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袋斜街10号-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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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航从店里出来,过了银锭桥,进了茶社。
这家茶社他和齐霁有时候会过来。那天杭航失落到极点,也想找齐霁出来喝茶,可他又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被齐霁发觉什么。杭航就是如此,即便失恋,也不想任何一个人因他而不开心。
老板带杭航上二楼,给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一览后海的春色。杭航道谢,点了一壶碧螺春,放下了垂帘。
来之前他思踱很久了,他不希望自己再转悠什么,他只想单刀直入。梁泽也不是一个喜欢绕来绕去的人,对什么事儿也是一是一、二是二,直来直去。
杭航只想问他,能不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能不能接受男人。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杭航决定跟梁泽共同去面对。只要梁泽想,只要梁泽但凡有那么一点点对他的喜欢,这种喜欢不是友情,那么,无论要再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和伤害,他杭航也会跟他梁泽一起努力。不为别的,只为他是那个他动了心并想到一辈子的人。
而如果答案是否定的。。。。。。
坦白说,杭航没这么考虑过。
大概就是侥幸心理吧,他不相信梁泽对他丁点儿不一般的感觉都没有。
可倘若真是这个结果。。。。。。
杭航坐在这里想,他逼迫自己想,毕竟现实比梦境的可能性永远多很多。那么,他就删除他的电话,拉黑他的旺旺,并一辈子不再跟他联系。断,就断的干净彻底。如果他说出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也就索性什么也不要有。他不是圣人,不会说出‘让我们还是朋友‘这种非人类的语言。岁月教会了杭航什么叫做决绝,并,决绝有时候反倒是明智。这道理杭航深信不疑。
梁泽挂了杭航的电话就出门了。他没想到杭航会给他打电话,并不单单是打电话,他还约他见面。梁泽还以为杭航不会再想见他了。他都下定决心了,一休留给杭航跟咔咔。。。。。。
可现在看来,凡事都不会那么绝对。
撤出爱情的范畴,也许。。。。。。友情还能回来。即便曾经荒唐过又如何?沉静下来,还是有办法面对彼此的,不是么?
跟杭航失去联系的这大半个月,梁泽发现自己无比的暴躁,而且浮躁。小说一个字儿写不出来,专栏文章纯属靠凑字儿对付。他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他希望杭航还在身边,还那么温和的对他笑。
现在,机会来了。
一会儿一见到他,他就要主动对他说:帅哥!我特别想你!咱们当不成情人,也还可以做朋友!你是我一生不变的朋友。
对对,就这么坦诚的请求!
梁泽的幻想非常美好店主大人会笑着说,好啊,咱们还是朋友。然后他还可以每天去店里,找杭航玩儿,跟龙猫们哈皮。是的,这就是梁泽的想法。在他的世界里,感情,一切感情:友情、亲情、爱情,都是这么理所应当,都是他想要就会有的。
该说他天真吗?不知道。
杭航见到那人愣头愣脑的进来、东张西望,就紧张了起来。他喝了一大口茶,刚要开口,就听见。。。。。。
“老板啊,你看见一帅哥了吗?”
杭航这时候很想钻桌子底下去,太丢人了
偷眼望去,老板瞠目结舌。
“你没看见?他可帅了!跟我差不多高,比我帅,细长眼睛,鼻子特别俏。。。。。。”
“梁泽!”杭航决定在梁泽把他俩的脸一起扔后海里之前,及时制止。
老板看向杭航,愣的更彻底了。
“陈哥对不起啊,我这朋友。。。。。。”
“帅哥!我太想你了!”梁泽瞅见杭航,直眉瞪眼就过来了,而后撩开帘子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
杭航看着梁泽,心生感动。‘我太想你了。‘看来。。。。。。
“帅哥我跟你说。。。。。。”
“梁泽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老板看了看,二位坐定,于是乎下楼了。毕竟楼上就这么一桌儿,还是老主顾。今天是大多数人加班的日子,为给五一挪出时间。
“帅哥你先说。”梁泽嘿嘿的笑,看见杭航他就开心。
“你先说吧。”杭航礼让。
“不用不用,诶,能抽烟么?”
“哦,可以的。”
“成!”
看着一脸笑意的梁泽,杭航定了定,开口了,“是这样。分开这些日子。。。。。。”
“你也特难受是吧?”梁泽点了烟,把打火机扔到了桌儿上。
“你难受?”杭航凝眸。
“是啊,巨难受,一天到晚不知所措,呵呵。。。。。。”
杭航忽然就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放回去了,他隔着桌子握住了梁泽的手,“再一起尝试一下行么?试着接受我。”
梁泽叼着烟一下愣了,他不期然的就抽出了手,直勾勾的看着杭航,“你说什么?”
杭航也愣住了。
“帅哥你说再尝试?”
“嗯,是。”杭航感觉有些尴尬,握住了茶杯,他的手有点儿抖,茶水都随着他晃动。
“尝试什么?我跟你。。。。。。那什么?”
“不是。不那么什么,就是。。。。。。”
“好好当朋友是吧?”梁泽眉开眼笑。
“朋友?”
“对啊,不那什么,不就还当朋友嘛!没问题的!我今天过来也是这个意思,你看咱俩这么铁,谁离开谁都互相惦念着。。。。。。”
“普通朋友?”杭航打断了梁泽。
“呃,是啊,不是不那什么了吗?”
“。。。。。。”
杭航沉默了。
梁泽看了杭航一会儿,发觉他不对劲了,赶忙问,“帅哥你?”
“你跟我,再做普通朋友?”杭航机械的重复。
“对啊,一起玩儿,一起看电影,一起吃东西,一起解闷儿。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好朋友!”这些天梁泽也想了很多,之所以搞到现在这样儿,错在自己,他把自己摆错了位置,他杭航是同性恋,自己不是。他只是贪恋这么一个温暖的朋友,有默契有互动的朋友。现在纠正,一定要纠正。
杭航听着梁泽的这些话,这些话已经不是话语了,它们像一把把尖刀雕刻杭航脆弱的心。
“梁泽。”用了很久,杭航才强迫自己恢复语言功能,“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吧?这不是商场买电器,用不好还可以退货!”
“不退货啊!”
“那你还要做普通朋友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梁泽被杭航这种气愤给镇住了。
“就是什么?”
“就是。。。。。。回到最开始啊。”
“录音带吗?还可以倒带重来?还是可擦写光盘?”杭航想不到自己这一刻可以变得这么暴怒。
“帅哥你怎么急了?”
“梁泽。我只请你告诉我,你还想不想再做情人。”
梁泽看着杭航,捻灭了手里的烟,“我只想做你的朋友。”
“呵。”杭航笑了一下,可内心已经破碎了,碎了之后变成了满腹的眼泪,“到此为止吧,我明白了。”
“帅哥!”见杭航站起来,梁泽也站起来了。他拉住他的手腕,还想说什么,可是。。。。。。
“梁泽,我不会跟你做朋友。如果你跟我没有开始,也许还能够,可现在。。。。。。”
“帅哥你这是干嘛?做朋友怎么就不行了?”
“因为你在我心里,早已经回不到朋友的位置了。”杭航甩开梁泽,“今天开始,就当作没认识过吧。”
“帅哥!什么叫做没认识过?什么叫做当作?”
杭航没有回答,往楼梯处走去。
“杭航!”梁泽追了上来。
“你别拉我。”
“你为什么这么绝?”
“因为我爱上你了。”眼眶里湿漉漉的,杭航就努力的低着头。他甩开梁泽的时候,眼前模糊成一片。
梁泽看着杭航从楼梯上下去,然后消失于视点。
他就那么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到他们刚坐过的那个位置。窗外还是一样的景色,桌子上还是那半杯茶,烟灰缸里还是那些烟灰跟那颗烟蒂。唯独,对面空荡荡一片。风顺着窗子吹进来,吹响了草籽帘子,帘子随风摇曳,发出点滴的声响。
梁泽忽然站了起来,伸出半个身子看向窗外。
哪里还有杭航?
四处都没有。
今天开始,就当作没认识过吧。
因为我爱上你了。
怎么会这样儿?
帅哥!你陪我孤老终生吧。
好啊。
怎么会这样儿?
杭航一直徒步走。路过荷花市场,路过恭王府,然后又一直走到了护国寺。他走的不累,但精疲力竭。看到护国寺往南延伸的西四南大街,他看到不少行人。他就那么驻足看了会儿,又转身往回走。
胡同里还比较安静,除了拎着菜篮子的大爷大妈,几乎找不到人气儿。又走回荷花市场,他在一家酒吧搭建的临河棚子下停住脚步。看了看,坐下来。
这会儿酒吧还都没张罗开门,没人来搭理他。
他就那么坐在那儿,看着水面被风吹动。
这下结束了。
结束的如此突然,因为在此之前,他还在期望着什么。
就那么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个侍者模样的人过来了,“先生需要点儿什么吗?”
杭航无意识的回头,看着那张脸,“都行。”
“都行?”
“我只是想坐一会儿。”
侍者看着杭航,犹豫了一下,“这里是消费区,我们开始营业了。。。。。。”
“对!所以我告诉你什么都行!”
如此大的吼声,无论是侍者还是杭航自己都呆滞了。
“抱歉,科罗娜吧。”
“呃。。。。。。好。。。。。。您稍等。。。。。。”
夏天又快来了,天色越来越漫长。杭航记得,梁泽就是在去年夏天闯入了他的生活。杭航不想再去想这个人,可思维不受他的控制。同样是无果,为什么不早拒绝我?梁泽有太多的机会拒绝他,可都没有拒绝,他一直就顺着杭航的步调走,结果却在跨过终点线的时候告诉他,我其实不是参加竞走的,我的项目是铅球。
杭航想恨梁泽,却怎么都恨不起来。
喝完那瓶科罗娜,杭航把梁泽的电话号码删除了。
酒这东西,一旦让人尝到甜头,就不可抑制了。杭航后来喝了一打都不止,然后就那么趴在了桌面上。
先是有卖花的小姑娘问他买花吗,再是一只蹩脚的乐队唱:我曾爱过一个男孩,他也许已经儿女成群,在每个冬天的晚上,在炉边教他们歌唱。炉火慢慢地烧着,我心儿也跟着颤动,却不知道为什么哭泣,莫非我还依然年轻。。。。。。
Act 25 远行
Act25远行
杭航:快别贴着我了,热死。。。。。。
齐霁: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爱牺牲啊。
杭航:我还不乐于牺牲?你还有良心嘛!昨儿把谁累成那样儿啊?我到现在还背疼呐!
齐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你能说不是你情我愿的?
杭航:我上辈子倒霉催的这辈子摊上你!
齐霁:没劲了,真没劲了,你说咱是不是历经千辛万苦。。。。。。
杭航:你给我打住,还九九八十一难呐!
齐霁:大师兄~~
杭航:你要再不靠边儿我非把你踢下去!
杭航扒拉开齐霁起来,立马跳下了床。拉窗帘的时候胳膊牵动了背,一阵酸疼。昨儿齐霁说脚抽筋,害他一人背三人的行李往高台上爬。
目前杭航跟齐霁以及一位女士在黄河边儿上的一个小村子里。这村子为了防洪,连排的屋子都建在一种高台上,算是当地很有特色的一景儿。
怎么就到这儿了?
往回说。
杭航失恋了,这个我们众所周知。杭航的心情非常不好,这个我们也能揣测出来。正巧五一过后齐霁问杭航去不去旅行,杭航就同意了。他是个喜欢旅行的人,可是自打跟二愣子谈上恋爱,没出过北京的边儿。
齐霁组织的这趟旅行,其实也不是他组织的,并且对齐霁来说不仅仅是旅行那么简单,他是在工作。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出版社拟定出版一本关于民间艺术的书,主要是多方记录民间手艺人,由出版社找的记者兼作家陈雨文主笔。这事儿跟齐霁有关系的部分是,等陈雨文撰写整理完毕,他要翻译成西班牙语译本在欧洲等地同步发行,这本书将会是文化交流博览会上很重要的一部分。陈雨文是个芳龄三十五的女作家,她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就问到可不可以有人同行采风,那出版社就说好啊,让齐霁跟你一起吧,他也亲自感受一下。得,二位就被这么委任了。
齐霁找上杭航完全是惦记一路上有个人照顾他,拜托女士照顾就。。。。。。哈,不着调了。本来也没以为杭航会跟他走,没想到杭航答应的特痛快。齐霁还特别问了他就这么跟他走梁泽有意见没,杭航说没事儿。是的,直到现在,彻底分开的现在,杭航也没告诉任何一个人他跟梁泽分了。
杭航把店里打点好,连同齐霁的大狗‘猛男‘一并安顿好,就跟齐霁走了。他想出来走走,天气也合适,去的这些地方也都挺有意思。但显然他不能跟完全程,最快大概也要半年多,可杭航至多能离开一个多月,两个月到头,要不也放心不下,而且会非常想念咔咔。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去了不少地方,陈雨文采访了包括折纸人、扎纸鸢的、制作龙头的、搞皮影戏的等等数人,他们也一路走过了不少地方。这让杭航的心情豁然开朗。生命如此之辽阔,又何必拘泥于一段小小的情感?
“杭航。”齐霁也起来了,“我睡的巨难受。”
“一定没我难受。”杭航看着窗外,因为地势高,黄河的滚滚水流就这么被他尽收眼底,“我都把枕头给你抱着了,结果你还抱着我,我是躺的没一点儿高度,还被你粘出一身汗。”
“唉,你看你,你早知道我喜欢抱枕的嘛,你又不让我带。”
“嘿!你还有理了你!”
“啧啧,也就跟你我能不讲理嘛。”齐霁笑嘻嘻的,“念首诗给你聊表我的心意?”
“你快打住吧,每次你给我来首浪漫鸟语诗歌我都听的一头雾水。”
齐霁哈哈笑。
“走吧,陈雨文估计早起来了。”
“哎呀,杭航啊,看来你比我对我工作上心么。”
“我不告诉你了吗,我倒霉催的,从小到大天天替你操心!”
两人果然没找见陈雨文,问他们借住家的村民,大妈说那闺女一大早就出去了,找董老太太去了。齐霁知道这是他们要采访的剪纸人,据说她剪出的剪纸惟妙惟肖。不等齐霁打听董老太太的住处,大妈就说,那闺女是魔怔了,怎么都劝不住,都跟她说董老太太死了挺多年了。
齐霁跟杭航没了方向,就说干脆在村子里转悠转悠,然后去黄河边儿感受一下黄河母亲。
在村子的东头,齐霁跟杭航往黄河方向去的时候,杭航看见了一老太太。那是个枯瘦的老者,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纹路颇为深刻。杭航之所以一眼认出那是个老太太不是个老头,是因为老太太绑了两根麻花辫。这个年纪的还能把一头枯白的头发整理的这么好,得算奇迹了。
但见这位老者坐在一张老旧的藤椅里,似乎心满意足的晒着太阳。
等他们走近了,老者也不睁眼。
“大娘,我们从这个方向出去是黄河边儿么?”杭航上前问路。
老者微晃着身子并不回答。
“大娘?”
仍旧没有回应。
杭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