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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豪杰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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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净佛门洒下血腥,以快私仇.这种卑鄙无耻,穷凶极恶之辈留之何益?我却以为该遭报应的是他‘乾坤五凶’!”

  普济老和尚闭目合什,身形连抖,低诵佛号,默然不语,良久,突睁双目,神光湛湛,道:“多谢四先生好意,老衲心意已决……”

  书生剑眉一挑,道:“大和尚,你应已知我来意如何!”

  普济老和尚点点头道:“老衲知道,故此感激致谢,不过老衲斗胆,万请四先生成全,勿为老衲这悔悟之人增添罪孽!”

  书生双眉挑得更高,道,“大和尚,佛旨是什么?”

  普济老和尚瞪目说道:“四先生何作此问?”

  书生道:“先请大和尚答我问话!”

  “老衲遵命!”普济老和尚合什微躬身形,道:“佛旨慈悲,救苦救难,普济众生!”

  书生道:“那么,大和尚以有用之身,任入宰割,而了私仇,这算是佛旨?大和尚莫忘了诸多功德来了!”

  普济老和尚神情—震,哑口无言。

  书生淡淡一笑,又道:“佛旨慈悲。救苦救难,普济众生,而大和尚不但以已有用之身,任人宰割,任人在这清净佛门遍洒血腥,更认为罪有应得,留这些凶残暴戾之徒于世,任他们去逞凶为恶,荼毒武林,这算得佛旨吗?我不敢苟同,如此看来,是大和尚自添己身罪孽,而不是我,大和尚这种念头大错特错,佛祖有灵,恐怕也要摇头。”

  普济老和尚身形连颤,老脸上阵白阵红,无话以对!良久,始突喧佛号,说道:“阿弥陀佛!依四先生高见!”

  书生淡笑道:“不敢,大和尚你做你的‘大相国寺’主持,不闻不问,这是武林事,该由我这武林人来处理!”

  普济老和尚面上飞闪过—丝抽搐,道:“四先生是不把老衲当武林人看待了!”

  书生道:“武林难免厮杀,佛门弟子,何能涉此?大和尚十年前已完全脱离武林,大和尚自己也必认为如此!”

  普济老和尚道:“四先生是要老衲躲避?”

  书生道:“那倒不必,大和尚往日怎么做,最好如今也怎么做!”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想跟四先生打个商量……”

  书生道:“大和尚请尽管说。”

  普济老和尚道:“四先生知诛一恶不如增一善!”

  书生笑道:“大和尚是想凭无边佛法渡化‘乾坤五凶’?”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正是此意!”

  书生道:“对这五个凶人,大和尚有把握么?”

  普济老和尚答得好:“人性本善,老衲愿竭力一试!”

  书生略一沉吟,淡笑说道:“倘若他五人恶根太重,暴戾难消,执迷不悟呢?”

  普济老和尚道;“邪不胜正,道必胜魔,老衲愿不惜—切,化干戈为玉帛,化暴戾为祥和,只要他五位一点灵智不泯……”

  书生截口说道:“倘若灵智泯灭,人性毫无,当作何说?”

  普济老和尚道:“人不可能……”

  “大和尚!”书生紧迫一句:“我是说万一!”

  普济老和尚老脸抽搐,道:“四先生这是何苦?—定要老衲说?”

  书生双眉微挑,道:“大和尚,你该知道我不是嗜杀之人!”

  普济老和尚—,声长叹说道:“万—老衲不能渡化他五位,只有听凭四先生了!”

  书生笑了:“大和尚,你我一言为定!”

  普济老和尚心犹不忍:“老衲敢请四先生手下留情!”

  书生微笑说道:“那要看他们了!”

  普济老和尚默然不语,缓缓低下头去……。

  ※  ※  ※

  “悦宾楼”,是开封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不但建筑宏伟,美轮美奂,而且洁净雅致。

  菜好,酒醇不说,招待之亲切,周到,为开封其他酒楼所难及,委实是“悦宾”,令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人家这座酒楼虽大,名声虽然响亮,可没有一般生意人那睁眼只认孔方,看人低的势利狗眼。

  有钱的公子哥儿大爷们,香车驷马,衣着气派荣贵,“悦宾楼”的堂倌们会躬身哈腰,满脸堆笑的往里让。

  没钱的穷酸寒伧苦哈哈的朋友们,两条腿顶着张嘴,穿着大补钉的破衣裳,你只要一往门口儿走,人家照样躬身哈腰,满脸堆笑地往里让!

  这两种笑,可都是打从心眼儿里,绝没一丝儿虚假。

  所以,瞧!

  楼上,楼下,上自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相聚一堂各形各色的人物都有一样地猜拳行令,谈笑风生!

  日日车水马龙,朝朝座无虚席!

  本来嘛!做生意,和气才能生财!

  今儿个,来得最早的,是“大相国寺”前,摆摊儿卖“大力丸”的马花亭老师傅,他一大早就来了。

  “秃顶”老马谁不认识?提起花亭马师傅,能响彻整个儿开封,名声比黄堂太府都响亮!

  “秃顶”老马今儿个一身出门儿打扮,蓝布衣裤,两只袖口微微卷起,到那儿都不离那根旱烟袋。

  一瞧就知道是走江湖的英雄好汉!

  老远地,两个堂倌就迎了上来,躬身哈腰,满脸堆笑,直往里让,一个寒暄透着和气,一个说:“怎么,马爷,今儿个歇了?”

  “秃顶”老马哈哈笑道:“没歇,交给几个不成材的徒儿了,快往棺材里钻了,入土半截,这付老骨头也该歇歇了,对不?”

  那适才说话的堂倌说:“您这是那儿的话,马爷是宝刀不老,老而益壮,您瞧,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那个比得了您?”

  可也是实话,“秃顶”老马是练家子!

  另一个说:“马爷,今儿个是什么风,一大早就把您给吹来了,怎么这么早?难不成您要出城?”

  “秃顶”老马打着哈哈道:“出城?没的事儿,我等个朋友!”

  听,热和劲儿来了,可不是虚情假意:“马爷的朋友,那没说的,从那儿来,几时到,长得什么模样,您只管关照一声,我们俩招呼着啦!”

  “秃顶”老马道:“谢谢,不用了,连我也不知他几时才到!”

  江湖人有江湖事,堂倌肚子里明白:“那您先楼上坐,楼上坐!”

  “秃顶”老马刚一迈步,背后响起了吆喝:“马爷来了,里边儿侍候着!”

  上了楼,“秃顶”老马拣了一付靠窗的座头!

  靠窗座头临街,看得清楚。

  要了一瓶酒,几样小菜,一个人独自斟酌起来!

  说早,可并不是天色早,而是说上酒楼的时候早!

  说天色,这时候已是巳牌时分,不早了!

  “秃顶”老马没坐多久,“悦宾楼”陆续来了酒客!

  其中有一个,瞧得“秃顶”老马一怔!

  那是衣衫褴楼,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小明!

  他来干什么?

  小明经常都是在“大相国寺”前一带活动,可从没上过酒楼,更没上过“悦宾楼”,今儿他是要干什么?

  莫非……。

  “秃顶”老马心里直嘀咕,可始终想不透!

  小叫花小明一摇一幌地上了楼,在把着楼梯口的那付座头坐了下来,只冲着“秃顶”老马挤挤眼儿,没说话!

  “秃顶”老马更纳闷了,不过他明白小明突然上了“悦宾楼”,而且也来得那么早,绝非无因!

  楼上已经坐着几位酒客,而且陆续地还有人往上来,小明又是把着楼梯口坐,所以不便搭讪,只好眼瞪眼地坐着,可也怪,小明看了他一眼后,就没再看他!

  纳闷归纳闷,可没办法问,只有等着瞧了!

  转眼间已到晌午。

  人一多,品流也就杂了起来!

  就在这当儿,“秃顶”老马神情—震,瞪大了眼。

  —阵“报君知”声响,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报君知”声响,是越来越清晰!

  由大街西头,踱着四方步,一摇一幌地走来个跑江湖的算命先生,这算命先生,可也是个卖药郎中!

  人瘦得皮包骨,—张脸黄得像刚生过场大病,丝儿血色也没有,看上去怪怕人的!

  长眉、细目、胆鼻、方口,穿着—袭黑色长衫,虽然显得旧了些,可是很干净,走江湖,混饭吃,那来那么多钱换新的?

  一双手,白晰得出奇,既细又长,文人嘛!

  左手拿着“报君知”,右手擎着—块布招牌,无名指上戴着一个乌溜溜漆黑指环,背后还背着一个药箱!

  那块布牌上,左边写着:“一枝铁笔分休处!”

  右边是:“三个金钱定吉凶!”

  中间四个大字:“铁嘴君平!”

  下面另有一行小字,写的是:“专治疑难怪症!”

  他会是还真全和!

  脸上的脸色,冷冰冰的,没一点笑意!

  八成儿是谁算了卦没给钱!

  别看他踱着四方步,—摇一幌的,脚底下可真快,转眼间已经到了“悦宾楼”下,看也不看,低头便往里走!

  堂倌们早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可是,这位算卦先生透着古怪,他正眼也没瞧人一下,理都不理,那没关系,人家照样躬身哈腰,吆喝侍候!

  进了门,他不拣楼下,径直上楼!

  楼梯口那付座头上,小叫花小明,正在低着头吃面条儿,人家是大口大口的吃,他是一根一根的挑!

  大半天工夫,他那碗面看上去还是那么多!

  算卦的上了楼,立刻皱起眉头:“小要饭的,侧个身,让让路。”

  语气跟脸色一样.冷冰冰的,

  敢情他是冲着小明,小明虽然是把着楼梯口坐,可是路只有两尺宽,并肩走两个人都够,还让的那门子路?

  这人人头痛的小鬼灵精好惹!

  可也怪,小明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声没吭,拉拉椅子,让了半尺,又低下头去吃他的面!

  难不成今儿个吃面吃顺了心了?

  算卦的这才眉条微展,一摇一摆地直向中间行去!

  中间,还没着几付座头,他就随便拣了一付坐下。

  “秃顶”老马打从算卦的上了楼,就想站起来,可是他看小明没理那算卦的,心里就禁不住一怔,没站起来!

  现在,他又想站起来,可巧算卦的满楼环顾中,投过来了一瞥,可是停都没停,立即转开了。

  这,他有点明白了,又没站起来!

  只好坐着白吃白喝了!

  吃喝归吃喝,那眼角余光可始终没离开算卦先生!

  堂倌过来了,话说得既和气又周到,听来舒服:“先生,要点儿什么?您随便吩咐?”

  他先生似乎懒开那张“铁嘴”,信手往后一指,头也没回:“照那桌上的,给我来一份!”

  那桌上,跟他先生的座头福了两席,坐着两个衣着气派的中年汉子,不说别的,单那模样,就知来头不小。

  两名中年汉子邻席,是一张圆桌,上铺雪白桌布,牙筷、银杯、气派异常,可至今仍空着。

  堂倌对那两名中年汉子的来头,当然心里有数,他二位是开封财阀豪门,“汴梁世家”的爷们!

  “汴梁世家”大河南北,那个不知,谁个不晓?名气之大,真可以说响彻天下,遍传遐迩!

  “汴梁世家”世世经商,代代鼎盛,财夸当世,富可敌国,总号在开封,行支遍及十三省!

  常言说,财多招祸,会引那些黑道绿林的朋友们眼红,可是“汴梁世家”多少年至今,就从没听说出过乱子!

  人人都心里嘀咕,可没人追究过原因!

  怪就让它怪吧,反正挣钱的是人家!

  堂倌闻言刚一怔!

  他先生一瞪眼,立刻拍了桌子:“怎么?有钱的爷们给得起,我算卦的给不起?别看我走江湖,混饭吃的穷,闻闻可比那满身铜臭的有人味儿!”

  “悦宾楼”做生意和气出了名,堂倌一边解释,一边赔不是,仍然满脸堆着笑的唯唯而去!

  他先生也许言出无心,可是人家却听来有意!

  而且心里老大不是味儿!

  本来嘛,各吃各的,招了你啦?

  两名中年汉子中,那名五短身材,浓眉大眼的脸上变了色,浓眉—挑,目闪凶光,就要站起!

  却被那瘦瘦高高,面目阴沉,满脸透着阴狠邪气的另—名伸手按住,他低低两句,不知说了些什么!

  五短身材,浓眉大眼的那名,立刻敛去凶煞恶态,乖乖地坐着没敢动,拿酒出气,狠狠地干了一杯。

  “秃顶”老马瞧得清楚,他只装没看见!

  小叫花小明根本没抬头。仍然一根一根地挑着面。

  算卦先生也没再开腔,酒菜上来,他慢条斯理吃喝他的,斯斯文文,生似没事人儿一般!

  移时,“悦宾楼”下,走来了四个人!

  最左一个,五旬左右,身材瘦小,肤色黝黑,干瘪瘪地,活像个人干儿,竟比皮包骨的算卦先生还瘦!

  刀眉、鼠目、鹰钩鼻,两片嘴唇薄得没肉,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子,满脸狡猾奸诈像,一看便知此人极富心智!

  头上戴着顶瓜皮小帽,身上穿着件紫缎长袍,手里还拿着一柄摺扇,气派是气派,可披上龙袍也不像皇帝!

  另外三个,是一式锦袍的中年汉子,一个白面无须,一个斜眼歪嘴,一个环目虬髯,尊容可都够瞧的!

  那瘦老头儿,“秃顶”老马熟悉得很,开封无人不知,是“汴梁世家”的胡四师爷胡天南,一肚子鬼!

  另外三个锦袍汉子,“秃顶”老马想起三个人,江湖朋友都不会陌生,那是称霸一方的“川中三丑”!

  商贾门第的胡四爷,怎会跟武林人物的“川中三丑”打上交道?这是个耐人玩味的问题。想想算卦先生刚才的言语,再看看“汴梁世家”的胡四爷跟他三位朋友,“秃顶”老马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

  可是他有一点仍难明白,那就是算卦先生跟世代经商的“汴梁世家”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跟那一肚子鬼主意的胡四师爷又有什么过不去之处!

  不明白的归不明白的,他仍耐着性子,等着看。

  适时,胡四师爷跟着三位朋友,到了“悦宾楼”!

  楼下,震天响的几声吆喝:“胡四师爷来下,里边儿小心侍候。”

  “胡四爷订的席在楼上。”

  “胡四爷……”

  到底难免巴结有钱人,殷勤得多,周到得多!

  两名中年汉子,早在楼下吆喝第一声时,就双双推杯站了走来,瞧模样,有点儿像接圣驾,只差没跪着!

  楼梯口的小叫花小明,楼中央的算卦先生,都像没听见一般,低着头,自顾自地吃喝。

  楼梯一阵蹬蹬连响,先后上了两名堂倌,带路侍候!

  后面,跟着胡四师爷跟他三位朋友!

  酒店里的开封人,纷纷欠身笑脸招待!

  财大气粗,人家胡四师爷根本就像没瞧见,陪着三位朋友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向预订的座头。

  两名中年汉子神色恭谨,垂手躬身!

  胡四师爷仍然没瞧见,跟三位朋友人了座!

  喝了一口茶,堂倌这才哈腰请示:“四爷,现在就开席?”

  胡四爷点点头,摆摆手,他更懒得开金口!

  堂倌躬身而退,经过算卦先生座头!

  突然,他先生又开了口,这回比上回嗓门儿大:“慢着,伙计,别厚彼薄此,这儿也侍候点儿,给我添上两壶花雕,两斤酱牛肉,不会少你一个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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