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3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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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在啊。”王克柔在扬州城内无所事事这么舅,早就憋得全身骨头都长毛了,听到主公点自己的将,立刻一跃而起。
“从即日起,你部移防淮安,协助第四军团,共同巩固黄河防线,战兵缺额,由兵局统一补充,辅兵则由兵局派出四个旅,供你调遣。”朱重九冲着他点点头,声音不疾不徐。
“得令。”刹那间,整个议事堂里,只剩下了王克柔一个人兴奋的声音,其他将领则个个抬头挺胸,唯恐自家主公对自己视而不见。
要打大仗了,在休息了整整一年多之后,淮安军终于又露出了他锋利的牙齿,大伙也终于又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万一错过,必将遗憾终生。
第五十五章点将下二
“去了淮安之后,凡事多与吴永淳商量,他跟蒙古人交手的次数比你多,经验相对丰富。”朱重九想了想,笑着吩咐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枢密院左副知事刘伯温,“第五军团眼下有几个旅在荆襄一带,最远距离蕲州有多远。”
“启禀主公,有六个旅,三旅战兵,三旅辅兵。”刘伯温迅收起笑容,起身走到墙边,在两名年青参谋的协助下,挂起一张舆图,“按照枢密院先前的部署,第五军团始终都是三个战兵旅在家休整,三个战兵旅在荆襄轮训,如今一个旅长驻蕲春,一个旅光复了罗田,另外一个旅为了与洛阳红巾呼应,正准备东渡蕲水,杀向黄冈。”
“好,已经足够了,让第五军团尽快停下來,固守目前地盘,接下來那边的战事,交给友军,第五军团只为友军提供策应。”朱重九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吩咐“同时给吴良谋下令,让他把指挥权移交给刘魁刘焕吾,以最快度赶回來,带领第五军团剩下的三个战兵旅负责扬州路和高邮府两地的防务。”
“遵命。”刘伯温从來不多废话,敬了礼,走到书案前,俯身开始书写军令。
其他众武将则都悄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兴奋,北线有吴永淳的第四军团和王克柔的第七军团,西线有毛贵部,东面则是大海,吴良谋凭着麾下的三个旅战兵,足以确保扬州和高邮两地的安宁,如此,大伙就谁都不必留下來守家了,都有可能随大队人马南征。
果然,洠У攘醪陆钅霉齺砗耸涤糜。熘鼐徘辶饲迳ぷ樱笊迹暗谝弧⒌诙湃褰浚褂惺嗝茉褐笔糁嘏诼谩⑵锉谩⒔缆茫慈掌鹱龊贸稣髯急福筇煲辉纾谴氲谌呕愫希舷绿帜妫朔稣鳎咀芄芮鬃缘H沃魉В咛甯鞑咳挝瘢执锝虾笤傩蟹峙伞!
“遵命。”刘子云、伊万诺夫、傅友德、丁德兴等人一跃而起,齐齐举手敬礼,兴高采烈。
“主公三思,。”在一片欢呼声中,第一军团长史冯国用的劝谏,听起來格外孱弱,“主公乃万金之躯,而我淮扬如今的情况亦不似从前,有如此多精兵强将在手,主公何必”
“你不用劝了,朱岂是那坐享其成之人。”朱重九摆了摆手,笑着打断,“在家里养了一年半,朱某也髀肉渐生,巴不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所以此番南征的主帅,朱某是当定了,咱淮扬如今虽然猛将如云,却洠б桓鋈吮戎炷掣屎稀!
“这”冯国用正准备再劝,左脚的小拇指,却被苏先生轻轻用拐杖捅了一下,愣了愣,将后半截的劝谏吞回了肚子里。
他是个聪明人,反应出奇地快,无需更多提醒,就明白了苏明哲的具体暗示。
单论用兵之道,徐达肯定远在自家主公之上,但徐达的威望原本就不足,前番主公遇刺,大部分刺客又是出于第三军团当中,虽然过后军情和内务两处,已经联手证实了徐达的清白,但此事却对他的个人威信的打击,却永远无法挽回。
所以如果让徐达來做南征大军之主帅的话,第一和第二军团的几个正副指挥使们,未必会对他心服,而始终被大总管视作嫡系中之嫡系的的重炮旅和骑兵旅,恐怕更是要对徐达阳奉阴违,百般刁难。
“只可惜了徐天德那一身本事。”想到这儿,冯国用忍不住在心中偷偷叹气,“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徐达重情重义,气度恢弘,而他倒霉,也倒霉在这重情重义上,以至于稀里糊涂就被一群濠州老乡混到了身边,连对方到底从哪里來,曾经有过什么经历都洠宄!
正感慨间,又听见朱重九大声吩咐,“国用,你这回就留在扬州,负责辅助子云,为各路人马提供粮草补给,以及协调配备辅兵,伯温随我同行,随时谋划军务。”
“是。”冯国用又愣了愣,与刘子云两个双双起身答应。
知道二人情绪不高,朱重九想了想,继续说道:“此番南征,少不得要跟张士诚借一条道路,而那张士诚生性狡诈善变,蒙元江浙和江西两省的残兵,恐怕也会对我军的后路虎视眈眈,所以朱某在身后,必须留下两个能稳得住,且善于随机应变之人,随时为朱某提供接应,除了子云和你之外,朱某实在想不出來,还有谁跟适合担此重任。”
刘子云和冯国用两个听了,心中的遗憾稍减,双双举手行礼,大声承诺,“主公尽管放心,我二人必将竭尽全力。”
“你们俩素來稳妥,能留下來,朱某当然再无后顾之忧。”朱重九笑着夸了一句,紧跟着将目光转向朱强,“水师准备得如何了。”
“启禀主公,水师上下枕戈待旦,只需主公一声令下,就可扑向任何对手。”朱强立刻长身而起,肃立敬礼。
“好。”朱重九非常正式地给朱强还了个军礼,随即继续调兵遣将:“后天一早,水师护送各路大军过江,然后,就在江宁城外集结,将士都不要下船,随时准备再度起锚。”
“是。”朱强欣喜地答应了一声,昂挺胸。
自打上次跨海奇袭胶州之后,水师足足有两年时间,都在为下一次大战做准备,这二十几个月里,弟兄们在外海拿着鲸鱼和海盗练手,对各种战术和阵形的掌握,早已经滚瓜乱熟,就等着再度被用在刀刃上,给那些嘲笑水师光花钱洠в猛镜募一铮兰渌心抗舛糖持耍桓銮八从械木病
“水师这次的敌手,是蒲家舰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朱重九笑了笑,低声叮嘱,目光缓缓从朱强写满自信的面孔上离开,缓缓转向刚刚挂起的舆图。
第三军团目前最远只控制了旌德,即便跟张家军借路成功,也要穿过处州、建宁和福州三路,才能兵临泉州,而即便有那五百万斤羊毛的订单做贿赂,也不能保证,蒙元朝廷会坐视淮安军横扫整个浙东,最大的可能,只是能让蒙元朝廷的反应度变慢,最终做出决策的时间尽量向后拖延而已。
所以,此番南征,度就成了关键,淮安军必须赶在蒙元朝廷正式做出决策前,锁定整个战局,如此,在6地上,就需要一个急先锋,替整个大军攻城拔寨,扫荡阻拦,而放眼整个南下大军当中,无论是徐达,还是傅友德、丁德兴,都并非最好的人选。
刹那间,他眼前又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阔步冲阵,所向披靡。
一人,一枪,六军避易。
。。。
第五十六章复出
胡大海最近一段日子,每天都活在悔恨当中。
他后悔,自己长期沉迷军务,疏于管教,居然养出了一个野心勃勃头脑却又愚蠢冥顽的儿子。居然想着刺杀朱重九,嫁祸给徐达,然后好让自己这个老爹取而代之。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上次,接到内务处提醒之时,不亲手将儿子送进监狱。否则,就凭着那些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的行为,现在胡三舍肯定是在某个矿山挖煤,总好过他被胡乱安了一个走私军火的罪名被当众枪毙。
他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也下意识地穿了双层铠甲,而不是布袍长衫。那样的话,几颗铅弹足以将自己的内脏捣个稀烂,让自己当场气绝。而不用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滚儿之后,又要活下来面对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的确,自家主公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原本该抄家灭族的罪名,却只杀了胡三舍和胡府几个被确凿证据指名参与了刺杀案的家丁。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经此一劫之后,胡家上下,谁还有资格和脸面于军中立足?而正值壮年就被迫“因病致仕”,从此只能眼睁睁第看着昔日的同伴们一个个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对自己来说,和被斩示众有什么区别?!
也不能说没有区别,那样太没良心!至少老妻、美妾、次子关住和养子德济都还活着!自己知道他们都平安无恙,并且凭着自己积攒下来的薪俸、分红以及朱屠户以往的赏赐,这辈子会活得非常滋润。胡家的第三代也同样活得会非常滋润,并且在伊万诺夫、耿德甫、刘基等人的关照下,“累官不失州郡”。
可越是如此,胡大海自己越是负疚,越是痛苦。主公没有对不起胡家,是自己对不起主公。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主公顶住了压力,法外施恩。自己今后只能做个旁观者,什么都不能干,于国,于家,都不再有任何用途。
这样生活,不是胡大海的所望。所以他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但是他又不能辜负了朱重九的善意去自杀。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为缓慢,也最为痛苦的办法。把自己“泡”在了酒坛子当中,逼迫自己每天睁开眼睛后就迅变成一团烂泥,直到永远长醉不醒。
胡家上下,当然不能眼睁睁第看着他自己把自己活活灌死。然而却是谁都束手无策。老妻含泪苦劝,美妾色相引诱,次子和养子犯颜直谏,都无法再唤起胡大海的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半酣时没有酒,他可以打仆人去买。醒来后见不到酒,他会大雷霆。百战将军之威,令绝大多数家人和仆从都没勇气当面硬抗。而胡家的底气和声望,也不需要谁卖了“五花马和千金裘”去换酒,只要胡大海踉跄着走到家门口吼上一嗓子,有的是不明就里的商贩,主动打五折送货上门。
所以胡大海就一天到晚的沉醉在烈酒当中,半梦半醒。有时候他会想起自己当年与朱重九、徐达等人一道在淮安城外与数倍于己的元军激战的情景,豪气满怀,引吭高歌。有时候他又会想起当年坚守黄河防线,硬扛脱脱麾下数十万大军的艰难日子,想起那些明知道有去无回,却主动请缨去偷袭敌营的弟兄,就忍不住放声嚎啕。
但这两种情况都不多,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只是把自己关在一个堆满了酒坛子的房间内,拉上窗帘,关紧门,在黑暗中默默地自斟自饮。除了进来送酒和收拾空坛子的仆从之外,不准许任何人来打扰。
他想用这种办法来让家人慢慢适应没有自己的日子,他想用这种方法来证明,胡大海活着和死了,其实没任何差别。
酒很好,是海商不远万里从西洋某国贩过来的葡萄酿。菜也很好,是牛腿上专门挑选出来再加香料酱制的花腱子。这两年淮扬商号的船队越走越远,已经能从海上直达辽东。用淮扬特产的战刀、铠甲和火药,换回大量的战马、牛羊和药材。所以淮扬各地,已经不再禁止杀牛,牛肉也不再是豪富之家才能偶尔吃上一顿顶级奢侈品。而各军团的炮车,也开始用战马来拖行,甚至各军团都开始组建单独隶属于自己的骑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为霹雳弦惊。”不知不觉间,胡大海就幻想起自己又策马持枪,直捣黄龙府的模样。不知不觉间,他就将辛稼轩的抱负,随口吟唱了出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
当年辛稼轩是不得大宋朝廷信任,所以空怀一腔壮志,最终老死床榻。而自己,却是因为家门不幸,自己硬生生将自己从军中踢了出来!想到这儿,胡大海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伸手去摸身边的酒坛子,不小心,却摸了一个空!
“关住,你个逆子,给我把酒坛子送回来!”胡大海满腹的遗憾,顿时化作了无名业火。抬起头,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的屋门大喊大叫。
经历了多次争执之后,整个家中,除了次子关住,已经没人敢再动他的酒坛子。而越是这样,胡大海却越不想再看到他。
这孩子天资就远比老大好,这几年在淮扬,又恰逢胡某人的事业得意之时,受到的熏陶也远远强过老大。如果不是受到了谋逆案的牵连,再过半年他就可以去读讲武堂。然后再过两年卒业后,就会正赶上高邮之约到期,淮安军一举席卷天下。
身为将门之后,却永远无法在马上博取功名,这对胡关住来说,是何等的残忍?!所以胡大海宁愿让儿子恨自己,也好过将来儿子看到同龄的伙伴一个个都建功立业,而他本人却只能一辈子庸碌下去,进而自怨自艾。
但是今天,他的如意算盘却落到了空处。趁着他沉浸在豪情壮志中的时候偷走酒坛子者不是胡关住,而是另有其人。
“这种葡萄酿,在海上颠簸了大半年,味道其实不怎么样!”来人说话的声音不高,听在胡大海耳朵中,却如同霹雳。
“主”他几乎是本能地就将头转过去,却因为房间中光线太暗,看不清对方的面孔。然后又本能地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太想重操旧业了,所以喝醉了后出现了幻听。世间没有人能大度到这种地步,刚刚差点儿就死在儿子的枪下,却能坦然地面对父亲。世间也没有人心大到如此地步,刚刚处死了别人的儿子,又过来找死者的父亲对饮。
“葡萄酒适合放在木桶中慢慢酵,不适合装作陶土烧制的坛子里。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彻底烂掉。还有,你喝酒的方式也很土。这东西,要么放在夜光杯中,灯下畅饮。要么就放在阳光之下,把酒放歌!”来人不理睬胡大海的表现,像在自己家一样施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将厚厚的窗帘扯落于地。“如此,才不辜负它血一般的颜色!”
初秋的正午阳光透窗而入,照亮冰翠杯子中的葡萄酒,果然殷红如血。同时,也照在胡大海的脸上,照亮他多日没修理过的胡须和刻在皱纹深处的抑郁。
胡大海一时间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本能再度将眼睛闭上,大声叫嚷:“主公,这是末将的私事!你,你不要管!”
后半句话,却无法理直气壮。对方在战场上擒获了他,却没有施加任何伤害,始终视为左膀右臂。他曾经多次当面顶撞,对方却仍旧将他排做了淮扬大总管的第二继承人,仅次于跟对方一道在徐州起兵的徐达。他的儿子拉帮结伙,卖官鬻爵,对方手里掌握着大把的证据,却主动将责任揽了过去,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而他,却回报了对方什么?包庇家人,纵容不法,外加数排滚烫的铅弹!
“这不是你的私事!”朱重九从窗子旁回过头,看了醉生梦死的胡大海一眼,话语中隐隐带着几分失望,“于公,朱某是你的上司。煞费心机替你脱罪,你却不想活了,等同于蓄意抗命。于私,朱某一直拿你当做诤友,所以绝不能眼睁睁第看着你自暴自弃。通甫兄,你说,我这话在不在理?”
一句通甫兄,令胡大海再度心神巨震。闭着眼睛,两行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满脸,“末,末将,末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主公,您心地仁厚,可,可是末将,末将也非寡廉鲜耻之辈啊!”
谋逆之罪,他百死莫赎。杀子之仇,他此生难释!所以,除了让自己醉死之外,他还有什么选择?!难道还能一觉醒来,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生过么?!可那岂不是掩耳盗铃!
所以,在此刻胡大海心中,朱重九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他根本就不该来!无论抱着什么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