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残剑侣-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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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瑶光一愣之际,云裳的面色又变得一片严肃,柳眉一竖,道:“她是谁?”
冷瑶光一怔道:“她?哦,云姐是说那位唐姑娘么?”
云裳道:“我说的是那个老女人……”
冷瑶光道:“云姐误会了,她并不老……”
云裳怒叱道:“她不老是我老了,哼!”
冷瑶光不明白云裳的火气何以会如此之大,依然婉言解释道:“为了避免耳目,唐姑娘是化了装的。”
云裳道:“你们为什么要住在这山洞之中?”
冷瑶光遂将石弓山被擒的事说出,道:“山洞隐居,实出于无奈,云姐,媸妹子呢?她没有跟姐姐一道么?”
云裳火气稍平,仍冷冷道:“没有,我被人诱往东南,耽误了不少时辰,及明了上当再回身追赶,已经找不到你们。”
语音一顿,接道:“你说那位唐姑娘是四川唐门的后人?”
冷瑶光说道:“不错,她祖父负气出走,寄籍苏州,他们父女,更是遭逢不幸,以致落得卖艺街头。”
云裳冷哼一声道:“你相信了?”
冷瑶光道:“她在石牢中救出小弟,又替我疗伤除毒……”
云裳哼了一声道:“我却猜她是牡丹堡的丹桂花后唐琪,不知你信不信?”
冷瑶光身躯一震道:“此话当真?”
云裳道:“我瞧见她去到牡丹堡,八成不会有什么差错,再说,牡丹堡戒备森严,岂是一个江湖卖艺的与一个失去武功之人能够随意进出的。”
冷瑶光道:“但我的毒伤……”
云裳道:“她替你治好了?”
冷瑶光道:“没有,但已打通一处穴通,功力可以提到三成。”
云裳道:“以两个月的时间,你就不能恁内功打通一处穴道么?她要求了你一些什么?天残谷的一切你都告诉她了?”
冷瑶光神色一变道:“我教给了她本门武功,二晖玄紫剑法,才教给她一半。唉,估不到人心险恶,一至于此,但她以丹桂花后之尊,竟是这么不知羞耻!”
云裳道:“只要有利可图,石三绝能够做出任何无耻之事,牺牲一个爱妾,换取旷代绝艺,在惜花帝君来说,倒是十分便宜之事。”
冷瑶光面色一红道:“小弟与唐琪虽是同居一洞,彼此尚能以礼相守……”
云裳撇撇嘴道:“谁管你这些肮脏事了?现在你是跟我走呢,还是等你那位心上人儿啦?”
冷瑶光尴尬的咳了一声道:“自然是跟姐姐走了,但咱们去何处呢?而且,牡丹堡只怕放咱们不过!”
云裳柳眉一竖道:“咱们去向百叶帮要解药,顺便寻访索媸,我不相信有人能够留下咱们。”
冷瑶光心知这位云姐姐一身功力高不可测,跟着她倒也十分放心,只是他被牡丹堡关人石牢时日不少,但始终没有机会询问黄瑜是否也被擒来,跟云裳走他是愿意的,只是有点对黄瑜放心不下。
因而他呐呐半晌道:“云姐姐……”
云裳道:“你还有事?”
冷瑶光道:“黄瑜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擒入牡丹堡中……”
云裳道:“你不是从牡堡出来的么?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冷瑶光道:“小弟关在石牢,根本没有查询的机会,何况小弟功力已失,纵然查出,也没有援救之能。”
云裳道:“你现在还不是功力未复么?查出黄瑜在牡丹堡,你又能怎样?”
冷瑶光道:“我是想请云姐姐劳神……”
云裳道:“牡丹堡高手如云,机关遍地,闯堡救人,绝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且黄瑜不见得是被牡丹堡所擒,就算她当真被擒,牡丹堡也不敢将她怎样。”
云裳所言确属实情,冷瑶光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跟着她绕过郭迳向郑州,他们脚程十分快捷,日色还没有偏西,郑州已遥遥在望。
进郑州的南门向东一拐,便是以百年老号召的“天香酒楼”,云裳微微一笑道:“累了吧?咱们进去喝两盅。”
冷瑶光口中呐呐道:“好是好的,但小弟身无分文……”
云裳道:“不要紧,我有。”语音未落,当先向天香楼走去。
百年老店,果然宾客如云,云裳流眸四顾,竟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地方,她正感为难之际,一声长笑,忽由临窗之处响了起来。
“这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云姑娘,请这边坐。”
此人一声长笑,全楼皆闻,冷瑶光感到耳鼓“嗡”的一声,几乎骇得跳了起来。
对朋友打招呼,竟用上了内家真力,他纵然满脸笑意,多少总带着一点示威的成分,不过由这一声长笑,显出此人功力极深,当代一般高手,绝难望其项背,因而全楼客人一齐向他瞧去。
众人目光一瞥,紧张的心情全都松了下来,因为那人一身儒衫,眉目清秀,十足是一个公子哥儿,虽然衣衫华贵,似乎不是一个平常的土子,但也瞧不出他有半点蛮横霸道的气质。于是,人们的目光一转,又向云裳投了过来。
人们的目光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像有人在发号司令一样,动作显得十分划一。
这是一个极为有趣的场面,冷瑶光忍不住也随着众人的目光向身旁的云裳瞧去,但一眼瞧出,几乎再也收不回来了,就这么目瞪口呆。足足瞧了半盏热茶之久。
原来云裳那娇面之上,已一扫满面严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而且粉颊生春,眉目皆动,那不止是美得令人忘乎所以,简直是风骚入骨。
冷瑶光记得当日在牡丹堡祝寿之时,他曾经见过此种形象,黄瑜几乎跟她动起武来。对这么一个神秘莫测而又有着两种极端相反性格的姑娘,是十分难以应付的,因而他打定主意,只要功力恢复,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此时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打破了酒楼的静寂,云裳缓缓迈动莲步,走向那位儒衫公子道:“这就叫一个缘字,是吗?殷公子。”
殷公子又哈哈一笑道:“只要云姑娘认为是,那就不会错了。”
云裳微微一笑,回头向冷瑶光招招手道:“过来,兄弟,姐姐替你介绍一位朋友。”
冷瑶光应了一声,走到那位殷公子身前抱拳一拱道:“兄台请了……”
殷公子眉峰一挑,冷冷道:“咱们萍水相逢,阁下不必多礼。”
冷瑶光估不到这位看似温文儒雅的公子,竟然这么不懂礼貌,但不看金面看佛面,他既云裳的朋友,倒不便与他一般见识,只是淡淡一笑,道:“领教了。”
云裳撇撇嘴,玉脸轻舒,拉着冷瑶光并排坐于殷公子对面,道:“兄弟,这儿的炸牛排、炒黄鳝最善名,咱们来两斤二锅头用它们佐酒,你看怎样?”
冷瑶光道:“怎样都成,小弟没意见。”
云裳迳自叫来伙计,点了几样可口的菜肴,这才回头对殷公子道:“咱们江湖野人,不便请公子共餐,实在有点对不起。”
殷公子冷哼了一声,道:“云姑娘是不是不欢迎我了?”
云裳道:“咱们借用地方,怎能喧宾夺主,公子如果赏光,咱们姐弟自然欢迎了。”
殷公子目光一转,向冷瑶光投过来一瞥不太友善的眼色道:“贵友是谁?云姑娘怎么不替殷某介绍一下?”
云裳招呼冷瑶光过来之时,是说给他介绍一位朋友,结果她却一字未提,现在殷公子这么一问,她倒不好再装糊涂了。因而笑笑道:“他是我的兄弟云杰,初涉江湖,什么都不懂。公子可得照顾点儿。”
殷公子“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令弟,殷某几乎失敬了。”
此人在平淡之中,另有一股目空一切的傲态,他对瑶光不再投以仇视的目光,但仍有不屑为伍的神色。
冷瑶光也不加理会,只是游目四顾,欣赏长街的景色,忽地,他眉头一皱,道:“姐姐,他们来了。”
云裳顺着冷瑶光的目光一瞥,果见丹桂花后唐琪。率领十二名花女,及八名劲装大汉向天香楼匆匆奔来,她淡淡一笑道:“不要紧的,有殷公子在此,相信他们不敢动咱们一根汗毛。”
殷公子向街上瞧了一眼道:“这般人是云姑娘的仇家?”
云裳道:“是的,牡丹堡名震江湖,咱们姐弟有点招惹不起。”
殷公子轻哼一声,双肩微耸,身形已平空拔了起来,然后双袖轻拂,去势如箭,一晃之间,正好曳落于唐琪的身前。
飞将军从天而降,在唐琪的眼中倒算不得什么稀罕之事,不过那殷公子身如落叶,点尘不惊,唐琪就不得不另眼相看了。她退后三步,向殷公子由脚到头,打量了一眼,道:“功夫跟人一般的俊,当真难得的很。”
殷公子冷冷道:“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唐琪娇笑一声道:“那是来做什么的?当街调戏妇女,阁下已然触犯了王法,你知道么?”
殷公子道:“你确有几分姿色,不过……嘿嘿,要我调戏嘛,还嫌不配!”
唐琪粉颊一沉道:“你是找碴来了,知道咱们是谁?”
殷公子冷冷道:“知道,你们可是牡丹堡的爪牙?”
唐琪呆了一呆,迅即仰天一阵狂笑道:“当今之世,还有人敢向牡丹堡找碴,这倒新鲜得很!阁下是谁?能亮个字号么?”
殷公子冷冷道:“本公子殷松风,正在教训一下你们这般江湖匪类。”
唐琪面色一寒,向身后十二名花女举手一挥道:“拿下来,死活不论!”
十二名花女一声暴诺,便以轻盈巧快的身法,将殷松风圈了起来。她们每人的鬃际都插着一朵绢制牡丹,映着俏丽的粉脸,婀娜的身材,实在妩媚已极。
可惜这般艳丽的小姑娘,脸上全是骇人的杀机,十二支长剑构成一道强烈的剑幕,像惊涛击岸般,向殷松风展开疯狂的冲击。
别看她们只是十二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一联手搏击,竟然威力不凡,可见牡丹堡的显赫威名绝非幸致。
冷瑶光剑眉一皱,扭头对云裳道:“姐姐,咱们要不要助他一臂之力?”
云裳道:“你太小看他了,这般牡丹门下,加起来也难挡他抡鞭一击。”
他们说话之际,斗场中果然已经发生剧变,只见殷松风身形一转,右臂虚空一抡,那般气势凌人的花女,像触电一般的一齐停了下来。
除了云裳,没有人知道殷松风那抡臂一挥使的是什么武功,牡丹堡的十二花女何以会一齐震骇得停止进扑?
看热闹的,连同丹桂花后唐琪在内,不知道十二花女遭遇到什么困难,他们双目圆睁,向斗场双方仔细的瞧看着。
蓦地,人从中响起一片惊呼,接着人们伸长脖子,想瞧看一个明白,因而引起一场极为短暂的骚动。
因为,接连发生扣人心弦的怪异之事,人们全都心颤神夺,目瞪口呆,争看的骚动自然的静了下来。
原来人们首先发觉那十二名花女的长发,全部被齐根截落,秀发纷飞,散得满街都是。
其次是她们沿着头顶一圈都在淌着鲜血,但除了飘落的秀发,似乎瞧不出她们受到什么创伤,那么这些滴沥着的鲜血,从何而来,就令人难以理解了。
更使人骇异的,是她们伸手向头顶一摸之时,头皮带着头发,竟一起掉了下去,十二名美如花朵般的小姑娘,除了鬃角及后脑,头顶上已毫发不存,全部变成了光秃秃的尼姑般。
殷松风一招之中毁掉十二名花女,武功之高,实在骇人所闻,但手段的毒辣。也使人打从心底里直冒寒气。
在如此景况之下,唐琪再也凶不起来,她恨恨的一跺脚道:“姓殷的,咱们认栽,但牡丹堡有仇必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唐琪拥着十二名受伤的花女走了,长街之上,却留着一片触目惊心的遗迹,殷松风不再向他的杰作瞧看一眼,便若无其事的回到他的座位。
云裳替他斟了一杯酒道:“承蒙代退强敌,小妹敬你一杯。”
殷松风微微一笑道:“这些小事,云姑娘不必挂怀。”
他语音微顿,瞥一冷瑶光一眼道:“云姑娘,如果不介意,咱们何不好好的谈谈。”
云裳道:“对不起,舍弟身中奇毒,急待求医,公子的美意,只好期诸异日了。”
段松风面色微微一沉,道:“令弟中了何种奇毒?也许殷某可以略效微劳。”
云裳道:“小妹也不知道舍弟中的是何种奇毒。而且……咳,草泽贱民,怎敢劳动公子。”
殷松风哼了一声,左臂倏抻,以不可思议的手法,一把扣着冷瑶光的右腕,出手之快,使得冷瑶光面色一变。
不待冷瑶光转念,一股热力已由他手臂侵入,它循着三焦经脉迅速的一转,然后收了回去。
这位武功卓绝的殷公子,似乎是碰到一桩十分为难之事,他沉吟半晌道:“令弟果然身中奇毒,一般所用的解毒药物,只怕难以奏效……”
云裳道:“公子当真高明,看来舍弟遇到救星了。”
殷松风摇摇头道:“殷谋虽略知歧黄,但没有救治令弟之能,不过……”
云裳嫣然一笑,接道:“小妹知道殷公子出身名门,这点毒伤自然难你不倒。”
殷松风道:“家师的菩提子确可治愈令弟的毒伤,且可增加二十年的功力,只是师门至宝太过珍贵,殷某只怕无能为力。”
云裳淡淡道:“殷公子既有困难,咱们自然不便勉强,舍弟毒伤亟待救治,咱们就此作别。”
她掏出一块银锭掷给伙计,身形一转,便与冷瑶光步出天香酒楼。
他们在郑州寄宿一晚,并选购了两匹骏马,翌晨天刚破晓,便双骑并辔,迳向开封府进发。
云裳的脸色此时又回复到一片严肃,眉梢、眼角之间,还隐有一股凌厉的杀机,对这位有着救命之恩的黄衣女郎,冷瑶光总有一股如隔重山的感觉,他们虽然朝夕相处,还是有点莫测高深。
最后。冷瑶光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道:“云姐……”
“什么事?”
“那殷公子,他……”
“你想知道什么?”
冷瑶光道:“譬如……他的出身、他的师承,还有……”
“还有他的武功,是么?”
“是的。”
“你与他素昧平生,问这些做什么?”
“没有什么,小弟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只会招惹麻烦,你还是不问也罢。”
碰了一个钉子,冷瑶光满不是滋味,其实他何止对郡殷公子好奇,对云裳的出身来历,他才真正感到兴趣,只是在她那严肃的神色之下,他不敢启齿而已。
由郑州到白沙,已是晌午时分,他们正要赶到镇上打尖,一阵急骤的蹄声,由他们身后惊天动地而来。
冷瑶光回头一瞥,道:“云姐,好像是那位殷公子。”
云裳道:“不要管他,咱们走。”
他们还未到达镇头,来骑已然极近,那位殷公子扬声呼道:“请等一等,云姑娘。”
人家既已出声招呼,云裳倒不便故作不知了。她勒着坐骑,冷冷道:“殷公子,有何指教?”
殷松风咳了一声道:“昨日之事,松风十分不安……”
云裳道:“不必。”
殷松风道:“贤姐弟欲往何处求医?”
云裳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舍弟之毒,是百叶帮的任天宠所下,咱们只好去问百叶帮求取解药了。”
殷松风道:“百叶帮在剑公岛,此去关山险阻,往返大是不易!”
云裳哼了一声道:“多谢关怀!”
殷松风道:“松风意欲与贤姐弟同行少林一行,不知云姑娘可肯移玉步?”
云裳道:“殷公子改变主意了?”
殷松风道:“对云姑娘之事,松风理当竭尽棉薄,不过,此去能否求得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