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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男儿行-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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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长?!

“嘎嘎嘎——!”一阵低低的野鸭子叫,从背后的草丛中陆续传来,打断蛙鸣。是河滩上常见的那种绿头鸭子,公鸭求偶的时候最为噪呱。而此刻是盛夏,母鸭早生过蛋,小鸭子也早就在芦苇丛里头钻来钻去。

黄老二一个激灵跳起来,抓起令旗上下挥舞。“一号炮,开火——!”

“嗤!”一号炮位的炮长用火折子点燃炮捻,一眼不眨地看着火星朝炮膛内窜去。“轰——!”红光闪烁,香瓜大的炮弹呼啸着落进敌楼,炸裂,冒出滚滚浓烟。

“二号炮,发射——!”黄老二像疯了般,跳着脚大喊。“其他人,给我动起来,咱们是疑兵,疑兵也得有疑兵的样子!”

“咚咚咚!”“当当当!”“杀啊,杀啊!”护送炮队的辅兵们敲打着锣鼓,一队一队跑向河滩。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喊杀声中,古老淮安,慢慢开始战栗,战栗,直至从睡梦中惊醒。

第一百四十章奇袭

“三号弹,三号弹,你不认识字,还不认识上面的红叉儿!!”城墙下,黄家老二像个疯子般,在六门铜炮之后跑来跑去,嘴里不断发出声嘶力竭的呵斥,“四号炮,四号炮赶紧点火,干了干不了?干不了下次老子换人!”

“五号,五号,马上就该轮到你们了,把炮口摆正,给我尽量往敌楼里砸!”

“六号,六号别那么着急!六十息轮一次,这是规定!已经够六十息了,奶奶的,你喘那么快干什么?慢点儿,跟着我,深吸气,对,这样,就这样,记住了!五号开完了十息后,才轮到你!”

“辅兵,辅兵。你奶奶的,给我把木头杆子架河岸上去。给我摆出个搭桥的样子来!不会搭?不会搭你不会拿着锤子胡乱敲么?想骗人也得装得像一点儿!”

“谁带着手雷。哪个带了手雷?赶紧给我整点儿动静出来!站到河边去,把手雷点着了往城门口扔!我不管你用绳子还是用竹竿子,反正得扔到对岸去!不是让你炸门!老子这边炮不够多,得拿你们滥竽充数!”

炮手、辅兵、还有负责保护火炮的掷弹兵们被他催得团团转,但互相之间的配合,却明显流畅了许多。十次呼吸一发炮弹,两、三次呼吸一波手雷,将东城门上下炸得黄烟弥漫,就好像从人间坠到了阿鼻地狱当中。

那发烟炮弹原本是黄老歪总结了上次跟阿速军交战的经验,专门为了对付战马所研制。里边除了装了许多葡萄大小的铅子之外,还汲取了这个时代“毒药烟球”的优点,又专门添加了砒霜、草头乌、巴豆、狼毒、茱萸、花椒等物。杀伤力虽然远不如普通开花弹,然而对鼻孔的刺激性,却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注1)

只是谁也没想到,此物第一次投入实战,并没用在骑兵身上,而是被黄老二用来熏人。六门青铜炮,以十息为间隔,轮番发射。速度不算快,但每一次炮击,都将城头上的守军向绝望里猛推了一大步。。

从白天逃回来的人口中,他们已经听说过红巾军手中大火铳的厉害,所以尽力将身体藏在城垛后,以免被弹丸砸成一团肉酱。谁料这次红巾发射的弹丸,居然不再是实心儿铁球。而是一种落地后谁也保证不了会不会开花,几时开花的毒雷。不炸则已,只要炸裂,就是浓烟滚滚。周围的兵卒即便不被当场炸死,也被熏得头晕目眩,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

“顶上去,顶上去放箭,朝城下放火箭。别让他们渡河!”副万户铁金挥刀砍翻两名从敌楼中逃出来的士卒,哑着嗓子命令。

虽然是站在城墙与马道连接位置,他也被毒烟给熏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头脑远不如白天时灵活,“都给我顶上去,谁敢再退,杀无赦!”

“大人,敌楼,敌楼里头根本站不住,站不住,哇!”恰恰跑到铁金刀下的千夫长刘葫芦将头趴在马道两侧的砖墙上,大吐特吐,“如果,如果您硬逼着弟兄们往,哇哇,往里头钻。不,不用杀,他,他们就全被熏死了!哇哇!”

“胡,胡说!熏,这点烟怎么能把人熏死!”副万户铁金用刀尖指着千夫长刘葫芦的后脑勺,大声威胁,“你,你到底上不上,不上,休怪,哇哇!”

话说到一半儿,他也趴在砖墙上狂吐不止。鼻涕眼泪顺着两颊成串地往下淌。

“将军,将军,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啊!”蒙古千夫长保力格也跑下来,胡须上淌满了白色的吐沫。“红巾贼在火雷里放了断肠草,熏久了,即便不死人,弟兄也拿不起刀来了!”

“将军,将军,赶紧举火,向达鲁花赤大人求援。大伙们,大伙真的顶不住了!”敌楼另外一侧的马道上,淮安城的捕头郑万年也屁滚尿流地跑了下来,后边还跟着几十名脸色发黄的乡勇,“红巾贼,红巾贼都开始架桥了,再不求援,东门肯定第一个被攻破!”

“胡说!连红巾贼的影子都没看见,老子怎么可能求援?”副万户铁金揪着披风抹了一脸上的鼻涕眼泪,气急败坏地回应。“即便架了桥,三丈高的城墙,他们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

仿佛是专门为了扫他的面子,“嘭!”淮安城的东门猛地发生一声闷响,被砸得瑟瑟土落。紧跟着,爆炸声在门洞内响起,浓烟顺着门缝喷涌而入。

“他们在砸门,他们用大号盏口铳砸门!”已经退到瓮城侧墙上的守军们,扯开嗓子叫嚷了起来。有的立刻跑至城门和马道的连接处,准备下去加固城门。有的则瞪着绝望的眼睛,呆呆不知所措。

“杀啊,杀进淮安城,活捉者逗挠!”

“杀啊,活捉者逗挠,把他卖给鞑子皇帝!!”

“杀啊,打破淮安城,活捉者逗挠!”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就在城门对面传了过来。中间还夹着锤子砸在木头上的“邦邦”声,还有凌乱嘈杂的脚步声。

“轰!”又一颗毒弹在敌楼里爆炸,将黄烟滚滚,幽兰色火苗绕着柱子窜起老高。即便是再胆大的人,也没勇气于敌楼里坚持了。带着一脸的鼻涕眼泪,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趴在马道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副万户铁金白天刚刚打了一场败仗,原本心里就有余悸未定。晚上又在敌楼里蹲了半宿,筋疲力竭。再经毒烟薰,喊杀声吓,即便再老于行伍也无法再保持镇定了。听门外的闷雷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咬了咬牙,大声喊道,“来人,骑我的马,骑我的马去向达鲁花赤大人求援。东门,贼人马上从东门杀进来了!”

“是!”城墙下待命的几个传令兵立刻飞身跳上马背,狠狠抽了坐骑几鞭子,风驰电掣般朝府衙冲去。沿途见到惊惶不定的士兵和民壮,则毫不犹豫地全给驱赶到了东门方向,“快,快去支援东门。东门吃紧。不想让红巾贼打进来抄家的就赶紧去。铁金大人不会忘了你们!”

那些帮忙巡夜的民壮,都是几户大盐商的家丁,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听铁金的亲兵说得焦急,想都顾不上细想,立刻互相簇拥着朝东门跑来,一边跑,还不忘了一边招呼更多的人手前去帮忙,“东门,红巾贼攻打东门了。”

“东门,红巾军拿掌心雷炸门了!”

“东门,红巾军用掌心雷把东门炸开了,赶紧,赶紧过去啊!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一时间,大半个淮安城的士兵和民壮,都知道了东门遇险。但凡能抽得开身的,全都被各自的百夫长带着,蚁聚一样朝东门口杀了过去。待铁金派出求救的亲兵到达府衙,险情已经被人为地放大了十几倍。变成了东门被破,敌我双方正在瓮城内死战了。

达鲁花赤者逗挠平素长时间被褚布哈架空,连手底下蒙汉将领的名字都记不全。关键时刻,又怎么可能分辨得清楚险情真伪?见到铁金的亲信前来搬救兵,立刻慌了神。连问都不敢细问,抓起桌子上的令箭,不管不顾地派了下去,“述嗤,你带我的亲兵立刻去东门,给我顶住,无论如何顶到其他几个门的人前来支援。哈欣,你去西门,调一半儿兵马下来,立刻去东门。兴哥,纳速剌丁,你们两个去南门和北门,也让他们分一半人马去支援铁金。其他人,全都给我披甲,今天老子带着你们,与淮安共存亡。”

虽然不知兵,作为一城的达鲁花赤,他身上血勇之气还是有一些的。众将士见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声色俱厉,登时心中一凛,谁也不敢再多废话,纷纷答应着去执行命令了。

那淮安城因为府库充盈的缘故,城内的街道修得非常齐整。传令的亲兵策马一阵狂奔,很快,就把者逗挠的命令送到了其他几个城门。负责城防的守将听着东门口雷声连绵不断,喊杀声惊天动地,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此刻接到达鲁花赤的将令,岂敢再多耽搁?当即将各自麾下原本就不甚充裕士卒一分为二,捡其中精锐的,派心腹带着朝东门跑了过去。

而那东门的敌楼,此刻早已经被烧成了一把特大号火炬。金黄色的烈焰协裹着浓烟上下跳动,隔着几十里地都能清晰地看见。

负责把守北门的将领海鲁丁是个谨慎人,听东门处的喊杀声已经响了大半个时辰,却始终没有减弱或者加强的迹象,那闷雷声也从始至终连绵不断。心中就渐渐起了疑,扭过头,对着自己的心腹幕僚赵秀才问道:“那盏口铳咱们这城墙上也有,就是不把药量装足,像这样连续不断地打,打上半个时辰,也早就该炸膛了。怎么今夜东门外的铳声,却是响个没完没了!”

“东翁有所不知!”赵秀才立刻将羽扇摇了摇,晃头晃脑地解释道,“那朱八十一,据说是八月一日辰时出生,火头金命,偏偏他又姓朱,朱砂的朱,最助火运。这盏口铳是纯铜所造,里边又填了火药,金和火两样,也都占全了。所以落在别人手里,打上七八次就得停下来,否则就会炸膛。落到姓朱的手里,非但威力会成倍增加,铳管也会变得特别的结实。”

“那依你这么说,此番淮安城岂不是凶多吉少?!”海鲁丁听得满头雾水,皱着眉头继续询问。

“非也,非也!”赵秀才继续轻摇羽扇,潇洒如诸葛之亮,神秘如紫姜之芽,“咱淮安城,名字本身就带着三点水气。淮安,淮安,有水则安。而这城周围,又四面环水。那朱八十一虽然是朱砂火头金,遇上咱们淮安这水,恐怕此番也得铩羽而归了!”

“真的?”海鲁丁闻言大喜,眉毛上下跳动。

“十足十的真,小的别的不敢吹。这天文地理,阴阳八卦,却是浸淫了十数年。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算不准,将军您。。。。。。?”

正吹得天花乱坠间,却发现海鲁丁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身后,双腿和双手如抽鸡爪疯一样颤抖了起来。猛回头,只见一排浑身上下散发着臭气的恶鬼顺着马道直扑而上,所过之处,挡路者全被一刀两断。

注1:毒药烟球,宋代发明的一种火器。用黑火药、各类毒药、发烟物品,以及桐油、沥青等物装填。点燃后向敌军投掷。据记载能直接毒死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完胜

“鬼啊——!”赵秀才心脏猛地一哆嗦,撒腿就跑,“红巾军驱赶阴兵进城了!”

这一嗓子,可是把敌楼中所有人都给吓掉了魂儿。跟人打仗他们虽然怕,却不至于吓得提不起刀来。而跟阴兵作战?已经死成了鬼了,再砍一刀不还是鬼么?原本就杀不掉的东西怎么杀?

说时迟,那时快,赵秀才的话音未落,敌楼内部和四周的两百多守军,撒腿跑了一大半儿。剩下的一小半儿里头,也有多为两股战战,欲走不能的。

到了此刻,千夫长海鲁丁才终于缓过神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尖叫了一声,飞身去砍铁门闸的机关。那东西是控制摇辘和铁闸的总枢纽。一旦被破坏掉了,铁闸就永远卡在了门洞内。在重新修好之前,凭人力绝对不可能再将其提起来。

有李奇这种对淮安城知根知底的人在,哪能允许他的图谋得逞?“拦住他?!”当即,后者就怒吼着将手中盾牌丢了出去。

“呜——!”表面包裹着铁皮的圆盾掠起一阵风,正中海鲁丁的后脑勺。将此人砸得向前扑出数步,一个跟头扑到城墙外,“啊——!”

“杀!”浑身是污泥的红巾军弟兄蜂涌而上,钢刀齐举,将惊慌失措的守军看得抱头鼠窜。“射!”几个胆子大的元兵在一名牌子头的指挥下,从敌楼顶层探出半个身子,向下施放冷箭,两名红巾军弟兄倒地而死,身体下面淌满了红。

“杀光他们!”刘魁看得双眼欲裂,大吼一声,拎着钢刀扑向敌楼内的木梯。几名少年带着各自的亲兵紧紧跟上。“叮叮当当”,从底层杀向二层,然后继续向上猛攻。刀光在烛火下闪烁,血泉在凌晨的微风中像花一样绽开。

“别恋战,先放下吊桥,放下吊桥接都督进来!”吴良谋挥刀砍翻挡在自己面前的负隅顽抗者,咆哮着冲向悬挂吊桥的机关。此物竟然是熟铁所造,钢刀砍上去溅起一溜火星。两名躺在地上装死的元兵忽然跳起来,刀锋直奔他的左右大腿。吴良谋猛地一纵身,跳到了机关上方。然后看到一个长长手柄,冲着上面就是i狠狠地一脚。

“呜——!”刀光紧追着他的小腿而来,逼得他无法站立。不得不再度纵身跳到机关的另一侧。“呜呜呜——!”手柄迅速动了起来,被一个巨大摇轮带着,像纺车一样高速旋转。一名元兵伸出钢刀去卡摇轮,被吴良谋一刀削去了半截脑袋。另外一名元兵跳起来去砍吊索,陈德鬼魅般在他身后出现,飞起一脚,将此人直接踹出了城外。

“你守在这里,其他人跟我下去开门闩!”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权力向对方发号施令,吴良谋冲着陈德大叫了一句。然后拎着钢刀,重新沿着马道往下猛冲。十几名从附近赶过来的民壮挡住去路,被他一刀一个,砍得纷纷向下滚去。曾经做过船行大伙计的朱强带着十几名船帮弟子跟上来,短刀齐挥,将马道上下杀得血流成河。

“杀红巾贼,杀红巾贼!”更多的民壮在豪强家奴的带领下,朝着城门扑来。吴良谋根本无暇理睬他们,下了马道,直扑瓮城内门。

瓮城里头也有守军,像没头苍蝇一般沿着内门洞向外涌。“左军吴参谋在此,不想死的让开。”吴良谋大声喊着,用钢刀替自己开道。一支长矛刺向他的胸口,被他扭着身子避开。随即,他整个人和持矛者撞在了一起,将对方撞得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

“挡我者死!”吴良谋大喝一声,钢刀猛地刺向对方的胸口。刀尖处传来一阵刺耳摩擦声,半截刀刃从对方的后心处透了出去,被卡住了,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他松开紧握刀柄的手,一把抓住对方的长矛。然后猛地抬起脚,踹向对方的小腹,“去死!”

对方嘴里喷出一口血,双目圆睁,气绝而亡。吴良谋双手握住长矛中央,风车般左右拨打。刺向他的钢刀和长矛纷纷被砸开,而他自己却继续大步前进。一边走,一边疯子喊出名号,“我是朱都督帐下吴良谋,挡我者死!”“红巾大都督帐下参军吴良谋在此,不想死者闪开!”

“红巾大都督帐下参军吴良谋在此,不想死者闪开!”“闪开,闪开,挡我者死!”“闪开,闪开,我是吴良谋!朱都督帐下记室参军吴良谋!”疯狂的吼声伴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影,快速向城门滚动。仓促间刺过来的钢刀和长矛要么走空,要么因为紧张而没有伤到他的要害。而吴良谋却越战越勇,矛锋、矛杆和矛尾全都变成了杀人利器。凡是被他碰到者,要么当场身死,要么躺在血泊中来回打滚。

“跟上,跟上吴将军!”朱强带着十几名弟兄快速跟过来,沿着吴良谋开出的通道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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