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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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姑娘报复似的说:“她是故意毁容,免得常常给叫去陪伴军官,好让别人替她受罪。”
“原来如此,真有意思,”魏斯说。随后他又问那个把脸烫伤的姑娘:“您姓什么?”
“没有姓名。”
“代号呢?”
“叫‘插销’,”奥芙堡说。接着就发起牢骚来:“我认为,既然我管的都是女人,就应当取些花儿草儿的代号,可是上级偏不赞成。”
魏斯来此是为了一个代号叫“编针”的女学员.他决定不要人陪同,单独去见她。
有人把关押这个女学员的房间告诉了魏斯。
板床上坐着个瘦瘦的姑娘,穿着一件又肥又长的连衣裙,上面缀有很多闪闪发光的金属片。
她脖子细长,苍白的小脸上有一双深陷的眼睛和一张肿胀的大嘴,一头深色的微鬈的短发,在集中营里被剪去后还没长齐,手腕上缠着绷带。
她是那样瘦弱轻盈,坐在板床的垫子上都压不出一个坑儿。
魏斯彬彬有礼地作了自我介绍,说明了来意。
姑娘默默听完后,说:“您撒谎。”
“您尽可相信:迫害您的人一定会受到严惩。”
“等着瞧吧。”
“可以坐在这儿吗?”魏斯说着在板床上坐下来。
姑娘一骨碌爬起来,奔向门口,用力一推,房门大开。
“也许,我们最好不在这儿谈?”魏斯跟着站起来。
“我可不想跟您‘谈’!”
“我们可以换一种说法。虽然我已经了解全部情况,但还是要请您提供一些证词,因为在手续上必须这么做。”
她恨恨地冷笑着,问道:“既然了解全部情况,还找我干什么?”
“您能把名字告诉我吗?。”
“我的代号叫‘编针’。”
“请您说出真名。”
“就叫我因加吧。”
“您叫因加,我叫约翰,谐音,多好听。”
“那么我就叫奥莉加。”
“是真的吗?”
“您已经开始审问了吧?”
“听我说,”魏斯和颜悦色地说。“我可不喜欢您的连衣裙,它实在太那个……”
“‘那个’什么?”
“晤,您自己明白……我要让他们给您换一件。”
“这是丝织品,带亮片儿的……”
“是呀,所以您穿着不合适。”
姑娘盯住魏斯的眼睛望了一会儿。
“装什么蒜。你们这些盖世太保,一开始都是这样……”
“接下去呢?”
“接下去怎么样,您自己知道。我已经画了押…任凭你们摆布了。”
姑娘的眼晴黯然失色。
魏斯突然厉声说:“小姐,我有理由怀疑代号叫‘插销’的那个学员,就是用熨斗烫自己脸的那个。我怀疑她隐瞒自己的真实信仰。此人应该送回拉文斯布留克惩戒营。”
“哪儿的话!”奥莉加惊慌地说。“她…·她是个地道的反革命,崇拜元首!”姑娘的脸上流露出绝望和忧虑的神色。
“您确信这一点吗?”
“对对,我确信!”奥莉加急切地说。
“您的证言对我们非常重要。既然如此,我要取消奥芙堡上尉的命令。”
他发现奥莉加的脸色开朗了,便紧接着问道:“那个拔眉毛的女人是皮货商吗?”
“是个坏蛋!”
“请原谅,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奥莉加两眼发亮,诡橘地冷笑着,撇撇嘴说:“这个女人不值得您信任。”
“非常感谢,”魏斯站起来,把鞋跟一碰,鞠了一躬。
他皱起眉头望着姑娘,很快地问道:“您的父亲是上校?集团军参谋长?被苏联当局镇压了吗?”
姑娘呼吸急促,点了点头,脖子上的血管鼓胀起来。
魏斯说:“请您多体谅我,就象我体谅您那样。”他嘿嘿一笑:“我担负着一项复杂的使命。可是俄国姑娘这颗斯拉夫人的心真叫人捉摸不透。”
奥莉加犹豫不决地问道:“您不是盖世太保吗?”
“很抱歉,”魏斯说,“本人没有那份荣幸。我跟您说过,我是军事情报局的军士。”他停了停又说:“不过反正差不多。”
“为什么这样说呢?”
“为了说明问题。”
魏斯去找奥茨堡,打算叫她给奥莉加换衣服。奥芙堡也在到处找魏斯,但她不是一个人,而是由索罗金上校和俄国解放军的两名士兵押着。
她向魏斯奔过来,恳求他发发慈悲……
上校推开奥芙堡上尉,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魏斯,他已对撤职开办的纽尔卡中尉及在党卫队二级下士事件中充当其帮凶的那个女学院执行了鞭刑。上校还是,信差刚刚送来了俄国解放军关于把奥芙堡上尉降为列兵的命令。
奥芙堡用哀求的目光望着魏斯,伤心地问道:“您要我怎么办呢?”
魏斯冷冷地说:“我还想问您几个问题。”
“噢,请问吧,愿意为您效劳,”奥芙堡苦笑着,嘴唇不住地哆嗦。
别的人都离开后,魏斯问:“据我所知,您的行动是受瓦利司令部的哈根先生直接指挥,对吧?”
奥芙堡只是点头。她已经丧魂落魄,还不能控制自己。
“如果是这样,您就写个书面材料,这可以减轻您的罪名。”
“您吩咐吧,我马上都写出来。”
“我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问您:情况是否如此?如果属实,那就劳驾一五一十地写在纸上。”
“噢,我实在太激动了!”
别看奥芙堡处境狼狈,她把报复哈根的告密材料倒写得有条有理。
魏斯把材料装进上衣口袋,警告奥芙堡上尉:“本来要拿您严办。不过,您给我的印象还不坏,所以我认为可以对您客气一些。当然,要有个条件,也就是说,要有个保证……”他问:“您能给我什么保证呢?”
“噢,我已经说过,随您的便!”奥芙堡顺从地微笑着,抬起手来想理理头发。
“得了,别来这一套!”魏斯打断她,俯身说:“现在您给我写一份证明材料……”他沉吟了一下。“比方说,索罗金上校曾要您为苏联谍报机关服务……”
“这个刽子手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奥芙堡赶紧说。
“就这样写吧。可以简短点、”
等魏斯把第二份材料也装进上衣口袋里,奥芙堡才问道:“您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为的是,”魏斯严厉地说,“往后您若敢拒绝我小小的要求,这就是把柄。现在,请您吩咐烙伤脸的那个女学员晚饭后到我房间里来。”
“您真没有眼力!”奥芙堡又来了精神,重又变成了殷勤好客的女主人。“我们这儿可爱的女人多着呢。”
“我的话只说一遍。”
约翰·魏斯和代号叫“插销”的姑娘谈了一个多小时。末了,他们的谈话方式变成这样:她先对魏斯耳语,魏斯再对她耳语。
由于脸部烫坏,魏斯没能认出她,但是她一眼就认出了魏斯。
她原是第四十八中学的学生,叫柳巨·叶戈罗娃。当过少先队辅导员。亚历山大·别洛夫参加过她们学校的晚会,甚至还跟她跳过舞。
柳霞是在斯摩棱斯克附近被俘的,当时她受了严重的震伤。
魏斯和她说话时,她浑身发抖。
“镇静点!”
“我镇静,我很镇静。我是太高兴了,因为您不是坏蛋。”
关于奥莉加她一无所知。听魏斯讲奥莉加曾经竭力为她开脱,说她是个地道的反革命,她觉得非常奇怪。
“怪事,”柳霞沉吟着说,一边还在不住地打哆噱。“我跟她没说过一句话。真奇怪。”
临走时,她问魏斯:“我是个丑八怪,是吧?”
魏斯诚恳地说:“不,您是真正的美人。”
“您想说假话吗?大可不必。我并不可惜自己的脸,虽说它长得不算难看。好多人曾劝过我,一定要我去拍电影。好了,再见吧……”
魏斯弯下身,在她那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蛋上小心地吻了一下。
俄国解放军的索罗金上校坐在克拉拉·奥芙堡的房间里喝茶。
魏斯进来时他站起来,朝奥芙堡那边点点头,用体谅的口气说:“克拉拉·费道罗芙娜任可怜的。”
“好,够了!”魏斯打断了他,操起官腔说:“现在我禁止继续调查奥芙堡上尉一案。不予批准。上校,请您立即签署一道命令:任命学员‘插销’为奥美堡上尉的副校长,并授予她俄国解放军中尉军衔。三日内执行完毕。”
“对于那些判处体罚的人怎么办?”
“送集中营!”
上校一碰鞋跟,把染了发的脑袋一低,从房间里走出去。
奥芙堡装腔作势地说:“您可救了我一命。”
紧跟着她忍不住又嘲弄地说:“您对姑娘们也未免太大方了,只凭一面之缘就晋级升官!”
“听我说,奥芙堡上尉!”魏斯盯着她的鼻梁说。“您想活下去吗?那就学会一声不吭地执行我的命令,别管是谁向您转达这些命令。”
他把一张马克撕成两半,一半交给奥芙堡,另一半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明白了,”奥芙堡说。
“早就应该这样。我警告您:军事情报局反间谍机构在采取有力手段方面比盖世太保毫不逊色。”
“那么,我是在替……”
“悉听尊便。您认为替谁都行。不过,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您在替谁干,那么俄国解放军、盖世太保和军事情报局都会让您自食其果的。”
接下来魏斯就文牍方面的事情作了吩咐。
他要求查阅学员的档案、下达给学校的各项命令,以及关于派往苏联后方活动的学员情况的报告。魏斯花了整整一夜在办公室里翻阅这些材料。
第四十一章
一人同时多局对奕的象棋公开循环赛确实让人叹为观止。比赛的胜利一方,常常是那些象棋大师和前届世界冠军;他们的对手则是一批希图获得等级荣誉称号的非大师级健将。这类比赛中所表现出来的人类的高超智能——非凡的记忆力、闪电般的当机立断、瞬息间揣知对手的思路和心理特点——又怎么能不让人赞叹不已!
比赛中若是一位冠军输了,那会被看成是给对手一个面子,是一种馈赠和鼓励,甚至是有意让棋。
当然,冠军的崇高称号具有威慑作用,足以挫伤对手的求胜心,而使这位冠军能够运用胸中的精略和多变的棋路迫使对方就范。
现在,约翰·魏斯无时无刻不在同众多的敌手进行这种危险的循环赛。但是对他来说,输给一个敌手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场众寡悬殊的决斗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战场、对手、计谋和斗争方式经常变换。这场决斗持续得愈久,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就愈是层出不穷。魏斯必须当机立断,必须常常在不可逆料的情况下解决这些新问题。他碰到的情况多种多样,互不相似,就如同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千差万别一样。
马戏团的驯兽师和一群猛兽同台演出,光是了解每头野兽的恶习,光知道与最危险的野兽保持一定距离是不够的。走进兽栏时,他必须牢牢记住:猛兽除了对人张牙舞爪之外,还准备把非其族类的所有野兽都撕成碎片。因此,置身于互相撕咬的猛兽之间,比和它们单独相处要危险得多。现在,魏斯目睹德国谍报部门之间没完没了地争权夺利,彼此倾轧,就有类似的感觉。
苏联人民在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向全世界显示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雄厚实力。连最机灵的德国谍报部门也无法探明这股力量的虚实。
德军在莫斯科近郊的失败,是对军事情报局威望的毁灭性打击,同时又是保安局的胜利,希姆莱和海德里希的胜利。因为卡纳里斯弄不到布尔什维克军事实力的机密,是一个奇耻大辱,他们正可以幸灾乐祸一下。
为了在元首面前挽回声誉,军事情报局力图在靠近前线的地区建立一个侦察破坏地带,利用潜伏在那里的间谍打入前线与工业中心之间的各个交通枢纽,密切监视敌人向前方投入何种部队、武器、弹药、装备等等。
实现这些牵动面很大的措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并需做细致的工作。卡纳里斯很清楚,他是不可能马上一鸣惊人的。
德国统治集团慑于莫斯科城下的失败,更加起劲地通过秘密外交途径同英美帝国主义接触。它还利用间谍机关进行挑拨离间,企图把日本和土耳其拖入反苏战争。
魏斯注意到,兰斯道夭开始对日本关东军发生浓厚的兴趣。他发现老头子的书柜中十九世纪的长篇小说越来越少,各种有关书籍、手册、地图册和挂图则渐渐多了起来。
此外,迪特里希又到各集中营去物色合适人手。打算派往苏联后方进行长期活动。挑中的人来到间谍破坏学校后,由兰斯道夫亲自讯问,以前他从未这么做过。
魏斯领受的奇怪任务——帮助被镇压的上校的女儿稳定情绪——正是同以上情况有直接关系。魏斯奉命以各种通讯方式每天向兰斯道夫报告被监护人的身心状况。
约翰·魏斯置身于异国,必须了解该国守法公民的行为规范,而且自己要身体力行。帝国良民的任务,就是始终不渝地熔守上级为下级制定的清规戒律。魏斯明白这个道理,知道怎样照章办事,在这方面他是无懈可击的。
不过,他自己却另有打算。他要进入德国人的某些阶层,这些阶层的人士根本无视典章制度和道德风俗,愈是蛮横地践踏法律,他们的社会地位就愈高。德国统治者的上流社会正是由这些人组成。
至于希特勒本人的政治纲领,每个德国资产者都十分清楚,自从签订了凡尔赛和约,德意志就对自己的元首寄望甚殷。这种情绪甚至反映在中小学的教科书里。
对于大日尔曼在热分子来说,这位元首姓什名谁——叫做希克利格鲁别尔还是别的什么,都不打紧。要紧的是:他必须忠实而疯狂地推行传统的掠夺政策,在克虏伯的庄园中维妙维肖地扮演好俗称皇帝的角色,并且始终不忘恩于使他青云直上的人。
作为一名谍报人员,只要约翰·魏斯善于装模作样地自我吹嘘,又能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地于好在军事情报局的工作,他就很可能在职务上步步高升。但是他却永远得不到上司的特别垂青。较之高级的军衔和丰厚的奖赏,这种垂青要重要得多。
兰斯道夫和盖德之间有过一次相当露骨的谈话。当时魏斯恰好在场。骑兵大尉态度傲慢,向保安局的这位特派员发泄他对东线失利的不满情绪。
“我国所有的军事统帅几乎都得到过我们德国企业家的秘密资助,”盖德恼怒地说,“可是他们都在莫斯科城下一败涂地,辜负了元首的期望,更对不起我们花在他们个人身上的大笔钱财。现在我们必须作出某些让步,明智地同美英达成协议,同它们一起坚决于掉俄国。”
“我以为,”兰斯道夫含含糊糊地说,“这些问题是元首和党的事情。”
“这跟党有什么关系?”盖德气哼哼地说。“我和我岳父不是国社党员,但我们的公司在褐衫运动刚一开始就花过大钱。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自己是有表决权的股东。我赞成适可而止,把国界推进到乌拉尔就行了,”盖德气度庄重地说了下去。“元首采纳了我们企业家的明智意见。进攻高加索表现出他在经济方面的深谋远虑。这些都是很有道理的。有了高加索就有了石油。如果军界无法弥补在最近战役中消耗的有生力量,那么元首命令德军在高加索方向发起进攻,就可以补偿我们的经济损失。这样,他也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