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凤雏-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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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获自然知晓,如今已由不得他多疑下去了,若那年少唐侯真的打算将南蛮湮灭世间,早就尽起西川军马,平定南蛮,如今的川军远非昔日刘璋当政之时可比,孟获也曾与川军战过数回,却从未讨到丝毫好处。
于是孟获挟小半诸部蛮王,翻山越岭,沿武陵,零陵,过荆南山越,五溪蛮境,辗转长沙,且先前孟获已做好最坏打算,便是庞山民将一众蛮王,悉数扣留,可是令孟获未曾想到的是,至长沙后,庞山民竟会携长沙百官,迎接于他。
南蛮屡屡作乱,早已成庞山民心病,如今孟获愿纳土来投,庞山民心中自然欢喜,若南蛮安定,庞山民所辖四境之内,怕是再无异族作乱了……若是没有这等牵扯,数州军马便可专心致志,图谋中原。
于长沙城前,庞山民便见头插鸟羽,一身皮裘的孟获以及一众蛮王,孟获行于诸蛮王之前,雄壮威武,虽已过寒冬,长沙雨雪稍霁,可孟获却如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般,见庞山民后,纳头便拜,以腔调极为特殊的汉话与庞山民道:“边蛮小王,见过唐侯!”
“快快请起。”
庞山民上前数步,扶孟获起身,对孟获道:“之前接孝直书信,得知南蛮王愿投我荆襄,庞某便心中急切,苦苦等待,如今庞某可算盼到蛮王亲至……”
说罢,庞山民携孟获之手,往城中而行,一众长沙文武,则与诸部蛮王,紧紧跟随。
入城之后,孟获见城中繁华,东张西望,若说之前孟获还羡慕川民生活,可如今到了长沙,孟获才终于知晓,这荆襄富庶,远超西川,长沙城中商铺,酒肆鳞次栉比,便是比之州府成都繁华,远有过之。
见孟获憨头憨脑的样子,庞山民暗自好笑,却也丝毫不敢小觑此人,但看孟获年纪,只二十五六,可如今已在南蛮称王,想必也有些手段,虽说蛮人诸部,强者为尊,孟获勇力自然毋庸置疑,可是其身后一众蛮王相随,丝毫不敢逾越,显然这孟获心计,也远远不似面上看来这般简单。
不多时候,庞山民便引孟获一行,入太守府中,大摆宴席,一众蛮王对汉家美食,连连称赞,且荆襄美酒,更是极合蛮人胃口,孟获与庞山民对饮数盏之后,对庞山民道:“如今小王已尝汉人美食,饮汉人美酒,还敢问唐侯,若我南蛮诸部,诚心归附,唐侯可否依对待五溪蛮那般,对待南蛮?”
庞山民未曾想到孟获居然如此急切,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南蛮王亲至,庞某自然欣喜无限,只是这两家大事,当细细商议,并不急于一时半刻!”
孟获闻庞山民之言,心中一凛。
孟获已知昔日五溪蛮与荆南山越诸部在庞山民与之结纳之后便授其土地,帮其搭建汉家房舍,丝毫未有任何索求,可对于南蛮,却并未如先前那般痛快,莫非以当下荆襄富庶,庞山民还对南蛮有所图谋?
想到此处,孟获皱眉道:“小王此来,乃诚心归附,还望唐侯勿要相疑!”
见孟获郑重其事,其余诸部蛮王也纷纷附和,庞山民见堂上一众蛮王,颇为殷切,摇头笑道:“非是庞某不愿结纳西川诸部蛮人,而是之前五溪蛮与荆南山越,手上并无我汉家百姓血腥,南蛮王自庞某当政之后,屡屡寇边,若庞某轻易应下蛮王所请,于西川百姓那边,难以交待……”
孟获闻言,心头一惊道:“莫非唐侯欲吾等为死去百姓偿命乎?”
“非也。”庞山民闻言微微摇头,收敛面上笑容,对孟获道:“庞某可摒弃前嫌,然而百姓心中,却有疙瘩难解,若诸部归附,也当为我汉家百姓,补偿一二,蛮王当知,庞某亦希望西川蛮汉两族,亲如一家……”
原来不是要命……
闻庞山民之言,孟获心中安定不少,只是再想这南蛮如今,比之西川汉家百姓,贫苦太多,若是应下庞山民所为补偿,诸部南蛮怕是也难以凑集,念及此处,孟获一脸苦色,对庞山民道:“之前我南蛮诸部不通教化,犯下罪过不小,唐侯这般责备,小王难以推脱,只是不知唐侯欲要我南蛮何物,才可如待五溪蛮那般,待我南蛮?”
“西川诸部蛮王所占土地,多山林之地,虽诸部蛮人不擅耕种,可林地之中,矿产不少,庞某欲求南蛮各部矿石,为我大军冶炼兵甲,不知蛮王可否配合?”庞山民说罢,孟获想都没想便连连点头,道:“南蛮诸部刀耕火种,少有擅于冶炼的部族,若唐侯只求矿产,诸部自当配合!”
孟获这般积极表态,倒是让庞山民心情稍霁。
对于孟获之前一直负隅顽抗,庞山民的心中自然有些怨恨,所以也曾想过,以此机会,好好压榨孟获一番,可是见如今孟获如此痛快,庞山民却又不好意思过于欺压于他。
或许西川于法正治下,蓬勃发展,已让孟获认清了现实。少许南蛮,自然不可与泱泱大汉诸多百姓抗衡,便是仅西川一地,汉家百姓比之蛮人,远超百倍!
然而西川多山地林地,若是蛮人懂得利用山林之中的资源,与汉家百姓一道发展这片尚未开发的土地,日后所得财富,也会不少。
想到此处,庞山民点了点头,颇为感慨道:“汉蛮相争,对两家百姓,百害无利,既然南蛮王诚心归附,庞某便信你一回,待蛮王归去之日,自有汉家将领,入诸部祭奠因两家战乱所死去的蛮家百姓,届时也请诸部蛮王入汉家城池,代为祭奠汉家百姓,如此以来,方可化解两家长久恩怨!”
孟获原本以为,庞山民还会提出诸多要求,正低头聆训,可庞山民所提条件,只雷声大,雨点小,对孟获而言,不就是祭奠汉民么?若真的可以让西川百姓如荆南百姓一般,善待诸部蛮人,别说是祭奠百姓,就算是再严苛一点的要求,也毫不过分。
“唐侯就这两个要求?”
孟获呆呆的看了庞山民半晌,蓦然惊醒,看了看面前案几之上的酒盏,口中喃喃道:“喝的也不多,应当是没有听错……”
见孟获一脸呆相,庞山民不禁大笑,对孟获道:“若日后蛮王有暇,还当多看看我汉家书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庞某不与诸位计较,只因为庞某衷心希望汉蛮两族,亲如一家!若可促成此事,便是稍稍吃些小亏,却让两家百姓拿到实惠,庞某亦乐得为之!”
庞山民一番话说的诸部蛮王,久久无言,半晌之后,一蛮王口中嘀咕道:“唐侯也将蛮人看作自家子民?”
“各族良善之人,皆可为庞某子民。”庞山民闻言,点头笑道:“汉人之中,亦有恶徒,日后若有欺压蛮民者,亦可依照我荆南法度惩治,诸位蛮王待归返西川之时,也可往零陵,武陵等地看看,于我汉家城中的蛮人们是如何生活的!”
孟获闻言连连点头,正因看过如今五溪蛮与山越蛮人的变化,孟获才有了投诚之心,如今得庞山民首肯,愿予南蛮诸部,同等待遇,孟获心中岂能不喜?
心事尽去,孟获面上亦喜悦连连,与庞山民频频敬酒,酒过半酣,孟获犹豫半晌,又对庞山民道:“小王如今心事尽去,唯有一事欲托付唐侯……”
“蛮王请讲。”庞山民闻言点了点头,却闻孟获笑道:“之前小王爱慕之女,已被唐侯许予他人,小王虽不敢心生怨愤,却也时常因此伤怀,之前于西川之时,小王听闻唐侯有一义女,不知唐侯可否允小王所请,将此女下嫁南蛮,使小王得偿所愿,如此一来,南蛮一族亦可与唐侯所辖汉家,永结秦晋之好。”
NO。462玲儿怎可嫁蛮王?
义女?孟获说的是玲儿?
庞山民闻言,不禁愕然,许久之后,摇头失笑道:“此事蛮王有所误会,祝融与孙绍将军乃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二人姻亲,与庞某并无关联,至于我家玲儿若要择婿,庞某只会尊重她的选择,无论贫穷富贵,只要玲儿喜欢,庞某便会应这婚事!”
庞山民说罢,目视孟获,眼底却闪过一抹凌厉,孟获见状,心知庞山民不欲再于此事与他纠缠下去,索性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却颇为疑惑,暗道之前听闻这世家之女多为联姻所用,且玲儿并非庞山民亲女,区区义女,庞山民都如此吝啬,莫非其中有何隐秘不成?
一顿酒吃到直至天色暗淡,一众蛮王尽皆醺然,庞山民命蒋琬引孟获诸人入驿馆休息,趁夜往竹林而去,寻孔明商议此番南蛮辗转荆襄,到底是何打算。
庞山民虽相信孟获所言真心投诚,并非诳语,却也同样认为,南蛮不可不防。
与五溪蛮不同,南蛮各部,虽遵从孟获号令,可各部之间,亦有纠葛,多民族地区的冲突矛盾想要解决,远非一朝一夕之功。
入诸葛亮府上,庞山民便将孟获至长沙一事,悉数与孔明说过,对孟获痴心妄想欲求娶玲儿,更是发了一通牢骚,与庞山民的心中纠结不同,诸葛亮却以为,南蛮投诚,利大于弊,只要此番至荆襄的南蛮诸部,诚心归附,那西川南蛮那边,不难安定。
日后即便是有小规模的冲突,也可以因势利导,以蛮人约束蛮人,如此一来,西川越隽,池滇以南亦可归西川所统,若蛮汉两家可和平共处数年时光,便可渐渐引汉文,汉制入南蛮诸部,届时南蛮亦会如现下五溪蛮与山越这般,逐渐汉化。
安抚南蛮,远远比征讨南蛮更加行之有效,先前南蛮只是胃口太大,不肯接受西川统御,如今见识过荆襄繁华,想必其归附之心,也当真诚不少。
且就算孟获此行有诈,归西川后若要反复,也要过法正那关,之前法正便可征战南蛮,屡战屡胜,如今只要小心提防,西川局势,亦当无虞。
诸葛亮的分析倒是较为乐观,也让庞山民安心不少,庞山民也暗自压下心中因孟获求娶玲儿一事的恼怒,决定再观察孟获一个阶段,若孟获此人识情识趣,尚可一用,那便用孟获蛮王身份,节制南蛮诸部,若孟获诡诈,便是将其扣押长沙,再扶植一更为听话的蛮人为王,对庞山民而言,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二人商议许久,庞山民才归返家中,翌日天明,庞山民却发现因连夜归返竹林,吹了些冷风,偶染风寒,清早起床之后,浑身不适。
于是庞山民只吩咐下人,告知蒋琬,好好招待一众蛮王,又命细作暗地探查,孟获入长沙后,有何举动,是否安分。
小病一场,也算得闲半日,貂蝉看着榻上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庞山民,欣然笑道:“之前还未谢过夫君,否决了那蛮王求娶玲儿之事,若玲儿远嫁南蛮,怕是日后与她相见,并不容易……”
“虽庞某希望汉蛮和平,却也不会拿玲儿幸福作赌。”庞山民闻言笑道:“且孟获非玲儿良配,庞某早就答应玲儿,这婚姻大事,总要合她的意才是!就算玲儿真心喜欢一贫困潦倒之人,以庞某手段,亦可叫其富甲天下!”
“夫君倒是比之玲儿生父,更宠溺她。”貂蝉闻言笑道:“只是玲儿已待嫁之时,夫君以为,这荆襄才俊,又有何人可配玲儿?”
“庞某倒是以为伯言不错,只是玲儿向来不喜文弱之人……”庞山民闻言笑道:“玲儿这般年纪,嫁人太早,且她性子毛毛躁躁,总要成熟一些,才有人要嘛……”
远在长沙校场晨训陷阵营的玲儿,倏然打了个喷嚏,险些坠马,却引得祝融一阵大笑,对玲儿道:“玲儿,定然是那孟获思念于你!”
“少于本将面前提那毛多的家伙……”玲儿白了祝融一眼,对祝融道:“昨日巡城之时,我已见过那孟获样貌,本以为沙将军长得已经够粗狂了,没想到这孟获仍有过之,好在小叔叔没有答应这人的请托,不然我一定逃往西凉,躲上一阵!”
祝融闻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叔叔还真是宠你,昔日孟获入我部族求亲之时,族人却无人敢帮我说话……好在后来误打误撞的来了荆襄,还遇见绍儿……”
“没脸没皮的死丫头!叫的真亲热啊!”玲儿闻言亦笑,对祝融道:“总而言之,这孟获虽是蛮王,却是来我荆襄投诚之人,又怎敢违背小叔叔意愿?你我还是勿要再提此人,败坏兴致!”
吕绮玲话音刚落,却见孙绍飞马而来,至吕绮玲面前,孙绍神情阴郁,对二人道:“吕大小姐,半个时辰之后,蒋太守便要引诸部蛮王,一观我荆襄军威!时间紧迫,我等还是快些整军的好!”
“孟获要来?”吕绮玲闻言,微微一愕,却见祝融皱眉骂道:“看来这家伙还不死心呐!”
“届时倒要看看,这蛮王武艺如何!”吕绮玲面带寒霜,对二人道:“既然想来丢脸,本将倒是欢迎之至!将其打得怕了,还看他敢不敢再算计本将!”
“这南蛮诸部为投诚而来,若打的狠了,叔叔那边想必也不好交待,且玲儿勿要轻敌,这孟获能得蛮王之位,武艺定然颇为不俗,之前于南蛮之时,我便听闻此人力大无穷,可生撕虎豹,若贸然与其相斗,一旦败了,那丢脸的就是咱们了!”祝融说罢,一脸愤愤,却听孙绍喝道:“媳妇儿勿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待这孟获来了,孙某当与之先会上一会,昔日欺负孙某媳妇儿之仇,如今总算有机会,回报于他,如此要事,孙某怎能错过!”
“又不是冲着你来的,你急什么啊!”吕绮玲闻言笑道:“待其来了,我先斗他!”
NO。463她两个老爹,你一个都惹不起……
蒋琬邀孟获与一众蛮王入长沙校场,非因玲儿之事,蒋琬只是觉得既然南蛮相投,也总要让其见识一番荆襄战力,好叫一众蛮人知晓投奔荆襄前途无量,却未料想玲儿,祝融二女,与这孟获都有些渊源……待蒋琬引一众蛮王入校场后,校场内的杀伐之气,倒是让一众蛮王暗暗心惊,点将台下,荆襄将士阵势严整,呼喝震天,一众蛮王见此声势,心中皆道这荆襄士卒,怕是比之西川士卒战力更强,单单这份浩大声势,便颇为骇人,更何况一众汉人将士,盔明甲亮,眼中嗜血,稍有见识的蛮王一看便知,这校场内的千余军马,明显是以一当十的百战之师!
“汉家勇士,极具风采!”孟获暗赞一声,目光却不禁被校场之中,跨火红战马的领军女将所吸引,赞不绝口,蒋琬见状,对孟获道:“此便是唐侯义女,陷阵营统领吕将军!”
“怕是比之蛮女,性子更烈……”孟获闻言笑道:“之前却不知晓,汉家军中,亦有统军女将!”
孟获此言并未收敛声息,自然被高台之下的玲儿,祝融二人听的清清楚楚,吕绮玲闻言冷哼一声,遥望孟获,对孟获喝道:“蛮王也当让我等见识一番蛮家武艺!”
“吕小姐要与本王比斗?”孟获闻言,大笑数声,对吕绮玲道:“只是小姐非我对手,且本王此来,乃是投诚唐侯,若伤了你,唐侯那边,不好交待!”
“何须你去向小叔叔交待?”吕绮玲闻言,冷哼一声,孟获见吕绮玲战意高昂,眼珠一转,对吕绮玲道:“既然比斗,当有彩头,不如若小姐败与孟某,便应下本王之前所请,与本王喜结连理,不知小姐以为如何?”
蒋琬闻孟获此言,心中骤然一惊,暗道莫非孟获心怀鬼胎不成?之前庞山民明明已拒绝孟获请求,如今孟获却于玲儿面前再提,显然是欲激怒玲儿。
且玲儿一旦失手,败给孟获,孟获便可以言语相激,逼迫玲儿就范,玲儿性烈,届时明知是孟获诡计,也怕会为了荆襄颜面,答应孟获这般无礼要求。
玲儿闻言,正欲应下,却闻蒋琬急道:“蛮王此言不妥!”
孟获闻言,微微皱眉,适才观吕绮玲神情,孟获心中便已料定玲儿受不得他言语相激,可如今却被这中年文士阻挠,若再以言辞相诱,便着了痕迹,一旦被那庞山民发觉,想必其心中必然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