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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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汉背上着一柄长剑,剑柄上裹着墨绿色的兽皮,柄端上飘着两段大红穗,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凄然,望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小人流落贵乡,老母不幸去世,身上只剩下这柄宝剑,请各位品评一下。”
他抱了抱拳,从身上解了下那柄长剑,人群中有人问道:“兄弟,你这俩剑要索怎么个价钱?”
那大汉道:“老兄愿出多少?”
那人道:“上好的宝剑,三两银子也够了。”
那大汉摇头道:“这剑不只值此数。”
众人道:“你倒说说看值多少?”
大汉举起手中剑来,喃喃自语道:“宝剑呵宝剑,今日我若一百两银子卖了你,可真太委曲了你。”
众人一听一百两银子,立刻传来一片讥讽之声,全都散开了。那大汉抱着剑长叹一声,低声道:“卖也好,宝剑到了他人手中,也就变成几铁一块,不卖也好……”
他身旁那瘦子道:“你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欠了咱们老爷一百两银子几个月了,既不还钱又不搬走,替你出个主意来卖剑,你一开口就把大伙儿气跑了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咱们身上五百两银子不到两个月全让姓丁的老头偷走了,你们自动动手搬了咱们东西典当卖光,咱们还你你什么银子?”
那旁的瘦子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小子不念咱们老爷的恩惠,反倒骂起咱们来,我警告你,你今天晚上有钱也好,没钱也好,一定得背上你老母的尸身上路,咱们丁老爷是个医生,可不是开停尸馆的。”
那大汉双目圆睁,怒气直升上来,但是立刻他又强自忍下,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为时忽然那“天台客栈”中走出一批人来,个个都是武林人物,当先一人叫道:“喂,卖剑的,且等一等。”
那大汉回头一看,那批武林人物涌了上来,当先那人道:“听说你在卖剑,可让咱们瞧一瞧么?”
那大汉把手中剑拔了出来,只见剑才出鞘,立刻放出一缕清碧色的光芒,大汉略一挥动,站得近的人立刻感到寒气遍体,大伙儿忍不住喝道:“好宝剑!”当先那人抡着道:“听说你要索价一百两是么?”
那大汉摇了摇头道:“卖给阁下,却要卖一千两银子了。”
他此话一出,那瘦子在旁勃然大怒,但是一批武林人却是没有一人发笑,因为他们全是识货人。那当先之人道:“天下那有涨价涨那么快的道理?”
大汉道:“阁下自己心中明白,这柄剑落在阁下手中难道不值一千两么?”
当先那人笑道:“好,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那獐头鼠面的瘦子惊得呆了,想不到场上真有人肯出一千两白银买一柄破剑,看那买主却是迫不及待地叫道:“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可反悔了。”
那大汉望着手中长剑,忽然仰天长叹:“昔日秦琼卖马,英雄末路无为此过,想不到我方一坤也为了几个钱把宝剑都卖了,唉,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他向那卖道主:“好,就卖给你吧。”
那卖主连忙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元宝来,道:“这里大约值三百两白银,算是定洋,剩下几百待我回头再交给你,那时银货两清,你拿钱,我拿剑。”
那大汉把手中的长剑递过去道:“宝剑先放在你手上,我先去办了母亲的丧事再来拿钱吧。”
他漫不在乎在把手中宝剑递给了人家,拿着两锭金元宝,大步向左走了。
左冰躺在木桩旁目睹这一场卖剑,见这个大汉看来有些傻虎虎的,行事却是大气得很,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过了一会,街左角几个大汉扛着一具上好棺木走了过来,那大汉手持着一根长达丈许的长鸠黑头杖,鸠头上系着一个破布包,跟着棺木缓缓走到街心。
那一群武林人物一看到那大汉手中的长鸠杖,忽然全部脸色大变,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左冰知道事情就要发生了,他缓慢站起身来,赠走近人群,立在一边作壁上观。
那大汉一手持杖,一手扶着棺木,脸上全是哀伤的凄然神情,对这边众人的惊呼全不在意。
那买剑之人和同伴几个相对望了数眼,这时那几人抬着棺木正要行过,买剑之人大叫一声:“嗨!且慢!”
那大汉似乎是吃一惊,挥挥手,棺木停了下来,那买剑之人手中持着那柄宝剑,一步跃到大汉身前,只见他一起一落,竟是上乘轻功身法,行止之间,无不恰到好处,左冰在一旁暗忖道:“原来这些人竟然全是名门高手!”
大汉道:“什么?”
那买剑的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白净汉子,他望了望大汉手中的特长鸠形黑杖,然后指着那具全新的上好棺木道:“这灵柩中是你什么人?”
那大汉听了这句话,似乎傻了会儿,然后他咽喉地道:“妈妈。”
他只说出这两字,忽然之间眼泪流了下来,满脸茫然的表情,似乎一提到这个至亲的人,立刻使他回想到极其久远的往事,整个人呆住了。
那白净汉子紧接着问道:“你可是姓方?”
大汉似乎没有听见,也不回签,只是伤心地流着眼泪,路旁有两个路人帮他答道:
“不错,他是姓方。”
那白净汉子一听这句话,忽然之间惨喝一声:“鸠首罗刹,杀人偿命,血债血还,你倒逍遥地入土为安了……”
他伸手拔出手中宝剑,忽地如同疯狂一般像那大汉扑去。
那大汉立在那里呆若木鸡,白净汉子中宝手剑如风而至。大汉只是恍若未觉,左冰立在对面,忽地大声一声:“剑下留情!”。
他一步抢入,身形真如闪电一般,竟然后发先至地抢到大汉身旁。
那白净汉子剑出如风,挟着一种呜呜雷鸣之声,直点向大汉左肩,左冰急切之间,浑忘一切,看准那剑子来势,伸手便拿——
这一伸手,施切的就是岳家散手的精华厂岳家散手出手,到变化,完全不是武林中常见武学的路子,所以夹在一个普通武林人物的对招中,显得奇快无比,左冰只是一伸手之间,却是正好拿在那白净汉子的命门要穴,只是一分一合一间,一柄长剑正到了左冰手中。
那白净汉子似乎已入半疯狂状,丝毫没有停顿,举掌便向棺木拍去!
那大汉这时才清醒过来,他大叫一声:“不要打,不要打,我不能和人动手的,我不能和人动手的……”
那白净汉子反手一掌拍下,大汉不躲不闪,“啪”的一声正好打在他肩上,大汉却是理也不理,伸手一抱,便把那具棺木抱起,低身放在自己肩上——
这具棺木加上里面的尸身何等沉重,那大汉却是轻若无物地扛在背上,所有的人都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尤其是那买剑的白净汉子,心中更是惊骇无比,只因他一掌打在大汉肩上,直如击中铁板,震得自己腕间隐隐生痛。
那大汉的脸上却满是恐怖害怕之色,扛着那具棺木,拔腿逃跑。
白净汉子大喝一声:“鸠首罗刹,我派死仇,各位且莫放他逃走!”
众人一听此言,全都围了上去,那大汉扛着棺木只是一昧闪躲,绝不肯还手,有时实在闪不过了,便大叫一声:“勿伤棺木!”
然后用身体去硬接一掌,直打得他胸前背后,无一寸完整。
左冰也被围在人群之中,他究竟没有打斗经验,看到那么多对手发招攻来,根本不知发招相抗,只是施展轻功闪避,只数招后,所有的对手全被他那不可思议的轻功惊呆了。
这时,客栈中其他还有武林人物全出来观看,嘈杂声中,只听得有人在叫:“祁连派的门人竟在这地碰上了鸠首罗刹的儿子,干起来了……”
一片七嘴八舌,嘈杂喧嚷之中,忽然听得那大汉叫一声:“我不能和人动手——我要走了。”
只见一条庞然灰影冲天而起,那大汉手挟鸠首长杖,背着一具棺木,竟然如同一只大鸟飞了起来,众人全是武林好手,一看之下,全都说不出话来,左冰趁机也是一拔而起,紧跟着那大汉身后如飞而去。
那大汉背着棺木,竟是其行如飞,左冰脚下微一加劲,渐渐追了上去,这时两人已远离市集,左冰问道:“兄台神力令人好生佩报。”
那大汉缓缓停下身来,放下肩上棺木,然后抱拳道:“兄台拔刀相助,方一坤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说着就拜将下去,左冰连忙一把拉住,道:“方兄不可如此,小弟这点能耐如何称得上拔刀相助。”
那方一坤也不多说,点了点头道:“兄台请稍待,小弟先把家母棺木埋葬妥当。”
他就在左边挖了一个坑,把棺木埋了,还立了一块木“碑”,伸指在木上刻道:“方母钱老夫人墓”。
埋罢也不管左冰在旁,便抱头痛哭起来,哭得好不伤心,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地诉说什么,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伸袖把脸上眼泪抹去,便坐在左冰旁。
左冰道:“小弟名叫左冰,兄台与那批人怎么结上的仇?”
方一坤抓了抓头道:“小弟实是不识得那批人,大概是家母生前的仇人,家母生前似乎仇人极多。”
他说道:“伸手就从怀中掏出一大包馒头来,已被压成后平饼状,左冰经过这一段打斗逃跑,腹中更是饥饿,这时便餐一顿,只觉舒服得很。
方一坤道:“小弟曾在母亲灵前立过誓,除了对一个人外,我终生绝不与任何人动手打斗,所以无论那批人如何打我,我只有逃跑一条路。”
左冰心中觉得奇怪,但又不好多问,只好把手中宝剑递给方一坤道:“这柄剑正好还给方兄。”
方一坤道:“据家母说此剑名唤‘追灵’是柄不祥之物,家父之死即与此剑有莫大关系,据说这剑中藏有一件重大秘密,但是,数十年来,家母不断推敲研究,却是什么名堂也没有看出来,如今家母过世,留在我这傻瓜子上毫无意义,左兄慧人,还是给你算了。”
左冰握着那柄剑仔细看了一看,只觉剑身非钢非铁,一种柔荡的暗绿色光茫,剑柄上一边雕着一条玉龙,刀工十分精致,栩栩如生。
方一坤道:“小弟自幼依母为生,如今母亲故去,是以忍不住失态痛哭,左兄包涵一二。”
左冰道:“方兄那里的话,倒是有一事小弟要想请教……”
方一坤道:“左兄有事请问。”
左冰道:“方才方兄说道令堂生前仇家极多,方兄又立誓不与人动手,那么方兄在江湖上行动岂不危险之极。”
方一坤哈哈笑道:“小弟自幼至今,二十余年除了练武无任何其他事感觉兴趣,武林高手虽多,小弟打不过他,难道逃都逃不掉么?”
左冰从见到他开始,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豪放地说话,霎时之间,在左冰心中这大汉的气度与他的外貌相配极了。
左冰想问他到那里去,但确终于忍住没有问,他站身来,望了对方一眼,道:“咱们就此别过。”
方一坤拱了拱手道:“左兄后会有期。”
说罢便大踏步走了,左冰望着他魁梧的背影逐渐消失,想到自己迷迷糊糊地和他认识,又迷迷糊糊地分手,不禁暗自摇了摇了头,想到刚才饱餐了顿馒头,忍不住由衷地道:“方兄,谢谢你的馒头。”
但是方一坤的背影已经消失了,左冰转首望了望那个新坟,喃喃道:“下次碰上钱伯伯,一定要问问他鸠首罗刹什么人物。”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开始继续上路,刚吃饱了馒头,体力完全恢复跑起来又轻又快,他想到这一顿是解决了,可是下一餐却是毫无着落,于是左冰又微微苦笑一下,自己对自己说:“管他下一顿怎么样,反正饿不死的。”
他一口气走到日中正当的时分,才停下身来,前面是一片林子,左冰随便采了一些野果吃了就算了事,靠在树下足足休息了一个时辰,才爬起来继续上路。
夕阳西沉之时,他走出一这一大片莽莽森林,前面忽然出现广阔的黄土平原,左冰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可以嗅到故居的气息,那无垠的黄土给他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他的脚步也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起来。
这时日迫西山,余晖渐弱,大地上也开始昏暗起来,左冰看见前面出现一座破的祠堂,左冰暗恃道:“看这附近无人居住,怎会有个祠堂?”
他加速赶到那祠堂,这时,天已黑了。
祠堂外,地上除了一些碎瓦残砖外什么都没有,祠内也没有灯火,只是一片黑暗。左冰放慢了脚步,缓缓走近那祠堂。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带过来一阵血腥之味,左冰不禁暗暗打了一个寒噤,四面张望了一番,却也看不见什么,他暗暗想道:“这里分明久无人居,怎么有这种血腥之味?”
他怀着紧张的心情向前摸索,忽然脚下一物一绊,险些跌了一跤,他连忙俯下身来伸手一摸——
这一摸几乎使他惊叫起来,他的手措感觉到摸在一个冰凉的脸孔上。
左冰凑近一看,只见地上着一个魁梧的尸体,再伸手一摸,只觉那人是个光头,身上也穿着僧袍,竟是一个和尚。
左冰暗暗皱了皱眉,向左走去,岂料走不了几步,脚下又被一绊,他只略一伸手,便知又是具和尚的死尸,这一来,左冰心中不仅寒了起来。
就在这时,祠堂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微而沉重的长叹,在一般的寂静中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幽然的长叹,真令左冰毛骨悚然,他拼命壮着胆向前走去,要想探个究竟明白——
这时祠堂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大修,是什么时分了?”
另一个较年轻的声音道:“不知道,反正天已全黑了。”
那苍老的声音道:“大觉他们全送命了吗?”
那年轻的声音道:“全完了,唉——”
那苍老的声音道:“大修,你还撑得下去么?”
是被唤为“大修”的年轻人道:“师父,大约快要不行了……”
苍老的声音长叹一声道:“唉,想不到咱们倾寺而去,却在这里全军覆没,我之罪,我之罪也……”
那“大修”道:“师傅不可自责,天意如此,咱们出家人认命就是有什么好气恼的?”
那苍老的声音道:“大修,你虽是为师的弟子,可是在佛法领悟修为上,却是超过为师多多,能这么想,足见心境灵台一片和平,为师虽然经书念得比你多,却是万万做不到……”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然后继续道:“大修,你猜为师此时心中在想什么事?”
那“大修”道:“师父在想那批偷击我们的蒙面凶手究竟是什么来路?”
苍老的声音道:“知师莫如徒,为师就是想不通那批人个个都是超凡入圣的稀世高手,究竟是从可而来,为什么要阻击咱们?”
那“大修”轻嘘一声没有回答,过了一会,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大修,你猜为师现在又想在什么事?”
那“大修”道:“师父在想咱们大漠金沙寺数世盛名,金沙神功独步天下,这一次全军覆没,如何想个法子能将衣钵传下去?如何找个人去应明夜之约?”
苍老的声音又是一声长叹:“唉,大修你深知吾心,可是这只是想想而已,这里荒僻绝顶,咱们两人坐以待毙,难道天上会掉下一个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