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作者:[美]艾萨克·阿西莫夫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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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夫就能修好。
带着惊讶和忐忑不安的心情;西弗娜从避风处走了出来;打量着四周。地上的浮沙已被吹走;发掘带干化夯实的黑色表层仍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现在与以前有所不同;它的表面被某种奇异的方式划伤;地上干干净净;没有风暴带来的任何沉积物。
巴利克很惊奇;说道:先过来的是沙;风紧随其后。风卷起沙子;向我们打来;沙砾几乎在落地的一刹那又被风卷起;带着它们向南飞去。你瞧地上划出了道道伤痕;地表面那层薄薄的浮沙也被风吹走了;五分钟的时间完成了五十年的风化历程。然而
西弗娜几乎没听进一个字。她抓住巴利克的手臂;拉他转过身;背对着发掘地的主现场。
看那里。她说道。
哪里?怎么回事?
汤姆博山。她用手指着说道。
这位长着宽阔肩膀的地层学家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天啦!山被拦腰劈开了!
汤姆博山是一座形状怪异的土墩;它位于主城的南部;步行大约需要一刻钟。一百多年来没有任何人对它进行过发掘;从伟大的先驱者高尔多221的第二次探查起;一直没有人对它产生过兴趣;高尔多本人也认为它无足轻重。人们普遍认为;它只是旧时贝克里莫特的居民们倾倒厨房废物的垃圾场所的确;它本身就足以让人产生兴趣的了;但比起发掘现场充满奇迹的其它地方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显然;汤姆博山遭到了风暴最猛烈的袭击:几代考古学家都不想干的事情;一会儿工夫就被沙暴的威力完成了。土丘的风面被划开了道道弯弯曲曲不规则的口子;像道道可怕的伤痕;把斜坡顶部的里层全都露了出来。西弗娜和巴利克这样经验丰富的考古工作者;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明白它的重要。
垃圾场的下面是一座城池的遗址;巴利克低声地说道。
我看不止一座;可能是几座;西弗娜说道。
你这么认为?
你瞧;瞧那里;靠左边。
巴利克嘘了一声。在那片宽大的地基下面;那不是一道横直交叉的墙吗?
你说对了。
西弗娜突然为之一振;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她转向巴利克;发现他也惊奇不已。他两眼圆睁;脸色发白。
多谢这场风暴!他鼓足勇气嘶哑着嗓子说道;我们会从中获得什么;西弗娜?
我也不知道;但我会立即着手去寻找。她扭头看着悬崖下的避风处;监工苏维克和工人仍在那里恐惧地缩着身子;做成虔诚的样子;用低而颤抖的声音喃喃地祈祷;似乎还未领会他们已经安全地度过了这场可怕的沙暴。苏维克!西弗娜高叫道;向他做了个有力的手势。其力量之大;几乎到了愤怒的程度。出来吧;和你的工人们!我们有事情做了!
哈里姆682是一位壮实的大个头男人;年龄五十岁左右;胸部和手臂上的肌肉非常发达;肌肉和皮肤间长着一层厚厚的脂肪。谢林隔着医院房间的窗户仔细地对他研究了一番;立即感到他和哈里姆能和睦相处。
我总是偏爱嗯大个子的人;这位心理学家向凯拉里坦和丘比洛解释道;因为我的大半辈子都是这样度过的;你明白吗?当然;比起他来;我可没那么健壮。谢林开心地笑 了笑;肉在我身上一层层地堆。当然;这个地方除外。他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这位哈里姆是干什么的?
码头搬运工;凯拉里坦答道;在乔勒的码头上干了三十五年。在一次彩票抽奖中;他获得了参加神秘隧道开业的入场卷。妻子儿女都去参加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但他却最严重。这使得他非常难堪;一个健壮的大男人;居然会彻底地崩溃。
我很明白这一点;谢林说道;我将对此加以考虑。我们这就去和他交谈;行吗?
他们走进了房间。
哈里姆已坐了起来;没精打采地看着屋顶上的转式立体散光灯;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床对面的墙上。他笑容可掬地看着谢林;但一注意到律师丘比洛跟在院长的后面;脸色就阴了下来;俨然变成了一道冰川。
他是干什么的?哈里姆问道;又一位律师?
一点不是。这位是谢林501;从萨罗大学来。他来这里帮助你恢复健康。
嗯;哈里姆鼻音浓重地哼道;又一位天才!你们究竟给我做了多少好事?
这话很对;谢林说道;真正能帮助哈里姆恢复健康的人只有哈里姆自己;对吗?这事你明白我也明白;我也许还能让这个医院里的人也都明白。他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肥胖的身体把床压得吱吱作响。不过;这里的床至少是正宗的。如果它能同时承受我们两人的体重;就很不错了……不喜欢律师;对吗?我也不喜欢。你我算是知音了。
他们除了给人制造痛苦和不幸外;就不会做别的事情了;哈里姆说道;他们满脑子坏水;让你说违心的话;诱导你如何如何说;就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最后用你自己的话来整你;为他们开脱罪过。总之;我就是这么看的。
谢林抬头看了看凯拉里坦。有必要让丘比洛参加这次谈话吗?我看没有他;谈话会更顺利一些。
我有权利参加任何丘比洛的语气很执拗。
请别凯拉里坦打断了他的话;言外之音比斯文更有力;谢林说得对;今天一下子就来三个人;对哈里姆来说太多了。况且;他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这丘比洛说着;脸色有些难堪。但很快便转过身子;离开了房间。
谢林偷偷地向凯拉里坦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在远处的角落里找个地方坐下。然后转身面对床上的病人;嫣然一笑:很难受;是吗?
让你说中了。
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哈里姆耸了耸肩。我想有一两周了;或许更长一些。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想。自从
他沉默了下来。
是乔勒百年博览会吗?谢林紧追着问道。
是的;自从那次乘车参观以来。
已有一两个星期了。谢林说道。
是吗?哈里姆立即瞪大了眼睛。在医院里住了多久;他并不想知道。
谢林立即改变策略说道:我断定;你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你会告诉自己;很想回到码头去。对吗?
哈里姆裂嘴笑了笑;说道:你居然还敢提这事!噢;我巴不得明天就去背藤条箱。他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宽大有力;粗壮的指尖已经磨平;一个手指因伤已变弯曲。成天躺在这里;肌肉不断地松弛。到我能回去工作时;已不再是一把好手了。
你为何要躺在这里?为何不爬起来;穿上衣服离开这里?
凯拉里坦从角落里发出了一声警告。谢林用手示意他保持安静。
哈里姆惊讶地看了谢林一眼。爬起来;走出去?
为何不能?你又不是犯人。
但是;如果我那么做如果我那么
码头工哈里姆的声音小了下来。
如果那么做了;又会怎样?谢林问道。
哈里姆蹙着眉;低头沉默了好一阵子。他几次想开口说话;但一张口又咽了回去。心理学家耐心地等着。最后;哈里姆终于用紧张、嘶哑、压低了一半的声音说道:我不能出去。是因因因为那黑暗。他挣扎着终于说了出来。
黑暗?谢林重复道。
这个词就像某种有形的东西悬挂于他们两人之间。
哈里姆对此很害怕;甚至有些局促不安。谢林突然意识到;在哈里姆这类人中;这个词很少作为礼貌语使用。在哈里姆看来;这个词;如果还算不上什么淫秽的话;也少不了有亵渎的意思。在卡尔盖什;谁都不愿去想黑暗这两个字。受教育越少的人;就越害怕想到它;害怕有那么一天;天空中那六个亲密友好的太阳会在突然间无故地消逝;代之以极度的黑暗。这一念头让人回避更不愿把它同那两个字联系起来。
是的;黑暗;哈里姆说道;我害怕的是如果我走出去;我可能会再度置身于黑暗之中。这就是问题所在。黑暗;再度的无际黑暗。
几星期来他的症状完全逆转了。凯拉里坦轻声地说道;起初刚好相反;除非给他服用镇静剂;否则就无法将他弄到屋子里来。也就是说;最初是明显的幽闭恐怖症;接下来经过一段时间后;转变成了开放恐怖症。我觉得这是恢复的征兆。
也许是这样;谢林说道;如果你不介意 他转向哈里姆;轻声地问道:你是第一批穿过神秘隧道的人之一;对吗?
在第一天;哈里姆的声音略带自豪;那里出售城市彩票。可能售出了上百万张彩票;有一百人中奖;免费游览神秘隧道。我是第五个中奖的人;我和妻子、儿子、两个女儿全都去了。那是第一天。
你能给我简单地谈一下隧道的情况吗?
唔;哈里姆说道;那是他稍微停顿一下;你知道;我从未经历过黑暗;从未。就连黑屋子都没有进过。我对此不感兴趣。从小到大;卧室里总有一盏长明灯。婚后有了自己的房子;我还是按习惯在卧室里安了一盏。我的妻子也有同感。经历黑暗;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我的初衷。
可你还是抽了彩票。
是的;就那么一次。姑且把它当作娱乐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一次特殊的经历;或度假。这么大型的博览会;五百年才有一次;不是吗?人们争相购票。我想它一定不同寻常;肯定有好看的。否则;他们怎么会建造它呢?因此;我购了票;获了奖;码头上的每一个人都很嫉妒;他们都希望能获奖;一些人甚至愿出钱买我的奖券'不;'我说;'此券不出售。我有妻子儿女;这是我们的奖券'
对穿越隧道;你一定很激动了?
是;当然啦!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何时坐的车?感受如何?
嗯哈里姆开口说道。他舔了舔嘴唇;注意力似乎转到了很远的地方。有很多这么大小的车子;车里除了板条做的凳子外;什么都没有。你知道;车子没有顶篷。人们上了车;六人一辆;我们家除外;只有五个人;因为这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不用加上一个陌生人;车子基本上已经满了。接下来听到的是音乐;车子开始徐徐进入隧道;速度很慢;一点不像高速路上的汽车;简直是在爬行。不久便进入了隧道;然后然后
谢林又等了一会。讲下去;发现哈里姆没有往下讲的迹象;他说道;给我讲一讲;我很想知道里面的情况。
然后便是黑暗;他的声音沙哑;回忆中两手不停地颤抖;你知道;进入隧道的那一刹那;就像有人扔了一个巨大的帽子盖在你头上;一下子全都变黑了。他颤抖的双手抖动得更厉害了;我听到了儿子特尼特的笑声。这小子很聪明;特尼特的确很聪明。他认为黑暗是猥亵的事情;我向你保证;因此他觉得好笑。我叫他闭嘴;接着一个女儿开始哭了起来;我告诉她没事;什么也不用害怕;好歹就一刻钟;应该把它当作一次娱乐;而不是可怕的事情。然后然后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谢林没有催他。
然后我感到黑暗向我袭来。黑暗代替了一切黑暗你想像不出它像什么实在是想像不出它有多黑有多黑黑暗黑暗
哈里姆像受了惊厥;突然战栗了一下;忍不住痛哭起来。
黑暗哎;这该死的黑暗!
喂;不要怕;这里没啥可怕的。你瞧那阳光多美丽!今天有四个太阳;哈里姆;男子汉;别害怕
让我来处理这事;凯拉里坦说道。一听到哭声他就跑到了床边。手里拿着闪亮的注射器;一下子将它锥进了哈里姆那结实的臂膀;哭声立刻小了下来。哈里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倒在枕头上;发出无神的微笑。
我们得离开他了。凯拉里坦说道。
但是;我几乎还没谈到
他几个小时都清醒不了;现在;我们可以去吃午饭。
午饭;好的。谢林心不在焉地说道。使他自己吃惊的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他几乎记不起曾经有过这样的感受。他是最健壮的病人之一吗?
也是最稳定的病人。
那么;其余的人情况如何?
一些精神非常紧张;另一些一半的时间得使用镇静剂。起初;就像我所说的那样;他们拒绝从室外进入屋内。从隧道里出来时;要是没有患上急性幽闭恐怖症;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你明白吗?他们拒绝进入房屋任何房屋;包括宫殿、豪宅、公寓、套房、棚屋、窝棚、坡屋和帐篷。
谢林深深地为之一振。他一直在医治那些受黑暗伤害的病人;这也就是他们请他来这里的原因。他可从未听说过有如此严重的病人。他们都不进入室内吗?他们在哪里睡觉?
在露天里。
有人试过强制他们进屋吗?
哦;试过;当然试过。此时他们会歇斯底里;有些还想自杀他们朝墙
跑去;用头使劲撞击。如此这般。一旦弄进了屋;没有特制紧衣或注射强性镇
静剂;是无法将他们留住的。
谢林看着这位大个子的码头搬运工渐渐入睡;禁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那是第一阶段的症状。哈里姆的症状属于第二阶段开放恐怖症。他已经适应了这里;全部症状已经逆转。他知道医院里是安全的;二十四小时都有灯光。尽管能透过窗户看到太阳;他仍然害怕去室外。他认为室外是漆黑一片。
但那也太荒谬了;谢林说道;室外根本没有什么黑暗。
话一说完;他就感到自己有些犯傻。
不过;凯拉里坦给他挽回了面子。我们都明白这一点;谢林博士;任何一个健全的人都不会那么认为。但问题是;在神秘隧道中受过创伤的人;神志已不再清醒。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谢林害羞地说道。
今天晚些时候;你可以去看看我们的其他病人;凯拉里坦说道;也许他们会给你提供更广阔的视角;帮助你研究这一问题。明天我们再带你去察看隧道。我们已将它关闭。当然;尽管我们知道这样做有困难;市里的元老们正渴望着寻找某种方式让它从新开放。我知道;投资很大。我们还是先吃午饭吧;博士?
午饭;好。谢林重复道;但却感到越来越没有胃口。
萨罗大学天文台的巨大圆顶;在天文台山长满树的山坡上高高地凸起;十分壮观;经午后的太阳一照射;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多维姆这颗红色的小太阳已落到了地平线下;但奥纳斯仍高高地挂在西边的空中;特雷和帕特鲁;在东边的天空与奥纳斯形成对角;发出强烈的光芒;照射在天文台那巨大的穹顶上。在五公里外的萨罗市区;比尼25这位身材高挑而干练的年轻人;迈着轻盈的步伐;在与雷斯塔717合租的小型套房中风风火火地走来走去;收集论文和书籍。雷斯塔张着双腿舒适地躺在小三人沙发的旧绿色垫子上;皱眉蹙额;仰视着他。
要去哪;比尼?
去天文台。
这不是还早嘛;平时都是奥纳斯落山后才去;离那时还有几个小时。
我今天有个约会;雷斯塔。
她向他投去一道温情而诱人的目光。他们两人都是研究生;都二十七、八岁;都是教授助理。他搞天文;她搞生物;他们成为合同夫妻才七个月。关系仍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但是问题已经出现了。他上班较晚;一般是在天空中太阳较少的时候;她却是在奥纳斯金色的阳光照耀下;最赋生机最明亮的大白天。
近来;他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了天文台;这是因为他们很少同时醒来。比尼知道;这对她很难;对自己也很难。再说;他所从事的卡尔盖什运行轨道的研究工作一直需要人手。研究已经深入到困难较大的阶段;既有挑战性;又让人担心。要是雷斯塔能够耐心地等待几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更长一点时间;那该有多好。
今晚你多呆一会不行吗?她问道。
他的心情很沉重。雷斯塔向他做出了过来玩一会儿的表情。让人难以拒绝;他确实也不想拒绝。但耶莫特和法诺肯定在等他。
我给你说过。我有一个
约会;是吗?这;我也有;那就是和你。
我?
昨天你说过;今天下午你有一段空闲时间。我一直期待着此时的到来;你知道吗?我特意空出这段时间在上午就把实验室的工作做完了;实际上;就是
真糟糕;比尼想道。他的确记得说过这事;把与两个青年学生见面的事全都给忘了。
她生气了;但脸上仍挂着笑容;她克制住自己;把戏演得不文不火。比尼真想把法诺和耶莫特忘掉;立即冲向她。但是如果这样做了;他可能会晚到一个小时;说不定是两个小时;这对他们不公平。
然而;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极想知道他们的计算是否与他的相符。
实事求是讲;这事让他很为难:一面是雷斯塔的强烈要求;另一面是解决重大科学问题的强烈愿望。按理他必须准时赴约;但他的确答应过同雷斯塔'约会';这事使他乱了方寸这不仅仅是义务;而且还是欢乐。
瞧;他走到沙发边拉着雷斯塔的手说道;我不能同时做两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