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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匣剑凝霜-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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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的歇息站失。店右边的杂货店,是供应官盐的唯一地点,而且兼卖成药,备有一些平常的
褒丹散。路两侧栽了不少柳树,右侧的一株柳树下,围着一群人,一个个神色忧虑。车把式
扭头向人群瞥了一眼,看到了树下躺了一个年约半百的人。
  一名村夫站在路旁大叫道:“赶车的,小心了,刚才商大爷的车伤了人,你可不能再出
事了哦。”
  车把式吆喝一声,拉下刹车杆,车吱嘎嘎发出尖厉刺耳的怪响,刹好了,插好长鞭,向
村夫笑问:“懊,刚才那辆轿车是商大爷的?”
  轿车,是指车厢的形状如轿的车,本朝方有此称谓。车把式的话,含有讽刺的成份,是
有原因的。通常所称的轿车,专指轿而言。轿,称为育行之车。另一种正式的所谓轿车,京
师以外的平民百姓,八辈子也没见过这种车。皇帝的车称辂,共有五铬。玉中、左金、次
革、右象、砍木,圣驾出游通常是乘玉铬。至永乐年间,所造的大籍和玉辖,都是用两头象
施挽的,马拖不动这种庞然大物。用马的则称为马辇,用人抬的叫步擎。皇后也乘格,并有
所谓五色安车。皇如的车则称凤轿与小轿,但不是人格的轿,确是车,这就是轿车名称的由
来。除了是奴之外,东宫妃及亲王妃的车,也称凤轿与小轿。郡王妃的车,政风为翟,称翟
轿,也称翟车。
  那时,除了妇女或者弱,平民百姓是禁止乘轿的。即使是官,文官三品以下皆不许乘
轿,武官不论大小,一律禁止乘轿,必须骑马,以免打起仗来忘了骑术。这里所指的轿,也
叫肩舆,不是车。
  车把式明知当地的士霸商大爷八辈子也没沾上官,所以语气中讽刺他的内眷想做皇妃。
  村夫听不懂车把式话中的含义,点头道:“是的,刚才在此撞伤是一个外地人,恐怕不
妙。”“有何不妙?商大爷难道害怕不成?”
  车把式笑着说:“我是说这个人不妙,恐怕活不成。”
  “哈哈!自有商大爷善后,你们免操心啦!把人带去找郎中救命,你们怎么置之不理围
着看热闹?〃车把式泰然地走。
  “敝处没有郎中。再说谁也不愿叫留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地人,以免打人官司。老兄,行
行好,带他到县城去就医,成么?”
  车把式脑袋摇得像博浪鼓,苦笑道:“老兄,要两个半时辰方能到县城,带着他?老
天,你是不是要打人命官司?免了,谢谢。”说完,推开刹车木,长鞭一挥,便待驱车而
去。
  艾文慈突然伸出窗外叫:“且慢,让在下看看。”
  车把式不耐地说:“你要看去好了咱们在前面的小店歇息等你,你如果耽误过久,便赶
不上了,我可不能久等呢!”说完,长鞭暴响,健骡前驰。
  艾文慈排开人丛,有人在前叫:“郎中不了,大家让开些,别挡路。”
  一名村夫不但不让开,伸手拦住去路道:“老四,你想找死不成?”
  引路的老四哼了一声道:“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商大爷的事你敢管?”
  “你是说咱们见死不救吗?”
  “商大爷的事,不许任何人干预。救的不好,这场人命官司你打定了,即使救得好,商
大爷也不会让你安逸。你不是不知道商大爷的为人,何苦惹火烧身?”
  艾文慈忍不住问:“老兄,商大爷是什么人?”
  “是镇西的主人,本镇的首富。你是外地人,最好少管闲事,快走吧。”
  村夫善意地说。
  “那……撞伤的人……”
  “商大爷会来善后的。”
  “那岂不是晚了么?救人如救火,拖延不得。”艾文慈断然地说,径向里走。
  村夫不住摇头苦笑,叹口气不再阻拦。
  这位中年外乡人已是人事不醒,脸部擦伤,流血不止。身旁搁着一个小包囊沾满尘埃,
衣裤并来擦破。按伤势论,这人不该昏厥的,脸部的皮内伤并不严重。
  但经过艾文慈的检查,这人的伤势比外表所看到的创伤严重很多。
  他毫不迟疑地取下药囊,一面取药一面向围观的人叫:“劳驾诸位,去取杯水来。”
  没有人移动,所有的人皆袖手旁观。最后还是老四挤出人丛,取来了一碗水。艾文慈拉
开那人的牙关,捏碎一颗褐色丹丸塞入那人口中,用水灌入。
  正忙着救人,人丛突然纷纷后退让开一条空隙,两个穿短打的大汉大踏步进来。
  领先的人满脸横肉,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一把夹背抓住艾文慈的后领,提起向旁一推,
瞪着凶光暴射的怪眼叫:“走开!少管闲事。”
  艾文慈的手中还端着水碗,一提一推之下,水泼在胸襟上,几乎一脚端翻脚旁的药囊。
强龙不斗地头蛇,江湖经验告诉他,约束他不可在异乡招惹当地的土豪恶霸。他将碗交给老
四,静观变化。
  两大汉先怪叫着要所有的人离开,满脸横肉的大汉则伸手便拉受伤的人。
  紧要关头,牵涉到人的生死,艾文慈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他火速伸手虚拦,急叫道:
“且慢,不能这样动他。”
  “你说什么?”大汉极不友好的沉声问。
  “不能这样动他。”
  “你是什么,敢对太爷这般说话?”
  “小可是过路的人,走江湖的郎中,姓南。”
  “哦!你是外地来的走方即中,难怪。休管闲事,南郎中。”
  “兄台要将这人……”
  “带往商大爷府上,有商大爷的郎中替他治伤。”
  “这……必须打块门板抬他去。”
  “为什么?”
  “这人的脊骨已断,内伤沉重,如不抬着走,死定了!”
  “见鬼!谁耐烦抬他?死不死是他的事,死了活该。”大汉不屑地说,再次俯身拉人。
  艾文慈再次伸手拦住,大声阻喝道:“不可造次,你会要了他的命,动不得。”
  大汉怪眼一翻,双手叉腰,挺着大肚皮迫近,火暴地叫:“你小子找死,给我该开!”
  受伤的人正徐徐醒来,张开了充满痛苦神情、已失去光泽的眼睛,茫然地注视着炎阳高
照的天宇,脸色苍白而泛青,一滴鲜血从额角滑下鬓边。
  艾文慈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小可并不想多管闲事,一个外乡过路客的我,犯
得着招惹麻烦么?只是,小可身为郎中,不能见死不救。我要说的是,你们如果像这样将他
拖挟着走,他万无幸理,小可必须到衙门告你们故意置人于死。”
  “哦,你要到县衙控告我们?到哪一座县衙?”大汉冷笑着问。
  “曹县。
  “哈哈!咱们这里归城武县管辖,你去告好了。”
  艾文慈忍无可忍,沉声说:“到城武并无不可。”说完,扭头向围观的人亮声问:“请
哪一位仁兄去找里正与街坊来?”
  围观的人冷然注视着他,冷然地阴笑。
  他的目光落在老四脸上,希望老四再仗义帮一次忙。
  老四却回避他的目光,脸上极不自然,低声说:“商大爷便是里正,这位秦五爷是甲
首,两位爷也是本区三乡的正副粮长。”
  “你听清了没有?”甲首秦五爷傲然问。
  里正,是一里之长。一里有十甲,每甲有一位甲首。粮长,是地方完粮的负责人,地方
官不下乡征粮,只按田籍责成各地的粮长征收并运缴,粮长的权威甚大,不法的粮长任意以
大外征收,敢反抗的人必定倒霉。地方官掌握所有的粮长,也支持他们,但他们如果催收误
期缴纳数量不足,照样要抓他们打屁段坐牢。地方的粮长。通常不兼任里正甲首,但被指派
为粮长的人,必定是田地最多的地方给绅,有财有势的地头蛇。
  艾文慈闯荡江湖,走温南北各省,自然了解地方的事。他强忍一口气,点头道:“小可
听清了,但城武的知县郝大人,他并不怕一个粮长里正,对不对?”
  “他也不会听信一个外乡走方郎中的诬告,对不对?你问问所有的人,他们必定不知道
今天所发生的事,没有人会替你作证,不信你可以问问。”
  艾文慈向一青年人一指,问:“老兄,你愿为今天的事作证么?”
  青年人瞪着他,冷冷地说:“作什么证?今天没发生任何事,我也没看见有人被马车撞
伤了。”
  秦五爷伸出一个大指头,几乎点到艾文慈的鼻尖上,冷笑道:“我给你片刻工夫,给我
扶尾巴滚出东陵镇,走迟一步,打折你的狗腿。”说完,再次俯身去拖受伤的人。
  艾文慈虎目怒睁,伸手拦住道:“且慢!你拖他到何处?”
  “去给郎中医治。”秦五爷冷笑着答。
  “拖他会死,你……”
  “死了咱们替他收尸,保证不至于让他曝尸荒野。”
  “你好狠的心肠。”
  “好说好说,秦某不算狠。”
  “你不能动他。”
  秦五爷大怒,猛地一耳光抽出,相距伸手可及,这一举很难闪避,“啪”一声响,正中
艾文慈的左颊。
  “你找死!”秦五爷怒吼。
  艾文慈抹抹左颊,冷冷地说:“你打我,我认了,但你必须派人拾了重伤的人去找郎
中。”
  秦五爷踏进一步厉声道:“太爷要派人拾你,但不抬他。”声落,一脚踢向艾文慈的下
阴。
  艾文慈这次不让对方撒野了,身躯半转,让对方的脚擦身而过,信手一掌拂出,不偏不
倚地劈在秦五爷的膝盖上。
  “哎呀!”安五爷怪叫,“蓬”一声坐倒地上,然后抱着腿哎唷狂叫。
  另一名大汉吃了一惊,火杂杂地扑上,先下手为强,“毒龙出洞”劈胸就是一拳,居然
拳风虎虎。
  围观的人纷纷叫嚷着向外退,有些胆小的急急走避,溜之大吉。
  艾文慈左手一勾,勾住了揭来的大拳头,身形半转右脚前移,右掌同时劈出,“噗”一
声劈在大汉的肘尖上,左手加了三分劲一带,右腿轻拨对方的下盘双足。大汉骤不及防,斜
冲而出,“蓬”一声跌出八尺外,五体投地狗吃屎,“哎”一声尖叫,狂乱地爬起。
  艾文慈不加理会。轻轻抱起受伤的中年人并拾起包裹,大踏步排开人丛,在众人惊讶的
注视下,走向镇中心。
  有几个腿快的人,首先向镇中心狂奔,其他的人,全在后面跟随,几乎全镇都惊动了,
老少男女皆纷纷跑到门外,好奇地看热闹。
  骡车仍未起程,车把式已经就坐,四位旅客已坐在车内,显然在等他。
  小店附近站着不少人,议论纷纷,目迎他抱着人大踏步而来。车旁站着五名青衣大汉,
抱肘而立,脸色阴沉。
  车把式脸色不正常。见他走近,苦笑着招呼道:“客官,你打算带着一个快死的人
走?”
  他沉重地点头,说:“小可不能见死不救。俗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居,在情在
理,小可不能袖手,车钱由小可负责……”
  “不行的,客官,他怎能支持得住?”车把式焦急地说。
  “小可已经给他服下了救伤丹,保住了元气,到前面乡镇找地方安顿他,十来里路只要
慢点儿行驶,料亦无妨。”
  “客官……”
  艾文慈不理他走向车门。
  一名青衣大汉伸手拦住,闪身挡在车门前,倚在门上冷笑道:“老兄,你也不必走了,
留下来替他治伤算了。”
  “本镇的人欺生,小可不愿留下。”他断然地拒绝。
  “你不肯?”
  “小可不愿和你老兄胡扯。”说完,将人放下,准备应变。
  大汉向车把式挥手,叫道:“赶车的,你可以走了。”
  车把式脸色一沉,微愠地说:“老兄,你以为兖州车店的长途客车,是不守规矩不讲道
义的车混子不成?五位客人付了车钱到曹县,踏上车门一步,便是敝车行的财神爷,岂能半
途把客人扔掉不管?老兄,你看错人了。”
  “这位客人尚未踏阁下的车门呢。”
  “你错了,老兄。在下所指的踏上车门,是指在兖州府踏上此车的时刻而言,而不是指
现在而言。”
  大汉哼一声,冷笑道:“老兄,你是不是要商大爷亲来请你走?”
  车把式哈哈道,说:“商大爷即使亲来,也不能要在下将客人留下。”
  他向艾文慈招手道:“好啦!带着那位受伤的人上车。”
  另一名青衣大汉一把抓住第一匹健骡的络头,沉声道:“阁下,你是不是想人车一起留
下来呢。”
  车把式将长鞭一插,在车座上站起冷笑道:“我田福春走这条路已不是头一回了,东陵
镇的事田某不陌生。好吧,人车一起留下,田某听阁下安排。”
  说完,一跃下地,向车内叫:“诸位客宫,小可抱歉,要委屈诸位了。
  敞车店的车,敢留下的人不多,能留下的人自不等闲。但请诸位放心的是,敞车主会赔
偿请位的损失,决不会令诸位为难。”
  车把式田福春态度强硬,青衣大汉们反而硬不起来,双方僵住了。
  “去请二少爷来。”一名青衣人向一名同伴低声说。
  田福春向艾文慈招手,笑道:“客官,咱们到店里坐坐,也好料理受伤的人。事情已经
发生,事到临头,咱们只有挺身应付,别无他途,来啦吧!”
  艾文慈抱着人跟上,苦笑道:“田兄,真抱歉……”
  “呵呵!没有什么可抱歉的。说真的,该抱歉的是我而不是你。不错,在下确是有点怕
事。要知道,吃咱们这行饭,也有咱们的苦经,经过风浪太多,自然而然地心肠硬了,愈来
愈怕有什么不得了。”
  说话间,两人已踏入店门。店伙计避在一旁,袖手而立,谁也不上前招呼,态度显然极
不友好。
  “没有人会款待咱们了,田兄。”艾文慈警觉地说;田福春瞥了店伙们一眼,淡淡一笑
道:“他们自然不敢和商大爷作对,不款待我们不足为怪,咱们知趣些。向后转。”
  两人乖乖退出店外,站在店门外,可看到四五十名老少村民,全用傲慢冷酷的眼光,瞪
视着他们两人。
  艾文慈摇摇头,苦笑道:“全是敌视的目光,没有任何一人同情咱们。田兄,咱们目下
是四面楚歌,大概只好认命了。”
  “不认命又能怎样?东陵镇是商大爷的天下,山高皇帝远,官府鞭长莫及管不了他,这
儿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小皇朗,即使有三五个不甘屈服的人,也不敢公然反抗,更不敢揭竿
而起推翻他的小朝廷了。”
  “咱们得设法脱身突围而走。”艾文慈低声说。
  “不可能的。这一带附近数十里之内,都是商大爷的势力范围,人多势众,走不了
的。”田福春绝望地说,手伸入车座下不住摸索,不知他想在车座下搞什么鬼。
  “十来个村夫尚可应付。”
  “那……”
  “商大爷养了不少打手,全是些亡命之徒,其中有不少艺业了得的高手,绝无侥幸可
言。”
  “但……咱们岂能束手待毙?官府既然鞭长莫及,他们只消挖两个坑活埋了我们,消灭
人证物证,咱们……”
  “南兄如何打算?”
  “拼了。”
  “好,必要时不得不拼,置之死地而后生。记住,如果你能脱身,务请通知敝车店一
声。”
  “好,一言为定。”
  两人低声商量,街西已来了八名青衣大汉,拥着一个穿白续紧身衣裤的二十余岁青年
人,急步而来。
  “商大爷的次子来了,是个目空一切傲慢无礼的人,要小心应付。”
  田福春低声关照。
  “商大爷的底细,田兄清楚?”
  “在行车地段的人事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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