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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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黄老二组织火炮,朝铁车正上方的城墙,和临近的城墙顶端,狂轰滥炸。将一门又一门盏口铳和大铳炸成了废铜烂铁。将守军成群结队地砸成肉酱。
更多的守军却在县令盛昭的逼迫下,继续冲上城头。
仿佛猜到城墙即将不保一般,县令盛昭集结起麾下全部力量,一波接一波,舍生忘死,将滚木、雷石,甚至自家同伴的尸体,都当作武器朝铁车砸下。很快,铁车顶上就落满了各种重物,并且还不断有新的重物从半空中往下砸,冰雹一般,无止无休。
“啪!”有具尸体贴着铁车的顶部边缘滚落,溅起一团血浆,将徐洪三的战靴迅速镀上了一层殷红。
“继续钻,别分神!这铁车徐某先前试过,可扛上千斤水锤的重击!”徐洪三一脚踢开落在身边的残肢,扯开嗓子,继续大声招呼。
“继续钻,别分神。铁车是咱们朱都督亲手打造的。有它在,谁也奈何不了咱们!”车厢内的连长,都头们,也纷纷抹了一把汗,大声给自家弟兄鼓劲儿。
在制器一道上,朱都督三个字,就是最好的招牌。原本被头顶上的声音吵得有些心惊的弟兄们愣了愣,立刻又精神抖擞。朱都督亲手打制,城上的几块破石头怎么可能砸得烂?他那是弥勒佛的凡间肉身,弥勒佛亲手做出来的东西,那就是神器,常人怎么可能破得了。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嗤。。。。。。”钻杆破土的声音继续在城墙下回荡,听起来就像一曲宏大的音乐。伴着乐声,一个又一个直径三寸左右的深孔,出现了城墙上。两个马脸之间,长两丈,宽四尺,距离地面三尺高的区域,密密麻麻排满了钻孔,远远地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
两百多个装了五斤左右黑火药的长条型布包,被一个接一个塞进了钻孔。用丝绸裹着黑火药搓成的药捻从洞孔里拉出来,每十条搓成一根,拉出一丈远,又再度被捆在一起,搓成一根胳膊粗的巨大药捻,在盾牌手的保护下,向更远处延伸。
不断有新的孔洞被打好,新的药捻被拉出来,与原来的药捻系在一起。不断有新的火药包被盾牌手从本阵用推车运到城墙下,交给徐洪三等人塞进新的孔洞,将蜂巢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恐怖。
终于,最后一个孔洞被打好,塞入了火药包,拉出药捻。徐洪三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大声喊道,“盾牌手过来掩护。听到炮声,大伙一起后退!”
“盾牌手,盾牌手过来掩护!”立刻有人举起铁皮喇叭,向后方发出联络信号。
大队的盾牌手推着半人高的包铁巨盾,列队冲上。将铁车下劳碌了半个多时辰的徐洪三等人护住,缓缓地退离了城墙。
有五十多名弟兄,却永远留下了那里。先前大伙忙着转动钻头的摇柄,没太注意到自身的伤亡。到了此刻,才发现,原来铁车也不是万能的,并没有为大伙挡住所有方向来的攻击。只是大伙当时,谁也没来得及分心而已。
“快退,快退,都督说过,所有必须退出三丈之外!”徐洪三及时地举起铁皮喇叭大吼了一声,将众人从震惊与悲伤中唤醒。然后他自己却猛然停住脚步,在三面巨盾的保护下,从腰间取出火折子,迅速打燃。
“退,退!”他挥动着火折子,大喊大叫,催促众人,继续远离城墙,远离自己。直到确定所有弟兄都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才猛地一哈腰,将火折子狠狠地按在了药捻之上。然拉了一把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名盾牌手,撒腿就跑。
“嗤——嗤嗤——嗤嗤——!”没人再管徐洪三和那三名盾牌手如何仓惶逃命。所有人,包括炮兵都停止了射击,将目光落在了燃烧着的药捻之上。
“嗤——嗤嗤——嗤嗤——!”粗大的药捻冒着滚滚白烟,朝城墙上的蜂巢迅速靠近,靠近,靠近。忽然间,分散成数百条火蛇,飞一般朝城墙上的每个深孔钻了进去。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在城墙根部响起。不是大伙预料中的惊天动地,而是略显沉闷。就像暴风雨前的闷雷,贴着地面来回翻滚。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的闷雷声中,宝应城东侧距离两道马脸之间的城墙,像打摆子一般,颤抖,颤抖,不停地颤抖。最后猛地一哆嗦,竟然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瘫倒于地,直上直下,就像被雨水泡软了的泥巴。(注1)
注1:多点连续爆破通常用于开采石料和旧搂拆除,爆破点和用药量都需经过严密计算。文中是小说家言,简化了步骤,并且严重夸大了效果。请读者切勿模仿,否则,后果请自负!
第一百八十四章间隙
当最后漫天的黄烟散去,城上城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着两个马脸之间突然出现的那个巨大缺口,目瞪口呆。
包括朱八十一自己,都被爆炸的效果给吓得两眼发直。这是他第一次将大学里某门差点没考及格的功课应用于实践,却没想到,知识的力量竟是如此巨大!
在此之前,他甚至做出了一次失败,连炸三到五次的准备。并且为此打造了数以万计的条形火药包。现在看起来,剩下的火药包,已经没必要再用在宝应了。宽达三丈,高度不及四尺的缺口,已经足够让一支大军作为入城通道。而城内的防守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再将这个缺口重新堵死。
“炮营,换开花弹。沿着缺口向内延伸射击!”用最快速度恢复心神,从亲兵手里抢过铁皮喇叭举在嘴边,朱八十一大声命令。
“换,换开花弹!”黄老二、徐一和朱晨泽等人如梦初醒。冲着身边还在呆呆发愣的弟兄们连踢带打。
“换,换开花弹!使劲朝城里轰,给战兵弟兄们开道!”众炮兵们从惊愕中被打醒,木然地嚷嚷着,跑向阵地后的弹药箱子。从里边找出标记着一朵花的弹丸和用纸筒定装的发射药,扛着跑回来,在同伴的协助下,手忙脚乱地塞进炮口。
“抬枪兵,压住两侧马脸上的敌军!”朱八十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大声命令。
“抬枪兵,压住两侧马脸上的敌军!”“抬枪兵,压住两侧马脸上的敌军!”队伍中终于又响起了响应声。从震惊中恢复了神智的传令兵们,红着脸,举起铁皮喇叭,将最新的命令一遍遍重复。
“第五军第一团,第二团准备——”朱八十一又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身后跃跃欲试的吴良谋。就在此时,傅有德终于清醒了过来,策马冲向自家队伍,一边冲,一边挥舞着手臂大喊,“弟兄们,跟着我来!朱总管把路已经给大伙开好了,咱们不能光看着!”
“杀啊!”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呐喊,被唤醒的傅部将士迅速举起兵器,在千夫长和百夫长的带领下,潮水般冲向被炸开的缺口。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抢先在缺口处响了起来,将附近所有来不及躲避的活物,全都炸成一团团肉泥。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瘫成一团的宝应盛昭从迷茫中唤醒。看了看不远处那处巨大的豁口,再看了看敌楼中,同样失魂落魄的各级官员和契哲笃派来“保护”自己的几个蒙古武士。他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官袍,走到护栏处,翻身跃下。
“大人——!”心腹家丁盛明拉了一把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爷掉在城外摔成了一团肉饼。也叹了一口气,紧跟着翻出了护栏。
“这。。。。。。”主簿、孔目,还有平素在县衙里算得上头脸人物的各房管事们互相看着,不知所措。自杀,也需要一定勇气才行。而他们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身上最缺的就是勇气。但是,如果不自杀殉国的话,敌楼里还有几个蒙古老爷在,每个人手里都拎着血淋淋的刀子。万一他们像刚才督战时那样,用刀子逼着自己往城下跳。。。。。。
正惶恐不安间,却听见几个蒙古武士中职位最高的哈斯咧了下嘴巴,大声说道:“这什么这?还不赶紧打开城门,迎接朱总管入内?!咱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就得认命!只要交的起赎身钱,他不会拿咱们怎么样!”
“这,啊,是,是!”一众头面人物先是愣了愣,然后迫不及待站起来,冲向控制铁闸的绞盘,“快,快点儿,把绞盘拉起来。快,快点,开城,开城投降。刚才那些冒犯朱总管虎威的事情,都是姓盛的逼着大伙干的。如今姓盛的已经死了,大伙还愣着干什么?”
姓盛的?死了?已经吓得失魂落魄的士兵们向城下看了一眼,刚好看见盛昭的鲜血淋漓的尸骸。的确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并且还是个糊涂鬼。人家几个蒙古大爷根本就没想到与城俱殉,他不过是一个汉官。。。。。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连几个蒙古大爷都投降了,大伙还坚持个屁!当即,敌楼里就又呼呼啦啦冲出好几十号人,七手八脚去帮忙转绞盘。
谁料城外的红巾军却不领情,立刻将炮弹不要钱般朝上面砸了过来。虽然因为仓促之间失了准头,没砸中任何人,却也把守军将士吓得又趴在了城墙上,人摞着人,屁股压着屁股,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得,得先挂白旗,否则,否则淮安军那边不认!”有一名老兵油子见多识广,借着城下给大炮装填火药间歇,扯开嗓子提醒。
“那就挂啊!”宝应县主簿赵肖跺了下脚,气急败坏,“赶紧挂。没有,没有?来人,脱,里衣。谁的里衣是白色的,全给我脱下来。先从,从本主簿的开始脱起,快,快点。炮弹就要打过来来!脸面,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个脸面儿。跟命比起来,脸就是个屁!”
跟命比起来,在某些人眼里,脸的确还不如屁股。特别是那些常年跟在异族身后为虎作伥的家伙眼里,根本没有尊严这个词存在。很快,一整串白色的里衣,就被挑在了敌楼附近原本该竖战旗的位置上。紧跟着,城门“吱呀”一声,被守军自己从里边打开,铁闸、内门,也统统被扯起。几个蒙古武士和宝应城的各级官吏,带着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守军,整整齐齐地跪在了门洞子两旁,将兵器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投降!我等投降,请朱总管准许我等花钱赎命!”
“投降!我等投降!”临近的马脸上,街道旁,连同其他各处城墙段上没力气逃走的守军,也将一大堆白色的布片,争先恐后地挑了起来。唯恐反应慢了,成为红巾军的发泄目标。
“这,哼!”带队冲在最前方的傅有德钢刀虚劈,恨不能从地上拉起一个人来碎尸万段。
带队冲锋不是一件简单事儿,需要保持队伍的整体推进速度,保持各兵种之间的有效配合,还需要考虑到守军可能进行的反扑。谁料想,他好不容易把这些工作全做仔细了,并且以最快速度推进到了城墙坍塌处,结果却没遇到任何抵抗。就像轮着几千斤的大铁锤一锤子砸在了棉花上,甭提心里有多憋得慌了。
杀降,绝非一名真正的武将所为!而徐州红巾从芝麻李起义那时起,就没有杀降的传统。更何况眼下守军那幅窝囊样子,脑门子都磕出血来了,让他怎么可能还忍心脏了自己手?将钢刀在半空中接连虚劈了二三十下,最后狠狠吐出一口气,“呼!都他娘的让开。投降去找朱大总管。老子只管杀敌夺城!”
“是,将军!”城墙坍塌处的守军千夫长跪着将身体挪开了数尺,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回应。“将军,将军请进。县衙,县衙就在十字街口靠北位置。粮食,还有下个月的军饷,都在县库里边封着呢。您需要带路么?小的,小的跑得最快,可以马上带着您过去!”
“将军,将军请从正门入城!”在大门口跪着的赵肖立刻扭过头来,大声争竟,“下官,下官是宝应县的主簿。对,对城里再熟悉不过。下官,下官愿意替将军带路。带路将县衙拿下来!”
“哼?”傅有德犹豫了一下,拨转坐骑,走向城门。众宝应县的官吏见状,争先恐后地围上来,伸手替他和周围的几个亲兵拉缰绳,“将军,将军请走这边。小的,小的给您牵马。将军,小的路熟,保证将您带到。。。。。”
“哼!”傅有德又鄙夷地在鼻孔里头哼了一声,终是耐不住众降官的热情。留下自己的副手带着一千弟兄接管城门,自己则带着麾下其他弟兄,顺着长长的街道径直向县衙开去。
沿途不断有来不及逃走的溃兵,纷纷跪在路边请降。傅有德看不起他们,也不搭理,直接让他们继续跪在那里等着朱大总管来收容。还有一些大侠小侠们扯了红布包住脑袋,冒充红巾军趁火打劫。这可是犯了傅有德的忌,直接命人抓住砍了,将血淋淋的脑袋挂在路边的树上,以儆效尤。同时,又分出几哨兵马,沿着街道和胡同来回巡视,见到有祸害百姓者,无论是溃兵还是地痞流氓,全都一刀了账。
在他的全力弹压下,城内的乱象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县衙和官库附近的溃兵也被驱散,大门二门都贴上了封条,留待朱八十一和毛贵两个入城后再行处理。当西面的城头又出现火烧云之时,整座城市已经顺利易主。走在街上的红巾将士们个个意犹未尽,一边张贴告示安抚百姓,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白天时亲眼目睹的奇景。
“原来火药还可以这么用?老子今天可算开了眼界了。跟朱大总管比起来,大伙以前那种用法,简直就是败家子儿!”
“可不是么?以前咱们炸一堵城墙,少说也得两三千斤火药吧?还不一定炸得动。你看人家朱总管,总计才用了几百斤,就把城墙给炸出那么大的口子来!”
“那不完全是炸的吧,以前炸可不像这动静!”有人作战经验多,凭借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印象,感觉出这次的炸城的声响与先前大不相同。
“当然不完全是炸的。朱总管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弥勒。。。。。。”将头侧开四下看了看,另一名来自徐州的士兵用极低的声音补充,“弥勒佛的肉身,你们知道么?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时候,他老人家就用了两竹筒火药,就把兀剌不花给炸上天了。要我看,什么火药不火药都是障眼法儿,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他老人家的佛咒。”
“可不是么,要不他搭个台子干什么。那不就是诸葛亮先生借东风用的法台么?”
“对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绝对,绝对是掩人耳目。真正的杀招,还是藏在朱大都督的手掌心里。别人,别人即便有了火药,肯定也学不来!”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不懂别吓咋呼!”旁边有个百夫长听大伙越说越不像话,竖起眼睛,大声呵斥。“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咱们赵总管以前炸城,虽然用火药多一些。可也没调大炮和抬枪助阵。而朱总管今天,光是炮弹恐怕就打了好几百发,细算下来,未必比咱们赵总管省!”
“这,这,行,你说得对,你说得全对还不行么?”被呵斥的人心里不服气,嘴巴上却不愿让人抓住什么不尊重上司的把柄。转过脸去,悻悻地回应。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人家朱总管烧钱烧得起!”另外一个刚刚张贴完了安民告示的牌子头凑上前,笑着给大伙和稀泥,“咱们赵总管手里钱没朱总管宽裕,当然不能拿炮弹当石头往外扔。人家朱总管呢,守着一个大盐仓,不缺钱,自己又会造炮。所以就怎么宽裕怎么来!”
“嗯,这还像句人话!”争论的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