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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子耍浪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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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耍浪漫
  作者:齐晏

  楔子

  曙色微曦,整座紫禁城笼罩在薄纱般的晨雾中。
  面容清俊、气质雍容的爱新觉罗?韫恬,独坐在铺有明黄软缎坐垫的椅子上,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单衣,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此刻正犀利地、静静地、久久地凝视着悬挂在眼前的两件龙袍。
  龙袍其中一件簇新,另一件略旧且尺寸较小,两件都绣有翻腾行坐、首尾相绕的金色龙纹,张牙舞爪、双目眦裂、怒发纷披的金龙布满袍服全身,喻示着皇权天授,神圣不可动摇的天子地位。
  天色渐渐亮了,微黄的晨光斜斜地、柔和地从端凝殿大红的窗棂中透进来,洒落了一地照得深浅不一的凸镂雕饰,朝阳缓慢上移,投泻在用捻金线绣的四十四条金龙和十二章纹的龙袍上,将两件新旧龙袍映衬得金碧辉煌,五彩灿然。
  日照龙鳞万点金!
  在灿亮耀眼的光辉中,韫恬依稀看见十五年前的自己,穿着那件小龙袍坐上太和殿宝座举行登基大典,那一年没有子嗣的先帝崩殂了,皇后选上他这位旁支皇亲入继大统,当时的他只有五岁,不能理政,而由母后及两位辅政大臣掌朝,年复一年过去,他已长大成人,但是权欲熏心的太后和嚣张跋扈的两位辅臣,却仍然迟迟 不愿举行他的亲政大典,一直到他过了二十岁,再拖下去恐朝中大臣生疑,才不得不归政于他。
  当了十五年穿着龙袍的傀儡,终于等到他正式亲政的日子了,穿上这身龙袍也才真正显现出意义来。
  墙上的自鸣钟响了。
  「皇上,吉时已到,恳请皇上让奴才侍候更衣。」
  殿外说话的人是打从韫恬入宫那日起,便服侍他至今的贴身太监王康。
  「进来吧。」韫恬缓缓站起来,微转过身,朝阳拂上他的侧脸,鹰般的利眸透成淡淡的琥珀色,眉目间自然流露出唯我独尊的王者风范。
  王康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名小太监,两人恭谨地跪了安,一同取下簇新的龙袍托展开来。
  「韫骁、韫麒、百凤和百猊他们都来了吗?」韫恬展开双臂,在王康和小太监的侍候下穿上龙袍。
  「回皇上,贝勒爷都已在殿外候着了。」王康轻声回话。
  「把他们四个人叫进来。」他自己系上披领上的扣子。
  「嗯。」
  王康走出端凝殿,不一会儿便领着四名俊雅飘逸的贵公子入殿。
  「臣等恭请皇上圣安。」
  不等四个人跪下,韫恬便摆了摆手制止。
  「这里没有外人,用不着这些虚礼了,朕不是说过,居无常礼吗?」面对着四位自幼便进毓庆宫陪他读书的皇族兄弟,他直接拒绝这些繁复而虚假的礼仪。
  自从他入宫嗣立大统后,除了宣召亲弟弟韫麒入宫伴读之外,也挑选了承亲王的四阿哥韫骁,与东亲王的六阿哥百凤和七阿哥百猊一同入宫伴读,十五年来一起读书、一起玩闹,培养出亲密的关系和良好的默契,彼此既是君臣,也是兄弟,更是可以倾心相谈的朋友。
  「今日可是皇上正式亲政的大日子,比不得平时,礼多人不怪。」韫骁微微一笑说。
  「等到了太和殿上,铁定会跪得让你叫烦。」韫恬挑眉淡笑,转身坐上宝座,让捧着朝冠的王康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
  「这身啰嗦的袍服就够叫我烦的了。」年纪最轻,平时也懒散惯了的韫麒,生性不喜受缚,对身上沉重繁复的衣袍很有意见。
  「不过一件衣服就教你烦,那你真该庆幸当年皇太后没有挑中你当皇帝,朕从五岁入宫以来,能叫朕不烦的事还真是寥寥无几。」韫恬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俊眸斜睨着他的亲弟弟。
  待王康和小太监躬身退出殿外,韫骁便低声说道:「今日过后情势便不同了,那些让皇上心烦的事会少一点了。」他眼中闪着幽邃难测的光芒。
  百凤和百猊慵懒地互望一眼,在上书房陪着天子韫恬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岂会不知令韫恬烦心的是什么事,他们都知道他是个沉稳、坚韧、满腹经纶的治国之才,日日夜读晨习,一心要做个天上揽月、沧海捉鲸的明君,但是在他身前挡着三颗绊脚石,那就是两位顽固守旧的辅政大臣和权欲熏心的太后。
  「皇上,昨日裕贤府大摆宴席,请的都是十省督抚和朝中大臣,显然对皇上亲政之事有恃无恐。」百凤压低声音说道,所说的裕贤便是韫恬跟前最无礼跋扈的一颗绊脚石。
  韫恬冷冷一笑。
  「朕知道他多年来利用手中的权柄,网罗了朝野之中难以计数的亲信,他以为挟持朝廷内外的势力就可以继续把持朝政,继续在背后操控我。」韫恬的目光骤然变得沉闇深邃。「他未免太小觑了朕,待朕亲政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罪名恐怕不容易定。」韫骁沉吟地。
  「而且裕贤的女儿宁贵妃还是皇上您的宠妃,这层关系恐怕更不容易定罪名了。」百凤淡然自若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绿玉扳指。
  「萨尔特的女儿颖贵妃不也是皇上的宠妃吗?」百猊支着下颚状似沉思地说道,点出另一颗目中无人的绊脚石。
  「皇上的宠妃不只这两个吧,我看只要是模样漂亮的妃子,皇上没有一个不宠的,简直都快成了古往今来最……浪漫多情的君王了。」韫麒原想说最「好色」的君王,不过硬是转成了浪漫多情,他可没因为自己是皇上的亲弟弟就比较不怕死。
  韫恬回了他们一个深不可测的冷魅笑容。
  「朕的后宫是座大花园,内务府把明媚鲜妍的妃子随意栽植在花园里,她们是因为朕而存在的,朕有责任照顾她们开花结果,若让她们成为枯枝残花自生自灭,岂不可怜?」他微微漾开一抹温柔的浅笑。
  这四大贝勒一见素来怜香惜玉的天子露出惯有的多情魅笑,一个个无力地对望着,他们这位尊贵的天子,总是用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和令人难以抗拒的柔情,把后宫大花园里的每一朵花迷得神魂颠倒,也因为他的温柔亲切,让每一朵花开得更加缤纷灿烂。
  「请皇上切记,太漂亮的花有些是有毒刺的。」韫骁沉声警告。
  「朕一直很小心,也很清楚长有毒刺的是哪几朵花,你们不用太操心。」韫恬懒洋洋地笑开来。
  「但愿那些毒花不会对皇上构成太大的威胁。」百凤接口说。
  「后宫那些妃子我并不担心,我只担心今天举行的会是一场有名无实的亲政大典。」韫恬眼中闪烁着嘲谑的光芒。
  「这个……皇上就用不着担心了,有我们四大贝勒在,自然会让这场亲政大典名副其实。」韫骁缥缈一笑,其它三个人也跟着悠哉地笑了。
  「朝野中朕只信得过你们四个人,少时去到太和殿后,要留心裕贤和萨尔特。」
  「皇上,吉时已到。」王康在殿外扬声提醒。
  韫恬缓缓起身,扶正朝冠。
  「走吧。」他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出端凝殿。
  四大贝勒举步跟随。
  阳光从殿门泻进来,将韫恬那身龙袍映得金光透亮,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彷佛就要飞出来……

  第一章

  元羲十五年正月开始,自正式亲政的韫恬手中颁布出去的圣谕如雪片纷飞,绝大多数是罢黜亲太后和裕贤、萨尔特党羽的吏部堂官,大举起用四大贝勒推荐的能人干才,彻底整顿官场贪渎风气。
  韫恬雷厉风行的整顿行动,揪出了裕贤揽权索贿的二十大罪状,明正言顺地杀了他,并抄没了他的全部家产。
  此举吓住了萨尔特,激怒了太后,朝中于是分裂成了水火不容的帝、后两党,也使得韫恬和养母皇太后之间形同陌路。
  即便如此,韫恬表面上还是会到慈宁宫去向皇太后请安,每日晨昏两次,风雨无阻,但皇太后往往对他视若无睹,甚至常常让他跪在正殿外半个时辰也不传唤,这景象慈宁宫内的宫女太监们早已看习惯了,除非皇太后应声,否则没有人敢去理会韫恬,也不敢在跪着的韫恬周遭胡乱遛达。
  才刚入宫第二天的绛彩,从御茶房提着一壶热水走进慈宁宫来,一抬眼便看见韫恬跪在前庭,膝下垫着明黄绸垫,他身上穿着宝蓝色的暗花常服,因此绛彩没有立刻辨认出他的天子身分。
  她心下奇怪,为什么前庭空无一人?这男子跪在那儿为什么无人理会?她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天子之尊,竟然会跪在这儿。
  不曾见过韫恬的绛彩,好奇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清他的容貌后,不禁愣傻住,她从没有见过如此晶灿耀人、含情带魅的眼瞳,也不敢置信人间竟有如此俊美清贵的男子。
  韫恬愕然发现一张雪白俏脸俯首偷望着他,甜美的娃娃脸上,嵌着一对清澈灿亮的眸子。
  敢这样大剌剌看着他,还毫无顾忌地蹲在跪着的他面前,肯定是新进宫的宫女,若是知道了他的身分,怕要吓破她的胆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跪在这儿?荣公公替你通报过太后了吗?」绛彩眨了眨又圆又大的眸子,好奇地打量他。
  韫恬那双含情目微微一扬,似笑非笑地盯住她,这小宫女不只冰肌似玉,连声音都清脆得恍若银铃。
  「通报过了,但是太后不肯见。」他勾唇笑说。
  绛彩发现这男人笑起来好看得令人着迷,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浑身散放着难以言喻的魅惑力。
  可惜这俊美的男子竟然是……
  她惋惜地叹了口气。
  「太后不见你?还罚你在这儿跪?你是不是差事没办好?还是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太后?」绛彩白玉般的手指轻点着红唇思索,纯粹把他当成了一个做错事受罚的太监。
  韫恬觉得这小宫女双眉微蹙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这样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娃娃竟然是个小宫女,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我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看到漂亮的女人,他总忍不住要逗上一逗,而这个认不出他的小美人更让他觉得有趣,在宫里,没有一个女人敢与他双目平视的。
  「我叫绛彩,昨儿个才入宫的,除了荣公公以外,这般和气亲切与我说话的人,你还是头一个呢。」她甜甜一笑,大眼灿灿发光。
  「是吗?这里的人对你很凶?」他温柔笑问,这么跪着跟人说话,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
  「老太后好伺候,倒是太监宫女们……」她顿了顿,不敢多说,随即转开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我叫韫恬,养心殿的。」说完,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在养心殿当差呀,是侍候皇上的吗?」绛彩双眼闪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也能这么说。」他注意到她眸心蓦然绽放出一抹异常的光亮,暗暗猜测令她惊异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韫恬……这名儿我好象在哪里听过。」绛彩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人们都惯常用元羲帝称呼韫恬,没人有胆乱提他的御讳,因此她一时之间竟没有想起来。
  「你是哪一旗的?」他不让她多想,起码跪在这儿还有人陪着解闷。
  「正白旗,本姓郭布罗。你呢?你姓什么?」她把他当成了太监,便以为他是个汉人。
  韫恬笑而不语,在这座皇宫里,没几个人能姓爱新觉罗,说了便没趣了,不过……
  裕贤也姓郭布罗氏,在裕贤被处死后她入了宫,不免令他生疑,这玉娃儿会是裕贤的什么人?
  「你为何入宫?」他轻松自若地笑问。
  「我原是入宫选秀的,但是刚过了第一关就被淘汰了,于是被内务府指派到慈宁宫侍候皇太后。」她的头微微偏向一边,恍然抚摩着鞋上绣的浅碎花。
  韫恬脸上的笑意敛去,她是正白旗人,姿容娇艳远胜过入选的三名秀女,为何在第一关就被淘汰?
  「你是上三旗,模样又生得美,应该有机会可以选上秀女,怎会被淘汰?」内务府此举有违常理,是怕她争了谁的宠吗?
  绛彩咬唇不语,犹疑地看着他,她发现他脸上没了迷人的笑容以后,眉目间竟隐隐透出不怒而威的气势。
  「韫恬,你真的在养心殿侍候皇上吗?」她怔怔地眨了眨眼。
  「是,也不是。」他笑眯了琥珀色的双瞳。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她娇嗔地斜睨着他。
  韫恬不禁怔了怔,心口掠过一阵悸动。
  如果每天都能见得到这张甜美娇嗔的俏脸蛋也不坏,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一朵毒花了。
  「你想不想到养心殿侍候皇上?」他直勾勾地瞅着她问,笑容多了几分邪气。
  「我是太后身边的人……」
  绛彩话还未完,身后便传来荣公公惊恐的喝斥声。
  「大胆绛彩,你怎么这样跟皇上说话,还不快跪下!」
  皇上!
  绛彩吓得魂飞魄散,想跪下却双膝一软,整个人往后栽倒。
  「奴才没把下人管束好,请皇上恕罪!」荣公公吓得脸色青白,跪在地下连连磕头。
  绛彩整个人吓懵了,惊愕的双眼呆视着韫恬那张俊美慑人的脸孔,连眨也不眨一下。
  「朕都不恼了,你急个什么劲。」韫恬沉下脸,不悦地瞪视着荣公公,方才的好心情全部一扫而空了。
  「是、是,奴才知错了。」荣公公磕头如捣蒜。
  「绛彩,不必害怕,朕不会拿你怎么样。」看到她吓白了的惊恐脸蛋,韫恬就忍不住觉得心疼。
  绛彩仍呆滞地望着他,渐渐的,眸中的惊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幽沈冷冽的眼神,她缓缓挪动双腿,恭谨地跪伏在地。
  韫恬若有所思地盯住绛彩,得知他真正的身分,她的反应明显异于常人,在惊惧的那一瞬间过了之后,原本灵动活泼的眼神不见了,变得清冷而且漠然,不寻常的反应让他感到奇怪不解,也心生警戒。
  「皇上,太后有口谕,她老人家已歇下了,请皇上先回宫。」荣公公趴在地上说道。
  「知道了。」韫恬深吸口气站起来,这是他早已料到的结果。「绛彩,朕明日再来看你。」他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绛彩跪伏着静静不语,她彷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指尖拚命抖颤着。
  韫恬转过身,大步走出去。
  这玉娃儿究竟是谁?看来要叫韫骁去查个清楚了。
  脚步声远到听不见后,荣公公这才缓缓站起来,对着静伏在地的绛彩低声骂道:「刚才差点没把我给吓死了,你也真是大意,居然没认出皇上的身分来,幸亏皇上没动怒,否则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荣叔不是说身上穿着明黄色绣龙纹衣袍的人才是皇上吗?我以为是做错事的太监公公才会这么被罚跪着。」绛彩呆呆盯着眼前的明黄绸垫。
  「你好歹也是裕贤府出来的人,怎么连这点眼力也没有,皇上那身上好的缎料是普通太监能穿的吗?」荣公公训斥着。
  「我没多想。」正确的说,是韫恬冠绝尘寰的俊容和微笑迷得她心魂不属,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丧失了。
  「我看皇上挺钟意你,你要记着,皇上好美色,千万要把握住机会。」
  「我知道。」绛彩喃喃低语。
  「进殿去吧,太后有话对你说。」
  「是。」绛彩站起身,随着荣公公进殿。
  她仍然不敢相信,这个面如莹玉、双眸多情、温柔可亲的韫恬,竟然会是传闻中残酷、好色,并且抄了她主母全家的元羲皇帝。
  方才跪在地上与她谈笑风生的俊魅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冷酷无情、贪好美色的元羲帝。
  她很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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