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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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这些年有她陪着，
戚少商始终回避着顾惜朝的目光，他至今记得那日顾惜朝抱着傅晚晴离去时的样子，那么绝望，那么无助，即使在挨了老八当胸一剑之后，他也是笑得那么凄然，好象已经放弃一切，好象哪怕就这么死去才是幸福…。。
这个案子，无情只给了我三天时间。
好象故意岔开话题一样，戚少商走到桌边，打开那坛酒。
还是当年的那个味道，浓烈得让人只是这样嗅着都好象会醉，
戚捕头真是奇怪呢，你们官家办案便办案，有了证据就抓人，何必多此一举？
顾惜朝歪过头，冷笑着望着戚少商，事实上无情早已经来送过信，京城的案子他怎么可能没有耳闻，只是，什么生与死的场面都看过了他现在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倒是乐见着他们一个一个为他忙前忙后的。
况且，那个司马大人可是曾经背叛过傅丞相的人，我要杀他都“名正言顺”
可是杀人的，不是你吧，
仿佛并没有被这挑衅一样的话影响到，戚少商只是抿了口酒水，顿觉酒劲直冲，如今想来，当年顾惜朝那句话真是形容得恰到好处，
你自己都说，前半生杀人，后半生救人，既然有心悬壶济世，何苦再执迷不悟？
说得胸有成竹的戚少商笑得也格外豁达，一直困扰自己的心结如今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就是要全力找出凶案的真凶，还他清白。
被戚少商这么笃定地一说，顾惜朝也禁不住笑道，
你又了解我多少？说得好象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却也足够了，司马大人被杀的地点是他自己府邸的后门，他的尸身是更夫发现的，可见他被杀的时候并没有惊动自己府上的人，凭司马府的守备，当时只要他出声必定会引来注意，可是他没有，为什么，
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不愿意别人知道与他来往的是什么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命丧他手，
顾惜朝安静地听着戚少商的分析，他不得不承认，几年的捕头当下来，戚少商已经与往日大有不同，他的机敏，他的细致入微以及丝丝入扣都是往日的那个九现神龙所不可比拟的，
你的确有足够的动机杀人，但是如果当夜出现在司马府的人是你，那恐怕会惊动地全京城都知道，司马大人又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杀？
有条不紊地这样说着的戚少商事实上也在暗自观察顾惜朝脸上的表情，
但是司马大人的确是死于神哭小斧，所以要洗脱你的嫌疑，必须找到这个凶手，证明当夜用神哭小斧杀人的人不是你。
入夜，汴梁的风里总会有种汗凉沁骨的肃杀之气，皇城之地，多的就是这种瑟瑟的杀气。
戚少商离开的这一天，京城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司马府的入殓仪式，一是曹魏光正式接替了司马大人的职务，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枢密使，执掌全国军务，不同的是，前者门庭冷落，鲜有问津，而后者的府邸则是掌灯结彩，客似云来。
权贵名利，无非只是如此。
曹府的群宴直到二更天才匆匆结束，曹府大院内一片慵懒，醉酒的客人，奢华的餐肴，以及衣着露骨的舞女，一院子的人仿佛丝毫没有身份观念地厮混在一起，仿佛真的要享尽人间的风月之事才肯罢休，
坐在正席上的曹魏光更是早已经醉得不醒人世，更不知身边有人疾步走来…。。
你…
未等他开口，眼前已是寒光一片。。
有刺客！！！
话刚出口，剑气已然迎面而来，无处可避，无处可挡，…
忽见曹魏光一个转身，长袖一甩，
一声凄厉的长鸣顺势而出，正好与那利刃碰撞出慑人的声音，甚至看得到火光闪烁…。
呵呵，果然是你…曹大人。。
剑光忽灭，即使曹魏光再神智不清也把眼前人看得清清楚楚，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九现神龙戚少商，而那浅笑的也不是别人，确确实实就是本该被六扇门通缉的顾惜朝，
来不及心惊肉跳的曹魏光猛地撞开戚少商，那姿势和逃命如出一撤，丝毫没有一个朝廷重臣的风度，
而站在一边看得清楚的顾惜朝当然不可能放他就这么逃出生天，一个起身，青色的影子在夜空里划出一个很漂亮的弧线，随即，又是那道凄鸣伴着银光呼啸而出，直至饮血而回，
啊————
手中银斧咣当落地…曹魏光刹时如触电般惊立当场，随后，他望着官靴上忽然涌出的鲜血，不再挣扎，
还要逃么，我的小斧已经断了你的脚筋，再动的话，神仙也医不了你，
顾惜朝微笑着望着曹魏光欲哭无泪的表情，仿佛欣赏什么一样，笑得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你…顾，惜，朝，
恨得咬牙切齿的曹魏光无奈剧痛难当，惟有吐出这几字聊以自蔚，而戚少商更是一个疾步上前点了他几处大｜穴，让他再难动弹，
我们先离开，你毕竟还有嫌疑没有洗清，我们回去再做打算。
眼见曹魏光的惊呼已然惊动了府中的侍卫，戚少商抓着曹魏光一个纵身便翻身出去，而顾惜朝却望着那掉落的银斧猛然一愣，直到那门外的声响清晰可闻，他才恍然地越身出去…
奔至城外，见身后灯火已远，戚少商才放心地停下来，看到相继而至的顾惜朝，两人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默契异常，
你们夜袭朝廷重臣，难道你们眼中就没有王法了吗？
被定在一边的曹魏光忿忿地望着眼前着两个人，他没有想到这个案子还有后文，更没有想到，他们真的找上了他，
曹大人如今春风得意，说起话来都分量非凡呢，
顾惜朝轻轻俯身端望着曹魏光落魄而可笑的表情，他不会忘记这个人，当年跟在傅宗书身后毫不留情嘲笑过他的，那个同样视他如疯子的人，
你。。你们究竟想怎样？戚少商你是六扇门的人，你们就是这样办案的？你就不怕我到皇上那里参你一本，？！
怕？
戚少商鄙夷地望着他，
该怕的应该是你吧，你杀了司马大人，比起我们挟持朝廷官员，你这个罪恐怕更重吧？
我要见你们的大统领，我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好，我正想着抓你回六扇门，如今人藏并获，我看你如何狡辩！！
说罢，戚少商便要上前，这些年他罪犯见得多了，却难得见到这样不思悔改嚣张跋扈的，这个曹魏光究竟以为他是什么人物？
不，我们现在不能把他送回去，
顾惜朝慌忙制止，
先带他回去，我还有事情要问，
有事情要问？
总得弄清楚他那神哭小斧师出何处吧，
望着顾惜朝那若有所思的样子，戚少商知道他一向考虑事情都很周全，如今此举必有深意，也不做多问边应允下来，
那一刻，戚少商并没有注意到顾惜朝脸上鲜明划落的担忧和不安，他也许永远都不曾想过，这远远不仅是一宗谋杀，他更想不到这幕后的主使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物，
而曹魏光也更未曾料到，他的这一夜，会在一瞬间面目全非，
第二天，戚少商再见到曹魏光时，他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向他叫嚣，更没有办法到皇帝那里去参戚少商一本，
因为，很可惜，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
顾惜朝，你疯了！！他是你的证人！！
猛然闯入的戚少商几乎是狂怒地冲着顾惜朝大吼，
你杀了他，你怎么办？？啊？你说啊，
柒少商闯来时，顾惜朝正淡定地站在药庐里抓药，旁边站着的正是那个领着戚少商前来的少女，他望了一眼因为震惊而脸色聚变的戚少商，冲着少女微微一笑，把已经包好的药递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我这里的病人都需要安静，
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仿佛曹魏光的死还不及他手中的草药来得重要，
顾惜朝！
实在忍无可忍的戚少商一手夺过他手中摆弄的东西，一手拉着他往外走，
你给我说，你想干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的过于平静的顾惜朝淡然地望着戚少商，但是那个表情是浑浊的，看不清喜怒，
你！
刚欲发怒的戚少商忽然看到顾惜朝身后寒光一闪，他来不及说什么，猛得抱住茫然不知的顾惜朝侧身一挡，那箭，不偏不倚，直射入他的右肩，
少商！
被眼前一幕触怒的顾惜朝抽身而去，那个箭射来的方向忽然有人影显现，那个打扮…
小心，他们是唐门的人，
不由惊呼的戚少商顾不得肩上的剧痛，飞身上前，逆水寒既出剑鞘就必定要饮血，
神哭小斧和逆水寒，一样的凌厉很狠绝，唐门虽然厉害，但毕竟不及他们的手上功夫，况且他们没想到会失手，自然被杀地四散离去，不敢恋战，
无心追杀的顾惜朝见残兵远去，便急忙走到戚少商身边，拉住他的右臂，只见戚少商狠狠咬住嘴唇，苍白的脸色冷汗涔涔，他能够想象，这痛一定是钻心的，
来不及多想，顾惜朝扶着戚少商坐下便要为他把毒吸出来，
你疯了，若是你也中毒怎么办？！
恍然明白他的意思，戚少商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猛地推开顾惜朝，
了不起就失了这手臂，我不要你冒这个险…。
说得坚决而肯定，戚少商定定地望着顾惜朝，他清楚，此时他是幸福的，他从未如此幸福过，
你…。
望着戚少商那好象孩子一样任性的表情，顾惜朝恍惚地觉得扶住他的手微微颤抖，
断去一臂？
那是你握剑的手啊，人生还有几个十年让你练就这样的武功？
彼此这样各怀心事地望着，好象，他们突然回到初识的那天，浅默地，简单地这样望着，
原来蜗我们曾经不计后果地爱一场，哪怕只有片刻的甜蜜…。
然后，戚少商缓缓合上眼睛，安静地睡去…
这是一个大夫通常会用的手法，对付不听话的病人，便是用浸着迷｜药的银针扎入他们的血管，
傻瓜，你是九现神龙，又不是独臂神龙…。
顾惜朝慢慢抚过戚少商棱角分明的脸庞，小心地好象会打扰到他的梦…。
你救我，我又不会感谢你，最讨厌的就是你的侠义，知道吗…大当家…
昏昏沉沉地好象睡了几辈子的时间，等戚少商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是日落。
肩头还是很酸痛，但好象已经不像方才那般钻心刺骨，他忽然想起什么，心头凛然一惊，
他该不会…
怎么，你终于舍得醒了。。
床边的人睡眼朦胧地望着他，然后，微微一笑。
惜朝。。
好象已经顾不上什么受伤的事情，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戚少商猛地抱住顾惜朝，要用掉所有的力气那样，那么窒息的拥抱，…
大当家…
被这样有力的手臂拥住的顾惜朝甚至开始怀疑他受伤的事实，真是难得有这样生命力旺盛的病人，
惜朝，我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不…
已经等不及再说什么，戚少商紧紧环着顾惜朝贴近自己，低头吻住还想要说着什么的双唇，即使是冰凉的却能让他觉得温暖。。
怀里的人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地有些无措，只好任由着他放肆。微红的面颊看上去撩人异常，戚少商轻轻欠身，像是要确定身下的人已经无力逃避一样，
惜朝。。明天和我一起回去，我们把案子了解以后一起走…
走？。。
对，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戚少商，也没有人知道顾惜朝…
天下。。有这样的地方…。
你说呢…。
房间里充斥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甜蜜气味，像是某种早春的花香，温柔而旖旎，让人觉得就这样睡去不要醒来，
苍白如玉的肌肤在烛光里摇曳出一种惑人心神的美感，青色的衣服若有若无地散乱在身上，此刻的顾惜朝看上去有种难以言喻的病态的美，好象抱在怀里都有可能随时失去，
想着这样可怕事情的戚少商小心地轻吻着，把脸埋进那落满桃红的手臂，像是醉了一样…
大当家…天底下没有那样的地方，真的…可是，我害怕说出来…。
追命很守时地来到药庐，顾惜朝依旧忙着他自己的事情，而戚少商却还没有起身，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只有你一个人来，看来无情把什么都算准了，
头也不抬的顾惜朝自顾自忙着，仿佛三天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一个期限，仿佛追命的到来并不意味着什么，
他在屋里，你带他走吧，
你…。
追命不解地望着顾惜朝，他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让他觉得不安，
司马大人的案子…
刚想开口说什么的顾惜朝忽然捂住胸口，这时追命才发现他全身上下都是汗，这样的季节流这么多汗是不正常的，
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顾惜朝的手指是紫色的，
你中毒了，
慌忙上前扶住顾惜朝摇摇欲坠的身体，追命眉头一紧，这身体太冷了，甚至…。
唐门的毒能压制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很幸运了…。
吃力地挤出一丝笑容的顾惜朝端详着追命的面孔，
其实，我们一点都不像…
你们被唐门的人袭击？为什么？还有你为何要杀了曹魏光，你明知道…。
是啊，明知道想要取我性命的就是当今圣上，我还能做什么呢…。借着曹魏光的手杀了当年有谋反之心的司马大人，然后再嫁祸给我，这样，除去两个心腹大患，皇上也不是我们想得那么无能啊，…
你都知道…。
我夜审了曹魏光，逼他说出了实情，但是我不能让他回到六扇门受公审，这样皇帝就会知道戚少商也参与其中，这样，他就会成为皇上的下一个目标，
我杀了曹大人，只当是随了皇上的意思，送他个杀我的罪名，想他为了顾及颜面如此破费周章实在是不容易…。
如此说着的顾惜朝就好象在说笑一样，嘴角眩目的血顺着留下，凄艳的颜色衬着惨白的脸色，交织出一种华丽而惨烈的画面，触目惊心，
我死了，你便把我的首级交给皇上，算是交了差，我和他，也算是两清了…。
他轻轻瞥过头，望着依然在睡梦中的戚少商，释然地一笑，
我欠了晚晴太多，如今，不要再欠他的…
你死了，他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他…。我帮他选了，就是忘了我…
又是那个得胜的笑容，好象什么都胜券在握，什么都了然于心，
带他走以后，就一把火烧了这里，一了百了…。
望着顾惜朝慢慢合上的双眼，拥在怀里的身体沉沉地下坠，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原来这世界真的有一种爱是可以蚀骨焚心的…。
一天以后的六扇门里，戚少商就好象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以后，仿佛世间已过千年，
我睡了很久？
看看站在一边端望自己的追命，戚少商傻傻一笑，
对了，京城那个司马大人的案子了结没有？凶手抓住了？
追命愣愣地望着他，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有答案，
那个…顾惜朝。。他。。
顾惜朝？…
听到这个名字，戚少商狠狠皱了皱眉，看得追命一阵心惊，
这个名字好象在哪听过，他是谁？…。
他…。
你朋友？
不…我随口说说罢了…。
追命冲着戚少商一个劲地笑，看得戚少商都觉得心里发毛，
陪我去喝酒啦，看你睡得一点生气都没有，
喝酒？大白天你喝的哪门子的酒，
戚少商一脸狐疑地看着追命，
真是，哪天醉死算了，
追命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戚少商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遗忘的了，原来，你说帮他选择，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年，在六扇门里又多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乎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顾惜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