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余忠老汉的儿女们-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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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娘也说:“半斤对八两,免得谁说亏欠!”
余忠老汉听了,低下了头。半天,才抬起头对陈民政说:“老陈兄弟,真难为你们俩了!”说着,把目光往屋子里寒怆、简陋的陈设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大石缸上,不明白地问:“老陈兄弟,咋准备这样大一口石缸装粮食?”
陈民政笑了笑,说:“装啥粮食!我有时下乡,两天、三天不回家,她这双病鹏又担不动水,我就找人专门打了这口大水缸。下乡前我就把水挑满,省得她在家没水喝。”
余忠老汉听完,心里更泛起一种酸楚来。他站起身,走到缸前看了看,果然里面有水,可是已经不多了。就忙对文忠说:“去给你陈叔挑几担水!”
文忠立即答应一声,就过去取水桶。陈民政急忙拉住他说:“那咋行?你们是稀客,咋能让你出力?坐下坐下,我等会自己去!”
余忠老汉见了,又忙过去拉开陈民政,说:“老陈兄弟,让他去吧!年轻人,气力用不完,井水挑不干。我们没啥报答你,出点粗力还不行?”
文忠见父亲拉开了陈民政,急忙挑着水桶走了。
这儿余忠老汉坐了下来,又一次推心置腹地说:“老陈兄弟,我说句掏心窝的话,我过去不晓得大妹子有病,也不晓得你家里是这种情况。要早晓得,过去干啥,都不会让你跑那么多路了!我们……对不起你了。”
陈民政听了,也十分感动地说:“老余大哥,快莫说这样的话了,干点工作是我们应该的。乡干部不比大机关里的官,跑田坎是我们的命。这些年,我悟出了一个道理,我们这些当干部的,不管事情大小,只要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办,不论办得好不好,老百姓都会拥护。怕只怕只说不干,磷子撵贼——坐倒吼!或者只图虚名,摆架子。其实,老百姓对我们这些干部的要求,并不高呀,只是要求办事实在,是不是,老余大哥?”
余忠老汉听了,一下激动地捉住了陈民政的手,说:“老陈兄弟,这话说到我们心里去了!咋不是这样呢?”
说着话,文忠已将水缸挑满了,累得满头大汗。陈民政见了,忙递过一条毛巾,让文忠擦了擦汗。文忠擦了汗,就抬头望着父亲。余忠老汉见了,就忙站起来向陈民政告辞。陈民政说:“那咋行?就在我这儿吃了中午饭走!”
余忠老汉说:“恐怕你的锅还没有那样大呢!”说着,就和文忠往门外走去。
陈民政见了,又要去拿桌上他们买来的礼品,让带回去,文忠又把陈民政挡回去了。陈民政十分过意不去地把他们送了出来。走到大杂院里,余忠老汉忽然一把抓住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刚才剩下的一百多元钱,一下塞在了他手里,说:“老陈兄弟,我说过,你们给我的麻苗款,我权当借……”
话还没完,陈民政明白了,忙把钱又塞进余忠老汉衣袋里,说:“老余大哥,你何必这样,事都过了……”
余忠老汉说:“你和大妹子都有病,我收了你们的钱,心里过不去呀!”
陈民政说:“啥过不去?给了你们一点钱,我也没见得就穷下去!不给,也不见得就会发财?”
余忠老汉说:“话虽这样说,可大妹子病成那样,我也该还个人情!”
说着,他又要去掏钱,却被陈民政一把按住了。陈民政正了脸色说:“老余大哥,你别给我脸上抹黑了!别人看见了,还说我是受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余忠老汉果然吓住了,伸到衣袋里的手慢慢拿了出来,满脸惶惑地说:“老陈兄弟,我、我记住你的恩德了!”说完,才和文忠走了出去。
陈民政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叮嘱说:“老余大哥,好好管理二茬麻,啊!”
余忠老汉回头,感激地答道:“老陈兄弟,我们晓得!”说着,走了。
他们走到供销社大门前,四处张望着寻找田淑珍,他们说好在这儿等的,可是没见她的影子。正张望着,田淑珍大娘从前面走了过来。余忠老汉一见,忙问:“咋样了?”
田淑珍说:“小吴这姑娘,不知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好几趟,也没找到。”
余忠老汉听了,着急地说:“没找到咋办?说啥今天也要当面感谢她了。不然,啥时又来找她?”
田淑珍大娘说:“是呀,我心里也着急呢!”
正说着,文忠忽然说:“那不是小吴?!”
余忠老汉见了,忙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事儿你就去办了,反正也要给卢冬碧、玉秀买衣服,就一块儿买了!尽着选,别省钱,我和文忠在路上等你。”
田淑珍:“他爹,不然就一块儿买吧!”
余忠老汉说:“这又不是于活,人越多越好!再说,一大堆子人,也挺招人惹眼的!”说着,就和文忠离开了供销社门前,拐上了公路。
田淑珍大娘等小吴走近了,忙笑吟吟地迎上去说:“我正四处找你呢,小吴姑娘!”说着,上去拉住了小吴。
小吴一见田淑珍大娘,也格外高兴,说:“大婶,看你满脸的喜气,有啥好事呀?我下乡去了,啥事找我?”
田淑珍大娘说:“我想请你帮帮忙,给你冬碧嫂子、玉秀姐和小梅侄女,挑件过热穿的衣服。”
小吴一听是这事,忙爽快地回答:“就这事呀,大娘?行!”
说着,她们一同进了服装商场,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时装前浏览起来。田淑珍大娘一边跟着小吴姑娘看,一边对小吴说:“你尽管选,别为大婶省钱,只要你中意就行。”
小吴说。“我中意了,要是嫂子她们不中意咋办?”
田淑珍大娘大包大揽地说:“只要你中意了,她们没有不中意的!你们的身材、体型都差不多。”
说着,小吴就选中了一种较新潮的衬衣款式,对田淑珍说:“大婶,你看这样式如何?我看这布料不错,色彩也素净,嫂子她们穿上一定好看。”
田淑珍大娘看了看,又摸了摸布料,也很满意。正要答话,营业员走过来,夸奖地说:“小吴好眼力!这是刚到的货,今年流行的样式,质量好,价钱也适中。”
田淑珍大娘听了,更加高兴起来,就一锤子定音地说:“行,来三件!”
小吴听了,忙问:“大婶,咋买三件?”
田淑珍听了,愣了一会,才说:“给文英也买一件。”
小吴相信了,就建议说:“大婶,那就一样花色一件,回去让她们挑选自己中意的花色。”
田淑珍一听,又依了小吴姑娘,让营业员取了三件衣服,包装好了,放进自己提着的布口袋里。又给小梅选了一套童装,一下付钱,才和小吴一块走了出来。
走到街上,田淑珍忽然对小吴说:“我到你那儿讨杯水喝,行不?”
小吴笑了起来,说:“大婶,咋这样客气?我正说要请你去歇凉呢!”说着,说法把田淑珍大娘带到了自己寝室。
进了屋,小吴姑娘为田淑珍在娘倒了一杯水,田淑珍大娘却将三件衬衣全拿出来,摆在了床上,过去拉了小吴的手,说:“小吴,这三件衣服,你看哪种花色喜欢,就选一件!”
小吴一下懵了,说:“大婶,你这是咋了?”
田淑珍说:“你听我说,你为我们家发展青麻,操够了心,还垫了钱,庄稼人办事讲天理良心,没啥谢你的,给你买件衣服。姜丝萝卜丝,只是那份意思!”
小吴一听,明白了,忙说:“不是给文英姐买的吗?”
田淑珍说:“文英是我女儿,我把你也当女儿,还不行?”
小吴听了,心里异常感动,却摇着头说:“不,大婶,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衣服不能收!”
田淑珍大娘听了,故意板下了脸,说:“今天不答应大婶,就是不给我这张老面子。我也不好给文义他爸交待!快去选吧!”
可是小吴站着没动,还是推辞不要。田淑珍见了,过去随便收起两件衣服,塞进自己的布包里。说:“你不选算了,我随便给你留一件,我走了!”说着,转身就朝门外大步走去。
小吴想追出来,可田淑珍大娘已下了楼,只好让她去了。
走到公路上,田淑珍大娘看见前面老伴和儿子拉着板车正在等着她,于是喜滋滋地追了上去,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余忠老汉见老伴把事办得这么利索,非常高兴,说:“好!做人就要这样,人敬你一尺,你就敬人一丈!”说完,一家人像是办完了一件大事,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里。
一进家门,田淑珍把手里的包袱往桌上一放,就高声叫了起来:“冬碧、玉秀,快来看看你们的衣服,喜欢不喜欢?”
卢冬碧听见喊声,一下从屋里跑了出来。接着,玉秀也从楼上文富房里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说:“妈,叫你不要买嘛!”
田淑珍说:“咋不买?我们给你买不起金戒指、银耳环,还不能买一件衣服?!”
说着,就把两件衬衣拿出来摆在桌上,卢冬碧一见,忙抓过一件就在身上比试起来。田淑珍说:“一样花色一件,你们喜欢啥颜色,就拿哪件,是小吴帮着买的,差不了。”
卢冬碧已经把那件衣服穿在身上,果然十分合体。她前后左右地看着,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是她的目光一边在朝身上的衣服看,一边又不断去觑看玉秀那件。
玉秀把大嫂的神情看在了眼里,她忽然拿过了那件衣服,递给卢冬碧说:“大嫂,你要是喜欢,都拿去穿吧!”
田淑珍一听,忙说:“那咋行?”
玉秀诚心诚意地说:“妈,让大嫂穿吧,我有衣服。长哥当父,长嫂当母,大嫂操持这个家,辛苦了!”说着,把衣服塞到冬碧手上,说:“大嫂,你就拿去吧!”
卢冬碧一下红了脸,既不好意思收下、又舍不得放下,就半推半就地说:“那咋行?是给你买的呢!”
玉秀说:“算我送大嫂的吧!”
文富刚才也下楼来了,这时也说:“大嫂,你就收下吧!”
卢冬碧果然就收下了,朝玉秀说了一句:“我就谢谢你们了!”说着,抱了衣服就往屋里跑。
余忠老汉盯着大儿媳妇的背影,这次没说什么,却回头对了文富和玉秀,闪着泪光说:“老二呀,只有你们两个,我左看右看,才像是我脱的壳呢!”说得文富和玉秀都不好意思起来。
余忠老汉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文富说:“把纸笔拿来,给文义写封信吧!”
文富说:“写信?”
余忠老汉说:“是呀!今天是啥日子?再过几天就是文义的生日了,我还差点给忘了!写封信问问他,还把我们青麻卖了好价钱的事告诉他。”
文富听了,果然去拿了纸笔来,给文义写了一封信。写好后,念给余忠老汉和田淑珍了一遍。余忠老汉和田淑珍听了,半天没说话,似乎该说的,文富都写了。可文富刚要把信装进信封时,田淑珍忽然想起来,对文富说:“莫忙,再给我写几句,叫他好好对待他女人!”
玉秀听了,忙说:“妈,还不能说淑蓉就是他女人,只能说对象,朋友,女朋友!”
卢冬碧今天得了两件衣服,心里异常高兴,这时就说:“妈,说不定下次文义回来,就给你抱回一个胖孙子呢!”
田淑珍听了这话,心里非常好受,却故意瞪了卢冬碧一眼说:“说啥话?哪儿那么快?”
文富听了,笑一笑,果然把母亲的嘱托补写在了信的末尾。
第二天吃过早饭,文富刚想把信拿到乡上邮政代办所交,小吴却提着一只塑料袋来了。她从资料袋里抖出一件老大娘穿的毛衣,对田淑珍说:“大婶,这件毛衣是我去年买的,我嫌这样式太老了,穿出去别人会笑话,一直压在箱子里。大婶不嫌弃,就拿去穿吧!”
田淑珍听了,忙感激地推辞说:“那不行,姑娘,我不是成了……”
小吴急忙打断了她的话,说:“大婶,我总不能一直放到老吧?”
田淑珍还是显得十分犹豫,说:“这不成了六月间还坛——热还?”
余忠老汉见了,也矛盾了半天,最后还是劝田淑珍收下了,说:“姑娘一片好心,你就收了吧!”
田淑珍这才含着泪花,收下了小吴的毛衣。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小吴昨天收下他们的衬衣后,专门去为田淑珍大娘买的,还高出他们衬衣二十多元钱呢!
小吴送了毛衣,就要回去,文富便将给文义的信,托小吴带回乡上去交。小吴一口应承,说:“举手之劳的事,不成问题!”说着,接过了文富递过来的信。回到乡上,小吴立即贴上了两毛钱的邮票,把余家给文义的信,投进了邮政代办所门口的信箱里。
30
第六天上,这封寄托着全家人美好祝福和充满希望的家书,到达了文义手里。文义把信看完,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他持着信,急忙跑到淑蓉寝室里。淑蓉同寝室那位叫贾艳的胖姑娘,见文义来了,就知趣地走了出去。文义会掩了门,回头高兴地看着淑蓉。叔蓉见文义一双眼睛乐成了三角形,就不明白地问:“啥事乐成这样?”
文义没答话,过去挨淑蓉坐下了,才把手中的传递给淑蓉。淑蓉看了,长长的睫毛也不断地跳动起来。可她没说什么,却抬起头望着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
文义见了她这副神情,心中的许多话突然觉得没法说了。他伸过手去,捉住了淑蓉一双细嫩的手背,轻轻抚摸着。半晌,文义才把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简单的话,哆嗦着说:“淑蓉,我想回家!”
淑蓉像被什么蜇了似的颤抖了一下,接着嘴角的肌肉又惯常地抽动起来。她仍看着窗外,既没回头也没说话。
文义的心情,有点忐忑不安起来,他停止了抚摸淑蓉的手,却伸出右手食指,小心地将几根搭在淑蓉脸庞上的头发,理到耳鬓后面,然后才对淑蓉解释说:“家里的日子抬头了,有希望了,我想,这个时间回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再好不过了!”
文义抱住了淑蓉的肩,像是安慰又像是自豪地说:“对,淑蓉,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
“那我咋个办?”淑蓉忽然回过了头,看着文义说:“和你一块走?”
文义想了想,反问:“你说呢?”
淑蓉说:“我拿不定主意。”
文义说:“我的想法是你还先在这儿干着!万事开头难,等我把办厂的事弄出一点眉目了,或者干脆等办起来了以后,你再来。在这儿多干一天,就多挣一份钱呢!你说是不是?”
淑蓉似乎同意了这种办法,过了一会又问:‘你啥时走?”
文义说:“我想尽快走!如果来得及,明天就走。”
淑蓉:“还有啥事没办?”
文义想了想,说:“没啥事了,刚发了工资,只是这几个月的奖金没领,你到时去领了就是。”
淑蓉听了,就一下站起来,用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那好,我们现在到舅妈家去!”
文义听了,不明白淑蓉的意思,只以为淑蓉要他去向舅妈告别,就说:“淑蓉,时间太紧了,你能不能……今后再对舅妈说说?”
淑蓉:“我不是要你去向舅妈告别。”
文义听了这话,更加不明白了,询问地望着淑蓉。
淑蓉见了,忽然问:“今天是啥日子了?”
文义还是不懂,稀里糊涂地回答说:“二十四号呀!咋了?”
淑蓉“噗哧”笑了起来,说:“你还没把自己忘了,还不错嘛!你的父母在千里之外,还记着这个日子呢,自己倒忘了?!”说着,扬了扬握在手里的信。
文义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