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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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寒士,如今锦袍加身看来名扬四海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他独自胡思乱想,忽然厅门一开,悄悄走进一个丽人来口中含笑道:“左公子,您醒来了?”
左冰闻声而知人,当下连忙回头道:“凌姑娘,多蒙救我性命,又复赐我锦衣,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泉涌以报,如姑娘于在下之恩,只怕再难补报得足。”
那凌姑娘秀眉微皱道:“左公子,这话只怕并非出自你本心吧!”
左冰脸一红,竟是语塞,那凌姑娘笑吟吟地道:“你一谢再谢,大违你潇洒天性,岂不令人难受么?”
左冰笑笑正要答话,姑娘又道:“你本直率人,何必为俗礼所构,叫人生疏了。”
左冰哈哈一笑道:“姑娘高见更胜在下一筹,愿遵贵命。”
凌姑娘道:“酸溜溜地全不成模样,真是不伦不类,我最初见你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我率真来。”
左冰听她语带讥讽,知道此女一定是饱学之才女,当下更是不敢轻率,支吾道:“姑娘最初见我是在酒楼狼吞虎咽,可惜此地无酒无肴,否则又可表演给姑娘看也。”
凌姑娘见他全在敷衍,心中一苦,暗忖道:“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如不愿和我交往,说明白便是,何必竟讲些不着边际之言。”
她不再言语,左冰见她笑容突敛,竟现出一种凄凉神情来,心中不解道:“姑娘难道以前见过在下?”
凌姑娘叹口气道:“我……我很久……很久便遇到你了,我从前看你是饥填油饼,干饮泉水,视富贵若浮云,丽洒得像天上清风一般,从未为一已生活艰苦而自卑自贱,伸手管自己爱管的事儿,唉,那日子可真得意。”
左冰心中一惊忖道:“原来我在江湖上流浪时她便看过我,那……那已经很久了啦!她一路跟踪于我,难道便是要听我几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难怪她会伤心了。”
左冰想到此正想要安慰她几句,但忽又想道:“我和她非亲非故,除了这些话,还能讲些什么?”
那凌姑娘幽幽又道:“我见过你的趣事可多着哩!有一次你看穿那小市集一个江湖无赖骗赌.诈骗那些可怜又贪心的乡下老实人囊中卖粮之钱,结果你上前去在骰子中弄了手脚,害得那无赖连输六番,连压底的本钱全吐出来了。”
左冰微微一笑,心中想到上次拆掉那“韩老三”的赌摊实是大快人心之事,这时由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口中说出来也不禁沾沾自喜。
那凌姑娘又道:“我又见过你一次为一群村姑解围,逼退强梁恶霸,结果恶霸是赶跑了,但你受一群村姑纠缠得无法脱身,气也不是,怒也无用,那窘相真教人好笑,幸亏你天性洒脱用计脱身,但其中一个村姑叫阿……阿……什么……”
左冰忍不住接口道:“阿珠!”
凌姑娘白了他一眼道:“亏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可见心念伊人,当时全是违心之举哩!”
左冰脸色微红,凌姑娘又道:“那阿珠知留你不住,要死要活跟你走,又要献身又是服侍你做丫鬓啦,哈哈,可亏你机智,先甜言蜜语说了一大篇,最后走出村外林子中,也不知你籍什么花招,竞让你从小径溜走了。”
左冰心中发虚,生怕这美貌女子说出他溜走的原因来,那这张脸可大大挂不住也,当下听她并不知道,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忖道:“我是借最低级的法子‘便急’溜走,这事如果让这姑娘知道,以后再难为人也。”
凌姑娘见他一脸得意之相,心中不服气地道:“你耍什么鬼花招,当我猜不出么,你们男人那几套,我可都知道,还不是……”
左冰如临大敌,连忙阻止道:“后来那阿珠怎样了,姑娘—定知道。”
凌姑娘道:“告诉你,多情的左公子,那阿珠不到二个月,和村中少年私奔啦!”
左冰哑然,心中甚是无味,那凌姑娘又逼一句道:“你们男人家自以为处处留情,别人都会死心塌地等你一辈子,其实,哼!真是对你好的人,你却又是没有感觉一般,真是不识抬举。”
她双目清澈如水,又逼视左冰眼,左冰心中一动,忽然又想起:“妾阅人多矣”那句话,心中更无聊.想道:“你当然对男子了若指掌,你经验丰富,三教九流的朋友全有,那便难怪了。”
凌姑娘道:“不过我最欣赏你的一件事,却是一次你为逗一个放牛童子欢笑,在地上又滚又叫,全没有一点大人伪作矜持的样子,后来骗那童子可以把失牛找回,这便花尽身边所有的银子,买了头差不多样子的牛,说好说歹,将牛主说服,相信你赔的那条牛比原来那条好的多,我到这时候,才知道你嘴吧是很能讲话的。”
左冰苦笑道:“后来可苦了好几天,天天加倍作工,才算赚了点盘缠。”
凌姑娘道:“何止好几天,整整半个月啦!”
左冰听得甚是感动,忖道:“这姑娘真是关心于我,但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
左冰昔日虽和巧妹小梅交往过,那巧妹更把他当自己丈夫一般亲热看待,但心底深处却从未尝过爱情之味,是以只觉一片茫然,愈想愈是不通。
两人默然相对,那琉璃灯心拍拍发出火爆声,厅中一片寂静,那凌姑娘含情脉脉,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破坏这幽美情调。
忽然一声沉沉角笛之声从厅外传来.那凌姑娘对左冰道:“我去去就来,你等我陪你吃晚饭。”
说完嫣然一笑,飞奔而去。
过了一会,海上角笛齐鸣,似乎来了一大队船艇,左冰心中好奇,想要走上甲舨瞧瞧,又怕别人疑他窥人阴私,一时之间,沉吟不定。
蓦然角笛一止,舱面上铁器磷磷,脚步奔走之声急促,却是未闻半声与喧嚣人语,忽然那凌姑娘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句,只闻轰然一声,船身震摆不已。
左冰心中大惊忖道:“原来来了敌人,凌姑娘指挥和敌人干上了。”
他想到此,心中竟是同仇敌汽,关心起凌姑娘的安危来,当下忍耐不住,推开厅门,走过甬道,一运气纵上船舱,忽觉眼前一花,跄踉跌出几步这才站稳。
只见船舨上如临大敌,灯火辉煌,兵器出鞘,在船前船尾,两舷之处,蹲着四门巨炮,其中一门犹自轻烟袅袅,硫硝之味整个甲舰上都是极浓。
左冰只见凌姑娘背着他远远站在船首,手持一具号形传声筒,叽叽呱呱说着,左冰却是一句话也不懂,心中老大纳闷。
左冰举目一看,自己立身这条大船四周,围满了许多坚固长形快艇,都是火炬照明,那快艇圈外,却是幢帆连接,黑夜中只见海上点点火光,也看不清到底还有多少条大船。
那凌姑娘又说了一阵,忽然手一挥,一片白色巨帜,缓缓自主桅升起,疾风中拍拍作响,那帜上绣着一个宫装美女,绣工生动,加上那图形美女极是艳丽,真令人有栩栩若生之感,最叫人不解的,且是那美女手中却捧看一具白骨骷髅头,大大破坏了这图面之美好。那旗帜一升起,四周船只上众人一阵欢叫,高声喝道:“鬼川,鬼川。”
那凌姑娘一扬手,众船纷纷升起船帜,起锚而航,凌姑娘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左冰迎风而立,她心中一急,再也顾不得指挥,也顾不得从目睽睽,快步奔了过来,口中抱怨道:“甲舨上风这么大,你新病初愈,快下去啦!”
左冰见局势已解,也觉身手虚北有点支持不住,当下依言下甲舨而走,那凌姑娘说了两句,也紧跟而去,船上众人不由相视一笑。
左冰才进大厅,凌姑娘却已赶到,她开口便道:“你怎么不爱惜身子?此刻海风凛冽,寒彻透骨,你内功虽好,但新病之后尚未复原,寒气透入内脏,可是好受的么?”
她又娇又嗔地数说左冰一大顿,左冰不但不曾觉得她啰嗦,反倒希望她再多说几句,心中更感舒畅。
左冰面带惭色,倾耳听她数说,半晌才道:“我……我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这才上去看看,却想不到自己不中用,弱不经风,倒教姑娘担心了。”
凌姑娘一听,忽然花容一变,痴痴瞧着左冰,眼中泪光闪闪,左冰心中一惊,估摸自己话中之言,实在想不到有何伤了这姑娘之心。
过了半晌,凌姑娘低声道:“左公子,您真的关心我么?”
左冰点头不语,凌姑娘破涕嫣然笑道:“左公子,多谢您啦!”
左冰道:“凌姑娘,你为什么又要哭了?”
凌姑娘笑靥如花,那头上一头柔丝颤动不已,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您……您……真是一个大……大傻子。”
左冰一怔,凌姑娘见他脸上白皙毫无血色,但俊雅之貌却是依然,知是大毒已去之征候,当下不禁愈看愈爱,凑近身来,轻轻在左冰颊上亲了一下,反身飞出了厅门。
左冰心中大震,他还未曾多想,口中脱口道:“姑娘且慢。”
凌姑娘回头娇媚一笑道:“我知道您此时心中疑云重重,我上去招呼他们安排善后之事,马上便来陪您。“
他轻巧的步子愈走愈远,左冰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被亲过的脸颊,只觉一股非兰非麝幽香独留颊边,心中真如四周大海一般,波涛起伏不止。
他并非从未和少年女子相处过,但从前和小梅只是数面之缘,彼此觉得可亲而已,那和巧妹同行,心中存着怜悯之心,而且处处提防自己,怕一时血气冲动,作下贻羞天下的事情来。此刻那凌姑娘可说是处处善解人意,而且毫不装着矜持。对自己一片倾心,嘘寒问暖,左冰初尝情味,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惭,只是昏乱一片,那前因后果全都想不到了。
左冰呆呆出了一会神,他定了定心,暗忖道:“巧妹为我如此,我难道如此无义,但她乃是崆峒派弟子的爱妻,我若为她厮守,岂不败坏她玉洁冰清之节操,凌姑娘对我这等好法,我难道能够无动于衷?但她仍是游戏人间,她……她……所历男子多人,难保对我不是游戏一番。”
想到此时,左冰心中不由隐然发痛,更觉凌姑娘举止轻浮,分明是玩弄自己,想到极处,不禁咬牙初齿,痛恨不已,那平日潇洒无羁的风格早就荡然无存。
忽然一个柔赋的声音在耳后轻声道:“哟,你发好大的脾气,为什么?”
左冰一惊,长叹一口气,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他脸上神色一瞬之间连变数次,待他回头来,已是平平若往,淡然地道:“姑娘这快便回来了。”
凌姑娘满心愉悦,一腔热情,根本未曾注意左冰脸色变化,她兴冲冲地道:“左公子,您心中一定奇怪我刚才叽叽咕咕说的是些什么?”
左冰点头道:“我行走江湖,确是未曾听过如此方言,不知姑娘原籍何方。”
那凌姑娘笑道:“这那里中华语言,叽叽呱呱怎能比得上大国言语,这是东瀛倭国的言语。”
左冰心中一奇,凌姑娘道:“你知道适才是怎么回事?”
左冰摇头,凌姑娘又道:“刚才是一大队倭国运饷银之船舶,咱们船上孩儿们要想抢些花用,我本来也知这些银子都是倭国军阀抢来不义之财,劫之不伤天理,但抢劫之上,难免伤人,我不愿意刚和你认识,便让您说我凶暴杀人越货,这才下令放过船队。”
左冰道:“他们那么多条船,你一条船再厉害却也单拳难敌四手,化干戈为玉帛原是上策。”
凌姑娘嗔道:“您是陆上英雄,海上之事知道什么,就凭那四门铁将军,这些船队再多,也只有弃甲投降,你以为那十几支快艇济事么?不消数十炮,可使全军覆没。”
左冰道:“是红衣大炮么?”
凌姑娘道:“正是,不过这红衣大炮是子母连环,一次装填弹药,可以连发六次。”
左冰道:“相传该炮来自夷人,制作极是复杂,威力至为惊人,如果同时连发六弹,血肉之躯如何能挡,别说在海上舟揖飘扬,便是传城坚垣厚,也是难以抵御。”
凌姑娘道:
“那些船上人本来还不敢轻信我大发慈悲,以为我诈计突起攻击,所以一直不肯走,后来我今水手挂起‘鬼川先生’旗帜,这才欢跃而去。”
左冰道:“鬼川先生是谁?”
凌姑娘沉吟道:“便是与您金针过穴,替你拔净体内毒素之人。”
左冰惊讶道:“原来便是令尊,请姑娘引见。”
凌姑娘抿嘴笑道:“那要看您造化,我爹爹多年来身心忧忧,脾气孤僻,见不见您,我可没有一个准儿。”
左冰道:“‘金针过穴’,施术之人最伤元气,令尊对我如此厚待,我岂能不拜?”
凌姑娘道:“他老人家对您着实不差,他精通相人之术,说不定看准您将来大有出息,先示恩打个底子,哈哈!”
左冰道:“这次令尊准看走了眼,小人穷途末路,一介寒士,怎会飞黄腾达?倒是小人生平最是倾幕天下奇人异行,令尊便是不见,小人也要硬着头皮去见。”
凌姑娘嗔道:“不准你这么没出息。”
左冰耸耸肩不语,凌姑娘又道:“你见我父亲时,说话可得小心点,他本事大得很,一动怒可吃不消啦!”
左冰笑笑道:“省得,省得!”
凌姑娘道:“您身子还弱,不能到上面去瞧瞧海上夜景,一定闷得发慌,我陪您玩几样小玩意儿,打发时间如何?”
左冰不置可否,凌姑娘起身从一个柜中取出一盘围棋子来,对左冰道:“围棋发源于中华,历代高手群起。纵横十九道、方寸之间,最能见人悟性,你聪明无比,表现一点才华吧!”
左冰自幼在落英塔中,无聊之间便和钱伯伯围奕,棋力之高,已到少见大国手之谱,当下见棋心喜,坐正身子,放好棋盘,便是厮杀。
凌姑娘道:“不过有句话在前面,您病后神疏,我虽胜之不武,您如苦费神思,我心里最不愿意,咱们只是消遣,输也当赢,赢也是输,总而言之,时间被打发去了便成。”
左冰听她说得似是而非,心中一怔,忽然想道:“输也当赢,赢也是输,难得这女子气度如此豁达,她这是在点醒我么?”
当下想到幼时和钱伯伯对奕,自己棋力实在已胜过此老,但自己性格便是不斤斤计较,往往一时放过,终局计子,输了数子,心想围奕便是步步为营,处处争先,如果胸中如此辖达,输赢淡然视之,那输的时光是要多得多了。
他沉吟半晌,凌姑娘砰然一声,已下定一子,口中说道。
“女先男后,我便不客气了。”
左冰一定神,只见她着子右上方三三处,当下不假思索在五五位应了一子。
两人下了数子,凌姑娘嗔道:“原来又是‘东坡棋路’,咱们对奕,讲求先发制人,突起奇兵,你这一昧应后,算什么高手,简直是个市井无赖之徒哩!”
左冰笑道:“先发制人固佳,后发未始不能制人。”
凌姑娘呆了呆,一子沉吟未下,说道:“您口气和爹爹一样,爹爹常说,武学中如能练到后发制人,在敌人已出手一瞬间定下破解之道,那便是武林之中开山大师。”
左冰听得眼睛一亮,口中道:“令尊所言,令人茅塞顿开,昔日有缘拜晤,一定受益匪浅。”
凌姑娘下定一子道:“那您便看造化吧!”
两人对奕多时,凌姑娘下一子,左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