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耀--经济腾飞路-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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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过一面之缘。我和拉贾拉南坐在一名粗壮的尼日利亚男子对面。他是费斯图斯
酋长,尼日利亚的财政部长。同他的谈话至今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他说他即将
退休,还说自己为国家付出的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得打理自己的鞋厂生意。他以财
长的身分向人口鞋子征税,这样尼日利亚才能生产自己的鞋子。我和拉贾拉南对此
感到难以置信。费斯图斯酋长的胃口很好,从他圆鼓鼓的身材可见一斑,不过,色
彩缤纷的尼日利亚长袍,配上一身金饰和一顶灿烂夺目的帽子,倒是高雅地掩饰了
他的身材。那晚临睡之前,我已经认定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类人,根据的是完全
不同的另一套游戏规则。
会议在1 月11日开幕,由阿布巴卡尔总理致开幕词。穿着一身尼日利亚北方豪
萨族松垂长袍的阿布巴卡尔身材高瘦,气宇轩昂,讲起话来慢条斯理,字斟句酌,
俨然一副酋长至尊的模样一不绝重地流露出威严。他紧急召开这一次会议一县为了
讨论罗得西亚非法宣布独立的问题。众成员国要求英国对此采取行动n 第二位演讲
者是赞比亚副总统鲁本。卡曼加。然后是哈罗德。威尔逊。威尔逊显然不能、也不
打算用武力对付伊恩。史密。
我在第二天发言。我事先并没有准备讲稿,手上只有趁阿布巴卡尔总理和其他
人在演讲时写下的提纲。我以宏观的哲学观点发表讲话。300 年前,英国人踏上占
领北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以及在亚洲和非洲大部分地区开拓殖民地的征途。他
们以征服者和主子的姿态。在亚洲和非洲一些比较理想的地区安顿下来。然而到1966
年,前殖民地政府首长却间一位英国首相平起平坐进行对话。这是一种一直在演变
的关系。塞拉利昂共和国总理艾伯特。马尔盖爵士说。只有非洲人才会对罗得西亚
的问题感同身受并且关心。我不敢苟同只有非洲人才关心这个问题的加坡和英国在
防务上关系密切,如果英国被扣上支持史密斯非我也不同意乌干达总理米尔顿。奥
波特博士的说法。他说,英国不愿意降伏罗得西亚的欧洲人或让联合国采取制裁行
动,那是英国的恶毒阴谋。我跟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人民一样,郡是移民。
如果把所有移民都打成种族主义分于,天下定大乱在非洲,问题的症结不在于罗得
西亚,而在于南非的种族关系。
我不相信英国不愿意结束史密斯政权,因为该政权的存在将会削弱西方国家在
所有非欧洲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威尔逊所面对的问题是,如果他动武对付弱小的少
数白人,他将违背国内的民意。我相信英国政府是有诚意的。它不肯把问题带到联
合国去解决,是为了不想见到史密斯被轰下台后,罗得西亚的命运落人130 个联合
国成员的手中。英国必须争取更多时间来保护它在南非和罗得西亚的经济利益。为
了非洲和欧洲人民的利益,英国也必须保全罗得西亚的经济。纵使南非问题解决了,
更大的问题仍然悬而未决:科技的发展使国与国之间的距离缩小,不同种族在这种
环境下应如何学习和睦共处。
我同情非洲人民,但是我也明白,罗得西亚的英籍移民自1923年起,全面自治
已经数十载,如果英国首相必须派兵镇压英籍移民的造反行动,那将是非常棘手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改进方法,并且落实推进多数民族统治罗得西亚的日程。
共和联邦首脑会议有一个好处:国家无论大小,一旦你插手某个问题,别人将
根据是非黑白来评断你。许多人照本宣科,我则靠笔记来回应刚才所发表的言论。
我以真诚的态度发言,不带现成讲稿的委婉辞令,直率地表达了我的看法。这是我
在共和联邦总理会议上发表的处女演讲,我感受得到,围绕着会议桌的同僚反应良
好。
威尔逊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一个接一个,每个非洲领袖都想证明自己
比邻居更有非洲精神,内容听起来振振有词,但未免重复。从亚洲到塞浦路斯到加
勒比海诸岛,谴责的言辞大同小异。然后,新加坡的李光耀讲话了——没有预备,
即席发挥,历时大约40分钟的演讲精湛之至,在我所出席的共和联邦会议上,甚少
有演讲能达到那种水准。”
出席拉各斯会议让我和威尔逊的友谊得到巩固。我助了非洲人民一臂之力,又
无损于英国。威尔逊在会议室外向我道贺时说,希望看到我出席其他共和联邦会议。
他需要一个人来对付那些性格刁钻,讲话又冗长又尖刻的领袖。两天后,会议在委
任了两个委员会后休会。两个委员会将负责检讨制裁效用,以及研究赞比亚需要共
和联邦给予什么样的特别帮助。
我们启程到下一站加纳首都阿克拉时,机场沿途的保安更加森严。自四天前抵
达此地以来,拉各斯的紧张气氛已进一步升温。抵达阿克拉三天后,东道主告诉我
们,拉各斯发生了血腥政变。阿布巴卡尔总理遭暗杀,费斯图斯酋长也难逃劫数。
带头发动兵变的是尼日利亚东部伊博族的一名陆军少校。尼日利亚东部当时正在勘
探石油。许多来自北方的豪萨族穆斯林在政变中丧命。发动兵变的少校说,他“要
铲除腐败和贪污的部长和政党”。阿吉伊。伊龙西少将在这次政变中当权,但是在
这之后还发生了另外多起政变。
加纳总统夸梅。恩克鲁玛听到消息后没有雀跃欢呼。他自己在两年前也几乎丧
命,那是我在1964年1 月访问他之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到1966年,有“奥萨盖福”
(“救星”之意)之称的恩克鲁玛元气已经完全恢复,他设晚宴招待我,出席者有
他的一些高级部长,还有在恩克鲁玛完成学业的大学里担任校长的一名年轻人。这
个富有才华的年轻人叫做亚伯拉罕,年龄不过30岁上下,是牛津大学古典文学系的
一等毕业生,也是全灵学院的研究生。恩克鲁玛非常以他为荣,我也惊叹于他的才
气。但是我觉得奇怪,一个那么依赖农业为生的国家,为何把它最聪明、最优秀的
人才送去攻读古典语文研究——拉丁语和古希腊语。
抵达阿克拉后,上机来迎接我的是总统事务部长克罗博。埃杜塞。他是个臭名
远扬的贪官,曾经给自己购置一个黄金打造的床架而让国际报章大事报道。恩克鲁
玛把他的职务局限于政府款待事务,借以平息丑闻。我抵达阿克拉的第二晚,他带
我到当地一家夜总会,并骄傲地表示自己是老板,所有到过这里的贵宾都尽兴而归。
我们乘车到上沃尔特水库,用了大约3 个小时,车队一路上由一辆安装了扬声
器的车子带头。扬声器播出带有非洲强劲节拍的歌曲:以英文演唱的歌词一再重复
“工作真美妙”。走路摇摇晃晃在学步的孩童总会从路旁的小屋子里冒出来,他们
一面自然地随着节奏摇摆,一面朝马路边走来向我们招手。他们如此轻巧柔软,令
我赞叹不已。
加纳政府有一艘完全从迈阿密组装进口的漂亮游艇,我是第二个在游艇上受到
招待的客人。他们告诉我,游艇由铁路运到湖畔下水。在艇上陪同我们的有克罗博
和加纳外交部长亚历克斯。奎森。萨基。后者受过高深教育,谈吐文雅。我们畅游
湖上,在甲板上享用着鸡尾酒和开胃小点。这时,拉贾拉南问克罗博他那一身漂亮
的非洲狩猎装是谁缝制的。克罗博回答:“我在库马西的裁缝店为我缝制的。找一
天你非得去看看,我替你做一套跟我一模一样的套装。”然后,他谈到自己在其他
方面的活动。他原来是一个每周赚取30先令(4 美元)的邮政书记,现在,他有两
个儿子在瑞士日内瓦留学。他说,男儿要有鸿图大志。奎森。萨基是个有内涵的人,
曾经担任联合国大会主席。他看起来很不开心,很不自在。他很努力地尝试把话题
从克罗博身上引开去,但克罗博并不准备罢休。他讲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捧腹大笑的
故事,把我们逗得合不拢嘴。我在想,这两个国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它们当
时是非洲最明亮的曙光,两个最早争取到独立的国家——加纳在1957年,尼日利亚
紧跟着。
一个月后,2 月24日,正当恩克鲁玛在中国北京受到Z 响礼炮迎接之际,阿克
拉发生军人政变。军人领袖逮捕恩克鲁玛的政府要员,与此同时,人们在街上欣然
起舞。奎森。萨基和克罗博当时和恩克鲁玛一起在北京。他们回到阿克拉后受到保
护性拘留。我为加纳人民担心并非毫无根据。尽管他们有收获甚丰的可可园和金矿,
还有能够发出巨大能量的上沃尔特水库,加纳经济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至今仍恢
复不了早在1957年独立时所呈现的那一片光明景象。
入眼的新闻报道挑起我的愁绪。我再也没去过加纳。20年后,进入80年代,奎
森。萨基在新加坡看到我。在无数政变中,他有一次被捕,后来获释。他想以信贷
方式代表尼日利亚政府向新加坡购买棕油。他们保证在大选结束后付款。我说,那
是私人交易,他必须以私人身分取得协议。他利用自己和非洲邻国领袖伯联系谋生。
他说,加纳的局势乱七八糟。我问起那个精明的年轻大学校长亚伯拉罕。奎森。萨
基告诉我,他已经进入加利福尼亚一所修道院。我觉得难过。如果连他们最精明、
最优秀的人才都放弃斗争,选择逃避到修道院里,而且是在加州,并不是在非洲,
他们重建家园的道路将是漫长而且崎岖的。
对于非洲前景不乐观我对非洲的前景不感乐观。1957年独立后,不到十年光景,
尼日利亚已发生过政变,加纳则政变失败。我觉得他们对部落的忠诚比他们的国民
认同感更强烈。特别是尼日利亚,北方的豪萨族穆斯林和南方的基督教徒和异教徒
之间,存在着严重的歧见。同马来西亚的情况一样,英国人把权力交给了穆斯林,
尤其是军队和警队的权力。加纳没有这种南北分裂的局面,问题没那么尖锐,但部
落分歧仍然很明显。加纳不像印度,他们没有机会接受多年的训练和指导,学习现
代政府的施政方法和纪律。
下一次开会在伦敦,日期是1966年9 月。我在会上认识了许多没有参加拉各斯
特别会议的总理。在伦敦的两个星期,我巩固了新加坡在英国民众当中的地位,以
及维持我同威尔逊及其主要部长之间本来就不错的关系,同时也和保守党领袖保持
联系。
罗得西亚再度成为整个会议的中心课题(每次会议都不例外,直到1979年在卢
萨卡会议上得到解决为止)。非洲领袖们对罗得西亚的非洲同胞感情很深,与此同
时也希望在自己人民当中建立起非洲人的威信。何况,把焦点集中在罗得西亚单方
面宣布独立的问题上,能使他们的人民暂时忘却自己国内急如燃眉的经济和社会难
题。到那时为止,加拿大的莱斯特。皮尔逊是白人领袖里思想最开明的一个,对非
洲人民的奋斗事业和不幸人士皆有恻隐之心。
我谈到东南亚的问题。我说越南的问题是两个不同思想体系的冲突,双方谁也
不肯让步,深知哪一方屈服就会丧失整个地区。我指出,澳大利亚和新西兰部队到
南越去,并不是纯粹为了捍卫民主和越南的自由:他们也在保护自己的战略利益。
澳大利亚总理哈罗德。霍尔特这时表现得不太自在,但是很快就恢复常态。我补充
说,他们的利益包含了我的生存,霍尔特便接受了我的论点。我采取独立的立场,
这样才能建立我自己的信誉,不被别人当成是英国、澳大利亚或新西兰的傀儡。新
加坡当时还在英澳新军的保卫下。我毫不讳言地说,如果美国撤军,对本区域所有
的国家,包括新加坡,将是一场灾难。尽管非洲领袖一般反对美国的干预行动,但
是我的遣词造句使大家都容易接受我。
威尔逊曾提议在伦敦和一个共和联邦成员国轮流举办两年一届的会议。他极力
主张下一届会议在新加坡召开,其他领袖都赞成,我也乐意充当会议的东道主。有
机会让新加坡成为全世界的焦点,对我们的国家有益。以两年的时间筹备,我们可
借助这场盛会赢得世人对新加坡的认可——承认新加坡是第三世界里的一个绿洲,
它的办事效率高,而且行事理智。
我们的共和联邦客人在1971年1 月抵达苍翠整洁的新加坡,得到友善、热情、
高效率和彬彬有礼的服务。酒店、商店、的士、餐馆等等都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一
切显得有条不紊。被拘留的亲共政治人士的家属,在会议地点职工总会大会堂外面
举行反政府示威。警方以低调方式把他们驱散,英国报界却隐约传来不赞许的批评
声音。他们认为应该让示威活动继续下去,负责代表团安全的警官却不以为然。
希思出任首相不久,便宣布恢复被工党政府冻结的英国同南非的军火交易。这
件事引起非洲黑人领袖的激烈反应,有许多人恫言,如果英国坚持,他们将分裂共
和联邦。希思抵达新加坡之后没多久,他接受了我的建议,宣布英国乐意把南非军
火交易课题当做独立的议程项目处理。经过两轮只限于国家首长参与的讨论,我们
同意成立研究小组,让小组检讨海军武器的供应问题,然后把研究结果提交秘书长。
置身于多元种族的第三世界国家领袖当中,希思感到不舒服。这是他第一次参
加这类集会,非洲领袖又冲着他而来,要他怕尝被孤立的滋味。他个性有点腼腆,
不轻易表态,跟抽烟斗,外表一副和蔼的威尔逊不一样。希思看起来很拘谨,浑身
不自在,说起话来满口牛津腔,而且容易被激怒。幸好他清楚我的为人,对我有信
心,知道我一定给他机会辩驳。
我首先邀请博茨瓦纳总统塞雷茨。卡马爵士发言。我所认识的塞雷茨爵士是一
个态度温和,头脑冷静,考虑周到的领袖。他是博茨瓦纳酋长的儿子,在牛津念书
时娶了一个英国太太。由于他和白人异族通婚,使南非实施的黑白异族性交禁令沦
为笑柄,南非政府向英国政府施压成功,使他多年来无法继承酋长的地位。英国该
怎么做才符合国家利益,这必须由它自己判断,但是英国如果决定出售军火,对共
和联邦只会造成伤害。那是一场温和而有说服力的演讲。
坦桑尼亚总统朱利叶斯。尼雷尔的演说,从道德的高层次出发。他说南非跟共
和联邦脱离,是因为它的意识形态同具有多元民族特色的共和联邦相抵触。他“恳
切”请求英国不要协助南非,不要逼非洲国家还击。他的演讲短得出乎意料。他分
析过希思的为人,决定还是不要向他说教的好。尼雷尔是我最尊敬的非洲领袖,他
给我的印象是为人廉洁而诚恳。他遵照宪法的规定,把权力移交给接棒人,坦桑尼
亚因此没有陷人像乌干达那样的乱局。
马拉维总统黑斯廷斯。班达说,没有非洲领袖会脱离或破坏共和联邦,动武不
会有结果。自由战士自1964年开始就尝试使用这种方法,结果一事无成。他呼吁黑
人和白人进行接触与对话,以此取代武力、孤立和抵制行动。其他非洲领袖公开对
他嗤之以鼻,他却看似一点也不在乎。我尝试制止他把话说过头,但是一说得起劲,
谁也别想阻止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