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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右边一步是地狱-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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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的郁闷与自卑像早晨的雾气,一缕一缕地被升起的太阳驱散。    
    “菲菲这套西装够讲究的,怎么着也得五六百吧!”    
    “五六百?你再加一个零。”    
    “啊!五六千,您别吓着我!”邻居们便过来翻动西服的领口,“可不是吗,牌子还是外国字呢!”    
    “皮尔卡丹,法国名牌。这板型,咱们国内生产不了。”    
    “那,菲菲……”    
    老葛知道他们要问的是什么。他们的含蓄不过是忌妒的另一种表现方式。自从夫妻双双下岗,特别是菲菲出了事以后,他们就只有忌妒别人而从来没有资格被人忌妒。不想,被人忌妒原来也是一种权利,这权利的行使同样会使人的内心感到熨帖和满足。    
    “菲菲现在到律师楼上班了,白领,一月三千块!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啊!我干了半辈子,挣的钱还不如她的零头多!”    
    菲菲的情绪也不错,在饭桌上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一天的见闻。包括一些易被常人忽略的细节,比如,用一次性纸杯喝水的时候,他们都是用套在最底下的那只,以防止手和杯口接触;香烟也是反过来开封,这样就不会用手接触过滤嘴了。    
    “你看人家有文化的人是讲究啊!”女人感叹说。    
    “这叫文明!懂吗?”老葛撕了一条烧鸡的大腿递给女儿,自己也撕了一只啃起来:“菲菲啊,多学着点,我和你妈这辈子算是完了,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什么倒霉的事都摊上了,说是初中毕业,其实也就是小学的水平。咱们老葛家要靠你改一改风水了!”    
    “还文明呢!”女人撇了一下嘴,“哼,从兵团回城那阵儿,我叫你考个夜大学吧,你不去,没事就跟人家打百分。你看你们一块回来的兵团战友,不是有好几个都当了处长、局长吗?就是你最没出息,当了个臭工人不说,还下了岗!”    
    难得老葛好心情。听着妻子的数叨,他不急不恼:    
    “我是没出息,可我女儿有出息啊!老封是当了局长,可是他独生子不是折进去蹲了笆篱子吗?李涛是混了个教授,可他闺女能和咱们菲菲比吗,就跟小时候被猪亲过似的。我告诉你,上帝那老头是公平的,他在这方面亏待了你,必然会有另一方面对你有所补偿,你说对不对?菲菲。”    
    女人苦笑了一下,说没见过你这么阿Q的。    
    菲菲抿了一口红酒,她的脸白里透着粉红,显得更加阳光和青春。爸妈,你们为我操劳了半辈子,以后我有钱了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她扑闪扑闪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又有些神秘地说,金律师让我好好干,他说以后还要培养我当主任助理呢!    
    “主任助理是个多大的官儿?”    
    老葛白了女人一眼,“嘁”了一声:    
    “这都不懂,除了主任就是助理,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呗!”    
    女人先是惊叹一声,稍停,又有些忧心忡忡地问:    
    “这个金律师对咱们菲菲这么好,会不会……”    
    菲菲嗔怪地瞪了一母亲一眼:“妈,看你说什么呢?”    
    老葛一仰脖,已将杯中的残酒喝尽,他夹了一块鱼肉到女儿的碗里,又为自己斟上酒,说:    
    “甭理你妈。什么话一到了她的嘴里,就他妈变味了!”    
    “喝吧你。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这张臭嘴!”女人把一块猪排骨塞到丈夫手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目光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福。    
    老葛嘿嘿一笑,看着女儿说:“菲菲啊,你老爸不是老想弄辆出租车开开吗?可我打听了一下,不光要考试、等待,光押金就要交五万块。金律师路子广,你能不能跟他提提,让他帮忙给找一家公司。考试就免了,押金看能不能少交点儿,留着钱,咱们不是还要买房子吗?”……


第四部分第34节 交易与怨恨(1)

    金戈在法院的门口接到了汪海打来的电话。    
    他有些不耐烦。这老家伙也是,儿孙满堂,都开始朝八宝山奔了,还动了真格的,闹着要离婚。离婚就离婚吧,在财产分割上又跟老婆锱铢必较,很简单的一起民事纠纷闹到了对簿公堂。不过,不是因为代理这桩案子也不会认识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钞票进账。这么一想,心气儿也就平和了,于是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对着手机说:    
    “汪局长,您放心吧,我刚跟法官谈过,过两天判决书就下来了。你在郊外买的房子,你老婆一点影儿也不知道,不会列入你们的共同财产。”    
    “那就好。”汪海顿了顿,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天的蹦跶头儿?你费费心,让法官快点把案子结了,至于财产分割嘛,依她的意见办就是,我也要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啊!”    
    “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嘛!您也不缺钱,何必在那点小钱上斤斤计较!”金戈见汪海在财产分割上让了步,心里挺高兴,”汪局长,五十如狼,六十如虎。您还不到六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嘛!”    
    “小金子啊;你不要拿老汉我打哈哈儿。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我早就是过了景的年岁了,不过是抓一把青春,噢,不,应该说是人生的尾巴罢了。”    
    金戈打开自己那辆乳白色宝马的车门,坐进驾驶室,随手把车门关严,换了一个话题:    
    “汪局长,不开玩笑了,凤凰科技这股票眼瞅着就上三十元了,您看,还有多大的上升空间?”凤凰科技是S省的一家上市公司,金戈已经盯了它好长时间,觉得这股票的走势很是怪异,股价忽高忽低,波动得很厉害。这一般预示股票将有大动作,只是向上向下不好说。    
    “哟,那可是只热山芋,千万不要再碰了,庄家的资金链出了问题,眼瞅着挺不住了,跌势会如飞流直下,连跑货都跑不出!谁要是现在接过来,非把谁的手烫成猴爪子不成。”    
    金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诡笑,他把头靠在椅背上,右手握拳狠狠向上一击,似乎是在发泄什么,少顷,一边发动车一边又问:    
    “汪局长,听说下半年的行情不大好做,银行的违规资金要查处,国有股要减持,监管的力度也要加强,咱们还能不能再做一把?”    
    “这不是电话里聊的话题。”汪海截住金戈的话头儿,“我打电话给你,也不是单纯为了离婚的事。这样吧,你安排个地点我们半个小时以后见一见!”    
    “您在北京?”    
    “我是昨晚专程回来见你的!”    
    金戈一听汪海专程赶回北京,知道他一定是有重大信息要告诉自己,这就意味着自己将有大把的钞票进账,不由心花怒放,心想着一定要把这老东西伺候舒服了,于是说:    
    “还是老地方。不过,这次你自己来,不要带丽丽了!”    
    “你搞什么鬼嘛你?”    
    “嗐,来了您就知道了。保证叫您大开眼界,大饱口福!”    
    接完汪海的电话,金戈像想起了什么,把车灭了火,拨通了另一部电话。接电话的刘胖子一听是金戈的声音,忙用恭敬的口气告诉他画家在股市上赚了钱,为了感谢小雨,两个人正在莫斯科餐厅共进晚餐。小雨还要再向你打探一张票,让画家再大捞一把,然后退出股市专心作画。金戈“哦”了一声,小声交待了几句,刘胖子连声允诺后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金戈已守候在春雨潇潇娱乐城门口。    
    一个拿着对讲机的服务生走过来,谦恭地问:“先生,是用餐还是娱乐?”    
    金戈挥了一下手,回答:“已经安排好了。”    
    服务生走了没有一分钟,又一个领班模样的小姐走过来,略一躬身道:“先生,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金戈矜持地点一点头:“谢谢,我在等人。”    
    “那好,不打搅了,您请便!”小姐训练有素地躬身后退,退出两步才转过身迈着职业的脚步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春雨潇潇娱乐城是北京餐饮娱乐界的巨头之一,老板是广东人,经营上颇有“特色”。金戈是这里的常客,接完汪海的电话,他就给这里的老板打了招呼。和汪海接触了半年多,他愈发了解汪海:这个老东西是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物质上虽有很强烈的攫取欲望,思想上又常常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他是一座金矿,只不过这座金矿的开采期已经有限,要最大限度地获取利润,必须在他退休之前把他牢牢地控制在手上,将丽丽介绍给他,不失为一着妙棋,今天他想顺势再加上一把火,让汪海的欲望进一步燃烧起来。    
    一辆挂着顶灯的豪桑驰上娱乐城门前的车道。金戈已看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汪海,他招了一下手,车刚一停稳,一个打扮得像欧洲中世纪骑士的门僮已趋步上前,躬身打开了车门,并把左手护在车门的上方。    
    汪海下了车,伸出右手用食指点着金戈:    
    “好你个小金子,搞得神神秘秘的,莫不是为老汉我摆了一桌鸿门宴?”    
    金戈随手递给门僮一张百元大钞,笑着对汪海说:    
    “今天我来做领位生,您随我来就是。”    
    汪海跟在金戈身后,七拐八绕,进入了一座小巧的庭院。院子里假山环绕,绿水长流、杂花生树、鸟雀啼啾,是一处幽深清淡的所在。一路上,每一段间隔有一个服务生拿着对讲机报告他们的行迹,见他们进了院子,001号房的服务生已推开虚掩的房门,躬身做出了请的手势。    
    汪海有些疑惑,这娱乐城他已来过几次,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处幽深的院落,再加上一路上警戒森严,更增加了几分神秘色彩。他愣怔一下,待走进房里,不由头嗡地一响。    
    室内布置并不豪华。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古画,是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虽是赝品,但经过仿旧处理,却也可乱真;屋角放着两盆叶片呈墨绿色的君子兰和两只白底青花的瓷瓶,有一人多高。    
    这些都不足以令汪海惊骇。令汪海惊骇的是正中餐桌上仰卧的赤身裸体的少女。她的头发被拆散呈扇形摊开,并缀以鲜美花瓣,手指和脚趾均缀以花瓣修饰,整个人宛如一只鲜嫩洁白且丰腴迷人的瓷盘。


第四部分第35节 交易与怨恨(2)

    服务生引导汪海和金戈坐下。    
    金戈见汪海两眼发直、额头已冒出细碎的汗珠,就递上一块纸巾说:    
    “汪局,擦擦汗!”    
    汪海定了定神,问金戈:“乖乖,你搞的是什么名堂?”    
    金戈冲侍立一旁的服务生伸出右手用食指一勾,上菜。然后对汪海介绍说,这是日本流行的一种餐饮方式,叫女体盛,也就是把女性裸体用来做放置菜肴的器皿,近两年才流入中国,只秘密流行于深圳、广州、上海、北京一些极少的娱乐场所,还要预先定制。    
    这时,服务生已将一盘盘寿司端了上来。    
    金戈挥动着筷子,说:“赶快吃,日本人认为寿司只是在刚刚做好的时候最有味,而且寿司的摆放还有许多讲究,鲑鱼会给人以力量,要放在心脏这里;旗鱼有助消化,放在腹部;鳗鱼能增强性能力,要放在阴户部位,而且,寿司摆放的数量不能太多,否则就会把女体盛漂亮的裸体掩盖,影响顾客欣赏‘美器’的效果。”    
    汪海的紧张已稍有缓解。他端详了一下裸体女孩儿,她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细腻柔滑,两只又大又黑的眼睛望着房顶,目光显得空洞而冷漠。    
    汪海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捻票子的动作,问:    
    “这是不是需要……”    
    金戈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他望着仰卧的女体盛,说你知道她们是怎么训练的吗?在全身裸体的六个点上各放上一颗鸡蛋,静躺四个小时后,鸡蛋必须保持原位。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人不时把冰水一滴滴洒在她们身上,只要有一颗鸡蛋滑落,计时器便重归于零,就要从头开始。她们在工作前,必须进行一套为时九十分钟、精细至极的净身程序,说起来就太复杂了。来,金戈夹一块鳗鱼放进汪海的盘子里,说吃啊!这可是男人的“专利食品”。    
    汪海咧嘴笑了笑,说这也太奢侈了。    
    金戈说:“要说奢侈,还是在日本,日本的一些富商巨贾和官宦人家举办女体盛晚宴,场面颇为巨大,同时上一百个女体盛,每十个女体盛排成一排,先排十排,每个女体盛‘餐桌’上只坐来宾一至四人。同时,餐馆里面的所有礼仪小姐和服务人员全部裸体,每个女体盛至少要‘上菜’三次,客人每用过一道菜,有助工陪她们要进行大约二十分钟的洗浴,然后休息十分钟后继续服务。但晚宴不能停。像那种规模的晚宴,一次就要动用几百名女体盛,那场面才叫壮观呢!”    
    汪海听得目瞪口呆,望着金戈,流露出羡慕与失落和遗憾交织在一起的目光:    
    “怎么,那场面你也见识过?”    
    “噢,我在日本有几位阔绰的朋友,去日本时赶上过一次。”    
    汪海听着金戈轻描淡写的语气,心中越发地不平衡,他叹一口气,说:“同样是人,老汉我过的日子比起你小金子来真是有天壤之别!你才三十多岁,可以说是此生不虚!”    
    金戈暗自高兴。他就是要刺激起汪海的欲望。这欲望就像一把扳手,可以把汪海拧紧,让他不会松扣,欲望越强,就拧得越紧。望着汪海有些神魂颠倒的样子,金戈觉得这几万块花得很值,预期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喝了一口日本清酒,说:    
    “生活状态取决于思维方式,这一点汪局不是已经深有体会了吗?”    
    汪海说是呀是呀!他解开衬衫最上边的纽扣,转一转肥大的头颅建议说,我们去蒸一蒸吧?蒸的时候再听你小金子的高见,如何?    
    桑拿室里,两个人赤条条坐在一起。刚刚往炭盆里浇了一瓢凉水,一股白烟腾空而起,烫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汪海用湿手巾堵着嘴,双目微闭,在想着怎样和金戈摊牌。刚才的场面令汪海大受刺激。他实在难以想像,人们还会琢磨出如此奢靡的享受方式。对比这些年自己过的日子,心中颇觉失落。他迫切地想大捞一笔,然后带上丽丽移居加拿大,几千万的存款够他们下半辈子享受了。他所以选择了桑拿室和金戈摊牌,是因为这里的安全系数最高,不怕隔墙有耳,也不用担心金戈暗藏着微型录音机抓他的什么把柄。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次的动作确实太大,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金戈见汪海闭目养神,也有些急不可待,问:    
    “汪局长,你赶回北京不是有事要谈吗?”    
    汪海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他望住金戈,目光中透出一缕狡黠:    
    “小金子呀,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这里有一个重要消息,是我拼着老命换来的。其获利空间和可靠程度你不必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如果要做,你必须满足我的两个前提条件。”    
    金戈从未见汪海以这种口气,选择这个地方和自己谈话,知道必是一条大鱼,不由有些紧张:“您讲。”    
    “第一,获利后五五分成。”    
    “我们一直不都是五五分成吗?”    
    汪海笑了,笑声中有些嘲弄:“小金子呀,你也太小瞧老汉我了吧。你说是五五分成,可是你投入了二百万,只跟我说投了一百万,你其实获利了二百万,却只分给了我五十万,谈何五五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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