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大传-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据说林桂生有助夫相,自从嫁了黄金荣,黄金荣便好事连连,一帆风顺。先是在朋友家遇到前来苏州物色华人包打听的法租界头脑,法国头脑久闻黄金荣的大名,对他极为赏识。黄金荣赶紧回家和新婚夫人商量。
林桂生说:“你问问那边的条件,只要能保证你的个人自由就可以答应。”
黄金荣通过翻译告诉法国头脑,他对法国人规定的“捕房中人不得兼营别业”这一条不能接受。
“我这个人历来喜欢听书看戏,兴办娱乐是我的嗜好,我不能为了给你们当包打听,放弃我公务之外的个人自由。”黄金荣按照林桂生的主意说。
法国头脑考虑半晌,最终接受了黄金荣的条件。于是,夫妻两人欢欢喜喜回到上海。不但苏州的老天宫戏院照开不误,又在上海开茶楼、办戏院、设赌场,直至抢土贩土。林桂生外帮黄金荣出谋划策,处理各类疑难问题;内理家敛财,中兴家业,夫妻俩明里暗里的生意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摸清了黄公馆的底细,杜月笙决定先从林桂生身上打开缺口。
本来,像杜月笙这种和佣人混在一起打杂的小囝,根本没机会接近老板娘,可杜月笙运道好,那叫运气来了挡不住。就在他想接近老板娘的时候,偏偏老板娘就病倒了。
由于当时医疗卫生条件还不是很发达,黄公馆内迷信旁门左道。老板娘病了,要借年轻小伙子头上的三把火,驱妖镇邪。借法很简单,就是由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守护。
哪个年轻小伙子愿意守护病人?何况这个病人还是女主人,稍有差池就会招来麻烦。因此大家都避之不及。这个时候杜月笙蔫蔫地站了出来——所以是蔫蔫的,他怕人家说他巴结老板娘,他做出的样子是替大家分忧。
“让我去陪护老板娘吧。”他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低低的。
管家一看有人主动请缨,立刻带着杜月笙上到二楼,进了老板娘的卧房。
林桂生是江湖上有名的“第一白相嫂”,人称“桂生姐”。杜月笙自从进了桂生姐的卧房,除了下去洗个脸,淴个浴,把自己收拾干净,其余时间全都守护在病床边,一连半个月衣不解带。
别人守护,就是陪着,只要不走开就可以了,生活上另有女佣照顾。杜月笙则不然,他不但陪着,但凡桂生姐一声呻吟,或者一个眼神,他都心领神会,立刻奉上桂生姐想吃的、想喝的、想要的,比女佣侍奉得更周到。
一天,杜月笙正看着熟睡中的桂生姐的脸出神,桂生姐突然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月笙,想啥呢?”
这一问把杜月笙吓了一跳。他本来没什么邪念,可这样盯着一个女人的脸看,又被人家发现,好像有种做贼的感觉。
“没,没想啥。”杜月笙有些惊慌失措。
“看把你吓的。”桂生姐笑了,然后喟然一声长叹,“哎,老了,嫁给老板的时候我刚20多岁,也就你这么大。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老啦!”
“桂生姐,你看上去蛮年轻的,你自家不说,人家会以为你不到30岁呢。”
这个“桂生姐”是杜月笙自然而然地叫出来的,按规矩、按辈分他应该叫“老板娘”或者“师母”。倘若他当时注意的话,也许不敢这样乱叫,弄不好会给自己招来以下犯上的罪过。但这句脱口而出的称呼在桂生姐听来却十分受用,好像她自家真的变年轻了。
“桂生姐,你这晌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杜月笙说着就要去准备。
“坐下,陪老姐说说话。”桂生姐笑着说。
“老姐”这两个字让杜月笙幡然醒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口,不知不觉地长了辈分。虽然桂生姐没有怪罪,他心里却是紧张得要命。
“怎么了?”桂生姐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突然眉头一皱,拉下脸说,“晓得自己说错话了?”
“嗯……”杜月笙一看桂生姐变脸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见老板娘相貌如此年轻,又如此面善,就像自家姐姐,便一时忘了辈分。小的往后一定注意,再也不敢了。”
“底下人还没有你这么大胆的!”桂生姐绷着脸说。
“是,小的冒犯了老板娘,甘愿受罚。”
“看把你吓的!”桂生姐又似笑非笑,“你这小囝,说就说了,做就做了,敢作敢当,那才是条汉子!”
杜月笙惊得抬起头,看着桂生姐,揣摩着她这句话的意思。一个女流之辈如此豪爽,实在让他佩服。可桂生姐这话明明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桂生姐……”他又叫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下去,两眼倔犟地望着桂生姐,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撞击着他的心扉,心里说:有朝一日,我会让你见识一下我是不是条汉子!
桂生姐大病初愈,在家人和朋友面前常会说起:“莫看月笙是个孤小人,可面相不俗,额骨蛮高,运道邪好。”
当时江湖中人都很重视运道,一个人运道好,吉星高照,很容易得到老板的重用。某人运道不好,也会被老板冷藏一段时间,免得把晦气带给大家。杜月笙的好运道,给他在黄公馆的高升架起了云梯。
抓住机遇大显身手
杜月笙晓得,如今只是能够和桂生姐说上话了,要想得到桂生姐和黄老板的信赖和重用,还要靠自己的真本事,这个真本事不是伺候病人,更不是邀宠女人,而是真刀实枪的打拼。
果真是运气来了挡不住,当杜月笙正想着要真刀实枪大干一场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就来了。一日夜深人静,黄公馆后门开启,却没有听到纷杂的脚步声,令躺在灶披间里的杜月笙顿时心生疑窦。夜里开启后门,多半是有“土”运进来,即便是一麻袋烟土,也至少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可今日似乎只有一个人匆匆进去,便再没了声息。杜月笙料定发生了什么事。
旋不久,有人传话,让所有男角色到大厅集合,杜月笙匆匆赶去。桂生姐一脸严肃地给大家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今晚做成一票货色,一只大麻袋已经得手,交给一个叫刘斌的下人雇黄包车运回来。结果几个时辰过去了,运货的人还没到,怕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需要马上派人去查找。偏巧黄老板外出未归,几个得力打手保镖都跟在黄老板身边,所以桂生姐才把公馆里留下的人统统喊到大厅里,看派哪个去比较合适。
但是大厅里除了老弱残兵,就是没经历过刀口舔血的嫩角色。大家面面相觑,没有哪个敢担此重任。
桂生姐急得团团转,她晓得辰光一过,一麻袋货色运出城去,那才叫糟糕透顶!一麻袋货色的价值暂且不论,明摆着这个台黄老板就塌不起!黄老板自家做的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总探长,倘若黄公馆的货色被劫走,传出去岂不砸了黄老板的招牌!
“老板娘,让我跑一趟吧!”就在桂生姐束手无策的时候,杜月笙从人群中默默走出来说。
桂生姐深感意外。她看了杜月笙一眼,心下难免狐疑:一个如此单薄瘦削的人,能行吗?
杜月笙看出了桂生姐的疑惑,感觉受了莫大侮辱,他朝前跨了一步,倔犟地望着桂生姐,大声说:
“老板娘,辰光不早了,莫要错失了良机!”
桂生姐没想到,单薄瘦弱的杜月笙却有着豹子一样的胆量。既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也只好让他试试了。
“好吧,要帮手吗?”桂生姐问。
“不用。”杜月笙说得很干脆,成败在此一搏,他不希望有人分功。
问清了运送麻袋所走的路线后,杜月笙便向桂生姐借了一支手枪,自己又带上一把匕首,大踏步冲进夜幕之中。
杜月笙并非蛮干,他分析着:既然刘斌没有回来,那么这个盗土贼很有可能就是刘斌本人。即便是另有他人,人数也不会多。说不定就是有内线才会得手,这个内线非刘斌莫属,否则刘斌不会一去不归。倘使果真如此,那么找回货色需要的是智斗,而非武力。所以杜月笙心里有底。
同孚里弄堂口的黄包车24小时不断,杜月笙跑过去跳上一部。
“快,只管向前跑。”
杜月笙还没想好路线,但他不能等,他必须一边追一边思考从哪里下手。倘若这个盗贼就是刘斌本人,或者与刘斌相关的人,那么他劫了黄公馆的货便不会待在法租界。因为法租界是黄金荣的地盘,他不会飞蛾扑火;他也不可能在华界满大街跑,因为黑吃黑的抢土帮派复杂,带着一麻袋烟土,随时有可能挨刀子、吃卫生丸;那么,这个盗土贼应该是赶往英租界去了。
“去洋泾浜!”杜月笙吩咐车夫。
洋泾浜是法租界和英租界交界处的一道河沟,滨南是大英地界,滨北是法国租界。杜月笙希望能够在法租界截住盗贼。
夜色深沉,天空昏暗,街上没有路灯,杜月笙只能耳眼并用,仔细搜索着可疑的人影。由于他分析准确,所以在追出去没多远的时候,便蓦然发现一辆形迹可疑的黄包车。
“快,追上去!”
车夫甩开步子跑着,很快便缩短了和前面那部黄包车的距离。杜月笙看清了,那部车子走得很慢,这说明车上有东西。他几乎敢肯定,那一麻袋烟土就在这部车上。一麻袋烟土足有一百多斤重,再加上盗土贼的体重,车夫拉起来定然会很吃力。
他悄悄握紧了手里的枪。车夫也加快了速度,放轻了脚步。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杜月笙的车子跑到了那部车子的前面。没等盗土贼反应过来,杜月笙已经跳下车子,站在那部车子前面,把乌黑的枪口对准了车上的人。
“兄弟,你失风了!”
说这话的时候,杜月笙紧紧盯着车上那个人的动静,如果见他抬手,那就证明他手里有枪,或者有其他武器,那就要先下手为强。这一刻的关键是,看谁出手快!
可是等了半天,不见那人有动静。那人大概想跳下来逃跑,可前面挡着一只沉甸甸的大麻袋,慌乱中没法往下跳,一时待在车上不知如何是好。
“想活命,就老实呆着别乱动!”
杜月笙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枪一步步靠近,然后一跃跳上了黄包车。
“兄弟,饶命啊,饶命!”那人苦苦哀求。
没想到那人丝毫没有反抗,便乖乖地束手就擒。杜月笙摸了摸那人身上,确实没有武器,这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那人的双手倒绑起来,然后回过头对车夫说:
“我晓得不关你的事,你把车子拉到黄公馆,赏你两块大洋。”
车夫一听是黄公馆的人,哪敢怠慢。又有银洋赏赐,何乐而不为呢?立刻掉转车头往黄公馆拉。杜月笙跳上自己那部黄包车,吩咐车夫与那部车子并排前行。
盗土贼晓得一麻袋烟土价值万把大洋,生怕自家小命难保,一路上不停地哀求:
“兄弟,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求你发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吧!”
杜月笙听这人的口气,料定他不是刘斌本人,便问:
“你认得刘斌吗?”
“认得,认得。都是我自家鬼迷心窍,从刘斌那了探了口风,劫了这一麻袋货色。”
原来,盗土贼是刘斌的朋友,听说今晚有一麻袋鸦片要运到黄公馆,便动了邪念,预先在路上埋伏好,等运土车一到,将刘斌骗下车,乘其不备,一拳将刘斌打昏,锁进一间空屋,然后携货逃走。
“我一大家子人都等着我养家糊口呢,我要是死了,他们都没法活了。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盗土贼讲完事情经过,又开始哀求。
“放心吧,你死不了。”杜月笙说,“你见黄公馆啥辰光‘做’过人?”
“我这个罪过大喔,求兄弟你给讨个人情。”
“不必多说,我会尽力的。”
盗土贼一听,连连称谢。
车子抵达黄公馆后门,马祥生和等候的弟兄听到动静,赶紧开门出来,把烟土搬进了大厅,然后禀报桂生姐。桂生姐一听说人赃俱获,立刻飞跑下楼,迎接杜月笙这个大功臣。
“老板娘,托您的福,东西找回来了,人在厨房,听候老板娘发落。”杜月笙简单地说。
“就这么简单?”桂生姐倒是有些不懂了,她以为杜月笙会和她讲抓贼经过,可杜月笙说完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没遇到什么麻烦?”
“托老板娘的福,还算顺利。”
“喔……”桂生姐看着杜月笙,心说:好小子,这么大一桩事体,竟然干得波澜不惊,倒像做了一件普通跑腿的杂役。换了别人,少不得邀功请赏,这小囝还真是条汉子!
杜月笙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做事能够把握火候,该低调时则低调,该张扬时则张扬。邀功请赏不是他的性格,他从不看重眼前的小利,大丈夫建功立业,靠的是深谋远虑。
看着桂生姐那赞赏的目光,杜月笙心想:走着瞧,我这条汉子的厉害还在后头呢!
杜月笙并没有给盗土贼求情,但他在讲述盗土贼劫土的时候,顺便把自家的态度亮了出来。不明说,但有着明显的倾向。桂生姐听了,觉得杜月笙这小囝够大度,善于放人情,这样的人必能成大事。
因此,桂生姐并没有为难那个到盗土贼。一则烟土追回来了,特别是杜月笙追回来的,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欢,高兴还来不及呢;二则她虽然是个女光棍,但是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别人不幸。一个大男人跪在你面前磕头哀告,你怎么狠得下心给他“吃生活”,更别说要他的命了。
但一通责骂是少不了的,骂过之后,让他带人去找到刘斌,然后放他走路,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再踏进黄浦滩。
通过这件事,杜月笙也见识了桂生姐的为人,觉得桂生姐远在黄金荣之上。
当天夜里,黄金荣回来听说了这件事,着实吃了一惊。
“这小子瘦巴巴的,看不出还是个狠角色。”
“岂止是狠角色,一个人敢应承下来,就是个胆识。干了天大的一件事,不居功不邀赏,交了差就不声不响睡觉去了,是个人才。”
黄金荣这才意识到,黄公馆这个小当差,早已不是当年的“水果月笙”了。也就是从这一日起,黄金荣开始对杜月笙刮目相看,渐次委以重任。
而在桂生姐心中,已经视杜月笙为心腹,开始交给他一些外派差事——让他去黄金荣开的戏院收盘子钱——就是戏馆里前座和花楼包厢座位摆放的果品,观众吃不吃都要交钱;到妓院去取月规钱;她用私房钱放的印子钱也交给杜月笙经手管理。
杜月笙晓得,这不仅是对他的信任,更是对他的考验。因此倍加小心,恭谨从事,每一笔收入都分文不差,悉数上交。再也不曾发生过在水果行那样任性胡来的事。
不露声色卖了朋友
随着杜月笙在黄公馆地位的攀升,在许多重大抢土的行列中,便有了杜月笙瘦削的身影。
这时候,杜月笙也渐渐摸清了黄金荣发“土”财的内幕——
鸦片烟最早于明万历年间由海口传入中国,到清雍正年间,中国方始颁布禁烟令。
上海开埠以来,由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不受中国法律制约,上海很快成为了中国最大的毒品集散地。鸦片成为了英、法商人在中国的重要买卖,从广东转来的“潮州帮”土商也很快在租界扎根,利用租界大量走私鸦片,大发“土”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