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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杜月笙大传-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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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并不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大贾,或者黑道的流氓瘪三,似乎也有普通市民甚至乞丐。

    自己是应邀而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也该排队。如果排队的话,这个自视清高又有着几分硬气的新闻人士大概立马会拂袖而去。但出乎意料的是,进去通报的人还没出来,便有一位看上去有点羸弱的中年男子迎出来。

    “唐先生,久仰,久仰!”

    想必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杜月笙了。这时唐世昌注意到那些等候的人,一个个都非常羡慕地望着他,似乎陡然间也生出某种荣耀的感觉。

    再看杜月笙,一袭白绸长衫,一双布鞋,身材修长,面孔瘦削,一双硕大的招风耳尤其醒目。他原先以为,此等流氓瘪三出身的人物,纵使不是红眉毛绿眼睛,也该是一介赳赳武夫,却怎么也没想到,杜月笙竟是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

    坐下来交谈,杜月笙嘴里不但没有一般白相人挂在嘴边的粗话,甚至说出话来都是文绉绉的,加上彬彬有礼,这不得不让唐世昌刮目相看,并很快倾心相交,引为知己。

    唐世昌拜杜月笙为先生之后,由于他的影响和辗转介绍,更多报馆的编辑记者成为了杜公馆的座上客,以后如汪松年、赵君豪、姚苏凤、余哲文、李超凡等著名报人,也都或明或暗地成为杜月笙的学生子。通过这些人,杜月笙控制了新闻界一大批从业人员。

    按帮会惯例,徒弟拜师都要孝敬师父。而杜月笙晓得,这帮报业人员多半薪金不高,生活清苦,他不但不收这些学生子的贽敬礼金,反而转过来资助他们。这些在报馆工作的杜氏门人,每月都有杜公馆账房派发的津贴,50块至100块不等。如果他们把这笔收入存下来,每年足以购置一部小轿车。

    对于不买账的报馆人员,杜月笙自然有他的办法,因为哪个报馆老板都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小编辑、小记者去开罪杜月笙。曾经有两位分属北平《世界日报》和天津《逸世报》的青年记者,每人写了一篇描写上海烟土的通讯,见报以后,某位上海市长亲自出面,委婉告诫两位记者:

    “你们这样写,杜先生晓得一定不开心。你们年纪轻轻的,何必去得罪杜先生呢。”

    两位记者从此再也不敢写烟土方面的文章。有市长出来说话,可见杜月笙当时的势力之大。

    凭着硬扎的靠山,唐世昌和其他较有实力的杜月笙的学生子,一个个成了当时颇有势力的人物,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他们可以压下不发,无中生有的事他们可以在报上掀起滔天大浪,一条排好了版的头条新闻在见报当天会突然失踪,报馆老板会视而不见,采编人员会一言不发。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杜氏门生在执行杜先生交给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大多是杜月笙受人之托布置下来的。

    靠着在报界新闻界的力量,杜月笙帮助不少达官贵人抽掉了不宜外扬的桃色丑闻。一年下来,这样为别人“排忧解难”的事件不知要有多少次。这种交情的分量足够重,受惠者因而感激涕零,以后遇到杜月笙有事,不用开口便一个个设法帮忙,鼎力相助,作为报答。杜月笙自家就曾高谈阔论他的“生意经”——存交情。

    “别人存铜钿,我存交情。”凭着这些“交情”,他的关系网可谓四通八达,在上海滩他处处“吃得开”“兜得转”。

    而杜月笙的“存交情”不仅仅是为别人“排忧解难”,遇到他自家有事,他解决的更是巧妙和高明。当年左派人士邹韬奋在上海办了一份《生活》周刊,有一段时期,《生活》周刊集中火力,向身为“封建余孽白相人头脑”的杜月笙猛烈开火,几乎每期都有攻击杜月笙的文章。

    这件事激起杜氏门人的愤慨,“文武角色”聚集在杜公馆的会客室里,吵吵嚷嚷。“武角色”要求杜月笙下令,给《生活》周刊点厉害的,“文角色”则主张以文章反击。杜月笙坐在八仙桌边的高靠背太师椅上,一边慢悠悠地品茶,一边面带笑容,摇头不语。

    “杜先生,你倒是说话呀!”开山门弟子江肇铭急了。

    “干脆乘夜深人静,我们弟兄几个去把他报馆砸了。”顾嘉棠看看“小八股党”的其他几个弟兄说,“看他们哪个敢吭一声!”

    “别急。”杜月笙终于开口了,“他们有兴趣,让他们骂去好了。”

    “就听他们骂下去?”连陈世昌都忍不住了。

    杜月笙依然笑而不答。其实他心里早有了主意,

    不久,租界当局下令封闭《生活》周刊,并下令逮捕邹韬奋等人,其内幕杜月笙自然心知肚明。那晚,杜月笙在公馆里和一帮朋友推牌九,其中有一位捕房的总探目。赌兴正酣的时候,那位总探目忽然起身告辞:

    “杜先生,抱歉,今晚有行动,我要先走一步了。”

    “有啥行动?”杜月笙一边理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还不是去捉邹韬奋,封生活书店。这帮家伙一直在骂你,今朝给他们吃点苦头。”

    “算了,算了。”杜月笙连连摇头。

    “是警务处下的命令,我们哪敢违抗。”总探目为难地说。

    “哦……”杜月笙沉吟一下说,“这班卖字的也不容易,何必捉他们到捕房受罪。你们还是在前门喊喊,让他们从后门口逃脱算了。警务处怪罪下来,我自家顶着。”

    “好,就按杜先生的意思办。”

    总探目执行任务去了,在座的门生、朋友,都埋怨杜月笙不该对那帮书生心慈手软。但杜月笙心里明白,他是不想得罪共产党人,所以才想出这种刀切豆腐两面光的计策。

    那些探目到了生活书店,果然按照杜月笙的意思,在大门口装模作样,大呼小叫,等邹韬奋一班人从后门全部逃走,才一拥而入,自然一个人也不曾抓到,只在大门上贴张封条了事。

    后来《生活》复刊,果然不再有对杜月笙的骂声。

 广结名流耆彦

    除开新闻界人物,结识其他有名望的学界泰斗,更是杜月笙梦寐以求提升身价的途径。对国学大师章太炎,杜月笙早就想结识,正苦于找不到机会,忽然收到章太炎的一封信。当翁左青把那封信交到杜月笙手上的时候,杜月笙眼睛都看直了。

    “章缄?”信封上这两个字让杜月笙激动得心里怦怦直跳,“会不会是章……”

    他急不可待打开信封,抽出信笺,果然,“炳麟谨上”的落款让他激动万分。

    “真是章太炎先生的来信?”杜月笙识字不多,生怕自己认错了,赶紧把信笺递给翁左青。

    “是的,是章先生的来信。”

    原来,章太炎有个侄子住在法租界,因与一位颇有背景的人物发生房屋纠纷,双方相持不下。章太炎风闻杜月笙是法租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杜月笙写了一封信。

    这对杜月笙来说,自然是小事一桩。第二天,杜月笙立刻亲自出马,当天就为章太炎的侄子解决了困难。然后,杜月笙请翁左青给章太炎回了一封信,告知事情已经解决,并表示要去章太炎的苏州寓所专程拜访。

    这次登门,给杜月笙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正是这次会面,他有了自己的大号。

    当时,章太炎将杜月笙迎进会客室里,一番寒暄,章太炎惊讶于杜月笙的温文尔雅,谦恭有礼,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这使章太炎非常高兴,和杜月笙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闲谈中,杜月笙说起自己的祖籍,本是浙江海宁,世代以养蚕织丝为业,后来才搬到上海浦东高桥。章太炎的祖籍也是浙江海宁,如此一说,两人居然还是同乡,关系自然拉近了一层,谈话的氛围也愈加宽松。

    杜月笙又谈到自己的名字,说自己生在阴历七月十五,是传统的“鬼节”,那天月亮正圆,所以父亲给他取名“月生”。

    杜月笙一直说着,却见章太炎一直没有应答,好像凝神屏息在思考什么事,以为章太炎先生对自己的话不感兴趣,正不知怎么结束这个话题,章太炎却开口了。

    “杜先生,老朽给你换个名字可好?”

    “好!好!”一听国学大师要给自己改名字,杜月笙感到非常荣幸。

    “老朽给你换一个名字,就叫‘镛’,号月笙,生字头上加一个竹字头的‘笙’。”

    杜月笙听的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章太炎。章太炎笑笑,接着给杜月笙细细解释一番:

    “《周礼》上讲,东方之乐谓‘笙’,笙者生也,所以改称‘月笙’。同时,又以同疏:‘西方之乐谓镛’,镛者功也,所以名镛,号月笙。杜先生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杜月笙虽然听得不甚明了,但也晓得个大意。总之这个名字比原先的名字要文雅,有讲头。更重要的是,这是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给自家取的名字,这是何等荣耀的大事体!他赶紧起身离座,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在章太炎面前一躬到地,毕恭毕敬地施了一个大礼。

    “多谢章先生赐名,从今天起,晚生就叫杜镛了。”

    这一次登门拜访,奠定了两人“平生风义兼师友”的深厚交谊。当杜月笙告辞离去之前,悄悄把一张两千银元的钱庄庄票,压在了茶杯下面,这是他的贽敬。以后,他每月都会派人送一笔款子到章公馆,接济当时境况并不太好的章太炎。

    而杜月笙与大律师秦联奎,却是相识于赌台之上。

    一般人都是尽量回避至亲好友同桌共赌,免得涉及输赢伤了感情。杜月笙却恰恰相反,以赌会友,历来是杜月笙结识朋友的妙法,而且屡试不爽。他把赌台当作了交际工具,结交了不少情同手足的“割头朋友”,严老九是一个,还有一个玩老千的吴家元,在知识分子之中,也是半生中对于杜月笙帮助颇大的,便是上海名律师秦联奎。

    杜月笙搬到华格臬路新宅后,曾在公馆里大设赌局,场面大得惊人。盛宫保、盛宣怀的几位少爷小姐,上海叉袋角豪门世家的小开朱如山,地产投机大王钟可成等,都是杜公馆的座上客。其豪华盛况,可谓一博万金。仅两个月积攒下来的头钱就有五六十万之多,当时吃一桌鱼席不过五六块大洋,普通人家的娘姨一月工资只有一两块大洋,五六十万大洋足够开几爿像样的工厂了。

    秦联奎执业不久,小有积蓄。听说杜公馆的赌局场面豪奢,年少好奇,便托朱如山带他去开开眼界。那晓得一入赌局,便控制不住自家了,就想小试两把。人家推磨庄牌九,他试着押了几注,不想转眼之间连输4000大洋。4000大洋对执业不久的秦联奎来说,绝非小数,心里后悔不跌,极为沮丧。悻悻地拿出一张庄票,付了赌账,黯然离去。

    由于秦联奎第一次进杜公馆赌场,又是杜月笙的好友朱如山带来的朋友,杜月笙对他自然注意。见秦联奎输了钱怏怏而去,就向朱如山打听秦联奎的情况。

    “你这位朋友是做啥事体的?”

    “是个开业不久的小律师,原本是带他来看看热闹的,不曾想他竟下起注来了。”朱如山摇着头说。

    听说秦联奎是做律师的,杜月笙当然愿意结交,他当即寻出那张4000元的庄票,丢给朱如山。

    “当律师靠的是动脑筋、费口舌,能有几个铜钿好赚?你把这个钱还给他。”

    见到这张“退票”,能言善辩的秦律师一时百感交集哑口无言。这笔钱对他来说,确实来之不易。可他本来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收下这张“退票”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

    “杜先生绝没有轻蔑之意。”朱如山劝慰说,“杜先生自家没念过什么书,一向赏识读书人。你刚刚执业,他怎么好赚你的钱?以后你会晓得,杜公馆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派送出去的钱一律不得收回。”

    秦联奎收回了庄票,由于感念杜月笙的豪爽、义气、善解人意,便经常前往杜公馆行走,两人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秦联奎也成为了杜月笙的义务法律顾问,为杜月笙处理法律事务,甚至运筹帷幄,可谓殚精竭虑。

    此外,当年上海滩的“才子律师”江一平;留法博士,后担任国民党上海地方法院院长的郑毓秀;乃至曾任北洋政府司法总长的章士钊,以及晚清名士后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杨度,都先后与杜月笙结交,成为杜公馆的座上客。曾任吴佩孚的秘书长、人称“江东才子”的杨云史,当过国民党监察委员、号称“诗人”的杨千里,也先后成为杜月笙的私人秘书。

    只念过四个月书的杜月笙,身边不仅有了众多知识界的学生子,更与一大批举足轻重的学界泰斗、当代耆彦交欢于“师友之间”。如此攀龙附凤,水涨船高,杜月笙俨然已经由白相人脱胎换骨,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绅士。

    在杜月笙以前,上海滩上的“白相人”,特别是流氓大亨,虽然也能够呼风唤雨,称霸一方,但是,绝对没有人能够像杜月笙这样,晋升到“绅士阶层”,并由此跻身于“上流社会”。

    换言之,无论那些人多么“风光”,他们的影响也仅仅在黑社会,在流氓白相人中间,他们仍然是“流氓”。但杜公馆的杜月笙,再也没有人认为他是“流氓”了。你可以叫黄金荣“黄老板”,黄金荣会很得意。你可以称张啸林“张大帅”,张啸林会很神气。但你绝对不能称杜月笙“杜老板”或是“杜大帅”!

    ——“叫我杜先生!”这是杜月笙对自家身份的定位。

 赌场套牢老千

    杜月笙以赌交游,还交了个赌场奇才吴家元。

    杜月笙烟赌起家,一生嗜赌,但他的赌技实在算不上很精。如果细论赌技,在各种赌法中,杜月笙尤以挖花为最精。

    挖花牌一共128张,和打麻将一样,也是四人一桌,每人取牌20张,可吃可碰,凑满九对才能和牌。最后一张算麻将头,却是单的,以四六幺三为最尊。挖花的赌法刻板规矩,不大容易作弊。但有一阵子,杜月笙在泰昌公司赌博,几乎每局必输,动辄成千上万,以致连输10万大洋。

    这钱输得太蹊跷,杜月笙尽管不在意,依旧有说有笑,而且并没有打算就此歇手,但心里也是有些犯嘀咕:连续两个月的输牌,而且输得数额如此巨大,这在他的赌博史上是空前绝后的。

    但这时候他“化敌为友”的朋友严老九坐不住了,他认定杜月笙的牌搭子里出了“老千”。而且他已经注意到一个人,自从这个人来到泰昌公司这个场子,自从挤进了杜月笙所在的这只赌台,他就跟定了杜月笙,成为了杜月笙每日必到的挖花赌友。他赌得精,赌得狠,赌得准。巧就巧在他每局必赢,场场得利。而杜月笙每局必输,场场败北。

    老九盯上的这个人就是吴家元。

    吴家元早年以清客自居,奔走于北方豪门之间。曾陪军阀张宗昌打麻将,张宗昌需要什么牌,他就能给什么牌,使张宗昌场场必赢。而更为奇妙的是,他自家虽不断地拆牌、供牌,却能维持场场小胜的局面。使张大帅惊为“奇才”,高兴之余,就在赌台上赏了他一个青岛盐务局长的美差。

    吴家元官场、赌场一起捞,几年下来,捞足了赌本,便来到上海,想放开手大赌一把,大捞一把。他打听到杜月笙本钱大,为人豪爽,输赢不在意,便决定从他身上下手。又打听到杜月笙经常光临的赌场是泰昌公司、宁商总会,和公记中华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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