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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匣剑凝霜-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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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安大吃一惊,赶忙插入叫:“住手!兄台手下留人。”
  李玉退后两步,冷笑道:“在下如果不手下留情,根本就用不着救你们了。”
  “兄台不是张五的人吗?”孙安困惑地问。
  “在下混入张家仅半天工夫。”
  岳琳摇摇晃晃站起,擦掉口角的血迹,咬牙切齿地说:“你终于又回到他们这群响马贼
伙里了,阁下!”
  “放你的狗屁!”李玉恨恨地咒骂。
  “你真是艾文慈?”孙安问。
  “你认为呢?”李玉反问。
  “你是……”
  “在下吴用。”
  “你不叫李玉了?”岳琳沉声问,冷笑一声又问:“也不叫周昌么?”
  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撑起上身,恨恨地叫,“你们这些人简直岂有此理,忘思负义。
这一位吴老弟会死忘生救了我们这些人的命,你们管他是谁?吴老弟说得不错,如果他与你
们有仇有怨,犯得着救你们活命?硬咬定他是什么艾文慈,此时此地,你们居然有脸向他动
手,简直是狠心狗肺猪狗不如。”
  “你知道艾文慈是什么人?”岳琳火暴地叫。
  中年人冷笑一声,也火暴地说:“阁下,你是否想知道底细?”
  “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淮安府福林村人。响马贼作乱期间,福林村先受到响马贼围攻,后
又被边军所屠。从此,他亡命匪区,与匪寇官兵誓不两立,他从军杀匪,也隐身匪伍杀官
兵。告诉你阁下,他是个含冤受屈身负血海深仇的青年人,清清白白,顶天立地。阁下,你
与艾文慈有何仇恨?”
  “你怎知道这些事?”孙安问。
  “在下是淮安府沙家集的人,沙家集在福林村北面二十里。”
  “你”
  “你们知道淮安府神医艾天华其人么?”中年人冷冷地问。
  “听说过,据说有人称他为再世华陀。”孙安点头答。
  “你们又知道艾天华的底细么?”
  “这个……”
  李玉冷哼一声,不耐地叫:“身在虎穴,你们仍不知死活,尽说这些废话作什,简直莫
名其妙。你们如果不走,我可要走了。”
  “老弟……”中年人叫。
  “准备走。“李玉发令。
  急难相扶持,所有的人纷纷准备。
  李至将单刀递给岳琳,冷冷地说:“在下要放火烧仓,再四出骚扰引诱他们,以便让你
们可脱身走远。阁下,这些人的安全,你必须负责,后会有期。”
  岳琳注视他片刻,冷冷地说:“公事公办,先公后私。在下欠你一份情,但不能因此而
改变你我之间的情势,你除非快投案自首,不然的话,咱们会有当面解决的一天。”
  说完,领先出仓。
  李玉冷笑一声,在后面叫:“阁下,咱们会当面解决的,后会有期,记住,往南走。”
  其他的人纷纷向他道谢救命之思。
  中年人注视着他。低声问:“老弟,你……你真是艾文慈艾贤侄么?”
  “在下姓吴名用。大叔,快走吧。”李玉木无表情地说,将中年人推出门外。
  等众人去远,他在外面找来了不少于草,堆放在容易着火的板壁和粮袋旁,取出灯笼内
的蜡烛插在干草中,预计一盏茶时分,蜡烛便可燃及干草。准备停当,他掩上门隐入夜色茫
茫中,向北走了。
  他的步伐坚定,不时哺哺自语:“沙二爷仍在人间,幸而他不认识四五年不见的乡亲
了。”
  他是个感情重于理智的人,为了沙家集的沙二爷,他不惜冒险重八虎穴,以吸引张五的
贼党注意,让岳琳一群人安全脱险。
  到了一座大宅附近,后面突传来震耳的锣声,叫喊声接着传到:“西苑失火,十二堂粮
仓失火了!”
  大宅前首先出现两个警哨的身影,接着院门大开,奔出三四个衣衫不整的人,一面穿衣
一面向西苑方向注视,一个大汉说:“咦!果然是西苑,糟!火舌冲破仓顶啦!”
  粮仓失火,那是很糟的事,即使能灌救,但粮食也损定了,登时举宅大乱。
  李玉穿的本是警哨服式,远处西苑的火舌刚冲上屋顶,火势仅带给附近稍明亮的暗红色
光芒,仍难在四五文外分辨人的面貌。
  他乘乱混入院门,院内的人纷纷抄火叉、大锤、巨斧、火钩等物,显然想赶往西苑救
火。慌乱中,谁也没留意陌生人混入。
  他奔入内厢,劈面碰上一个开辟火路提着巨斧的人。他天生神力,十八般武艺门门皆
精,用重斧做兵刃,自信足以应付群殴。
  这种巨斧俗称火斧,刃不宽而距长,可砍劈亦可当钩用,刃背可做锤,相当沉重,且是
铁柄不怕火烧,柄相当长。一斧下去,臂力够的人,足以劈断一根大梁,没有数百斤蛮力的
人,休想使用这种巨大火斧。
  甫道中灯光幽暗,来人匆匆外出,未曾留意擦身而过的人。他在错身而过的刹那间,看
中了那人的火斧,猛地旋身就是一掌,“啪”一声拍在那人的后脑上,伸脚一勾,便将那人
绊倒。他火速接过火斧,向内急抢。
  里面是一排排的厢房,一眼便可看出是打手护院们的住处。他说声妙极了,火斧一挥,
“昨喳”两声,砍倒了一根木制的壁柱。
  打手们皆已外出救火,屋内无人,他砍倒不少板壁,逐房进入用灯放火,先烧床帐杂
物,不久便浓烟四起。
  直冲至第二栋大宅,方碰上三名大汉。他像是猛虎下山,大喝一声拦住去路,火斧一
挥,第一名大汉人头落地。
  “快来捉贼!”两大汉狂叫,两把刀左右齐上。
  叫声惊动了附近的人,纷纷抄兵刃赶来。
  “火!火!火起了!”有人大叫。
  他如同虎入羊群,掏出他早年冲锋陷阵的神勇绝学,火杂杂地向人多处冲去,火斧挥动
处,血肉横飞,打手们七浑八落纷纷狂叫着暴退,如同波开浪裂,无人敢当,没有能接下他
一斧的人。
  他杀开一条血路,在人群合围之前,杀人另一栋大宅中,穿堂入室直进后门,一溜烟走
了个无影无踪。
  但是,附近的人在警钟声的指引下,四面八方的高手全向这一带赶来应援,锯围圈逐渐
收拢。
  张府闹了一夜,可说是人人疲备不堪,眼看五更到来,正是安心睡觉的好时光,再碰上
有人闹事,怎不激起公愤?因此赶来的人,均是挟忿而来气愤填膺的拼命三郎,确是很难应
付。
  李玉像头脱了缓的野马,不管东西南北,见路就闯。粮仓因缺少救火的人手,火势一发
不可收拾,火舌冲霄,照得附近一片通明,木材的爆裂声与房屋倒塌声震耳欲聋,在三两里
圆周内行走的人,形迹难隐。
  冲过一座巨宅,前面是宽广的果林。他挟着火斧,飞掠而前,要入林隐身。
  一声沉喝,前面林影中跃出五名打手的身影,三支剑两把刀像狂风般拦住去路向前迎
斗,刀光剑影飞腾,五个人的艺业都相当了得。
  “留下命来,阁下!”首先冲近的打手沉喝,单刀来一记“狂风拂柳”。
  李玉奋起神威,火斧一振,“挣”一声蹦开刀影,火斧急流,大喝一声,一斧劈在对方
的胸口上,刃透背脊。
  第二、三名两打手从两侧冲到,双剑分取上下盘,身剑合一奋勇进击。
  李玉向前虎跳丈余,双剑落空,斧出“五丁开山”,斜身猛劈第四名打手。打手大骇,
挥刀急架。
  刀怎架得开势沉力猛的大斧?“当”一声大震,架不住斧,刀回头反挫,斧已一闪而
至,劈在打手的左腰胁,单刀被震断,打手也腰背碎裂,五脏外流。
  连毙两人,快速绝伦。第五名打手只来得及跃迟,不敢出招相阻。
  李玉一跃入林,墓地人影乍现,剑虹夺目,出现飞天夜叉依稀可辨的脸容,斜迎而上,
剑削李玉的双膝。
  李玉本来对飞天夜叉心存顾忌,在七真现他已看到恶贼骁勇的情景,自忖与对方相抗必
定凶多吉少。
  按常理论,他这种心理状况并不是不正常。世间一无所惧的人才是反常变态,目空一切
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不足为法。一个看破生死的人,心理必定不正常,心定是对世间的一
切毫无留恋,这种人送命的机会多的是。
  恐惧可令人趋吉避凶,可令人小心谨慎,可令人不致患上自大狂绝症。但恐惧也有极
限,当面对事实,希望濒绝的紧要关头,恐惧便会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争生存决死的勇
气。
  他这时恐惧全消,挥斧急架,“铮”一声荡开来剑,奋身抢入抡斧便砍。
  飞天夜叉没料到他能架开捷逾电闪的一剑急攻,一怔之下,本能地疾退八尺,居然大反
常态不敢连续出招。这家伙剑上造诣确是可怕,退时仍能震开砍来的一斧。
  “喳”一声响,火斧砍入一株合抱的大树干。这一斧被划所震,失了准头,所以砍人树
干。
  由于火斧的刃口不够宽,未能将树砍断,斧头卡在树干内,不易拔出。飞天夜叉已不容
他救斧,大喝一声,剑到人到,直取他的腰背,宛若电光一闪。
  他百忙中丢斧,不向后退反而向侧仆倒。“嘶”一声轻响,胁背部被剑锋擦过,衣裂皮
开,鲜血涌出,但避过了致命一剑,免掉剑穿腰腹之危。
  飞天夜叉一惊,也勃然大怒,踏进两步招出“划地为牢”,要砍断他的双脚。
  他向侧奋身急滚,在滚转向上的刹那间,已拔出了晶芒闪亮的小剑,猛地脱手向剑势未
止的飞天夜叉掷去。
  飞天夜叉其实并不知道他是谁,如果知道他是在七真观走脱了的吴用,便不会如此大意
了。
  这家伙练有可怕的内家气功,浑身刀枪不入,黑夜中与人交手,除非对方也是内家气功
高手或者兵刃太沉太重,不然从不理会对方的兵刃暗器,这次也不例外,上身一沉,追踪急
袭。如果恶喊不是沉身递剑,贼命休矣!
  “飓”一声响,小创贴恶贼的头皮而过,顶门头皮开裂,刚好擦过头顶骨,再下降一两
分,头骨必定裂开,危极险极。
  恶贼的头巾和发结全散开了,剑锋后的剑愕凶猛地击中创口,被头骨所阻,小剑向上
跳,翩然下落。恶贼的头被震得向后一仰,递出的剑也随着收势。
  李玉一跃而起,后面两个黑影恰好冲到,是张五和一名打手赶来了。
  飞天夜叉顶门受创吓了个胆裂魂飞,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撒腿狂奔。
  毒龙死在百花亭,恶贼可不愿也葬身张府,头顶被击伤,显然遇上了可怕的高手,再不
逃命岂不太傻?他可不愿替张五卖命,掩住顶门狂奔而去。
  李玉刚抢上伸手接住坠落中的小剑,张五和另一名打手到了,悄然挥剑偷袭,势如灵猫
扑老鼠。
  生死须臾,蓦地在左方一株树干下,飞出一根带叶的两尺长树枝,恰好从中间飞入,风
声厉啸虎虎作响。
  张五和打手双剑齐出,要将李玉置于死地,突见黑影带风而至,从侧方射到眼前。两人
大惊百忙中止步收招,剑向上拂招架阻住眼前的树枝,仓卒间还看不出是何怪物,反正体积
大封架容易。
  “喳喳……”剑过处枝叶纷飞,罡风乍消。
  李玉已乘机接住小剑向前一窜,扭头向树枝飞来处叫:“朋友,谢谢。”
  叫声末落,他已远出两丈外去了。
  张五连声怒啸,奋起狂追。
  由于主人张五已亲自出马,宅中三百余名打手护院谁敢偷懒?捉拿“吴用”的呐喊声在
四面八万响起,听起来像是“捉拿无用”,十分可笑。
  张五追不上他,他身后不见有人追来,正走间,眼前一亮,暗叫道:“所有的人对付我
一个,大事不妙,我得冒险在凤来阁躲上一躲。”
  所有的宅院中,只有客厢和凤来阁他熟悉,左面一箭之外便是凤来阁,但中间有几栋房
舍相阻,要踏过必须绕道,或者上且从瓦面走。
  房舍左有两方,远处已看到追搜的人,此路不通。火光冲霄光度明亮,从瓦面走无所遁
形不啻暴露自己,自讨苦吃白送死。
  已无暇多想,窜到一座小窗下,火速撬开外窗格,向里涌身跳入,闭上了窗格向下一
伏。里面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刚闭上窗格,左侧不远处的大门倏然而开,涌出十余名打手。走在最后的打手向奔出门
外的八名打手叫:“你们散开监视,如有发现火速传讯。里面客室各处虽已搜查过,但仍须
小心,留两个人在内留意动静,所有客房的灯火不准熄去,以便监视。”说完,带着人向右
搜,迎上从有面搜来的另一批十余名打手。
  房内各处灯火通明,仅这一间小房没有灯火。他等外面的人声消失,方摸索着找门外
出。屋上有人监视,不能出去了,只好往屋内找路。
  大门附近打手们的话他已听到,等会儿这间房间便会有人前来点灯啦!
  摸到门了,同时也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心中一震,本能地闪在门后。
  脚步声渐近,有三个人到了门外了。门环响动,他的小剑已掩在掌心准备动手。
  房门推开了,灯光乍明,有一个人踏入房中,房门刚好掩住了他。
  “这是堆放杂物的房间,又脏又乱,藏不住人,把灯笼插在门外,不掩上门,便不会有
人躲藏啦!”站在房门内的人说。
  门外的人呵呵笑,说:“你以为追的是老鼠不成?会在此地躲藏?
  天快亮了,来人怕不早已远走高飞了?算啦!咱们走,去交待朱老一家子放心歇息,有
咱们在屋外戒备,叫他们安心好了啦!”
  灯笼插在房外,脚步声逐渐去远。
  他惊出一身冷汗,暗叫侥幸。久久,他探眼向外瞧,发现这是一条通道,尽头处向前是
内客厅门,后是跨院,前后无人。
  他放轻脚步,进入了跨院。院三方皆有客房,此路不通,幸而不见有人,客房内厅灯光
从明窗透出,窗上有人影晃动。
  “咦!住的是女人。”他暗叫。窗上的投影轮廓分明,一看便知是女人。
  投影消失,里面传来极低的谈话声。
  从院中登上瓦面再从瓦面走,这是唯一的出路。他抢至院中心,正待跃登瓦面。墓地明
窃倏然而开,灯光一亮,照亮了他的脸容,有人在窗口低叫:“咦!吴恩公。”
  他大吃一惊,但定神一看,心中稍定,原来窗口内的人是李三姑,卖唱伶人老朱梅的孙
女儿,他摇手阻止三姑发话,作势纵升。
  〃恩公,外面去不得,进来躲一躲。”三姑焦急地招手低叫。
  窗口又出现了朱老人的次媳王氏,也急声低叫道:“人全往这一带搜来。去不得。”
  “但我……”李玉为难地说。
  “来!”三姑招手叫。
  外面人声吵杂,显然来了不少人。
  他不再迟疑,跃入窗内。他正想掩上窗,三姑却说:“客厢总管已交待下来。不许掩门
窗以便搜查。”
  “那……你们……”
  “快躲到床上去?”
  “这怎么可以,你……”
  三姑向前敛衽一礼道:“恩公,贱妾住所隔离,张氏兄弟关照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小
姑,因此只有她这里不让搜查,看样子,恩公,或许不会来到贱妾住所。”
  “姑娘!”李玉向床上又看了一眼。
  “恩公,就请不必再犹豫了。快把棉被盖好。”
  他徐徐向前掀开蚊帐,蒙起棉被刚藏好,院中便到了六七个打手。
  两名打手站在窗外和房门外向里瞧,躺在被中的三姑居然沉得住气,并未发抖,只是脸
色不正常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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