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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朱自清散文集_朱自清-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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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曲……等到兴尽意阑,便各自回去睡觉;明 早一觉醒来,再各奔前程,修持“胜业”,想也不致耽误的。或当公私交集,身心俱倦之 后,约几个相知到公园里散散步,不愿散步时,便到绿荫下长椅上坐着;这时作无定向的谈 话,也是极有意味的。至于“‘辟克匿克’来江边”,那更非“谈天”不可!我想这种“谈 天”,无论如何,总不能算是大过吧。人家说清谈亡了晋朝,我觉得这未免是栽赃的办法。 请问晋人的清谈,谁为为之?孰令致之?——这且不说,我单觉得清谈也正是一种“生活之 艺术”,只要有节制。有的如针尖的微触,有的如剪刀的一断;恰像吹皱一池春水,你的心 便会这般这般了。

①见《新潮》1卷2号。

“谈天”本不想求其有用,但有时也有大用;英哲洛克(Locke)的名著《人间悟 性论》中述他著书之由——说有一日,与朋友们谈天,端绪愈引而愈远,不知所从来,也不 知所届;他忽然惊异:人知的界限在何处呢?这便是他的大作最初的启示了。——这是我的 一位先生亲口告诉我的。

我说海说天,上下古今谈了一番,自然仍不曾跳出我佛世尊——自己——的掌心,现在 我还是卷旗息鼓,“回到自己的灵魂”①吧。自己有今日的自己,有昨日的自己,有北京时 的自己,有南京时的自己,有在父母怀抱中的自己……乃至一分钟有一个自己,一秒钟有一 个自己。每一个自己无论大的,小的,都各提挈着一个世界,正如旅客带着一只手提箱一 样。各个世界,各个自己之不相同,正如旅客手提箱里所装的东西之不同一样。各个自己与 它所提挈的世界是一个大大的联环,决不能拆开的。譬如去年十月,我正仆仆于轮船火车之 中。我现在回想那时的我,第一不能忘记的,是江浙战争;第二便是国庆。因战争而写来的 父亲的岳父的信,一页页在眼前翻过;因战争而搬家的人,一阵阵在面前走过;眼看学校一 日日挨下去,直到关门为止。念头忽然转弯:林纾死了,法朗士死了;国际联盟第五届大会 也闭幕了!……正如水的漪涟一样,一圈一圈地尽管晕开去,可以至于非常之多。只区区一 个月的我,所提挈的已这样多,则积了三百几十个月的我,所提挈的当有无穷!要算起帐 来,倒是“大笔头”②呢!若有那样细心,再把月化为日,日化为时,时化为分秒,我的世 界当更不了不了!这其间有吃的,有睡的,有玩的,有笑的,有哭的,有糊涂的,有聪明 的……若能将它们陈列起来,必大有意思;若能影戏片似地将它们摇过去,那更有意思了! 人总有念旧之情的。我的一个朋友回到母校作教师的时候,偶然在故纸堆中翻到他十四岁时 投考该校的一张相片,便爱它如儿子。我们对于过去的自己,大都像嚼橄榄一样,总有些儿 甜的。我们依着时光老人的导引,一步步去温寻已失的自己;这走的便是“忆之路”。在 “忆之路”上愈走得远,愈是有味;因苦味渐已蒸散而甜味却还留着的缘故。最远的地方是 “儿时”,在那里只有一味极淡极淡的甜;所以许多人都惦记着那里。这“忆之路”是颇长 的,也是世界上一条大路。要成为一个自由的“世界民”,这条路不可不走走的。

①也是法朗士的话。

②此是宁波方言,本系记帐术语,“多”也:引申作“甚”之意。这里用作双关语。

我的把戏变完了——咳!多么贫呢!我总之羡慕齐天大圣;他虽也跳不出佛爷的掌心, 但到底能翻十万八千里的筋斗,又有七十二变化的!

1925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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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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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夏日

扬州从隋炀帝以来,是诗人文士所称道的地方;称道的多了,称道得久了,一般人便也 随声附和起来。直到现在,你若向人提起扬州这个名字,他会点头或摇头说:“好地方!好 地方!”特别是没去过扬州而念过些唐诗的人,在他心里,扬州真像蜃楼海市一般美丽;他 若念过《扬州画舫录》一类书,那更了不得了。但在一个久住扬州像我的人,他却没有那么 多美丽的幻想,他的憎恶也许掩住了他的爱好;他也许离开了三四年并不去想它。若是想 呢,——你说他想什么?女人;不错,这似乎也有名,但怕不是现在的女人吧?——他也只 会想着扬州的夏日,虽然与女人仍然不无关系的。

北方和南方一个大不同,在我看,就是北方无水而南方有。诚然,北方今年大雨,永定 河,大清河甚至决了堤防,但这并不能算是有水;北平的三海和颐和园虽然有点儿水,但太 平衍了,一览而尽,船又那么笨头笨脑的。有水的仍然是南方。扬州的夏日,好处大半便在 水上——有人称为“瘦西湖”,这个名字真是太“瘦”了,假西湖之名以行,“雅得这样 俗”,老实说,我是不喜欢的。下船的地方便是护城河,曼衍开去,曲曲折折,直到平山 堂,——这是你们熟悉的名字——有七八里河道,还有许多杈梃桠桠的支流。这条河其实也 没有顶大的好处,只是曲折而有些幽静,和别处不同。

沿河最著名的风景是小金山,法海寺,五亭桥;最远的便是平山堂了。金山你们是知道 的,小金山却在水中央。在那里望水最好,看月自然也不错——可是我还不曾有过那样福 气。“下河”的人十之九是到这儿的,人不免太多些。法海寺有一个塔,和北海的一样,据 说是乾隆皇帝下江南,盐商们连夜督促匠人造成的。法海寺著名的自然是这个塔;但还有一 桩,你们猜不着,是红烧猪头。夏天吃红烧猪头,在理论上也许不甚相宜;可是在实际上, 挥汗吃着,倒也不坏的。五亭桥如名字所示,是五个亭子的桥。桥是拱形,中一亭最高,两 边四亭,参差相称;最宜远看,或看影子,也好。桥洞颇多,乘小船穿来穿去,另有风味。 平山堂在蜀冈上。登堂可见江南诸山淡档的轮廓;“山色有无中”一句话,我看是恰到好 处,并不算错。这里游人较少,闲坐在堂上,可以永日。沿路光景,也以闲寂胜。从天宁门 或北门下船。蜿蜒的城墙,在水里倒映着苍黝的影子,小船悠然地撑过去,岸上的喧扰像没 有似的。

船有三种:大船专供宴游之用,可以挟妓或打牌。小时候常跟了父亲去,在船里听着谋 得利洋行的唱片。现在这样乘船的大概少了吧?其次是“小划子”,真像一瓣西瓜,由一个 男人或女人用竹篙撑着。乘的人多了,便可雇两只,前后用小凳子跨着:这也可算得“方 舟”了。后来又有一种“洋划”,比大船小,比“小划子”大,上支布篷,可以遮日遮雨。 “洋划”渐渐地多,大船渐渐地少,然而“小划子”总是有人要的。这不独因为价钱最贱, 也因为它的伶俐。一个人坐在船中,让一个人站在船尾上用竹篙一下一下地撑着,简直是一 首唐诗,或一幅山水画。而有些好事的少年,愿意自己撑船,也非“小划子”不行。“小划 子”虽然便宜,却也有些分别。譬如说,你们也可想到的,女人撑船总要贵些;姑娘撑的自 然更要贵啰。这些撑船的女子,便是有人说过的“瘦西湖上的船娘”。船娘们的故事大概不 少,但我不很知道。据说以乱头粗服,风趣天然为胜;中年而有风趣,也仍然算好。可是起 初原是逢场作戏,或尚不伤廉惠;以后居然有了价格,便觉意味索然了。

北门外一带,叫做下街,“茶馆”最多,往往一面临河。船行过时,茶客与乘客可以随 便招呼说话。船上人若高兴时,也可以向茶馆中要一壶茶,或一两种“小笼点心”,在河中 喝着,吃着,谈着。回来时再将茶壶和所谓小笼,连价款一并交给茶馆中人。撑船的都与茶 馆相熟,他们不怕你白吃。扬州的小笼点心实在不错:我离开扬州,也走过七八处大大小小 的地方,还没有吃过那样好的点心;这其实是值得惦记的。茶馆的地方大致总好,名字也颇 有好的。如香影廊,绿杨村,红叶山庄,都是到现在还记得的。绿杨村的幌子,挂在绿杨树 上,随风飘展,使人想起“绿杨城郭是扬州”的名句。里面还有小池,丛竹,茅亭,景物最 幽。这一带的茶馆布置都历落有致,迥非上海,北平方浇正正的茶楼可比。

“下河”总是下午。傍晚回来,在暮霭朦胧中上了岸,将大褂折好搭在腕上,一手微微 摇着扇子;这样进了北门或天宁门走回家中。这时候可以念“又得浮生半日闲”那一句诗了。

(原载1929年12月11日《白华旬刊》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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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集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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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

生长在大江北岸一个城市里,那儿的园林本是著名的,但近来却很少;似乎自幼就不曾 听见过“我们今天看花去”一类话,可见花事是不盛的。有些爱花的人,大都只是将花栽在 盆里,一盆盆搁在架上;架子横放在院子里。院子照例是小小的,只够放下一个架子;架上 至多搁二十多盆花罢了。有时院子里依墙筑起一座“花台”,台上种一株开花的树;也有在 院子里地上种的。但这只是普通的点缀,不算是爱花。

家里人似乎都不甚爱花;父亲只在领我们上街时,偶然和我们到“花房”里去过一两 回。但我们住过一所房子,有一座小花园,是房东家的。那里有树,有花架(大约是紫藤花 架之类),但我当时还小,不知道那些花木的名字;只记得爬在墙上的是蔷薇而已。园中还 有一座太湖石堆成的洞门;现在想来,似乎也还好的。在那时由一个顽皮的少年仆人领了我 去,却只知道跑来跑去捉蝴蝶;有时掐下几朵花,也只是随意挼弄着,随意丢弃了。至于领 略花的趣味,那是以后的事:夏天的早晨,我们那地方有乡下的姑娘在各处街巷,沿门叫 着,“卖栀子花来。”栀子花不是什么高品,但我喜欢那白而晕黄的颜色和那肥肥的个儿, 正和那些卖花的姑娘有着相似的韵味。栀子花的香,浓而不烈,清而不淡,也是我乐意的。 我这样便爱起花来了。也许有人会问,“你爱的不是花吧?”这个我自己其实也已不大弄得 清楚,只好存而不论了。

在高小的一个春天,有人提议到城外f寺里吃桃子去,而且预备白吃;不让吃就闹一 场,甚至打一架也不在乎。那时虽远在五四运动以前,但我们那里的中学生却常有打进戏园 看白戏的事。中学生能白看戏,小学生为什么不能白吃桃子呢?我们都这样想,便由那提议 人纠合了十几个同学,浩浩荡档地向城外而去。到了f寺,气势不凡地呵叱着道人们(我们 称寺里的工人为道人),立刻领我们向桃园里去。道人们踌躇着说:“现在桃树刚才开花 呢。”但是谁信道人们的话?我们终于到了桃园里。大家都丧了气,原来花是真开着呢!这 时提议人P君便去折花。道人们是一直步步跟着的,立刻上前劝阻,而且用起手来。但P君 是我们中最不好惹的;“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花在他的手里,道人已踉跄在一旁 了。那一园子的桃花,想来总该有些可看;我们却谁也没有想着去看。只嚷着,“没有桃 子,得沏茶喝!”道人们满肚子委屈地引我们到“方丈”里,大家各喝一大杯茶。这才平了 气,谈谈笑笑地进城去。大概我那时还只懂得爱一朵朵的栀子花,对于开在树上的桃花,是 并不了然的;所以眼前的机会,便从眼前错过了。

以后渐渐念了些看花的诗,觉得看花颇有些意思。但到北平读了几年书,却只到过崇效 寺一次;而去得又嫌早些,那有名的一株绿牡丹还未开呢。北平看花的事很盛,看花的地方 也很多;但那时热闹的似乎也只有一班诗人名士,其余还是不相干的。那正是新文学运动的 起头,我们这些少年,对于旧诗和那一班诗人名士,实在有些不敬;而看花的地方又都远不 可言,我是一个懒人,便干脆地断了那条心了。后来到杭州做事,遇见了Y君,他是新诗人 兼旧诗人,看花的兴致很好。我和他常到孤山去看梅花。孤山的梅花是古今有名的,但太 少;又没有临水的,人也太多。有一回坐在放鹤亭上喝茶,来了一个方面有须,穿着花缎马 褂的人,用湖南口音和人打招呼道,“梅花盛开嗒!”“盛”字说得特别重,使我吃了一 惊;但我吃惊的也只是说在他嘴里“盛”这个声音罢了,花的盛不盛,在我倒并没有什么的。

有一回,Y来说,灵峰寺有三百株梅花;寺在山里,去的人也少。我和Y,还有N君, 从西湖边雇船到岳坟,从岳坟入山。曲曲折折走了好一会,又上了许多石级,才到山上寺 里。寺甚小,梅花便在大殿西边园中。园也不大,东墙下有三间净室,最宜喝茶看花;北边 有座小山,山上有亭,大约叫“望海亭”吧,望海是未必,但钱塘江与西湖是看得见的。梅 树确是不少,密密地低档地整列着。那时已是黄昏,寺里只我们三个游人;梅花并没有开, 但那珍珠似的繁星似的骨都儿,已经够可爱了;我们都觉得比孤山上盛开时有味。大殿上正 做晚课,送来梵呗的声音,和着梅林中的暗香,真叫我们舍不得回去。在园里徘徊了一会, 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天是黑定了,又没有月色,我们向庙里要了一个旧灯笼,照着下山。路 上几乎迷了道,又两次三番地狗咬;我们的Y诗人确有些窘了,但终于到了岳坟。船夫远远 迎上来道:“你们来了,我想你们不会冤我呢!”在船上,我们还不离口地说着灵峰的梅 花,直到湖边电灯光照到我们的眼。

Y回北平去了,我也到了白马湖。那边是乡下,只有沿湖与杨柳相间着种了一行小桃 树,春天花发时,在风里娇媚地笑着。还有山里的杜鹃花也不少。这些日日在我们眼前,从 没有人像煞有介事地提议,“我们看花去。”但有一位S君,却特别爱养花;他家里几乎是 终年不离花的。我们上他家去,总看他在那里不是拿着剪刀修理枝叶,便是提着壶浇水。我 们常乐意看着。他院子里一株紫薇花很好,我们在花旁喝酒,不知多少次。白马湖住了不过 一年,我却传染了他那爱花的嗜好。但重到北平时,住在花事很盛的清华园里,接连过了三 个春,却从未想到去看一回。只在第二年秋天,曾经和孙三先生在园里看过几次菊花。“清 华园之菊”是著名的,孙三先生还特地写了一篇文,画了好些画。但那种一盆一干一花的养 法,花是好了,总觉没有天然的风趣。直到去年春天,有了些余闲,在花开前,先向人问了 些花的名字。一个好朋友是从知道姓名起的,我想看花也正是如此。恰好Y君也常来园中, 我们一天三四趟地到那些花下去徘徊。今年Y君忙些,我便一个人去。我爱繁花老干的杏, 临风婀娜的小红桃,贴梗累累如珠的紫荆;但最恋恋的是西府海棠。海棠的花繁得好,也淡 得好;艳极了,却没有一丝荡意。疏疏的高干子,英气隐隐逼人。可惜没有趁着月色看过; 王鹏运有两句词道:“只愁淡月朦胧影,难验微波上下潮。”我想月下的海棠花,大约便是 这种光景吧。为了海棠,前两天在城里特地冒了大风到中山公园去,看花的人倒也不少;但 不知怎的,却忘了畿辅先哲祠。Y告我那里的一株,遮住了大半个院子;别处的都向上长, 这一株却是横里伸张的。花的繁没有法说;海棠本无香,昔人常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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