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3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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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始终没有说话,一直在心暗暗计算,江浙几省,分得的国债配额在总数的四分之一强,也就是将近一千万两上下,分配到浙江的,粗粗估算一下,也有三百万两之多。这样多是银子,若是自己有钱的话,真想一口气全数吃下来但国债发行,不比上一年遭遇的挤兑风bō,能够得贵人相助,度过难关。哎,说来实在让人头疼啊
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胡廷醒身为恒诚钱庄南地的话事人,难道认不清楚国债之所有的利益攸关吗?咸丰十年以来,国势日稳,四海升平,百业俱兴,各省钱庄吸纳储蓄的利息一升再升,从咸丰二年的一分三厘,到咸丰七年的三分三厘,后来英战起,利息有所下降,这两年之间又有所回升,又到了和当初差不多的比例。但比之国债,仍自是有一点距离。一百万两银子的国债,以五分厘计算,就是将近万两,七年下来,就有四十余万之多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怎么就没有人肯做呢?
在上海道衙mén一番商谈,没有半点结果,不是砌词自己做不得主,就是说本家钱庄现银周转不灵,各自找了几句借口,纷纷告辞散去。
王有龄和倪良耀相视苦笑,“看起来,认购国债之事,很不好做啊。”
“最难为人的,倒不是要这些人拿钱出来。”王有龄说,“卑职以为,朝廷既然发行国债,要为铁路募资,就不该在上谕加上‘国债认购,全凭商贾自愿,各省藩道司衙,皆不可有强行摊派之举’这句话上——这些人平日都是往里搂钱的,这一次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拿钱出来,哪有这么容易的?雪岩兄,你以为呢?”后一句话是对胡雪岩说的。
胡雪岩名叫胡光庸,雪岩是他的字。闻言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怀疑倪良耀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过了片刻,拈起放在搭手几上的龙票,仔细看了看说:“生意越来越难做,不过越是难做,越是机会。梓公、雪公,以我愚见,这龙票上头,将来还会有好多huā样呢”
“哦?”倪良耀带着考校的口wěn问道,“早就听说过胡老兄有度支专才,不惜辞官归故里,亦要开办钱庄,看起来,所言非虚啊。倒要请老兄指教。”
王有龄也说,“以我看啊,要各家钱庄,孝敬朝廷,拿出一笔钱来,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这些人都担心将来龙票不值钱,又怕到了三年期限,朝廷未必能够兑现,故而……。”
胡雪岩和王有龄sījiāo极好,两个人甚至到了大庭广众之间彼此互相开玩笑的地步,但事涉正事,又是当着他的上峰官员在场,不好说一些让他难以下台的话,故而心虽认为他的话太武断了些,也只是婉转砌词,“以我看来,信用一物,本来就是要靠大家维持,如果龙票不是滥发,章程又定得完善。如何会有不值钱、不能兑现之忧?”
倪良耀点点头,“这话倒也不是苛论。”
“还有,国债本是以朝廷担保发行,我大清国泰民安,百业俱兴。自咸丰年之后,每一年的岁入都在万万两上下,以此局势,若说几千万两银子的铁路大工款项日后会还不上,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倪良耀忽然一笑,“这样说来的话,日后浙省发行龙票,阜康定然是要第一个认购了?”
“不瞒两位大人,如今雪岩只愁现银不够,若是够的话,便是将所有国债全数买下,也丝毫不会皱一皱眉头的”
倪良耀和王有龄相视而笑,这份商贾贪利的天xìng呦
等到将倪良耀礼送出府,王有龄回到二堂,和胡雪岩再做商谈,“雪岩,你真的以为,国债之事,是可以稳赚一笔的吗?”
“当然。”胡雪岩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雪公,在国债发行之先,我也不是很清楚明白,后来还是请教了西洋国人,方始知道。”他停顿了一下,换上一副很郑重其事的模样,“雪公,容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错非是我大清在三年之内亡了国,除此之外,国债没有丝毫的风险可言您想想,以我大清国体为担保,你还怕朝廷跑了吗?”
王有龄听他说得好笑,忍不住抿嘴一乐,又问道,“那,你刚才说,国家岁入如此充盈,又为什么要为铁路大工,发行国债呢?”
这一次可把胡雪岩问住了,“这等事,雪公可真是问道于盲了。皇上圣意若何,又岂是我等寻常百姓所能究详的?”
王有龄绕室蹀躞良久,像是为了什么事久久不能决断似的,终于站住脚步,转身说道,“我手里有一笔款子,想放在你的阜康钱庄,以钱庄的名义购进国债,你以为如何?”
胡雪岩先不急于回答,反而问道,“有多少?”
“总有七数上下。”
这是说七万两,胡雪岩心一惊:王有龄是捐班出身,入仕多年,做的都是七品的小吏,后来调任宁绍道,因为江浙一带,多有洋夷商贸,故而总能够收受一些洋场上往来的赂遗之物,但这样的东西用来把玩一番还能赏心悦目,若说换成银钱,实在及不得几个子儿。他的秉xìng也不是很坏,守着一份俸禄,即便说不上狷介不取,比之桂良等流,却也不知道清廉多少倍了。听他说能够拿出七万两银子来,难免心疑公,七万两银子,不会是公出的吧?”
实际上正是公署的银子,而且不是七万,而是七十万两王有龄任职松江府,专管在上海新成立不久的丝茶jiāo易所。丝茶jiāo易所成立以来,每一年所得的贴huā税银总有七百万两上下,其一大部分上缴本省藩库之外,另外有一部分截留款项,是用作jiāo易所日常开支用度。其实是用不到这么多的银子的,不过这等官场旧习,便是换了再体察入微的人来,也是管不胜管,而最主要的是,若是没有这一部分多余的钱存留下来,也休想使下面的人,能够有jīng力、有干劲——故而,即便是上官知道,也从来都是眼睁眼闭,不予过问的。
三载以下,存留节余下来的银子,总有五十万之多,以王有龄的说法,这笔银子放在钱庄生利息,也得不来多少,反倒不如趁着这国债发行之机,大大的赌上一铺,若是真的能够如胡雪岩所说,没有丝毫风险的话,多出来的银子,上下打点一二,剩下的,就全数落袋平安了。
听王有龄吞吞吐吐的把经过说了一遍,胡雪岩呆了片刻,“此事,非大人一人可以行之,总要把崇白水请过府来,问一问他的意思——此事不发则罢,日后一旦发作开来,以崇某人的帝眷,总能为之遮掩一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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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41节国债(2)
更新时间:201221320:54:04本章字数:7916
第41节国债
等到胡雪岩回到浙江,果然,本省也有数量不等的国债份额由朝廷分发下来,jiāo由钱业公所以自愿认捐的方式进行售卖,胡雪岩第一个主动认捐,以阜康钱庄的名义,购进整整二百万两银子的国债龙票,这一下,阜康钱庄的名头,再一次哄传开来。
而曾国藩开府的两江之地,国债售卖的情况却很不乐观,总计七百零万两银子,一直拖到三月下旬,只有不到三成为各家商户认捐,其余之数,犹自堆积在省内藩库之,无人问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朝廷几次询问,曾国藩无言以对:连同一贯以贫瘠著称的山西省,所担额数也早已经售卖一空,这天下第一富豪之地,居然会遇到这么多的困难?偏偏朝廷的旨意写得清楚明白,官家不可以强行摊派之法,bī迫商户认购——一面说不许摊派,一面又几次发询问,这不是让人为难吗?
三月二十日,曾国藩偕同郭嵩焘一起进京,为国债发行及海军筹备之事,向皇帝做面对面的奏陈。
上一年的月间,郭嵩焘所上的奏折,大得帝心,准备着过年前夕,将其招至北京,君臣共议国事的,但岁近年bī,两江之地,政务繁多,总督入京述职,郭嵩焘身为一省藩司,要料理的差事太多,实在是脱身乏术,这才拖延到了本年的chūn暖huā开的阳chūn季节。
本来此次招郭嵩焘进京,与曾国藩是没有什么公务牵绊的,但廷寄到省的旨意,特别写明,要曾国藩一体进京陛见,没奈何,他也只好收拾宦囊,随同就道了。
到了北京,在宫mén口请过圣安,回管驿休息,第二天一早进宫,递牌子之后,很快由肃顺领着他们前往养心殿而来,“雨亭,可知道这一次皇上急招我进京,是为了何事吗?”
“还不是皇上想老兄了呗?”肃顺似笑非笑的说道,“前几天叫起的时候,皇上还说起你来着。”一边走,肃顺一边和他搭话,“说曾国藩到两江任职一年有余,政务频仍之外,尚不忘国之重课,于海军及国债事物,多方留心,可称督抚典范呢”
曾国藩感动之外,另有几分小心:肃顺话隐见觊觎之意,似乎很是妒忌自己在两江任上的种种作为呢?便是郭嵩焘也听出了肃顺话隐含的不善,只不过以他新近之资,万万不能得罪当朝首辅,暗瞄了肃顺几眼,没有说话。
进到殿,跪倒行礼,皇帝一摆手,让两个人起身,手不停,在一份奏折上快速的写着什么,“好了”他把折子向一边一推,随之站了起来,“走,陪朕到外面走走,莫辜负了这大好*光福,传军机处,到南书房见驾。”
曾国藩和肃顺在御前当差多年,知道皇帝的心xìng好动不好静,倒是郭嵩焘,还是第一次御前奏答,一路走来,心里紧张得什么似的,却不料皇帝忽然说要出去,更是大感好奇,睁大一双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一国至尊。
从养心殿出来,转东华mén,进到影壁墙内,翁同龢等几个南书房shì讲和军机处除祥之外的众已经听到内shì传旨,跪倒在青阶下了,“臣等,恭迎皇上。”
“都起来吧,今儿个曾国藩和郭嵩焘从两江过来,正好,朕有几句话,也懒得再逐一jiāo代,就让你们一起过来了。走,随朕进来。”
进到南书房,皇帝在套着明黄sè椅披的座椅上落坐,众人分列左右,垂手而立,“曾国藩,两江治下,国债售卖一事,很是不能称心如意,是不是的?”
国藩答应一声,出列跪倒,“总是臣办事无能,一则未可使治下民情恰然;二则不能将皇上一番治国安民至意晓谕百姓,方有今日之局面,臣总领两江差事,难辞其咎,请皇上处置。”
“处置是一定要处置你的。不过,有几件事,朕一定要说得清楚明白,也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不会以为是在以上势下,威bī成行——你先起来。”皇帝让曾国藩站起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开口说道,“第一件便是国债起源,上一年朕身在行在,由军机处行内阁,jiāo廷臣公议,最后的结果你们也都知道,内阁以国债发行,有与民争利之嫌为由,反对之声大涨;复议、三议以下,仍自如故,朕回銮之后,不得已,只好乾纲独断,将此法推行而下。”
“……你们可能有很多人不理解,甚至会有娇柔做作之感,怎么朝廷发行国债,本意在为铁路募资之外,为什么又要在晓谕各省的诏旨写上‘不许有任何摊派’之行的话来?这岂不是让下面办差的人束手束脚,不得展布吗?”
许乃钊眼见皇帝的目光向自己看来,当下躬身回奏,“臣以为,这是皇上为体念天下臣民计的圣心常怀仁道之念的体现,更可见我皇上圣明之主的颜sè于万一。”
“你这是在拍朕的马屁,不说也罢。”皇帝轻笑摆手,“不过,有一点许乃钊说的不错。国债发行,固然可以收一时便利,但若是以此留下弊政之mén,后世子孙挥霍无度,多虚靡奢侈之举,全以发行国债,为募资之法,又将留下多大的隐患——故而从朕这里,就要为后世堵截这一善法实行过程可能出现的漏dòng。”
说到这里,他的颜sè已经变得很是严峻,“此事,要着为铁律,后世子孙,不可有违逆者。”
曾国藩真觉得心佩服,在场众人,或者品行高下有别,但论及脑筋之灵动,心思之敏捷,都是一时瑜亮,有些话不必皇上说得太过直白清楚,也都能够领悟其含义。当下再一次出列奏答,“皇上圣虑周远,泽及后世,臣等感佩无地。”
皇帝继续说道,“国债虽是西洋各国首创,但也并非什么新鲜物什,更主要的是,由国家在其后做担保,又何来到期不能兑现之虞?否则的话,你们以为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美国人真的是钱多得没处去huā,要huā差到我天朝了吗?”
“……而我天朝国人,更多的是不懂其奥秘,”他迟疑了一下,自失的摇头一笑,“这句话是朕说错了。他们未必是不知道其奥秘,只不过因为内各自有各自的原因,才不肯拿钱出来,认购国债的。而这些人,又分作三类。”
“第一是手确实无钱。第二是手有钱,但担心旧债未去,新债又来——为铁路要发行国债三千余万两,日后十八行省纷纷肇建铁路,要是这些银子纷纷huā出去之后,还是不够用怎么办呢?朝廷是不是又会发行?第一次我能够躲过去,第二次再来呢?第二次再来的时候,鉴于第一次认捐情势不尽如人意,会不会改弦更张,改为强行认捐?还有第三种,就是完全不懂国债日后会为其带来利益,加以认购期间,并无摊派条,自然是能够省一是一了。”
“而在朕看来,这第三种人,也正是代表了天朝所有商贾短视的天xìng。不过这都不是太大的问题。等到三年之后,甚至用不到三年,一年之后,等他们看到国债带来的利益,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发行国债之时,自然就会趋之若鹜了。”
阎敬铭很是不解,若说三年之后,国债到期,国家返还本息,认购国债的商贾从得利,为天下所共见,还能说得过去,怎么说一年之后,就开始有利可图了呢?
听他说出心的疑huò,皇帝呲牙一乐,“这很简单,因为国债一物,也是可以买卖的嘛”
“臣明白了”阎敬铭真正不愧是度支之才,一句话的功夫,就给他悟出了其的道理,“低买贵卖,本是商家盈利不二法则,国债亦复如是。”他看许乃钊几个人懵懂的样子,丑脸上像飞金一般的容光焕发,“许大人请想,国债发行,全以龙票面值为价,而三年到期,则是要加上国家相应的利息,其的差价,难道不就是利益所在吗?”
“即便是这样,难道一定要卖吗?留在手,等到三年之后,岂不是得利更多?”肃顺也不是白痴,立刻追问道。
“这……”
“这件事,朕来回答吧。”皇帝笑着把手的参茶放在一边,“提前售卖,自然是不及到期之后支领所能获得的利益更多,但若是有急需用钱的时候呢?便如同山西日升昌票号,认购龙票为天朝第一,总数超过三百万两。动用这么一大笔的现银,若一旦日后有入不敷出之处,急需变卖套现,不得已就只好忍痛出手。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该票号所能获得的利益,也比之将银子存在钱庄,获利更多——这也就是为什么朕一定要把初步售卖的期限,规定在一年之后了。”
“臣明白了。一年之后,自行售卖、sī下jiāo易国债者,皆可有朝廷所允诺的,利金收入,故而等到百姓认识到其的好处,自然也就趋之若鹜了。”
皇帝长长的舒了口气,叹息着说道,“若都是像阎敬铭、肃顺这般能够一点就透,朕得省下多少力气啊”
一句话出口,众人同时轻笑起来。
皇帝笑了几声,不再多说国债之事,转而望向一边站立的郭嵩焘,“郭嵩焘?”
“臣在。”
“你上一年所上的奏折,朕本来是想御批之后,即刻发还,后来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