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光血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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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大喜过望,睁目一望,只见花园前面有条小径,他现在再也不敢回到那黑漆漆的大殿中去,甚至连回头也不敢望一眼,穿过面前的花园,三步两步直向那条小径走去。
小径极长,两旁浓荫夹道,他长长吁了口气,心中感到无比的舒服,恨不得一下就走到尽头。
前行之中,定远听到右面有阵潺潺水声传出,他敢情又饿又渴,便循着水的响声向右转,走不多久,眼前现出一座荷池。
他连忙俯下身去吸了几口地水,入口冰凉,顿觉身上劳累恢复不少,抬头一望,忽见右侧角落现出一片房舍。
他心中一动,暗想那里总该有人家了?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眼前又是一座房子,只不过这座园子比方才的要小了许多,入门之后便是一座子横在面前。这房子很小,看来只有一间厅堂,定远一望,似见房中隐隐坐了一个白发皤然的老者,他大喜过望,心想这下总被我找着有人住的地方了。
定远忙走了过去,颤声道:“老公公,我饿啦,请给我一碗饭吃吧!”
他叫了一句,那老人并没回答,正想再叫,只见那老人坐在那里两眼垂闭,脸上微见苍白,不知是什么念头突然使得定远叹了口气,喃喃的道:“唉!这位老公公也真可怜,好象也很久没吃饭了!”
那老人嘴唇动了一动,看样子他根本没有说什么,但定远的耳边却十分清晰的听到两句话:“孩子,你心地真好。”
定远呆了一呆,四处一望,再也不见有其他的人出现,心想这真怪事,是谁和我说话啊!
忖思之际,忽见那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两眼有如日中太阳似的光芒灼人,刹那间,脸孔也变得红润了。
定远见了这种情景,顿时面无人色,他从不曾见过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转眼之间会变得通红,他惊住了,想往后退,谁知两条腿子竟不听话。那老人柔声道:“孩子,我可是唬着你了?”定远颤抖着声音道:“不……不……公公,你是人还……还是……鬼?”那老人笑了笑,道:“傻孩子,你听过鬼能说话么?”
定远“哦”了一声,天真的道:“对对,鬼是不能说话的,那么公公是人啦!”
那老人见定远天真的神情,不由高兴的笑了,竟也学起孩子腔调道:“对对,公公自然是人了!”
定远大喜过望,说道:“公公,我饿了,您有没有饭给我一碗?”
那老人忽然叹道:“好孩子,你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一碗饭么?”
定远连忙摇摇头道:“不不,我是被师妹推下山谷的。”
那老人神色大动,双目炯炯落在定远身上,心想天下数百高手想由“迷林”进入“迷宫”盗走我的“血剑”,非但目的没有达到,反而一个一个死在迷林中成了孤魂野鬼。这孩子不但禀赋奇佳,而且福缘深厚,竟能乱扑乱撞走到我这里,看来我三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可以报了。
老人久久不语,定远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不该到这里来,不由颤声道:“公公,你可是不喜欢我来么?”
老人摇了摇手,说道:“不!公公最喜欢你来,好孩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定远听老人喜欢他来,心中才安定下来,当下应道:“不知道,我是乱来的。”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告诉你,这里是‘迷宫’禁地,数十年来,江湖上许多顶尖高手想从迷林进入,他们不但没有办到,反而一个个死在林子里,你进来之时,总看到有许多人骨头了?”
定远一听,不由伸出了舌头,半晌都缩不进去。
老人接口又道:“迷林已经这样难走,迷宫之中更加困难啦,走错一步,尸骨不存,好孩子,你若只为了一碗饭来此地,那不是辜负了这番奇缘吗?”
这一番话定远听了似懂非懂,他茫然出了一会神,问道:“公公,那些死的人为什么也到这里呢?”
老人笑了一笑,反手一招,突然红光大起,定远睁目看时,只见红光伸缩之间,老人手上握着一把血红宝剑,两指一弹,响起一阵龙吟似的轻啸之声,显然是把无价之宝的神兵利器。
定远年纪虽小,但他用剑已有些火候,见了这等情形,脸上登时露出啧啧钦羡之色。
老人观察人微,见状笑道:“孩子,连你也知道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物,他们就更不必说,此剑固然可贵,更可贵的还是在‘迷剑十二式’,习之有成,我敢夸说天下难找对手!”
定远肃容道:“那么公公的本领是天下第一啦!”
老人颓然的道:“公公不行了,你看看这个!”
说罢,揭起了衣装,定远一望,看见老人双腿齐膝而断,怪不得他坐在那里没有挪动?
他天性忠厚,见状十分同情的道:“唉!想不到公公比我还可怜?”
老人神情大见激动,说道:“好孩子,从今天起,你不可怜,公公也不可怜了!”定远怔了一怔,道:“是啊!从今天起,我替公公煮饭吃,你老人家不能动,我喂公公吃,我也不想出去了!”那老人大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公公若要你煮饭,喂饭,公公还能活到现在吗?”
定远又是一怔,刹那之间,他想起眼前的公公比自己还要可怜,暗想公公双腿已断,一定是被坏人害的,我要替他报仇!他脸色转变不定,但却慢慢现出激愤之色。
那老人是何许人也?定远的心意他哪有看不出的道理?口中连赞“好孩子”不已,接口道:“难得!难得!心地忠厚,人又聪明,不想我三十年后还能得到这么一个资质奇佳的传人。”
他说到这里,几乎不定定远插话,突然恨声道:“哼!天煞剑客,十年之后就有你看的了!”
定远茫然望着他神采飞扬的脸色,突然福至心灵,“噗通”跪在地下,颤声道:“公公,远儿一定替你老人家报仇!”
那老人巍巍说道:“这个仇你报得了的,好孩子,从今天起,你在这里陪公么十年,公公也陪你十年!”
定远恭恭敬敬应了一声,他心中激动万分,那老人心中也激动万分。
定远眼中充满泪珠,抬起头来,但见老人眼中也隐泛泪光,真个是天缘巧合,老人哭了。定远也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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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蓝衫少年
十年人世几番新,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隆冬季节。
暮色苍茫之中,一骑黄骠骏马缓缓地驰过了辽阔原野。
那马是那么健壮不凡,可是马上的人脸孔却十分削瘦焦黄,穿了一身蓝布衣裳,看来真和大病初愈的人一样。
他的年龄不大,看来只有十七八岁,他反复但又低沉的念着“别时容易见时难”这句诗词,却向原野尽头驰来。原野的尽头是一片起伏的丘陵,丘陵下面散布着十数户人家,那少年十分迟滞的望了前面一家大大的庄院一眼,微带感慨的叹道:“师父已离开云梦山,我相信梅玲一定会回到梅庄来,只是十年人世变化太大,我不知还能见着她吗?”
夜幕低垂,天空中仍在飘着瑞雪,那少年催动着坐骑,当他快要接近那庄子的时候,突然庄内弹出一条矮捷的人影。
这人四顾张望了一下,便向一处暗解隐去。
这时那少年已驰近庄子,勒住坐骑,只见他抬头见房中一片漆黑,不由怔了一下,但他仍然跳下马来。
刚才闪出的人影果见少年停在门口,但觉心中一紧,忖道:“嘿!他真的不走了!”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自己该不该现身出去的时候,那蓝衫少年已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笑,说道:“天寒地冻,在下乃赶路之人,请问兄台,贵府可否借宿一宵?”
他说话之时,兀自流露出亲切的笑容,只是那隐在暗中的人一听,登时为之大大的吃了一惊!
要知他刚才闪身隐藏之时,蓝衫少年还在二十丈之外,尤其天色已暗,不意蓝衫少年仍能一丝不爽的看了出来,那么来人目力之佳,真个举世罕见!
敢情此地今夜还有什么事,房中戒备森严,蓝衫少年打从原野那头出现之际,房中气氛也骤然为之紧张起来。
暗中那人怔神之间,又是一条人影自房中弹出,眨眼之间,一把亮晶晶的宝剑已架住蓝衫少年身背,喝道:“哼!你是什么人?”
星月之下看得分明,持剑这人丰神俊朗,眉宇之间更透出勃勃英气,身手之快,也为江湖中不可多见的人物。
早先闪伏在暗中那人一见,不由暗暗喝了声彩,心想常天俊真不愧百花剑客东方赫的传人,就凭这份身手,已可跻身武林高手而无愧。
那蓝衫少年呆了一下,他好象在思索常天俊这一剑的来路,就他记忆所及,当自己被师妹推下悬岩之时,师父还没有这么一个弟子。
他怔神之间,几乎忘记去答常天俊的话。
常天俊冷冷的道:“快说,你究意想做什么?”
那蓝衫少年如梦方醒,但他却淡然应道:“在下方才已把话说明,兄台这样做,岂是待客之道!”
常天俊怒声道:“在常某面前你还敢故作姿态,嘿!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蓝衫少年心中暗想,假若此人真是师父关门弟子,算来应是我的师弟,武功还算过得去,只是为人未免太过自负些。
常天俊见那蓝衫少年久久不答,不由勃然大怒,手腕一紧,宝剑忽又刺近三分。“常大侠,你的宝剑为什么又不刺过来?”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心中却想,只要你宝剑再刺近半分,我便一掌将你宝剑拍掉,也好替师父训训你的傲气。
他说过之后,在马背上一拍,哺哺的道:“黄马哟,我要向人家借宿去啦,你自己去找宿处吧!”
那马好象十分懂得人意,一声嘶叫,直向雪地中驰去。
他的动作奇特,好象就在这家庄子住定了一样,常天俊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握在手中的宝剑不知该不该刺过去?
这当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要知常天俊正是百花剑客东方赫的传人,为人机智绝伦,他出道不及一年,便已声名大震,曾在一夜之间连败长江中游一十二名武林高手,不想今夜碰到这种场面;
暗中那人见此情影,忙闪了出来,说道:“常大侠,此人有点古怪!”
他这话真是多余,常天俊若不觉得来人有点古怪,只怕他老早已动手了。
说这话人是个中年汉子,那蓝衫少年焦黄的脸孔上毫无表情,只用冷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就在这时,大门“呀”的一声打开了,蓝衫少年只觉眼前一亮,但见一个美丽少女走了出来。
黑夜中她的两眼有如明灯,一闪一闪的向这边望来,全身劲装,背上插了一把宝剑,问道:“天俊,客人究竟是什么来意?闹了半天都还没问清楚吗?”
那蓝衫少年只觉全身一震,情不自禁的吁了口长气,心想事隔十年,她一点也没有变,唉!
刹那之间,他脑中千回百转,要知他此来本是想出一下十年前被他狠毒师妹推下深谷那口冤气,说来奇怪,此刻他见着人了,竟又狠不起那种心!
他脑中电光石火般一转,不待常天俊答话,抢先道:“在下因贪赶路程,错过宿头,不知府上能否借宿一宵?”
常天俊大喝道:“梅师姊,千万不可听他胡说!”
那中年汉子也道:“是啊!这人来路有点古怪……”
那少女冷冷的道:“天俊,你把剑收回去,那魔头不会用男子做帮凶的。”
说话之时,又对蓝衫少年道:“敝庄本极好客,只是今晚有事,若将贵客留下,恐有许多不便!”
那蓝衫少年躬身道:“姑娘说那里话来,在下乃外地路过之人,加之天色晚,委实难以再行,敢情借宿一宵,明早即行就是。”
那少女见他执意要住下,也不便推辞,说道:“既是客人不嫌弃,那么请进吧!”
常天俊大叫道:“梅师姊千不可!”
那少女挥了挥手,常天俊只得把剑收了回去,那中年汉子走了过去,轻声道:“梅玲姑娘,令尊才遭不幸,你怎么就这般疏忽?”
梅玲幽声道:“顾不了许多啦!”
说罢,举手揖客。
那蓝衫少年也不客气,随着她向前走去,只是他心中在想这十年不见,看来梅玲的性子改得多了。
他随着众人进了大门,一眼望见院中停了一副棺木,不觉心头一震,暗想莫非梅老庄主仙逝了?
他心中有这种疑念,但却没有说出口来,进了大厅,一盏桐油孤灯,正中燃了三炷香,烟雾镣绕,触眼一副凄惨景象。
蓝衫少年暗暗吸了口气,刹那之间,他脑中已有了打算,他暗暗忖道:“唉!念在恩师教养之恩,我不和她计较了,只不知她家来的对头是谁?竟连梅老庄主也不敌而亡?”
梅玲将他让进厅中,那中年汉子仍出外守望,常天俊炯炯的目光望之蓝衫少年,心想此人脸孔焦黄,好象大病初愈的人,纵是那魔头一伙,看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梅玲说道:“本庄遭遇不幸,家中下人都已遣散,不知客人可曾用过晚膳?”
蓝衫少年心中微微一动,说道:“远行之人,剩汤茶饭也一样可以充饥。”
梅玲笑道:“如是简慢了!”
说罢,自个儿走了进去。
常天俊望着蓝衫少年,心想此人一副强住强吃的样子,若不是梅师姊不愿多事,我真想一剑将他杀死!
没有多久一会,梅玲将饭菜送了出来,蓝衫少年道了一声谢,便自狼吞虎咽起来。
常天俊看了极不顺眼,招了招手,将梅玲唤了出去,轻声道:“梅师姊,你怎么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优待?”
梅玲感叹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该知道师姊十年前做错了一件事,直到如今尚悔恨不已。”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极细微,但那蓝衫少年仍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梅玲的话,令他大有感慨。
常天俊道:“师姊说的可是张定远师兄?一死百休,不提也罢!”
蓝衫少年暗暗哼了一声,心想好狠的心啊!
梅玲悠悠说道:“我对不起他,但愿他能活在世上,接受我的道歉!”
常天俊正待答话,忽听“咚咚”一响,两人赶忙奔了进去,只见蓝衫少年的饭碗已掉在地下,打个粉碎。
梅玲微惊道:“客人怎啦?”
蓝衫少年吃吃的道:“在下想起方才进来之时,看见一副棺木,心中仍有余悸,故而放心不下,不意打坏了姑娘家什”
一边说,一边慌忙去拾起碎碗。
常天俊不屑的道:“没用的东西!”
梅玲瞟了他一眼,说道:“这里有我收拾,你带客人安歇去吧!”
常天俊神情傲然的朝那蓝衫少年一挥手,带他到一间偏房之中,话也懒得说,便自走了出去。
那蓝衫少年并不生气,谢了又谢,望着常天俊跨出房门,禁不住心中只是冷笑。
梅玲见常天俊出来,悄声道:“他睡了么?”
常天俊满不在乎的道:“大敌当前,师姊毫不耽心,怎么只顾虑这个小人?”
梅玲正色道:“不然,我看此人步履沉稳,定非闲常人物?”
常天俊冷笑道:“师姊看错人了,此人一脸病容,只怕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他步履虽然沉稳,也不过是大病初愈的象征啊!”
梅玲轻轻嘘了一声,道:“轻声,别让客人听见了!”
常天俊更是纵声大笑,他不但不把那蓝衫少年放在眼下,就是他师姊说的话,更不在他心目中。
那蓝衫少年虽然躺在房中,但是两人的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