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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男儿行-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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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在西门备下了船只。万一事有不测,老夫会和你等一起从高邮湖上撤退。即便拼着被朝廷治罪,老夫也得把贼军破城如此迅速缘由带出去,以让给地官府能早做提防!”

“我等,我等愿拼死保护大人!”李齐和纳速剌丁等人又是感动,又是难过,躬下身,大声回应。

在朱八十一之前,从来没有人攻势能锐利如斯。一日一夜破城,半日破城,一炷香破城,从淮安到宝应再到范水,以往令进攻方头疼无比的城防,在他朱屠户眼里,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如果说淮安城因为排水沟渠防卫疏忽,被攻破还可以理解。宝应和范水寨,都破得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那两个地方,自打淮安失守之后,可是第一时间就给排水渠装上了无数道铁笼闸,即便他朱屠户拿着绝世神兵,也不可能在眨眼功夫就将那么多道铁闸全部砍开。

很显然,姓朱的除了火炮之外,又鼓捣出来了一种新的破城利器。以往大伙谁都没见过的,并且历史上根本没有过记录的。宝应城逃回来的溃兵不知道那到底是何物,只是说贼军出动了一种巨大结实,并且能自己行走的铁甲车。而铁甲车下到底藏了什么,为何会让宝应城的东墙像豆腐一样垮掉,却是谁也说不明白。

未必是火药所炸。宿州被攻破后,残兵败将们报告上来的消息,契哲笃曾经亲眼看到过。据他们说,当时宿州城的城墙是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段飞上了半空。而这回据宝应城逃回来的溃兵所讲,宝应城是毁于一连串闷雷声中。并且城墙是向正下方自己瘫倒,而不是向上飞出。波及范围仅仅限于两座马脸之间的城墙,和距离城墙不到一丈远的范围。更远的处,甚至连土渣都没溅到。

“妖法,朱屠户使的是妖法!卑职,卑职可以对天发誓,亲眼看到朱屠户登台作法,脚踏七星。。。。。”跑回来报信的百夫长脸色煞白,赌咒发誓。

“推出去,斩了!”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契哲笃便下令将此人处以极刑。

契哲笃不相信神佛,所以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妖法存在。即便是有,他也必须先亲眼看到妖人朱屠户的施法过程,然后再报给朝廷,让朝廷找大德高僧出马,寻求破解之道。所以他可以接受战略上的失败,也可以弃城逃命。但是他却不能准许自己连面儿都没跟朱屠户打一下,就望风而逃。

他必须战,哪怕明知道打不过,也必须跟朱屠户打上一次。弄清楚了对方的真正底细,才能离开高邮。这是他做臣子的义务,也是他作为一个蒙古人的骄傲。成吉思汗当年横扫万里,可不是靠着城里那些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软饭的窝囊废。那些人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蒙古人的味道。而他,却至今没有忘记祖先的荣耀,至今还把这份骄傲牢牢地刻在心里。

“不好啦,红巾贼来了,朱屠户来攻城了!”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令屋子内的悲壮氛围瞬间土崩瓦解。

“啊!”知府李齐立刻到兵器架子上抓宝剑。副万户纳速刺丁则抽出弯刀,挺身将契哲笃护在了自己背后,“大人勿慌,末将带你杀出去。胡里奥、托哈,你们两个立刻到门外备马!哈拉金,你速去控制住西门。”

“是!”副万户纳速刺丁的三个儿子齐声答应,撒腿就往外跑。还没等跑到府门口,却“咕咚”一声,与正冲进来的千夫长卢守义撞了个满怀。

“大,大人!”千夫长卢守义顾不得往起站,趴在地上大声汇报,“张,张士诚,张士诚回来了。张士诚带着队伍回来了,就在东门外请求进城!”

“张,张士诚?你说的可是张九十四?”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契哲笃费了好大力气,才响起张士诚是哪个来。皱着眉头,低声追问。

“是,是张九四!”卢守义喘了几口粗气,继续大声汇报,“还有李伯升,张九四的弟弟张世德,就是张九六,还有吕珍、潘原明,瞿启明等人,都回来了!还,还带着五千多兄弟!”

“啊!”闻听此言,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愣了愣,又悲又喜。

正所谓疾风知劲草,在此危难时刻,连城里的蒙古人官员都偷偷收拾了行李,随时准备搭乘小船朝扬州逃命。张士诚作为一个入伍才两个多月的新兵千户,居然收拢了如此多兵马回来助战,这份忠心,如何不令人感动?

但知府李齐心里,却比契哲笃又多了一份谨慎。抢在对方下令打开城门之前,站出来,大声询问,“张士诚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军容可否齐整,在他身后,可有追兵出现?”

“没有!”千夫长卢守义想了想,用力摇头。“启禀知府大人,张士诚是从东北方向跑回来的,队伍拖得很长,身后没有追兵!”

“嗯!”契哲笃立刻意识到了李齐在提醒自己什么,皱着眉头,低声沉吟。还没等他决定到到底接纳不接纳张士诚的忠心,门口又冲进一个八尺多高的军汉。“噗通!”朝地上一跪,一边哭,一边匍匐着向前爬动,“大人,大人请开恩,开恩救我家两个兄长一救。末将,末将愿意和家里两位兄长,永远追随大人,肝脑涂地,百死不悔!大人,大人开恩哪!”

第一百八十九章弹指

“张九九?起来,赶紧起来!”契哲笃被哭得心烦意乱,皱着眉头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做搀扶状。

此时此刻,他可真有些进退两难了。放张九四等人进城吧,知府李齐所提醒的危险,切切实实存在。万一有红巾军隐藏在张士诚的队伍当中混进城里来,守军未必挡得住对方全力一击。

而不放张九四等人进城的话,未免又寒了将士们的心。要知道,外边不光是张士诚和一众大侠小侠,还有几千名两淮盐丁。而江湖豪杰和盐丁们,此刻则又是守城的主力,总人马在正式官兵的三倍以上。

“大人,救救我哥,救救我哥!”那张九九虽然长得膀大腰圆,却是个疲懒性格。见契哲笃的手伸到自己眼前,非但不肯顺势起身,反而倒着向后爬去,“我哥,我哥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大人,念在他们饿着肚子还想为国出力的份上,求求您,求求您救他们一救吧!”

两天两夜,听到这四个字,契哲笃心里顿时宛如刀扎。他精心构筑的,预计可以至少守上二十天的双重防线,居然连两天两夜都没坚持到,就土崩瓦解了。而张士诚等人之所以落到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的境地,全是拜他这个无能主帅所赐。如果此时此刻他居然连让对方进城的勇气都没有的话,还真不如赶紧找块豆腐去撞死!

想到这儿,契哲笃咬了咬牙齿,就准备下令放张士诚等人入城。却不料知府李齐又抢先了一步,大声提议,“左丞大人且慢。张将军在诸军皆溃之时,依旧能全师而归,可见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如此大才,你我二人何不亲自到敌楼上迎接?一则可以让将士们明白大人对他们的重视,二则,也能让张将军和归来的弟兄们感觉安心。”

“这——?”契哲笃愣了愣,低声沉吟。对啊,前后两道防线,近四万兵马都全军覆没了,唯独张士诚带着一大票溃兵逃了回来,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与其在府衙中进退两难,不如亲自到敌楼上检视一番。如果张士诚的队伍里果真藏着大批红巾军的话,相信也逃不过自己的法眼。

“末将愿意陪同两位大人,一道去敌楼迎接张将军!”契哲笃的心腹爱将纳速刺丁也对张士诚的出现非常怀疑,走上前,低声给李齐帮腔。

“好,那就大伙一起去东门敌楼,迎接张将军。张九九,你也一道跟着!”见纳速剌丁也支持李齐,契哲笃便不再犹豫。挥了挥手,大声命令。

“是!”在场众将齐齐答应一声,将张九九从地上扯起来围在中间,一起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不多时,便来到了高邮城的东门敌楼之上。各自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扶着护栏向下观望。

不看没感觉,一看,许多人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惨,城外张士诚等人的情况,怎一个惨字才能了得。说是五六千兵卒,实际上为五六千乞丐还差不多。大部分人手里的兵器早就不知所踪,浑身上下也占满了烂泥。一个个站在十一月的寒风里头,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末将无能,丧师辱国,死罪,死罪啊!”一见到契哲笃的面儿,张士诚、李伯升和其他几个盐丁千户就齐齐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末将死不足惜,只是,只是请左丞大人,收下这些无辜的弟兄。他们,他们这两天已经尽全力了啊!”

“大人,大人,我等已经尽全力了。大人,大人,请给我等一条生路!”张士诚身后,一排接一排地弟兄,紧挨着跪了下去。以头抢地,哭得地动山摇。

“嗡——!”城头之上,登时就是一片大乱。众前来投军的大侠,小侠,还有被从治下各地强行抽调到高邮城内的盐丁们物伤其类,个个都红了眼睛。就连契哲笃身边的一些嫡系将领,想想朱屠户打来之后自己可能面临的下场,也都满腔悲愤。看向知府的李齐的目光中,瞬间就充满了敌意。

“张,张将军莫,莫出此言!”听到城外传来的哭声。契哲笃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此番兵败,乃老夫的错,岂能由你这个小小的千户来替老夫承担。来人,给我把东门的吊桥。。。。。。”

“且慢!”知府李齐冒着数百把刀子一样的目光,大声劝阻,“开门不急在一时,请,请大人让卑职问上张将军几句话,然后再放他进来不迟!”

这下,可是彻底犯了众怒。登时,便有几名盐丁千户破口大骂,“老匹夫,你看看,他们那样子,可能是红巾军么?要是红巾军都像他们那样,还能打穿咱们两道防线?不被盛昭大人追杀到淮安城下去,他们就该烧高香了!”

“是啊,是啊,知府大人。他们,他们哪里还有半点儿战斗力?再不放他们进来给口热乎汤水,恐怕,恐怕就会有人活活冻死在外头!”几个官军体系内的将领,也纷纷开口劝谏。谁都不认为,此刻张士诚的队伍里还可能隐藏着敌军。

“几句话,莫非老夫身为知府,连几句话都问不得么?”知府李齐把眼睛一瞪,固执地将所有指责和劝谏都顶了回去。

“好,好,随你,随你!”众官府将领没办法,只能悻悻地将头侧开。双目之中,充满了愤怒。

“李知府也是为了大伙着想!”虽然不满意李齐一直让自己难堪,但从全局角度着想,契哲笃还是努力替他活稀泥,“几句话的事情,用不了多长时间。如果能借此彻底为张将军洗脱嫌疑,岂不是更好?”

既然左丞大人都做出决定了,众将士还能说什么?一个个牙关紧咬,手指关节处握得咯咯作响。

知府李齐却不管众人如何痛恨自己,斟酌了一下,从敌楼中探出半截身子,“张九四,你是从何处而来!昨天傍晚,你又在什么地方?”

“启禀知府大人,末将从时家堡而来。末将前天下午在兴化城外吃了败仗,进不了城,只好一路溃退到了时家堡!”张九四跪直了身体,双手在胸前抱拳,老老实实地回应。

这倒跟李齐先前掌握的情况大抵能对得上号。兴化之战后,有不少溃兵已经在昨天逃回了高邮。从他们的嘴里,契哲笃和李齐等人早就知道了此战的大致经过。并且了解到张九四是奉命出战,在全军溃败之后,因为守将盛昭关闭了所有城门,才不得不向远处遁走的。对兴化的失守,不该承担任何责任。

然而说了实话,却未必代表着他一定对朝廷忠心。知府李齐想了想,继续不动声色地询问,“那昨夜时家堡又是如何失守的?为何不见果果台将军?你等可曾与红巾贼交战,对手又是何人?”

“末将,末将惭愧!”张士诚先是一愣,然后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痛不欲生,“末将,末将昨夜根本就没看到任何敌军。只是,只是忽然间,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堡内就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说是储藏火药的仓库走了水,有人说是红巾军的刺客进了城。反正,反正末将从始至终,既没看到红巾军,也没看到果果台将军!末将,末将见乱局已经不可收拾,只好,只好抢先一步,抢先一步带着自己麾下弟兄,和,和能认识的人弃堡而走!”

不清楚,不知道,没看到敌人,我自己带着队伍先跑了。如果这些话放在平时,知府李齐可以立刻命人将张士诚拿下处死。然而现在,却恰恰说明,张士诚没想欺骗过任何人。从目前李齐自己所掌握的有限情报上来看,当时堡内的确是谁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根据那股混乱劲儿,十有八(九),是火药被守军自己不小心引燃,继而引发了营啸。

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尽量说大实话。如果张士诚编造出一场与红巾军恶战,并且全师而退的经历。不光是李齐,城墙上其他将领,也能立刻戳破他的谎言。但他越是实话实说,并且越是对自己稀里糊涂逃走的事情觉得惭愧,就越是证明此刻他心里绝对是一点儿鬼都没有。

当即,便有人又低声鼓噪道,“还问什么问,莫非知府大人,还想问问张将军为何不留在时家堡等死么?还是知府大人觉得,我们这些武夫就活该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知府大人,您还有什么话,请尽管问。我们大伙都竖起耳朵听着呢!”

“问,让他问,看他今天还能问出什么花样来!”

“诸位将军恕罪!”知府李齐被骂得脸色微红,赶紧团团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郑重解释,“本府也是为了高邮城的安全。毕竟朱屠户一日破一城的举动,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那你意思是,我们把城卖给朱屠户了?!”

“既然不相信我们,当时为何要征召我们来助战?大伙不如现在散了,免得给知府大人看着碍眼!”众将士闻听,愈发觉得恼怒。纷纷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梗着脖子嚷嚷。

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见众人越闹越不像话,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大声呵斥,“行了,都少说两句。李知府也是职责所在,大伙原谅一二。”

随即,又将目光向城外仔仔细细望了几圈。把东门附近的农田,树林,看了个遍。确定方圆十里之内没有军队行进的迹象。点了点头,大声命令,“打开城门,放张将军他们进来!大伙跟我下去,迎接张将军!”

“是!”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纷纷抢到敌楼一层的机关旁,转动摇橹,放下吊桥,开启内门城闸。

早有当值的守军按奈不住,冲进瓮城中,从内部取下门闩,奋力推开高邮城的东门。“张将军,快带弟兄进来。别跟某些人一般见识,那老东西,就是疑心病重!”

“多谢弟兄们仗义!”张士诚冲着开门的小校施了个礼,然后整顿了下衣冠,带头走向城门。李伯升、张世德,吕珍、潘原明,瞿启明等人紧随其后。再往后,则是六个人的嫡系心腹,看起来多少还有点精神头,不像其他人那般随时都可能倒下死掉。然后,才是众大侠、小侠,以及各地抽调来盐丁们,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将内外两道城门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胡闹!”知府李齐看得直皱眉,推开挡在自己身边的将士,快步追上正沿着马道下去安抚溃兵的契哲笃,“大人,请命令张士诚维持一下秩序。如此混乱,万一有红巾贼趁机前来夺城,你我连关城门都无法关上。”

“嗯,的确如此!”契哲笃也觉得城门口那里太拥挤了些,皱着眉头,转身向自己的亲兵吩咐,“唐不花,你带几个人下去维持一下秩序,让大伙慢慢进,别乱挤。张九九,张九九,你要去哪?你在干什么?”

“挡住张九九!”知府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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