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豪侠-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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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
秋华剑眉深锁,似在思索,迟迟地说:“我……我不知道。似乎我和一个使剑的黑衣人
动手,那家伙十分了得,我有点招架困难,最后只感到左半身一震,莫名其妙地趴下了,我
只记得这些。”
“算你命大,入云龙带来的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名宿,这一剑要是再深半寸,你就别
想活了。”智多垦幸灾乐祸地说,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笑意。
秋华不睬他,向敖忠问:“入云龙呢?咱们胜负如何?”
“宗政老狗和柯老匹夫逃掉了,丢下了五具尸体,咱们大获全胜,只断送了一个沈大
叔。这一仗吓破了他们的英雄胆,可惜未能一网打尽这些浪得虚名的匹夫。”敖忠轻松地
说,掩不住脸上的喜悦。
秋华苦笑一声,叹口气道:“说来真丢人,我连一个人也接不住,我看,我还是藏拙的
好,下次不再强出头丢贵寨的脸面了。”
敖忠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泄气,老弟。五个鹰爪全是四位道长杀的,连家父
也未能收拾一个呢!罡风子道长说,如果不是你提醒他防范头顶,可能被匹夫们暗袭得手
呢,因此对你十分称赞,向家父说要好好替你治伤,你安心养伤好了。”
为了养伤,他避免了不少无谓的纠缠,两位姑娘倒是规矩了许多,乐得眼前清净。
江湖人的金创药最灵光,在悉心医治之下,他根本不在乎,第三天便可下床,五天伤口
愈合,不到十天,他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般的体魄。
这十天中,似乎风平浪静,眉县已不见敌踪,入云龙一群白道英雄踪迹不见。穿云拿月
带来开垦的老少妇孺也失了踪,万家的宅院空阔无人。但孔公寨派往县衙探听的人回报说,
以穿云拿月为首,前来申请落户垦荒的二十余户人丁,并未缴回凤翔府核准的垦屯权状。即
是说,他们并未放弃已经获得的权益,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十天中,孔公寨的小贼大贼几乎全体出动,遍搜附近四十里圆径内的每一角落,找寻白
道群雄的藏匿处所,却一无所获。他们放出风声,警告本县内的土著居民,任何人不许收留
陌生人落脚,如果查出有包庇收容的嫌疑,便会受到烧杀的惨烈惩罚。
可怪的是,既未发现入云龙的人撤走的行踪,而境内又遍寻不着,似乎这些家伙竟然平
空消失了,像幽灵般幻灭得无影无踪,岂不可怪?
表面上平静,暗中却暗潮激荡,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铁笔银钩外表谈笑自若,心中却焦躁不安,摆在他眼前的难题,令他无法自安,难以解
决。
他心中有数,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不会保持得太久,老槐冈的小胜,其实却是大大的失
败,估高了四枭的能耐,被华山老人和入云龙逃掉,后患无穷。
他的底子已被对方摸清,真是糟得不可再糟。这等于是说,争地的纠纷已经不算一回事
了,已经演变成黑白道之争啦!华山老人受伤逃走,功亏一篑,老家伙名列武林五老之一,
岂会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势必要召集白道群雄前来大举入侵,铲除他这个黑道凶枭。
他还不知道,秋华已将他请来江湖四枭与四大天王的消息透露了呢!
他倚为泰山的江湖四枭和四大天王,事实上不可能在寨中久留,四枭和四大天王有他们
的前程和打算,有他们更大的野心和更高的欲望,他铁笔银钩的孔公寨庙大小,容纳不下这
几位大菩萨,如果他们走了,试问他日后怎能应付白道群雄鸣鼓而攻的可怕情势?
做贼的人有做贼的打算,不奸不猾成不了材。他在忧心忡忡中,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暗
中安排善后,决定一方面投其所好,挽留四枭和四大无王在寨中快活,一方面收拾行装,先
派人准备入川避风头另建秘窟的打算。本来他早就有人川发展狡兔三窟的计划,入云龙这一
闹,等于是促使他下定决心,提前行动而已。
入川必须经过栈道,笨重的物件带不了,无车无马,必须轻装赶路。因此,他首先将珍
宝金银打成包裹,忍痛放弃了笨重的玩物。
入川之后,不怕没有美貌的女人供他淫辱。他落得大方,从二十三名美女中,选出了五
名嬖爱的美女,迁至内室安顿,其余十八名美人,连同聚芳阁美仑美奂的房舍,干脆让给四
枭和四大天王享受。
四枭和四大天王本来预定中下旬之间离开,这一来,不由心花怒放,乐不思蜀,答应留
至月杪或下月初方行离开,谅想坐镇期间定可平安无事。
聚芳阁成了乌烟瘴气的青楼教坊,丝竹之声昼夜不绝,八个凶魔沉迷在温柔乡中不问外
事,白昼宜淫不堪入目,浪声秽语直达户外。敖老贼居然毫不心疼,忙着整备行装,作逃川
的打算。
看看到了月杪,行装已大致准备停当,风声仍然十分平静,没见有白道朋友光临县境。
秋华藉口伤口仍未痊可,身体仍未复原,极力避免和两位姑娘纠缠,暗中趁机埋头苦练先天
真气和拳剑。他知道近期间必定平安无事,华山老人召集友好需要一些时日,须准备万全,
方会前来铲除四枭为世除害,所以他一概不管,专心参研西海怪客所遗留的绝学。人不怕学
不到,只怕心不专,专而无恒心毅力也是枉然。他为了保命防身,不敢不专心,更有无比的
恒心和毅力,短短十来天中,他已经将以往难以参悟的奥妙参透了,艺业日进千里。两年
来,他很少有机会获得空闲钻研求进,这次面对强敌,又有闲暇,难怪他肯下苦功力求上
进。
这些天中,他少不了钻研四枭的四绝剑阵,总算参出不少奥秘,设想出不少对付四枭的
鬼主意。
经过老槐冈一场血战,铁笔银钩已对他另眼相看,不但不再存心谋夺他的四百两黄金,
对宝物一事也绝口不提,这当然是受了四枭的影响,四枭已明白地示意要他追随身畔闯荡江
湖,敖老贼天胆也不敢再打他的主意。
这天,已是五月初三,距离端阳节还有两天。一早,他在院前的花圃里伸展手脚。角门
履声槁槁,敖忠含笑进入院中,笑道:“老弟早,今天感到怎样了?”
“兄弟已经大好,创口不碍事啦。敖兄春风满脸,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罗。”他含笑
行礼问。
“喜事倒没有,特地前来向老弟辞行。”敖忠回礼答。
“辞行?敖兄的意思是……”
“兄弟奉命先一步带人入川,预定今晚可进入宝鸡地境。”
“咦!那不是要立即动身么?”
“是的,行囊和伴当已乘夜先走了,兄弟慢一步赶去,等会儿就走。”
秋华抱拳拱手,笑道:“祝你顺风,一路平安,咱们后会有期。”
敖忠回了礼,正色道:“多谢老弟的祝福。兄弟此次走栈道入川,可能在保宁府落脚。
老弟如果行脚蜀中,希望移玉前往把臂言欢,幸勿见弃。”
秋华心中冷笑,但脸上仍然堆下笑,客套地说:“当然当然。小弟这次在府上打扰,多
承敖兄关照,感激不尽,日后有暇,礼当至保宁趋府拜望。”
敖忠突然跨前两步,低声说:“四枭为人凶残恶毒,人性全失,老弟在他们身边,千祈
小心在意。如有可能,务请及早自作打算。言尽于此,希望善自珍重,后会有期。”
“小弟承教了,敖兄沿途珍重。”秋华由衷地说。
两人行礼告别。秋华目送敖忠的背影消失,忖道:“这人还有点良心,他走了倒好。”
他踱出院门,沿甬道走向绕正厅到寨前广场的小径,在一丛玉桂树下劈面碰上了吴俊,
上前行礼道:“宗兄,你早,是不是你也奉命先行启程入川?”
吴俊摇摇头,苦笑道:“眼前人手不够,我还不配先走。”
“人手不够?怪事,这些天来平静无事,怎说人手不够?”秋华一面说,一面留意前面
的厢房。他清晰地看到明窗内有人影一闪不见,像是智多星的身影。
吴俊叹口气,沉重地说:“表面上当然平安无事,其实却风雨欲来。”
“难道说,入云龙不死心,又来了么?”
“早晚他会来的,但不是现在,西安府的消息已经传来,说武林五老之一的伏龙尊者达
德禅师,法驾已经光临法华寺,可能是华山老人请来助拳的人。这些人不知怎地,竟然摸清
了咱们的底,知道四位道长和四大天王皆在此地,岂非怪事?他们必须有必胜的把握方敢前
来,所以近期内尚可高枕无忧。”
“那……那你老兄愁什么?”
“愁什么?哼!愁咱们之中有内奸。”
秋华心中一跳,故作惊讶地问:“有内奸?你是说,寨中有吃里扒外的人?”
“正是。”
“小弟不明白。贵寨的人,全是追随寨主多年的心腹,说他们吃里扒外,无人敢信。
哦!那是说,小弟是唯一的外人,涉嫌甚重,寨主疑心小弟是奸细么?”
“不不,老弟别多心。”
秋华哼了一声,不悦地说:“宗兄的话,小弟心中明白……”
“老弟,听我说,上次老槐冈夜斗,本来入云龙另有一批赶来声援的人,后来半途撤
走,显然已发觉本寨有高手支撑,自知不敌,所以半途撤走,如无奸细透露消息,华山老匹
夫一群人一个也休想活命。那次老弟是亲身参与者之一,而且身受重伤,证明决不是老弟透
露的消息。”
“那并不能令人释疑……”
“另一件事,足以证明与老弟无关。”
“哪一件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残丐、终南木客和花家兄弟,并未离开县城,原来他们
不肯离开的原因,是知道老弟已经藏身在本寨中……”
“什么?他们知道了?”秋华讶然问。
“不是现在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了。事关老弟的安危,自然不是老弟透露出去的消息,
显然是内奸在捣鬼,将本寨的动静一一向外透露。”
“那……他们既然知道小弟在这儿,为何不来索取?”
“他们敢?连华山老人和入云龙也亡命而逃,他们凭什么敢来自取灭亡?他们正等待华
山老人卷土重来,便可浑水摸鱼,居心极为恶毒阴险。因此寨主心中不快,正在设法查出这
些奸细来处置。”
秋华略一沉吟,说:“宗兄,你认为寨中的人,谁可能是内奸?”
“你不是,我也不是,很难查出眉目来。”
秋华淡淡一笑,说:“要查不难,只怕不用心查。”
“老弟的意思是……”
“向可疑的人查。其一,谁可以自由进出?其二,哪些人负责内外传递?这些人都有嫌
疑。其三,谁能在本寨被袭后得到好处?其四,谁对寨中的人和事心存怨恨?其五,谁在寨
中不得意心生外向,见异思迁?其六,追查往昔的根底,看谁有隐藏心底的积恨旧仇。其
七,谁贪生怕死意志动摇……总之,真要小心查证,不难找出其人来。以小弟来说,自然也
在追查之列,假使小白龙也来了,那么小弟曾与小白龙合伙敲诈过宜禄三大牧场,可说小有
交情,其中岂能无疑?自然也该列入嫌疑犯之列了。”
“小白龙目下在河南至湖广道中。”
“小弟只是举例说明而已。”
“这样吧,兄弟在寨主面前不好说,老弟何不向寨主建议?”吴俊欣然地说。
秋华的目光落在厢房的窗内,点头道:“好,有机会小弟向寨主提一提。”
当天,他并未见到铁笔银钩,老贼已经到斜谷搜索岔眼人物,入暮时分方行转回。
他心中似有预感,感到今晚必定有事发生。
两位姑娘在他房中聊天,直聊到二更正方行离开。侍女沏上一壶好茶,告辞退去。
他不喝茶,在房中先练一阵拳掌,然后盘坐在床上练先天真气,吹熄了灯火,将靴子放
在顺手处,严阵以待。
寨中没养家犬,也不打更鼓,入夜便灯火皆掩,人声寂静无哗,各处戒备森严,外弛内
张。
三更初正之间,房外走道上响起极为轻微的足音,像狸奴,也像鼠辈,轻得几乎令人难
觉。
他早有提防,轻微的声音,逃不过有心人的神耳。
“我敢打赌,他定是智多星。今天对吴俊说的话,把他吓惨了!”他心中暗说。
悄然穿上靴子,在怀中取出一颗江湖人必备的解迷香丹丸,在口中嚼碎,抹一些在鼻
端,和衣躺下等待鱼儿上钩,发出平静安详的轻微呼吸声。
声响静止,接着,鼻中嗅入一丝异香。
“好家伙,你在班门弄斧。老兄,准是你,不会是别人。”他心中嘀咕。
异香很淡很薄,如不留心很难发觉,一嗅即知是极为高明霸道的黄粱暗香,比鸡鸣五鼓
返魂香更利害,冷水也无法将人弄醒,必须饱睡四个时辰药力方消。
久久,房门突然发出轻微叩动声,先叩三下,稍顿再叩四下。
“好家伙鬼精灵,他要试试药力是否有效哩!”他心说。
叩门的人没听到房中有动静,以为秋华必已沉睡如死。假使迷香失效,听到叩门声自会
起床启门,身在客中,听到叩门声岂能在床上赖着?何况两位姑娘经常在房中出入,秋华断
无闭门不纳之理。没有动静,自然是被迷昏啦!
房门被撬开了,闪入一个穿黑衣、黑巾蒙面、头裹黑帕的人。进了房,掩上房门,猫也
似的蹑手蹑脚向床前走,渐来渐近。
秋华耳目并用,可惜房中太黑,看不清人影,只能听到轻微的接近声息。
夏日气候暖和,用不着薄衾,打开罗帐便可下手了。
可是,一双手搭上了他的右肩,这双手似乎有点振颤,久久未见动静,来人似乎并不急
于下手。
他鼻中嗅到另一种熟悉的香味,不由一怔,心说:“老天,怎么回事?难道我料错了不
成?会不会是……是……”
蓦地,肩上的手一紧,从震动中,他料到有利器从天而降了。依稀中,他看到蒙面人的
左手迅速向他的心坎要害,一星刀光入目。
他反应奇快,左手猛拨刺下的左手小臂,右手一抬,勾住了蒙脸人腰背向上猛带。
蒙面人猝不及防,身不由己向床内侧仆倒,“噗”一声左手的匕首插入床内侧的被褥。
秋华已挺身坐起,左手扣住来人的咽喉向上扳,右手挟住了来人的腰腹扳转勒紧,低叱
道:“撒手!”
蒙面人无法挣扎,坐在他怀中猛烈喘息,丢了匕首,双手绝望地扳扭扣在咽喉上的大
手。
秋华松了劲,但双手仍扣在原处,在来人耳后冷笑道:“好姑娘,我以为你欲火难禁,
春情迷乱,因此用迷香前来投怀送抱,却原来你存心要我的命,为什么?小琳,只消在令尊
面前说上一句,你便可以如意了,何必亲自前来动手呢?”
来人原来是大小姐小琳,大出秋华意料之外。小琳长叹一声,泪下如雨,却咬紧牙关
说:“早晚你要和娟娟花好月圆,而你却对我若即若离,毫无情意。得不到你,我必须杀
你,大家落空。”
“真的?”他笑问。
“真的。”她斩钉截铁的答。
“没有别的原因了么?”
“没有。”
“小琳,你不是这种人,别骗人了。”
“用不着骗你。”
“那么,我只好声张。你既然不说实话,我把你交给令尊处理。近来为了奸细的事闹得
风风雨雨,加上你今晚的奇异举动,令尊可得头痛了。”
小琳心中大急,颤声低叫:“不!不!你……你杀我好了。”
“那么你告诉我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