二哥一声!”
朱健点着头说:“我晓得!”
说完,朱健上了车,汽车发动了。隔着玻璃,文英向玉秀挥着手,再次鼓励地说:“玉秀姐,一定要挺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说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声音也发起抖来。
玉秀同样噙满了泪水,她也想朝文英举起手,却举不起来。
汽车鸣叫一声喇叭,开走了。文英一直目送着汽车上了公路,渐渐消失了,才转身走进大门。
22
文英的晚中班,实际上只从下午两点上到六点——氮肥厂亏损严重,两个生产车间已停了一个,工人每天实际只上四个小时的班,轮流着休息。下班后,文英随着工人们走出车间,走过厂区的水泥道路,然后朝宿舍走去。走到厂部办公室门前,忽然看见林平挟着采访包,挎着相机,正站在大门口注视着他们下班的方向。从人群中,他一眼看见了文英,同时,文英也看见了他。霎时,两人都显出了几分意外和激动的神情。林平向前疾速地走了几步,张了张嘴似乎想喊,可看见了众多的工人,他没喊出来,并停住了脚步。文英不知是为这不期而遇的重逢愣住了,还是有意让开下班的人群,也不由自主地站住了。从那次在宁安市不辞而别回来以后,她只和林平在大街上匆匆见过一面。那是父亲生日的前两天,她去一家装潢店里为父亲买匾。买好匾刚走出店门,就碰巧遇见了迎面走来的林平。林平看见她,兴奋地跑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文英不敢正视林平的眼睛,她知道那天不辞而别很对不起人家,人家毕竟是爱着自己的。她又想起在二哥事情上林平帮的忙,还没当面感谢他,于是就说:“林平,多谢你上次帮了我二哥的忙!”
林平听了,话中有话地说:“文英,如果不是你,我会认识你二哥吗?”停了停,又真诚地说:“文英,你们家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去办!”
文忠听了,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这感激中还夹杂着了一种别样的东西。她真怕这种东西泛滥上来,于是就明知故问地岔开话题,说:“学习结束了?”
林平看见了文英的窘相和慌乱,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他点了点头,看着文英手中的匾问:“你这是……”
文英急忙回答:“我爸后天六十大寿!”
林平“哦”了一声,刚要说什么,文英却先开口了,说:“我要回去了,我们以后再聊吧!”
林平听了,似乎吃了一惊,忙盯着文英问:“你就要走?”
文英点点头,说:“是的,我得回去了,下午还得上班。”说完,她转就身走了。
可是这时,林平在她身后大声喊了起来:“文英——”
文英回头一看,见林平眼里闪着炽热的光芒,几步追了上来,深情地说道:“文英,为什么这样忙呢?难道,永远不到我办公室坐坐了?”他把办公室三个字说得特别响。说完,两眼怔怔地望着文英,似幽怨、似期待,也似鼓励。
文英见了,脸更红了,她知道他心里渴求的是啥。可是,她不能了,她已经做了人妻!她低下头,过了片刻,才轻声说:“我结婚了!”
林平说:“我知道,文英!可这并不影响他……”
文英急忙打断他的话,说:“不,林平,让我们今后永远做好朋友,做兄妹!我真的有事,要回去了!”说完,又转身走了。
可林平又追了上去,这次不再说别的了,只关心地问:“文英,告诉我,他对你好吗?”
文英点了点头,回答说:“很好!”
林平似乎放心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又问:“他知道我们过去的事情吗?”
文英吗:“只要今后不再发生那些事情,他会永远爱我的!”
林平听了这话,又看了看文英目光中流露出的一种坚定不移的神情,就一直没说话了。他默默地把文英送到码头,在文英上船时,他才充满深情地真挚地说:“文英,我祝你幸福!”同时,目光中也流露出了怅然的色彩。
文英听了,半天才对林平挥挥手,内心中也似乎充满了许多矛盾,说:“好,再见了,林平!”
两人就这样分别了。可今天,却又意外地在厂里重逢了,这让文英内心既激动,又多少有一些不安。两人相隔一段距离默默地站着,直到人群走得差不多了,文英才向前走去。她的脸上浮现着一层淡淡的红晕,走到林平身边,笑了笑说:“你来采访?”
林平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从文英脸上拣了过去,然后点了点头说:“是的!听说你们厂有三个月发不出基本工资了,亏损相当严重,厂领导正在想办法扭亏增盈,我来核实核实!”
文英听了,一下子又显出了乡村少女的调皮神态,开玩笑地说:“(口火)!居然还有人想着我们没发工资!”
林平又仿佛看见了几个月前,那个开朗、热情、大方、纯朴而顽皮的农家姑娘。往事涌了上来,历历在目,禁不住内心里涌动起了一种燥热和激动,就又深情地看着文英,也用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文英,别人我可以不想,但怎么也不会忘了你!”
文英听了,知道林平说的是心里话,一种被人关怀着的幸福感涌了上来,使她的脸焕发出了妩媚的光辉。她本想迅速离开这里,理智也一再提醒她快走,别老站在这里让人们看见怀疑他们。可是,他的脚步好像有些不听使唤,迟疑着不肯往前挪动。
林平似乎看出了文英内心的矛盾,过了一会,又亲切地喊着文英说:“文英,到了这里来,难道不邀请我到你的新房里坐坐?”
文英犹豫了,吞吞吐吐地说:“这……房里凌乱得很!”
林平说:“凌乱怕啥!文英,说实话,我就是在等你!”
“等我?”文英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林平。
林平点着头说:“是的,采访早就结束了,我听人说你六点钟下班,就专门在这儿等你,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说到这里,林平又笑了起来,故意摊开了两只手掌说:“可是,你看,你多不仁义,连邀请我坐坐的客气话也没有!”
文英脸红了,她实在找不出拒绝林平的理由,半晌,终于说:“走吧!屋子很简陋,请多包涵!”
林平高兴了,随了文英一道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尽量找轻松的话和文英开玩笑说:“简陋怕啥,总比王宝钏的寒窑强吧!”
可文英却没答话,反而显出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不知道邀请林平去寝室里,是对还是错了?甚至有点儿后悔没有拒绝林平的要求。
到了文英寝室,林平四下看了看,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新房的甜蜜气氛。他放下采访包和相机,眼睛落在了墙上的大红(喜喜)字上,半晌,才夸奖地说:“还说凌乱?收拾得真不错呢!”
从走进屋子,文英突然有了一种慌乱的感觉,心脏也“突突”地加快了跳动。她忍住内心的不安,强作镇静地拿起杯子去为林平倒水。林平突然问:“朱健不在家?”
文英听了这话,手哆嗦了一下,开水差点倒在了手背上。她没答林平的话,放下暖水瓶,把开水端在林平面前,说:“你喝茶吧!”
说完,文英刚想转过身去,林平忽然喊住了她,说:“文英,现在我告诉你一句心里话!”
文英心里一紧,忙避开他的目光忐忑地说:“啥话?”
林平说:“听到你们厂发不起工资的消息后,我就一直在心里想为你换个好单位,可没有征求到你的意见。我今下午等你,就是要问问你同意不同意?”
文英听了,不但心里松了一口气,而且两眼闪出了激动的光芒,急忙说:“为啥不同意?当然愿意哟!”停了停又轻声问:“换个啥单位?”
林平说:“具体单位我还没想好,但我一定会为你去活动!肯定不会再让你到企业。你有文化,人也聪明,如果到了行政事业单位,不会干得比别人差。你放心吧,我会为你尽心尽力!”
文英心里立即涌上了一种说不尽的感激之情,这种感情使她全身都充满了热乎乎的感觉。她一双波光盈盈的大眼里,闪烁起了温柔、愉悦的光芒,对林平真诚地说:“我放心!我当然放心!”
林平默默地把目光移到了文英脸上,文英的神情变化,使他觉得有一股火焰烧遍了全身。那种对她的思念、渴望和爱慕一齐涌上了心头,使他再也无法抵抗来自内心深处那种卑劣的念头了。他突地朝文英扑了过去,像过去在办公室里一样,紧紧地抱住了文英,接着在她脸上忘情地狂吻起来。
文英没想到林平的感情会这样像火山一样爆发,她还在心里努力坚守着自己的一股意念。可又不好太无情、太过分地拒绝、反抗他,只得尽量躲避着林平的亲吻,口里像小孩子一样说:“别这样了!别这样了!”
可这种要求和拒绝在林平的狂情面前,显得太娇弱无力了,反而更加煽起了他的激情。他把文英抱得更紧,吻得更厉害了,一边吻,一边说:“不!文英,我忘不了你!我大爱你了!”
文英躲避了一会,内心的那股意志逐渐飘飞出了灵魂。那些过去和林平在一起的狂热、温情、快慰……等等,一齐涌在了记忆的屏幕上,接着,感情和理智经过短暂的交锋以后,感情终于取得了胜利。她不再躲避、拒绝林平的亲吻了,像一个经过长途跋涉而疲劳已极的人一样,她乖顺地躺在了林平怀里,静静地让他像吸吮一颗香甜的果子似的,在她脸上吸着。过了一会,她颤栗起来,脸庞变得通红。她不再是一个仅仅乖顺的孩子了,而成了一个在沙漠中爬行而渴望绿洲的人,抬起脸,用两片火热的朱唇去迎接林平同样燃烧着的嘴唇。
像第一次在文英家里楼上那个小小房间里一样,世界在他们面前消失了!没消失的,只有两颗相互吸引、狂热的心。
他们深情地、热烈地一边吻,一边相拥着,倒在了床上。
林平放平了文英,开始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