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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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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祖鲍夫在一起时,腼腆得有些可笑。但在熟人面前却大胆地说,祖鲍夫是她的远亲,是个无忧无虑、脾气古怪的青年,同家里闹翻后当了一名技巧运动员,因此她要多加关照。祖鲍夫跟她在一起时,脸上总是浮着微笑。布而基达以为这是和她相会心里高兴的缘故。
  祖鲍夫老是觉得,仿佛突然有人叫他在一出外国戏剧中扮演角色。他能胜任这个角色,他可以我行我素,胸有成竹地同温特林格太太的熟人们周旋。他对身边的一切由衷地感到好奇,这使人家觉得他土里士气,跟一般的运动员一样,四肢发达,智力贫乏。
  奥托·斯柯尔采尼块头很大,脸上有几道伤疤,一向也以运动员自诩。他在第三帝国享有暗杀大师的盛名,而且从来都是亲自操刀。
  八月间,党卫队帝国师在叶利尼亚附近损兵折将,伤亡近半。接着又是莫斯科城下的失败。斯柯尔采尼丧魂落魄地在日记中写道:“地都冻透了,无法掩埋我方阵亡将士。我们把尸体垛在教堂旁边,看起来真可怕。他们被严寒冻僵了的四肢,保持着他们咽气时那种难看的样子。为了让死者有一种所谓长眠安息的姿态,不得不折断他们的关节、死人的眼睛木然地盯着阴暗的天空。我们用炸药炸开冻土,才把最近两天阵亡的人放进了坑穴。”
  这位大汉很明智地借口患有胆囊炎,回到后方来就医。
  汉斯·弗朗克为这位前线归来的危险人物,希特勒的宠儿设宴洗尘。
  酒罢,斯柯尔采尼忘记自己重病在身,决定在景仰他的后方人员面前炫耀一下他那发达的肌肉。奥托来到健身房,开始展露他的种种本事。但是,每当他的目光和祖鲍夫相遇时,他发现后者脸上总是露出矜持的、懒洋洋的微笑。
  斯柯尔采尼正在双手抛接一只沉重的空心铜球。突然,他把铜球抛向祖鲍夫的头顶,将身一退,高声喊道:“嘿!当心!”
  祖鲍夫并不从兜里抽出手来,只把头微微一低,蹲下身子,轻柔地将球接在脖子上。他让球落到手里,扔在地下,随口说:“小孩子的玩艺儿。”
  斯柯尔采尼怒冲冲地问道:“您是什么人?”
  祖鲍夫不慌不忙地回答:“您看得出来,我是您的崇拜者。”说罢将头一低,仿佛准备再接一个球。
  斯阿尔采尼愣了一下,随后高兴地说:“和这样勇敢的棒小伙子在一起,我们一定能把整个地球扛在肩上!”
  “表兄”给著名的奥托·斯柯尔采尼留下如此良好的印象,使布丽基达得意非凡。斯柯尔采尼也被祖鲍夫奉承得乐不可支。他问祖鲍夫为何不上前线时,祖鲍夫笑眯眯地答道:“只要您发出邀请,在下乐于奉陪。”
  斯柯尔采尼把一张亲笔签字的照片送给祖鲍夫,并告诉他,这张照片对他会有用处。祖鲍夫对此毫不怀疑。
  从克拉科夫回到华沙后,布丽基达开始和柏林通信,同亡夫的一些有权势的亲戚谈条件,内容是关于遗产。布丽基达表示,如果他们从上层给她未来的丈夫以某种保护,她宁愿作出一些让步。
  祖鲍夫对布丽基达既诧异又怜悯。他从未想到过,在她所处的环境里竟然还有不幸的人,还有人对不可知的命运怀着恐惧而终日惶惶不安。布丽基达迷信而多疑,简直到了可笑的地步。她不服安眠药就睡不着,经常无缘无故地哭泣,还喜欢回忆自己的童年。
  她的固执性格以及经过一次大手术之后养成的偷服麻醉剂的习惯,都使祖鲍夫十分恼火。她有一张清秀端庄的漂亮脸蛋。但是当她不谈自己和熟人的情况,而说到一些抽象的问题时,她的胡说八道真使人厌烦,这时祖鲍夫觉得她的脸相蠢里蠢气,就象肥皂纸上面的美人头一样。祖鲍夫对她很伤脑筋,就向埃莉扎诉苦。埃莉扎冷笑着,仍然命令他和布丽基达保持关系,因为这是结交党卫队阶层的一个好机会。
  祖鲍夫叹着气服从了。他痛心地发现,埃莉扎现在常常对他摆上级派头,官气越来越大,她的目光不再使他感到温暖,她的眼睛也不再闪耀愉悦的光辉,而是冷冰冰的。
  也许正是由于这点,祖的夫现在对奥莉加才这样冷淡。他死板而毫无热情地执行着埃莉扎的命令。
  魏斯回来了。祖鲍夫站起身,如释重负地对姑娘说:“好了,您的男朋友来了,请允许我把您完好无缺地还给他。”他认为已经完成了这一次交给他的全部任务,朝魏斯随便点点头就走了。
  魏斯听埃莉扎传达了总部关于奥莉加的通知,心里着起急来。原先估计盖世太保已迫使这个姑娘同意合作,以及所谓替父报仇云云,现在都不能成立了。魏斯甚至认为,奥莉加可能是个冒险家,企图通过巧妙手段在希特勒匪徒面前抬高自己的身价。也许她是个间谍,在对魏斯执行着一项新的审查任务,而迪特里希可能直接插手此事,因为他对自己暗中依赖于魏斯而感到不安。
  魏斯决定和奥莉加一同到庄园去拜访男爵夫人。如果姑娘是冒险家,结识男爵夫人一定会使她暗暗高兴,而这种情绪迟早要流露出来。
  魏斯估计,现在他身穿军事情报局制服,男爵夫人一定会另眼看待。他认为那个老太婆虽然爱抬扛,毕竟还不愚蠢,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
  他们来到了庄园。魏斯请奥莉加在车里稍候,自己先进屋去。
  不出所料,他的制服对老太婆发生了作用。男爵夫人忘了,她对魏斯的谋职升迁不曾出过什么力,现在倒认为客人的来访是向她登门致谢,所以对魏斯非常客气
  魏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他不是一个人来,还带来了一名女战俘,俄国上校的女儿。他恳求男爵夫人接见她并和她谈谈,说这个姑娘将来可能对帝国大有用处……
  “噢,可不是嘛!”男爵夫人恶狠狠地说。“俄国人在莫斯科城下接了你们一下,你们马上就来巴结人家上校的女儿。”
  魏斯把两手一摊作为回答,表明他不过是执行上级的意图。
  “叫她进来吧!”男爵夫人吩咐道。她兴致勃勃地要当个好客的女主人。
  女战俘样子傲慢,沉默中带着几分敌意和戒备,倒给男爵夫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她认为这是一种自尊的表现。
  男爵夫人悄声对奥莉加说:“您不反对的话,就让您的这位大兵滚开吧。我们总能想到一些不太无聊的事情干干。”她望望魏斯,说;“也许您在城里有什么事要办吧?那就请便吧。”
  魏斯决定乘机回瓦利司令部去一趟。他顺路来到了电影战利品仓库,听那里的人说,他走后施泰因格里茨少校又来挑选了几盒记录影片,是不同时期在车里雅宾斯克拖拉机厂拍摄的,如今这个工厂正在生产坦克。新的绝密行动小组的
  目标是什么,现在很清楚了。
  魏斯报告骑兵大尉盖德,他回司令部来是取一些私人东西,陪同女特工旅行时要用、盖德告诉他,“钉子”已完成任务,平安返回。经过核实,这次行动十分成功。现在打算让“钉子”执行一项更重要的任务。
  魏斯小心地试探道。完成这种任务最好挑一些懂得拖拉机生产的人。因为炸毁军车和桥梁是一回事,对付世界上最大的机器制造厂则是另一回事。
  盖德断然刹住话题说:“没关系,我们教得会。”
  魏斯只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他未必来得及从侧面打听到什么消息。此外还得和“钉子”接一次头。行动必须格外小心。
  他考虑现在是午餐时间,军需仓库里没有人,决定叫“钉子”到那里去。他把车停在军需仓库旁边,走进空荡荡的办公室,用打字机打了一张便条:“学员‘钉子’即来物品仓库。”
  营地长单独在食堂的隔间里用饭,通常都是最后一个来。魏斯把条子放在他的餐具旁边,拿了钥匙,来到仓库。
  “钉子”几乎接踵而至。他在昏暗的仓库里停住脚步,因为刚从亮处进来,眼睛看不清楚。
  魏斯把他叫到两边垛满了制服的狭窄过道里。
  “您好!”“钉子”伸出手。
  “怎么样?”魏斯问。“报告一下!任务完成了吗?”
  “全部完成。”
  “钉子”扼要地报告:
  “该我第一个跳伞。我走到舱门口,把手榴弹准确地投进尾舱,就跳了下去。飞机爆炸的气浪冲击着伞顶,伞卷了。我象石头似的直往下掉。心想,要摔死了。结果不然。快到地面的时候伞又张开了。我的脚好象踩到弹簧上,就着陆了。
  “一切都按预定计划进行。我在指定的地点着了陆。您的那些肃反人员,事先从您那儿知道了我的情况,他们把我逮住了。”
  “怎么‘逮住’的?”
  “把我弄进一辆‘嘎斯’车,起先带到食堂,后来发现我的一条腿脱了臼,就把我送到医疗站。我象傻了一样,毫无感觉。当着自己人的面,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吗?后来就给我下达指示。
  “我在规定的时间发出无线电信号,把自己人交给我的东西发出去。后来专门为我安排了一次破坏行动:在一条备用铁路线上炸毁了一辆空列车。
  “我把这些都作为个人的功劳报告给瓦利司令部。工作情况就是这些。
  “最后我报告这边:小组的人都被捕了。他们指示我撤离。我就越过前线,重新回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又说:“巴雷舍夫同志向您致以衷心的问候。”他兴奋起来:“领章上三道杠,却没有一点架子。巴雷舍夫对我说:‘我们不能命令您回到德国人那边去—…’我可真急了:‘怎么不能呢?难道我不是个士兵?不是个有资格佩军衔的人吗?’”
  “他向我作了解释;我才弄明白了。原来需要我自觉自愿,好象我是个社会活动积极分子似的。现在我和巴雷舍夫同志讲好了,如果发生意外,一定把我作为阵亡战士通知家属。”
  “为什么您不通过秘藏点报告到达日期?”
  “来不及,我蹲在情报局前线地区看押所里,等候他们向司令部查询我的身份。身份证实以后,马上把我送到了卫生所。因为我在穿越前线时遭到轰击,炮弹炸起的土块把腿砸伤了。从卫生所出来就直接送到了这里。现在腿还有点痛。迪特里希上尉知道后对我十分关心。他说要找外科医生看看。我有些怀疑。为什么学校里招来了两名一条腿的学员呢?后来其中的一个被除名,那是他不想干。迪特里希对另一个非常照顾,但是那个人也不合适;由于震伤,他得了癫病病,会无缘无故地摔倒在地,不停地抽搐。迪特里希上尉很是扫兴。所以我想;为什么上尉要劝我保重身体,去治治腿呢?”
  魏斯告诉他,迪特里希要用残废人搞破坏活动。
  “钉子”想了想说:“据说德国人是截肢老手。用普鲁卡因麻醉,就象拔牙一样。既然他们这么想弄到一个残废人,没关系,为了大局我能忍受。”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钉子”说。“我不过是合计一下。”他揉了揉膝盖。“伤处很痛,反正这条腿是不灵便了。”
  “我不允许你这么干。”
  “钉子”扬起脸;对魏斯细细审视了一会儿。
  “巴雷舍夫同志直截了当地对我说过;‘如果是出于自愿,那你就干吧。可是我们不能命令你于。’看吧,用不着您来命令,这完全是本人自愿。”他又嘲弄地说:“迪特里希上尉一定会非常高兴。承蒙他如此盛情,让我当上了别动组的头儿,怎么能伤他的心呢?”
  魏斯激动地请求道:“吉洪·卢金,请原谅我,见面时我对你太冷淡了。”
  “哪儿的话!”“钉子”惊奇地说。“你做得对!我没有把报告送到秘藏点,违反了纪律嘛。事事都要一丝不苟。”他向魏斯挤了挤眼睛:“你命令我汇报情况时,我就明白会有一场严肃的谈话。于我们这行,纪律是第一条。”他又安慰魏斯:“您别不放心我的腿。也许我们会给过去留下个纪念。当然罗,如果这条腿并不那么使我难受的话。不过,象根车杆儿似的,弯也不能弯,这玩艺儿早晚也没有多大用处了。”
  “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你进任何医院,”魏斯严厉地命令道。
  “您要是这里的最高长官,那就悉听尊便。”“钉子”模棱两可地说,并调皮地问道;“现在咱们总该互相问个好了吧?”
  魏斯拥抱了他,低声说:“你知道,我见到你有多高兴啊!”
  “这还用说,”“钉子”说。“老是一个人干。现在这里有了两个苏维埃人,这就是一股力量。”
  接着,他讲起了莫斯科。
第四十三章
 
  象夏天一样湛蓝深暖的晴空映衬着皑皑的白雪。一株株松树挺立着发红的躯干,枝头的松针泛出柔和的绿意。空气象泉水那样清冽,冰冻的雪地上,阳光闪耀着斑斓的火星。
  魏斯把车开得飞快。一方面他急于到男爵夫人的庄园去见自己的监护对象,另一方面,这种飞快的速度也反映了他此刻的心境。同“钉子”的会面深深打动了他。
  吉洪·卢金自从回到了祖国怀抱之后好象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脸上的表情不同了。他那肩膀宽阔的身形使人感到镇定和信心。呆滞失神的眼睛里现在也闪出了活泼的光辉。“钉子”的变化如此显著,魏斯甚至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引起德国人的怀疑呢?
  魏斯面前又浮现出吉洪·卢金的面容和那双被内心的幸福照亮了的眼睛。魏斯的心中也充满了幸福,因为他履行了肃反工作者的天职——挽救了一个快要丧失人格的人。
  他想对雪团儿微笑。松枝上的雪团儿中支出尖尖的松针,好象一些白茸茸的刺猬在爬树。他想用手去碰这些雪团,去抚摸它们。
  他想对树木微笑。这是和他家乡一样的树木。他想摸摸那快要脱落的树皮,摸摸那散发出松脂的清香和涩味的干燥的树身。
  周围的一切都使魏斯高兴。他摇下侧面车窗的玻璃,吸入寒冷的空气。往事的回忆随着清凉的气流一齐向他飘来。
  他想起了苏联第一个“北极”漂流考察站。当时巴巴宁他们孤零零地在大洋里,在一块破碎的冰块上漂浮。死亡时时威胁着他们。萨沙·别洛夫坐在自己安装的业余电台旁边,搜索着太空中的信号。他听到了用世界各种语言发出的焦急不安的询问:英勇的苏联极地考察人员现状如何?冰块在不断缩小,随时有再度碎裂的危险。四个苏联人以大无畏的精神继续进行工作。全世界都在为他们的命运担忧。
  在这共同的忧虑中,全球人类表现出一致的美好心愿,似乎他们往后再也不会卷入流血的战争,似乎大家从此会变得更加善良,会珍惜每一个人的生命。
  戈培尔的宣传部不仅禁止刊载苏联极地考察消息,甚至不准人们谈论北极。德国的无线电爱好者不断发出询问:巴巴宁等是否从碎裂的冰块上得救?这些无线电爱好者的关注特别令人感动,因为德国秘密警察随时可能迫害他们每一个人。
  魏斯还想起了法西斯审判,想到季米特洛夫揭露法西斯的罪恶,他那充满自豪的共产主义呼声轰动了整个世界。千百万苏联青年也想象季米特洛夫那样同法西斯主义搏战,为了把人类从褐核运动的瘟疫中拯救出来,甚至不惜献出生命。
  当时萨沙·别洛夫就向往当一名这样的战士,要为德国人民摆脱法西斯暴政而斗争。
  于是他成了一名侦察员……他把侦察员的活动设想成轰轰烈烈地去建立功勋。当时何曾料到,侦察员所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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