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8-人间词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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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自《新注》之109
十三
金朗甫作《词选后序》,分词为“淫词”“鄙词”“游词”三种。词之弊尽是矣。五代、北宋之词,其失也淫。辛、刘之词,其失也鄙。姜、张之词,其失也游。(按:此条原已删去)
——录自《新注》之122
《人间词话》 三文学小言(十七则)(1)
一
昔司马迁推本汉武时学术之盛,以为利禄之途使然。余谓一切学问皆能以利禄劝,独哲学与文学不然。何则?科学之事业皆直接间接以厚生利用为_,故未有与政治及社会上之兴味相刺谬者也。至一新世界观与一新人生观出,则往往与政治及社会上之兴味不能相容。若哲学家而以政治及社会之兴味为兴味,而不顾真理之如何,则又决然非真正之哲学。此欧洲中世哲学之以辩护宗教为务者,所以蒙极大之耻辱,而叔本华所以痛斥德意志大学之哲学者也。文学亦然;_■的文学,决非文学也。
二
文学者,游戏的事业也。人之势力,用于生存竞争而有余,于是发而为游戏。婉娈之儿,有父母以衣食之,以卵翼之,无所谓争存之事也。其势力无所发泄,于是作种种之游戏。逮争存之事亟,而游戏之道息矣。惟精神上之势力独优,而又不必以生事为急者,然后终身得保其游戏之性质。而成人以后,又不能以小儿之游戏为满足,于是对其自己之情感及所观察之事物而摹写之,咏叹之,以发泄所储蓄之势力。故民族文化之发达,非达一定之程度,则不能有文学;而个人之汲汲于争存者,决无文学家之资格也。
三
人亦有言,名者利之宾也。故文绣的文学之不足为真文学也,与_■的文学同。古代文学之所以有不朽之价值者,岂不以无名之见者存乎?至文学之名起,于是有因之以为名者,而真正文学乃复托于不重于世之文体以自见。逮此体流行之后,则又为虚玄矣。故模仿之文学,是文绣的文学与_■的文学之记号也。
四
文学中有二原质焉:曰景,曰情。前者以描写自然及人生之事实为主,后者则吾人对此种事实之精神的态度也。故前者客观的,后者主观的也;前者知识的,后者感情的也。自一方面言之,则必吾人之胸中洞然无物,而后其观物也深,而其体物也切;即客观的知识,实与主观的情感为反比例。自他方面言之,则激烈之情感,亦得为直观之对象、文学之材料;而观物与其描写之也,亦有无限之快乐伴之。要之,文学者,不外知识与感情交代之结果而已。苟无锐敏之知识与深邃之感情者,不足与于文学之事。此其所以但为天才游戏之事业,而不能以他道劝者也。
五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可不历三种之阶级:“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晏同叔《蝶恋花》此第一阶级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欧阳永叔《蝶恋花》此第二阶级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当作“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辛幼安《青玉案》此第三阶级也。未有未阅第一第二阶级,而能遽跻第三阶级者。文学亦然。此有文学上之天才者,所以又需莫大之修养也。
六
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于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若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文章者,殆未之有也。
七
天才者,或数十年而一出,或数百年而一出,而又须济之以学问,助之以德性,始能产真正之大文学。此屈子、渊明、子美、子瞻等所以旷世而不一遇也。
八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__黄鸟,载好其音。”“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诗人体物之妙,侔于造化,然皆出于离人孽子征夫之口,故知感情真者,其观物亦真。
九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以《离骚》、《远游》数千言言之而不足者,独十七字尽之,岂不诡哉!然以讥屈子之文胜,则亦非知言者也。
十
屈子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者也。宋玉、景差感屈子之所感,而言其所言;然亲见屈子之境遇,与屈子之人格,故其所言亦殆与自己之言无异。贾谊、刘向其遇略与屈子同,而才则逊矣。王叔师以下,但袭其貌而无其情以济之。此后人之所以不复为楚人之词者也。
《人间词话》 三文学小言(十七则)(2)
十一
屈子之后,文学上之雄者,渊明其尤也。韦、柳之视渊明,其如刘、贾之视屈子乎!彼感他人之所感,而言他人之所言,宜其不如李、杜也。
十二
宋以后之能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者,其惟东坡乎!山谷可谓能言其言矣,未可谓能感所感也。遗山以下亦然。若国朝之新城,岂徒言一人之言而已哉?所谓“莺偷百鸟声”者也。
十三
诗至唐中叶以后,殆为羔雁之具矣。故五季、北宋之诗,除一二大家外。无可观者,而词则独为其全盛时代。其诗词兼擅如永叔、少游者,皆诗不如词远甚。以其写之于诗者,不若写之于词者之真也。至南宋以后,词亦为羔雁之具,而词亦替矣。除稼轩一人外。观此足以知文学盛衰之故矣。
十四
上之所论,皆就抒情的文学言之。《离骚》诗词皆是。至叙事的文学,谓叙事诗、史诗、戏曲等,非谓散文也。则我国尚在幼稚之时代。元人杂剧,辞则美矣,然不知描写人格为何事。至国朝之《桃花扇》,则有人格矣,然他戏曲则殊不称是。要之,不过稍有系统之词,而并失词之性质者也。以东方古文学之国,无一足以与西欧匹者,此则后此文学家之责矣。
十五
抒情之诗,不待专门之诗人而后能之也。若夫叙事,则其所需之时日长,而其所取之材料富,非天才而又有暇日者不能。此诗家之数之所以不可更仆数,而叙事文学家殆不能及百分之一也。
十六
《三国演义》无纯文学之资格,然其叙关壮缪之释曹操,则非大文学家不办。《水浒传》之写鲁智深,《桃花扇》之写柳敬亭、苏昆生,彼其所为,固毫无意义。然以其不顾一己之利害,故犹使吾人生无限之兴味,发无限之尊敬,况于观壮缪之矫矫者乎?若此者,岂真如汗德所云,实践理性为宇宙人生之根本欤?抑与现在利己之世界相比较,而益使吾人兴无涯之感也?则选择戏曲小说之题目者,亦可以知所去取矣。
十七
吾人谓戏曲小说家为专门之诗人,非谓其以文学为职业也。以文学为职业,的文学也。职业的文学家,以文学为生活;专门之文学家,为文学而生活。今的文学之途,盖已开矣。吾宁闻征夫思妇之声,而不屑使此等文学嚣然污吾耳也。
《人间词·苕华词》 一第一节 如梦令
如梦令
点滴空阶疏雨,
迢递严城更鼓。
睡浅梦初成,
又被东风吹去。
无据,
无据,
斜汉垂垂欲曙。
浣溪沙
路转峰回出画塘,
一山枫叶背残阳。
看来浑不似秋光。
隔座听歌人似玉,
六街归骑月如霜。
客中行乐只寻常。
临江仙
过眼韶华何处也?
萧萧又是秋声。
极天衰草暮云平。
斜阳漏处,
一塔枕孤城。
独立荒寒谁语?
蓦回头,
宫阙峥嵘。
红墙隔雾未分明。
依依残照,
独拥最高层。
《人间词·苕华词》 一第二节 浣溪沙
浣溪沙
草偃云低渐合围,
雕弓声急马如飞。
笑呼从骑载禽归。
万事不如身手好,
一生须惜少年时。
那能白首下书帷?
浣溪沙
霜落千林木叶丹,
远山如在有无间。
经秋何事亦孱颜?
且向田家拼泥饮,
聊从卜肆憩征鞍。
只应游戏在尘寰。
好事近
夜起倚危楼,
楼角玉绳低亚。
唯有月明霜冷,
浸万家鸳瓦。
人间何苦又悲秋?
正是伤春罢。
却向春风亭畔,
数梧桐叶下。
好事近
愁展翠罗衾,
半是馀温半泪。
不辨坠欢新恨,
是人间滋味。
几年相守郁金堂,
草草浑闲事。
独向西风林下,
望红尘一骑。
采桑子
高城鼓动兰__,
睡也还醒,
醉也还醒,
忽听孤鸿三两声。
人生只似风前絮,
欢也零星,
悲也零星,
都作连江点点萍。
《人间词·苕华词》 一第三节 摸鱼儿·秋柳
西河
垂柳里,
兰舟当日曾系。
千帆过尽,
只伊人、
不随书至。
怪渠道着我侬心,
一般思妇游子。
昨宵梦,
分明记,
几回飞度烟水。
西风吹断,
伴灯花、
摇摇欲坠。
宵深待到凤凰山,
声声啼_催起。
锦书宛在怀袖底,
人迢迢,
紫塞千里。
算是不曾相忆,
倘有情、
早合归来,
休寄一纸无聊相思字。
摸鱼儿·秋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