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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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怒喝一声:“小子敢尔!”
双掌一封一旋,一股古怪之极的力道随之而出,虽是奇异之极,但却丝毫没有邪气,竟是一派玄门正宗的风范,白铁军大胆一接,忽然一声大叫,整个人仿佛掉入旋涡之中,随着那人的掌力转了一个圈。
那人冷笑一声,紧接着痛下杀手——
白铁军身在危中,但头脑依然清醒万分,他忘了对方功力在他之上,也忘了自己内伤未愈,只是单掌斜劈,一口真气逆向一沉,右掌如推窗望月一般向上一点——
只听得“哧”地一声异,那人掌下所发出之古怪力量竟然控制不住白铁军这一指,他封掌一收,退了半步,脱口叫道:“好一招‘仙人指南’!当年杨陆赫赫威名之时,也不过如此!”
这一招“仙人指南”乃是昔年丐帮帮主杨陆平生绝学之一,白铁军一听到他这句话.心中忽然灵光一闪,猛可想到一件事,他收招问道:“你和杨老帮主交过手么?”
那人正想回答,忽然似乎警觉了一下,便道:“杨陆是什么东西,他配与老夫交手么?”
白铁军不理他,只是继续问道:“可是在星星峡交的手?”
那人一听到这句话,忽地脸色大变,他厉声喝道:“小子,你胡说——”
白铁军不理,仍是自顾自地道:“敢问那时两大高手决斗,阁下赢了还是输了?”
那人喝道:“你休胡说,今日老夫绝不让你活着离开。”
他说着又攻了过来,这一次,才看出这怪老人的真功夫来,只是几十招内,白铁军已经无法招架,他边打边退,不知不觉间,又退到那绝崖边上。
白铁军心中忽然想起一个念头,他一面勉力招架,一面缓缓向崖边退,他心中暗忖着:“但愿我没有记错,经这里跳下去,大约五十几丈便该是那个石缝的所在,但愿我没有记错……”
他退到方才上来的地方,便不再退,那人双掌击出,力可开山,白铁军猛然俯身抓起两把泥沙,对着那人撒了过去,虽是两把泥沙,但在白铁军内力贯注之下,一粒细沙不啻一颗钢珠暗器。
那人长笑一声,闪身跃开两丈,但那一股掌力依然丝毫作偏地沿原方向直扑白铁军。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人已离开,掌力居然照旧,白铁军半推半就一声不吭,翻身跌落崖边。
他头下脚上地翻跌下去,身体却是贴着崖边不超过一尺距离,这时他全身功力运足,双目凝视那石缝所在,堪堪将飞过那石缝之时,他忽然猛一伸手,五指就如同五根钢爪,噗的一声插入的石壁石屑上飞,足足划了半丈长五道深痕,落势已灭,只见他一个翻身,身子正好落在那石缝之中。
那怪人在崖上躲过两把泥沙,一掌把白铁军打落崖底,他走到崖边向下看去,只见云雾茫茫,白铁军的影子都不见了,他冷笑一声,喃喃自语道:“这小子被我这一掌多半打成肉泥了。”
崖下不知其深,他呆呆望了一会,忽然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笑声渐远,只见他几个起落,穿过丛林而去。
白铁军躲在石缝中,面对着那一具不名身份的髅骷,心中暗忖道:“我在这里一面休息,等个一天一夜再上去,那人多半走了。”
他闭目休息,到这时才感到全身疲乏之极,不知不觉间,竟是昏昏睡去。
等到醒来之时,天已黑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白铁军努力运功调息,天亮之时,体力已经恢复。
他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跳上崖来,只见景色依旧,他自己却是险些儿又两世为人了。
他飞快地绕过丛林,向南走去,正走着之时,忽然听见前面水声淙淙,不听水声也罢,听到水声就觉得口渴起来,于是他便循着水声的来源走去。
没有多远,便看到一流清溪,水流十分湍急,绿波白浪相映成趣。
他正待下去痛饮一阵,忽然瞥见溪边坐着一个人,背着自己这边,看那模样似是正在沉思,白铁军就先隐身在一棵树后,观看动静。
从树后望过去,只见那坐在溪边的人,黄衣黄裙,一头长发披在肩上,又乌又黑,身材十分娇小,白铁军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暗暗惊道:“这人不是那菊儿吗?”
他施展轻功缓缓走了过去,那女子丝毫不觉地坐在溪边,不时把手浸在水里玩玩溪水。
到了十步之内,只听见那女孩子忽然长叹了一声,接着低声道:“唉,找遍了整座山,什么也没找到。”
白铁军听她的声音更加断定她是菊儿,他心中忖道:“这个鬼丫头又在找什么东西?”
却听得那女孩子喃喃道:“他这人也真怪,我明明要他不要往这条路走,他偏偏要走这条路……”
白铁军吃了一惊.暗道:“原来她是在找我?——”
想到这里,立刻无名之火又冒了上来,他暗忖道:“哼,找我?大概是在找我的尸体吧——”
忽然想起那日北魏一定要得到自己尸体之事,他暗中恍然大悟,心想:“是了,这小妖女必然是和那北魏有什么关系,大约北魏发动所有的手下,直到现在还在搜寻我的尸体。”
那菊儿又自言自语道:“师父是愈来愈不喜欢我了,我说的话他根本听也不听,唉,菊儿呵菊儿,谁叫你没爹没妈呢?”
她说得很是凄苦,说到最后已是哽咽,白铁军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擒住她在荒郊过夜时,她唱着:“我是一朵小黄花,没有爹也没有妈……”
那菊儿轻声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地不知画些什么。白铁军轻飘飘跃上一棵树,居高临下,只见地上划着一些歪歪斜斜的字,仔细看去,只见全是“白铁军”这三个字。
白铁军不觉一怔,那菊儿兀自不曾发觉背后有人,她望着流水低声道:“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只要见一面,要我怎么样我全甘愿的。”
白铁军越听越不对劲,心惊肉跳之下,免不了脚登树枝,发出了一点声响。
他连忙索性跃下树去,但是已迟了一步,那菊儿已如一阵风一般转过身来。
她乍见白铁军,惊喜得几乎要张嘴大叫,红红的脸颊,微张着一张鲜红的小口,那模样真可爱极了,白铁军缓缓走近去,菊儿只是喃喃地道:“你……你……”
但是只是忽然之间,菊儿的脸上一沉,立刻整个脸上仿佛罩了一层严霜,她冷冷地道:“你——你竟还没有死么?”
白铁军不禁一怔,心想:“这算那一门子事呀?”
菊儿见他那愕愕的样子,脸色更是难看地道:“上次你欺侮我,这笔帐该怎么算?”
白铁军心中存满了疑问,待要问问这个习蛮姑娘,但是被她这样一弄,什么都暂时忘记了。
白铁军听她说起上次那笔帐,头脑比较清醒了一些,他冷笑一声道:“用蒙汗药的下作手法,这笔帐也还没有算呢。”
菊儿急叫道:“什么蒙汗药,什么蒙汗药,人家……”
她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眼圈一红,象是要掉落眼泪一般,白铁军看她这模样,又有些糊涂了,他暗忖道:“只能你找我算帐,我便不能找你算帐么?”
菊儿掉过头去,过了一会又转过头来,脸上换了一种不屑的表情,冷冷地道:“其实呀,就算是用蒙汗药对付你,也算不得是什么下作的事。”
白铁军怒道:“你说什么?”
菊儿道:“对付你这种臭叫化头儿,当然也用不着什么高尚的法子。”
白铁军怒道:“你再敢胡说……”
菊儿拍手叫道:“臭叫化。”
白铁军道:“你再敢说一句……”
菊儿望了他一眼,只见他气得面红耳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悄悄低下了头。
但是她才一低下了头,立刻又抬起头来骂道:“臭叫化。”
白铁军忽然暗里哑然失笑,心想自己一个堂堂大丈夫怎么跟一个小女儿家闹起口角来了,他微微一笑,便不再理她,转身走开。
菊儿见他不气又不怒,只是默默走开卜心中又羞又急,脱口叫道:“你到那里去?”白铁军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菊儿道:“你到那里去?”
白铁军道:“说不一定”
菊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毫无顾忌地凝视着白铁军,忽然之间又怒气冲天地道:“你要走就快走,我才不管你到那里去哩。”
白铁军见她好好的又火起来了,不由得摸不着头脑,暗忖道:“本来就不要你管嘛,你发什么火?”
他正要开口说声再见,回头看时,菊儿忽然低着头哭了起来。
这一来白铁军可真被弄迷糊了,他转过身走回去,菊儿好象没看见他走回来一样,只是一味低着头哭,白铁军呆了一会儿,不知说什么话比较恰当,便道:“喂,停停好吗?”
他自以为这句话还算得体,说的语气还算温柔有礼,菊儿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哭得更伤心了。
白铁军从她那一抬头之间,看见她眼睛都哭红了,心想:“这倒不是装的,只是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哭。”
菊儿哭了一会,看也不看白铁军一眼,白铁军心中有气,心想:“我是大可一走了之的,只是留下这么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哭哭啼啼,有些不好意思。”
菊儿仍是在哭,白铁军心中盘算道:“让我来逗逗她,这个丫头小孩子气重得很,多半是一逗就能叫她破涕为笑。”
他随手指了一指天空,便叫道:“咦,奇怪奇怪——”
菊儿低着头在哭,但终于忍不住好奇之心,便往手指缝中向外偷看了一眼,天空什么也没有,耳中却听到白铁军仍在不厌其烦地啧啧称奇,心中不禁暗骂一声:“傻子。”
白铁军见这个计策不生效,心想:“换个花样试试。”
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写着好多字,写的却全是“白铁军”这三个字,有正楷的,有行书的,有草书,还有简单字的,他灵机一动,便嘻嘻笑了起来,口中道:“哟,是谁在这里练习签我的名呀?咦,写得还真不错哩。”
菊儿一听之下,脸色陡然变得鲜红,她哭声立刻停止。跳起脚来叫道:“走开,走开,谁叫你来的……”
一面拼命用脚把地上的字擦去,白铁军慌忙拦道:“擦去干什么,这几个字写得漂亮得很。”
菊儿发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讨厌?”
白铁军道:“我虽讨厌,却是不会哭着撒桥使赖。”
菊儿脸红过耳,低头道:“谁使赖来着?”
白铁军存心逗她.是以口齿就显得流利起来,他哈哈笑道:“我问你,你在地上写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菊儿怒道:“你怎知是我写的?”
白铁军这一句话已经够不得体的了,明明逼得菊儿在放赖了,但是他还不识相,又加一句道:“是我亲眼看见的,怎么不是你写的,我在你后面站了好半天了。”
菊儿骤然想起自己方才一番自叹自怨的话必然已被他听去了,霎时之间,她只觉到羞得无地自容,跳起身来,骂道:“你这——坏蛋!”
同时举掌便向白铁军脸上刮过来,白铁军吃过她的苦头,知她随时会下毒手,连忙一运内力,闪身一个抛手施出。
却不料菊儿这一掌刮过来丝毫未用功力,她被白铁军这么一带,一声哎哟,整个身躯直向左边飞跌出去,摔在地上。
白铁军惊得愕住了,仿佛像是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一般,一时不知所措。
直到他看见菊儿抱着脚踝爬不起来,这才赶快跑过去、伸手扶起她来,正想努力说出一句道歉的话来,菊儿忽然“啪”的打了他一个耳光,恨恨地叫道:“走开,谁叫你来碰我?”
白铁军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吃一个女人的耳光,他脸上五条指印热辣辣的,心中忽然火了起来。
菊儿打了他一记耳光,自己也呆住了,忽然之间,象是受了千万种委屈,哇的一声倒在白铁军肩上哭起来。
白铁军原来正在发了火,被她这么一哭,心又软了下来,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轻揽着菊儿的细腰,让她伏在自己的肩上哭。
菊儿哭了一会,自己悄悄地止住了,她把头埋在白铁军的身上,也不怕白铁军的衣眼有多脏,把眼泪擦在白铁军的肩上,缓缓抬起头来。
白铁军对她的脾气已经略为摸得清一点了,他心中暗暗紧张,忖道:“只要她一哭完,看见我这样搂着她,只怕又是一巴掌过来,这次我究竟架还是不架?天晓得她会不会又夹着一把毒针飞过来。”
岂料菊儿只是静悄悄地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白铁军,目光中的野性消得一点影子也不剩,红红微肿的眼帘下射出的目光竟是出奇的温柔和美丽,白铁军和她的目光接触了一下,竟是不敢直视。
菊儿缓缓地伸出了手,抚摸着白铁军脸上的指印,白铁军不自觉地把她抱紧了一些。
两人都静静地没有说话,过了好久,白铁军总算想起一句话来:“你——你的脚还痛吗?”
菊儿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就在白铁军的怀中跳了起来,她瞪着眼嚷道:“你——还不放下我——”
白铁军实在有点寒了她,慌忙把她放在树下坐好,菊儿怒目瞪着他,恨恨地道:“你把我的脚摔断了。”
白铁军吃了一惊,连忙凑过去探看,菊儿把脚轻轻收了一收,皱着眉道:“痛死了,一定是断了。”
白铁军道:“你试试看还能不能转动?”
菊儿动了一动,白铁军道:“还好还好,大约是扭伤了筋。”
菊儿嗔道:“还说‘还好’哩,我痛得动也不能动了。”
白铁军只好道:“是我不好,对不起得很。”菊儿深深望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还气不气我?”
白铁军哈哈笑道:“我这么大个子干么要跟小孩子生气?”
菊儿怒道:“谁是小孩子?”白铁军笑道:“咱们不说这个。”
菊儿道:“你自以为很是了不起是不是?”
白铁军笑道:“从来没有过。”
菊儿道:“我瞧你那样子就打心底里不顺眼。”
白铁军道:“便是我自己瞧我自己,有时候也不顺眼。”
菊儿道:“那天我叫你不要走这条路,你为什么偏偏要走?”
白铁军笑道:“我怎知你安的是什么心?”
菊儿笑道:“你不听我话,结果吃了大亏吧,命没送掉真算你造化呢。”
白铁军听了这句话,忽然轻轻冷笑了一声。
菊儿道:“你笑什么?”
白铁军道:“没什么。”
菊儿追问道:“不行,你一定要说。”
白铁军看她那娇憨的样子,忽然觉得开心起来,他微微笑了一笑道:“我笑你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菊儿想了想方才自己说的话,那是“命没送掉真算你造化哩”这一句,她想了一想,觉得没有什么可笑的,便问道:“这又有什么可笑?”
白铁军的嘴角浮过一个极其飘忽的微笑,他淡淡地道:“除了老天爷以外没有人能要得了我的命。”
这是多么平淡的一句话,但是在白铁军此时讲出来,却象是至理名言,没有人能推翻的定律一般,菊儿在这一句话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怔怔地看着白铁军,芳心怦怦地跳着。
这是白铁军生命的信念,在白铁军来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生命的信念更切实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