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刀忆江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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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嘴笑了:“在下姓任何焉梦,这里与霍姑娘见礼。”
他放下酒坛站起身来,极有风度地向她施了个礼,那姿态就像个书香子弟、王候公子。
她瞧着他,忍俊不禁,忽然格格地笑起来,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他不知她为什么发笑。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
她的笑带着几分期弄,还有几分做作。
他的笑却是发自内心深处,毫无虚假。与人共处原来有这许多乐趣!
她起身到他身旁,晶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任焉梦,好响亮动听的名字,棒极了!”
他摇摇头,苦涩涩地道:“你和我的名字无论多好,可惜都有假的意思。”
她眸子瞪着圈圈:“依说我的名字有假的意思?”
“当然。”他肯定地点点头,“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样,都一个梦字,梦是假的,所以名字也有假的意思。”
她眼珠子咕碌碌一转:“不错,我的名字是带假的意思。
我这名是外婆与我取的,你的名是谁取的?”
“师傅。”
“你师傅是谁?”
“对不起,我不能说的。”
“你师傅是不是在大漠魔谷崖?”
他两眼瞪得又圆又大,满脸惊愣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傅在大漠魔谷崖?”
他时反馈,证实了她的猜思。大漠魔谷崖并非是他住口胡诌,他确实是来自那里。
她秀眉扬起,眸子里闪出两团迷人的星光:“天下没有本姑娘不知道的事。”
“哦!”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里射出期待的光芒。
“告诉我,我娘是谁?”
她毫没犹豫地道:“你娘是个疯婆子。”
她答此话,自认是有道理的,生这种痴儿的娘自然是个疯女人。
他没继续追问,却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在梦中见过娘,她的确是个疯婆子。”
她抿抿嘴,正等问话,他却又抢着道:“我师博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刹时,她愣傻了眼。
糟糕!这痴儿居然连他师傅的身份都弄不清楚,这话继续问下去?
但,她仍然很沉得住气,翘唇道:“算不像话!他怎么连名字都没告诉你?你可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
他凝目沉了一下道:“既然你什么知道,我告诉你也无防,他的眉毛、鼻子、眼睛都没有你长得好看,满头是白发……”
话音到此,他像是醒悟到了什么了,声音突然中止。
她静候了片刻,问道:“你为什么不往下说了?”
他混浊的瞳仁里闪过一道光亮:“你既然什么知道,又何必问我?”
这个似痴非的痴儿,要去岳阳赴赛刀会?
“是的。”他并不想隐瞒。
她晃晃头道:“可是,夭下之事无所不知的本姑娘,却未听说岳阳有什么赛刀会,你师傅是不是在骗你?”
他断然地道:“师傅不会骗我的。他已将参加赛刀会的宝刀交给我了。”
“宝刀在哪里?”
“包袱里。”
“借本姑娘瞧瞧。”
霍梦燕说话间,手已伸到了椅子旁将小包袱抓到手中,打开了扎结。她这手绝活是跟娘白素绢学的,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就在她手指触到包袱里短刀刀柄时,任焉梦右手闪电似地一抓,已将包袱压回到手中。
两交次出手速度相比,霍梦燕的“绝活”是小巫见了大巫。
她征怔地看着他,满脸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唬着脸道:“对不起,这刀在赛刀会之前,是任何人不能看的。”
她出手受挫,很不甘心,想了想再施诡计道:“你知道去岳阳的路吗?”
他摇摇头。
她抛出诱人的条件:“我带你去岳阳,并负责路上盘缠,你借宝刀给本姑娘一瞧,只瞧一眼。”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道,“我要先去就永乐宫,再去凌霄宫,到了凌霄宫自会有人带我去岳阳。”
“我不能告诉你,”他将包袱扎好,扔到床上,侧脸看看窗外,“时辰已晚,姑娘请回,我要歇息了。”
他说话时,语气生硬阴沉,每个地方都仿佛带着棱角,使他听了很不舒服。
她堂堂的青城派贵宫小公主,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而且侮辱她的还是个智力不会的痴呆儿!
她眸子放亮起来,那已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两团水。
他却痴呆地望着她,他觉得她那充满了怒火的眸子非常的好看,简直是美极了。
她瞧着他的傻相,抿唇一笑,从头发上拔下一支金钗道:“来,我们玩个游戏。”
他从来没听说过“游戏”这个名词,困惑地道:“什么是游戏?”
她浅笑道:“我将这支金钮藏到窗外的院子里,你再去把它找出来。”
他想了想,摇摇头:“这不好玩。”
他虽然有些痴,但毕竟不是三岁小娃。
她目光盯着酒坛道:“你找出金钗,我就算输了,会赔给你一坛状元红酒。”
他眸子陡地放亮:“一坛状元红酒,真的?”
她肃容道:“军中无戏言,你玩不玩这游戏?”
他正经地道:“有酒,我就玩。”
“好!”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人已穿窗而出。
她立在院中二指捏住金钗,挥臂一掷,“哩!”金钗飞过院空,射出院墙外。
“好了,你来找金钗吧!”她朝窗内呼喊。
“我来!”任焉梦嚷着从房内跃出,足下几点,身若星丸跳掷,逾出了院墙。
霍梦燕飞身抢入房中,打开小包袱,取出短刀。
一只少见的刀鞘,鞘上像是印满了干涸的血迹,还有鞘两侧的九颗银星,令人心惊肉跳。
鞘如此充满煞气,鞘内的刀又将如何?
她一手抓住刀鞘,一手握着刀柄,横身拔刀。
刀居然未出鞘。
她感到有些惊讶,忙运动内力,再次拔刀。
刀仍然未出鞘。
她惊疑之余,微蹲身躯,深吸口气,运足十分功力,粹然扯动鞘与刀柄。
刀仍未动分毫,刀身与刀鞘仿佛是铸合在一起了。
这是怎么回事?凭她现有的功力,就是开五百担的霸王弓也绰绰有余,怎会拔不出鞘内短刀?
她不服气,蹲下身子将刀鞘夹在两膝盖间。双手握住刀柄,使劲地往外拔,但刀仍拔不出来。
她得出结论,什么岳阳赛刀会与这把参赛宝刀,全都是那痴小子说的疯话,这根本是一把拔有出刀的假刀!
然而,她却错了。
她拔不出刀,不是因为刀是假刀,而是因为她功力不济。
但这不能怪她,放眼武林,能拔出这把刀的人,还没有几个。
窗户“当啷”一响,任焉梦撞进房来,他看见霍梦燕拿着他的宝刀。想也没想,捏着金钗的右手往回一带,左手一掌拍出。
是这个原因。霍梦燕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霍梦燕见他出掌,正欲反击。突觉一股沉重窒人的煞气向自己逼糟糕,她反应有极快,忙弃刀撤身后退,借着袭来的掌力,退向房?
她轻功甚好,借力的技巧也十分娴熟,饶是如此,她仍被巨大的力量撞在房门上,“冬”一声摔跌倒数丈外的青石地上。
这痴小子真有些邪门!
她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正准备离开,任焉梦抢到她身前,伸手阻住了她。
她瞪着一双略带几分惊惧神色地睁于道:“你想……要干什么?本姑娘并不稀罕你把假刀!”
他将金钗透过去:“你输了,要赔我一坛状元红。”
她跟珠一转,接过金钗:“好,你等着,本姑娘这就去替你拿酒。”
霍梦燕走出月牙门!
李天奎从墙角走出,轻声道:“小姐,怎么样?”
霍梦燕翘翘唇道:“待会儿告诉你,你快去地窖取一坛状元红来”
任焉梦回到房中。
他捡起地上的短匕,握住刀柄抖抖,运功使劲一拔,短刀缓缓离鞘露出两寸刀身。
灯光照映出两寸锈迹斑斑的刀刃。
难道这宝刀鞘内装的竟地是一把锈刀?
除了魔谷崖的白发老人外,谁也不知道,因为任焉梦也从未把短刀全拔出来过。
刚才发生的事,他已很快的忘了,他现在想的只是霍梦燕会不会真送酒来。
思想间,房门打开,霍梦燕抱着个酒坛子走了进来。
任焉梦高兴得两眼放亮,脸色绯红。
她真挑坛酒来了!
霍梦燕将酒坛搁到桌子上:“酒来了。”
任焉梦结巴着道:“谢……谢你!”
“不用谢。”
她沉冷地道:“你喝过了之后再谢不迟。”
她说这话有道理,这位小百毒娘子的女儿,已在这坛状元红中了下了烈性泻药。
任焉梦双手捧起酒坛就喝。
霍梦燕脑际灵光一闪,绕到他身例,伸出一根指头,噶声道:“瞧你这副馋相!”
“相”字未了,一棍指头突然变成两根,快捷悍悍地戳向任焉梦脑后的“五梳”死穴。
第六章 飞来的瘟疫
任焉梦一心喝着酒,对来自脑后的危险全然不觉。
霍梦燕的指头距离脑后玉枕穴五寸、三寸、二寸……
如果她二指戳实,他必死无疑!
但他仍然未动。
她恨他的傻呆,她恨他刚才的那一掌,她恨不能真这一下置他于死地。
然而,她却不能,她从来没有杀过人,杀人可不像杀鸡宰狗一样来得随便。
另外她知道,她若真杀了他,外公和外婆也决饶不了她。
她手腕一抖,指头下压,点去的位置突然下降了半寸,功力也御去大半。
细嫩柔软的指头,轻轻地点在了他的后颈根上。
他脖子微微往前一俯,扭转头,瞪着混浊的眸子道:“你想干什么?”
她呆呆地望着他。
遇到指点死穴能镇定如山岳的人,只有两种。一是完全不会武功的人,他未意识到这一指会要自己的命,因而不在意,也不会感到害怕。
二是武功极高的高手,他完全有承受或化解这一指的能力与把握,所以胸有成竹,并不感到慌乱。
他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他晃晃酒坛问:“你也想喝酒?”
她身腰一扭,足尖在椅子脚上一撩。
“扑通!”椅子歪倒了,他仰面朝夭摔倒在地上。
他虽然跌倒,但酒坛子仍被他牢牢抓着,坛里的酒未曾洒出一滴。
他瞧着她。咕噜着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她眉毛一扬:“你究竟想找谁了。”
说完,她身形一晃,已退出房外。
脑后传来任焉梦翁气的声音:“扯平,什么算是扯平?神经病!”
她秀眉紧紧皱起,小嘴也抿得紧紧的。
他是真痴,还是在装疯卖傻?
他不会武功,还是深藏不露?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是个危险可怕的敌人。
她加快了脚步,走向月牙洞门。
她要将自己的速,尽快地告诉奎叔。
胡大鹏卧房。
窗帘扯得严严实实的,将房内的灯光完全遮住!
李天奎垂手侍立在床边,床沿上端坐着胡大鹏。
灯光照得两人严肃面冷峻的脸。
房内的空气里,窜动着一丝不安和一丝可窒息人的恐怖。
半购,胡大鹏的嘴里缓缓地吐出三个震耳惊心的字“血龙刀。”
“血龙刀?”李天奎两颊的青筋高高突起,手指也在颤抖,“血魔欧阳晋的血龙刀,当年不是已被毁了吗?”
“不错,”胡大鹏点头道,“当年少林寂未方丈、五当掌门云霄道长和丐帮神乞马啸风合同十大门派二十余名高手,在南海秦王岛战败欧晋,当众毁掉了血龙刀,将欧阳阳晋驱逐海外,这不会有假。但你所言,燕儿见到的确是血龙刀,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李天奎皱皱眉道:“欧阳晋会不会没有死?”
胡大鹏接口道:“有人说欧阳晋去年就死在海上了,也有人说他飘流到一个荒岛上活了三年,患一种怪病而死,不管怎么说,如果他还活因,他今年已有一百三十多岁了,这种可能性应该是极少的。”
李天奎想了想道:“任焉梦也许是他的传人?”
胡在鹏摇摇头:“这也不对,第一,任焉梦说他来自大漠魔谷崖,师傅是满头白发,而欧阳晋在海外,他是个天生秃头,根本就没头发。
第二,欧阳晋因早年被徒弟出卖过,他杀死那徒弟后,已发毒誓决不再收徒。”
“那……”李天奎吾了一下道,“这把血龙刀又作何解释?”
胡大鹏脸罩严霜:“只有一种解释,这只是一种信号,与欧阳晋也许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种信号?”
“不错,复仇与血腥的信号。”
李天奎打了冷颤:“江湖又要起风浪了。”
胡大鹏深沉地道:“也不一定,大漠魔谷崖只是个传说中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它实际上是否存在,这小子确实是个痴儿,也许他说的全是他想像中的假话。”
“可那刀鞘”
“或许是一巧合,或许……”胡大鹏话音一顿,片刻后又道,“不管怎样,我们总该小心为是,我看去华山阎王宫,你就不用去了。”
“是。”李天奎点头应诺。
胡大鹏正色道:“你留在家中好好监视他,若有什么变故立即派人去沈阳通知沈大官人。”
“要发好侍候他,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不要为难他,瞧他那份长相,说不定他真是我们的哪门远房亲戚。”
“我明白。”
“别外,这件事不要告诉夫人。”
“是。”
天空浮起灰蒙蒙的云层,弯月疲倦地吊在迷茫的云朵间。
月光暗淡下来,鹿子村被灰蒙掩住并无声息。
一阵冷风从村舍户长长的街道上刮过。
冷风从荒野吹来,像新磨的刀片子,刮在人上叫人肌肤裂痛。
一条色的人影从山场口掠过,钻进了助旁的树林。
树林中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除了耸立的树干外,什么也看不到。
除了引向鹿子村的小溪流哗哗的流水声水,什么也听不到……
树林苍茫丽深远,与十里外的青山连成一片。
小溪流由人工修凿的水槽引道,从青山半腰风泉绵绵不断地流来。
这一切使得鹿子村隐匿着令人惊奇的神秘色彩。
灰色人影在溪流旁站住,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袋样的东西塞到溪流水中,压在一块大石头下。
空中突来一朵乌云,将悬挂在云间的弯月完全遮住。
天地间变得漆黑一团。
村口小石桥旁一颗树,“劈拍”一声,拦腰折断。
这是大凶的凶兆!
风仍在呼呼吹。
小溪流仍在哗哗地流。
鹿子村的人仍在睡梦中。
鹿子村的人做梦也不曾想到,对他们来说,大难已经临头。
翌日清晨。
四辆马车已在前院坪等待出发,马车旁站着齐贵等六名仆人。
胡大鹏和徐洁玉在宋孝忠与霍梦燕的陪同下,走出了正屋院门。
齐贵掀开车帘,射身静候徐洁玉上车,徐洁玉支在车门旁停住脚步,扭头四下张望。
李天奎从左侧院里匆匆走来,他来到马车前,先瞅了胡大鹏一眼,然后对徐洁玉道:“夫人,任公子昨夜喝醉了酒。现在还没有醒来。”
徐洁玉还未说话,胡大鹏忙道:“洁玉,你放心好了,我叫天奎留下来,就要好好照顾任公子。”
徐洁玉轻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
李天奎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设法将他留在鹿子村。”
霍梦燕尖声嚷道:“外婆快上车吧,路还远着哩!”
齐贵扶着徐洁玉钻进车厢内,胡大鹏随后上车。
宋孝忠和霍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