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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朱自清散文集_朱自清-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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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孙先生的画工,现在再来说他的诗意——画本是“无声诗”呀。他这本书是写民 间乐趣的;但他有些什么乐趣呢?采葡萄的落后是一;画风柳,纸为风吹,画瀑布,纸为水 溅是二;与绿的蚱蜢,黑的蚂蚁等“合画”是三。这些是他已经说出的,但重要的是那未经 说出的“别的话”;他爱村人的性格,那纯朴,温厚,乐天,勤劳的性格。他们“反直不想 与人相打”;他们不畏缩,不鄙夷,爱人而又自私,藏匿而又坦白;他们只是作工,只是太 作工,“真的不要自己的性命!”②——非为衣食,也非不为衣食,只是浑然的一种趣味。 这些正都是他们健全的地方!你或者要笑他们没有理想,如书中R君夫妇之笑他们雇来的工 人③;但“没有理想”的可笑,不见得比“有理想”的可笑更甚——在现在的我们,“原始 的”与“文化的”实觉得一般可爱。而这也并非全为了对比的趣味,“原始的”实是更近于 我们所常读的诗,实是“别有系人心处”!譬如我读这本书,就常常觉得是在读面熟得很的 诗!“村人的性格”还有一个“联号”,便是“自然的风物”,孙先生是画家,他之爱自然 的风物,是不用说的;而自然的风物便是自然的诗,也似乎不用说的。孙先生是画家,他更 爱自然的动象,说也是一种社会的变幻。他爱风吹不绝的柳树,他爱水珠飞溅的瀑布,他爱 绿的蚱蜢,黑的蚂蚁,赭褐的六足四翼不曾相识的东西;它们虽怎样地困苦他,但却是活的 画,生命的诗!——在人们里,他最爱老年人和小孩子。他敬爱辛苦一生至今扶杖也不能行 了的老年人,他更羡慕见火车而抖的小孩子④。是的,老年人如已熟的果树,满垂着沉沉的 果实,任你去摘了吃;你只要眼睛亮,手法好,必能果腹而回!小孩子则如刚打朵儿的花, 蕴藏着无穷的允许:这其间有红的,绿的,有浓的,淡的,有小的,大的,有单瓣的,重瓣 的,有香的,有不香的,有努力开花的,有努力结实的——结女人脸的苹果,黄金的梨子, 珠子般的红樱桃,璎珞般的紫葡萄……而小姑娘尤为可爱!——读了这本书的,谁不爱那叫 喊尖利的“啊”的小姑娘呢?其实胸怀润朗的人,什么于他都是朋友:他觉得一切东西里都 有些意思,在习俗的衣裳底下,躲藏着新鲜的身体。凭着这点意思去发展自己的生活,便是 诗的生活。“孙先生的诗意”,也便在这儿。

①曾载《晨报副刊》及《新潮》。

②原书124页。

③原书128页。

④原书253页。

在这种生活的河里伏流着的,便是孙先生的哲学了。他是个含忍与自制的人,是个中和 的(Moderate)人;他不能脱离自己,同时却也理会他人。他要“尽量的理会他人 的苦乐,——或苦中之乐,或乐中之苦,——免得眼睛生在额上的鄙夷他人,或胁肩谄笑的 阿谀他人”①。因此他论城市与乡村,男子与女子,团体与个人,都能寻出他们各自的长处 与短处。但他也非一味宽容的人,像“烂面朝盆”一样;他是不要阶级的,她同情于一切— —便是牛也非例外!他说:

我们住在宇宙的大乡土中,一切孩儿都在我们的心中;没有一个乡土不是我的乡土,没 有一个孩儿不是我的孩儿!(原书64页。)

这是最大的“宽容”,但是只有一条路的“宽容”——其实已不能叫做“宽容”了。在 这“未完的草稿”的世界之中,他虽还免不了疑虑与鄙夷,他虽鄙夷人间的争闹,以为和三 个小虫的权利问题一样;②但他到底能从他的“泪珠的镜中照见自己以至于一切大千世界的 将来的笑影了”③。他相信大生命是有希望的;他相信便是那“没有果实,也没有花”的老 苹果树,那“只有折断而且曾经枯萎的老干上所生的稀少的枝叶”的老苹果树。“也预备来 年开得比以前更繁荣的花,结得更香美的果!”④在他的头脑里,世界是不会陈旧的,因为 他能够常常从新做起;他并不长嘘短叹,叫着不足,他只尽他的力做就是了。他教中国人不 必自馁;⑤真的,他真是个不自馁的人!他写出这本书是不自馁,他别的生活也必能不自馁 的!或者有人说他的思想近乎“圆通”,但他的本意只是“中和”,并无容得下“调和”的 余地;他既“从来不会做所谓漂亮及出风头的事”⑥,自然只能这样缓缓地锲而不舍地去开 垦他的乐土!这和他的画笔,诗情,同为他的“细磨细琢的功夫”的表现。

①原书265页。

②原书139页。

③原书159—160页。

④原书228页。

⑤原书51—52页。

⑥原书60页。

书中有孙先生的几幅画。我最爱《在夕阳的抚弄中的湖景》一幅;那是色彩的世界!而 本书的装饰与安排,正如湖景之因夕阳抚弄而可爱,也因孙先生抚弄(若我猜得不错)而可 爱!在这些里,我们又可以看见“细磨细琢的春台”呢。

1925年6月9日。

(原载《我们的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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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恺漫画》①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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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恺漫画》①代序

①丰子恺的漫画集。

子恺兄:

知道你的漫画将出版,正中下怀,满心欢喜。

你总该记得,有一个黄昏,白马湖上的黄昏,在你那间天花板要压到头上来的,一颗骰 子似的客厅里,你和我读着竹久梦二的漫画集。你告诉我那篇序做得有趣,并将其大意译给 我听。我对于画,你最明白,彻头彻尾是一条门外汉。但对于漫画,却常常要像煞有介事地 点头或摇头;而点头的时候总比摇头的时候多——虽没有统计,我肚里有数。那一天我自然 也乱点了一回头。

点头之余,我想起初看到一本漫画,也是日本人画的。里面有一幅,题目似乎是《aa 子爵b泪》(上两字已忘记),画着一个微侧的半身像:他严肃的脸上戴着眼镜,有三五颗 双钩的泪珠儿,滴滴答答历历落落地从眼睛里掉下来。我同时感到伟大的压迫和轻松的愉 悦,一个奇怪的矛盾!梦二的画有一幅——大约就是那画集里的第一幅——也使我有类似的 感觉。那幅的题目和内容,我的记性真不争气,已经模糊得很。只记得画幅下方的左角或右 角里,并排地画着极粗极肥又极短的一个“!”和一个“?”。可惜我不记得他们哥儿俩谁 站在上风,谁站在下风。我明白(自己要脸)他们俩就是整个儿的人生的谜;同时又觉着像 是那儿常常见着的两个胖孩子。我心眼里又是糖浆,又是姜汁,说不上是什么味儿。无论如 何,我总得惊异;涂呀抹的几笔,便造起个小世界,使你又要叹气又要笑。叹气虽是轻轻 的,笑虽是微微的,似一把锋利的裁纸刀,戳到喉咙里去,便可要你的命。而且同时要笑又 要叹气,真是不当人子,闹着玩儿!

话说远了。现在只问老兄,那一天我和你说什么来着?——你觉得这句话有些儿来势汹 汹,不易招架么?不要紧,且看下文——我说:“你可和梦二一样,将来也印一本。”你大 约不曾说什么;是的,你老是不说什么的。我之说这句话,也并非信口开河,我是真的那么 盼望着的。况且那时你的小客厅里,互相垂直的两壁上,早已排满了那小眼睛似的漫画的 稿;微风穿过它们间时,几乎可以听出飒飒的声音。我说的话,便更有把握。现在将要出版 的《子恺漫画》,他可以证明我不曾说谎话。

你这本集子里的画,我猜想十有八九是我见过的。我在南方和北方与几个朋友空口白嚼 的时候,有时也嚼到你的漫画。我们都爱你的漫画有诗意;一幅幅的漫画,就如一首首的小 诗——带核儿的小诗。你将诗的世界东一鳞西一爪地揭露出来,我们这就像吃橄榄似的,老 觉着那味儿。《花生米不满足》使我们回到惫懒的儿时,《黄昏》使我们沉入悠然的静默。 你到上海后的画,却又不同。你那和平愉悦的诗意,不免要搀上了胡椒末;在你的小小的画 幅里,便有了人生的鞭痕。我看了《病车》,叹气比笑更多,正和那天看梦二的画时一样。 但是,老兄,真有你的,上海到底不曾太委屈你,瞧你那《买粽子》的劲儿!你的画里也有 我不爱的:如那幅《楼上黄昏,马上黄昏》,楼上与马上的实在隔得太近了。你画过的 《忆》里的小孩子,他也不赞成。

今晚起了大风。北方的风可不比南方的风,使我心里扰乱;我不再写下去了。

1926年11月2日,北平。

(原载1926年11月23日《语丝》第54期)





《燕知草》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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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知草》①序

①俞平伯的散文集。

“想当年”一例是要有多少感慨或惋惜的,这本书也正如此。《燕知草》的名字是从作 者的诗句“而今陌上花开日,应有将雏旧燕知”而来;这两句话以平淡的面目,遮掩着那一 往的深情,明眼人自会看出。书中所写,全是杭州的事;你若到过杭州,只看了目录,也便 可约略知道的。

杭州是历史上的名都,西湖更为古今中外所称道;画意诗情,差不多俯拾既是。所以这 本书若可以说有多少的诗味,那也是很自然的。西湖这地方,春夏秋冬,阴晴雨雪,风晨月 夜,各有各的样子,各有各的味儿,取之不竭,受用不穷;加上绵延起伏的群山,错落隐现 的胜迹,足够教你流连忘返。

难怪平伯会在大洋里想着,会在睡梦里惦着!但“杭州城里”,在我们看,除了吴山, 竟没有一毫可留恋的地方。像清河坊,城站,终日是喧闻的市声,想起来只会头晕罢了;居 然也能引出平伯的那样怅惘的文字来,乍看真有些不可思议似的。

其实也并不奇,你若细味全书,便知他处处在写杭州,而所着眼的处处不是杭州。不 错,他惦着杭州;但为什么与众不同地那样粘着地惦着?他在《清河坊》中也曾约略说起; 这正因杭州而外,他意中还有几个人在——大半因了这几个人,杭州才觉可爱的。好风景固 然可以打动人心,但若得几个情投意合的人,相与徜徉其间,那才真有味;这时候风景觉得 更好。——老实说,就是风景不大好或竟是不好的地方,只要一度有过同心人的踪迹,他们 也会老那么惦记着的。他们还能出人意表地说出这种地方的好处;像书中《杭州城站》, 《清河坊》一类文字,便是如此。再说我在杭州,也待了不少日子,和平伯差不多同时,他 去过的地方,我大半也去过;现在就只有淡档的影象,没有他那迷劲儿。这自然有许多因 由,但最重要的,怕还是同在的人的不同吧?这种人并不在多,也不会多。你看这书里所写 的,几乎只是和平伯有着几重亲的H君的一家人——平伯夫人也在内;就这几个人,给他一 种温暖浓郁的氛围气。他依恋杭州的根源在此,他写这本书的感兴,其实也在此。就是那 《塔砖歌》与《陀罗尼经歌》,虽像在发挥着“历史癖与考据癖”,也还是以H君为中心的。

近来有人和我论起平伯,说他的性情行径,有些像明朝人。我知道所谓“明朝人”,是 指明末张岱,王思任等一派名士而言。这一派人的特征,我惭愧还不大弄得清楚;借了现在 流行的话,大约可以说是“以趣味为主”的吧?他们只要自己好好地受用,什么礼法,什么 世故,是满不在乎的。他们的文字也如其人,有着“洒脱”的气息。平伯究竟像这班明朝人 不像,我虽不甚知道,但有几件事可以给他说明,你看《梦游》的跋里,岂不是说有两位先 生猜那篇文像明朝人做的?平伯的高兴,从字里行间露出。这是自坏的供招,可为铁证。标 点《陶庵梦忆》,及在那篇跋里对于张岱的向往,可为旁证。而周启明先生《杂拌儿》序 里,将现在散文与明朝人的文章,相提并论,也是有力的参考。但我知道平伯并不曾着意去 模仿那些人,只是性习有些相近,便尔暗合罢了;他自己起初是并未以此自期的;若先存了 模仿的心,便只有因袭的气分,没有真情的流露,那倒又不像明朝人了。至于这种名士风是 好是坏,合时宜不合时宜,要看你如何着眼;所谓见仁见智,各有不同——像《冬晚的 别》,《卖信纸》,我就觉得太“感伤”些。平伯原不管那些,我们也不必管;只从这点上 去了解他的为人,他的文字,尤其是这本书便好。

这本书有诗,有谣,有曲,有散文,可称五光十色。一个人在一个题目上,这样用了各 体的文字抒写,怕还是第一遭吧?我见过一本《水上》,是以西湖为题材的新诗集,但只是 新诗一体罢了;这本书才是古怪的综合呢。书中文字颇有浓淡之别。《雪晚归船》以后之 作,和《湖楼小撷》、《芝田留梦记》等,显然是两个境界。平伯有描写的才力,但向不重 视描写。虽不重视,却也不至厌倦,所以还有《湖楼小撷》一类文字。近年来他觉得描写太 板滞,太繁缛,太矜持,简直厌倦起来了;他说他要素朴的趣味。《雪晚归船》一类东西便 是以这种意态写下来的。这种“夹叙夹议”的体制,却并没有堕入理障中去;因为说得干 脆,说得亲切,既不“隔靴搔痒”,又非“悬空八只脚”。这种说理,实也是抒情的一法; 我们知道,“抽象”,“具体”的标准,有时是不够用的。至于我的欢喜,倒颇难确说,用 杭州的事打个比方罢:书中前一类文字,好像昭贤寺的玉佛,雕琢工细,光润洁白;后一类 呢,恕我拟不于伦,像吴山四景园驰名的油酥饼——那饼是入口即化,不留渣滓的,而那茶 店,据说是“明朝”就有的。

《重过西园码头》这一篇,大约可以当得“奇文”之名。平伯虽是我的老朋友,而赵心 馀却决不是,所以无从知其为人。他的文真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所好者,能从万里外 一个筋斗翻了回来;“赵”之与“孙”,相去只一间,这倒不足为奇的。所奇者,他的文 笔,竟和平伯一样;别是他的私淑弟子罢?其实不但“一样”,他那洞达名理,委曲述怀的 地方,有时竟是出蓝胜蓝呢。最奇者,他那些经历,有多少也和平伯雷同!这的的括括可以 说是天地间的“无独有偶”了。

呜呼!我们怎能起赵君于九原而细细地问他呢?

1928年7月31日晚,北平清华园。

(原载1928年9月3日《语丝》第4卷第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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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的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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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的短篇小说

圣陶谈到他作小说的态度,常喜欢说:我只是如实地写。这是作者的自白,我们应该相 信。但他初期的创作,在“如实地”取材与描写之外,确还有些别的,我们称为理想,这种 理想有相当的一致,不能逃过细心的读者的眼目。后来经历渐渐多了,思想渐渐结实了,手 法也渐渐老练了,这才有真个“如实地写”的作品。仿佛有人说过,法国的写实主义到俄国 就变了味,这就是加进了理想的色彩。假使这句话不错,圣陶初期的作风可以说是近于俄国 的,而后期可以说是近于法国的。

圣陶的身世和对于文艺的见解,顾颉刚先生在《隔膜》序里说得极详。我所见他的生 活,也已具于另一文。这里只须指出他是生长在一个古风的城市——苏州——中的人,后来 又在一个乡镇——甪直——里住了四五年,一径是做着小学教师;最后才到中国工商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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