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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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危。为让我免遭义安堂报复,他直到死都没有向义安堂的兄弟透露过我的存在。”
虽然母亲语焉不详,但任天翔已经猜到几分。见母亲满怀愧疚、泣不成声,他不禁柔声安慰道:“既然娘并无伤害任重远之心也不用太自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是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他嘴里说的轻松,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乱。知道任重远从未抛弃过母亲和自己,他突然非常后悔,没有在任重远生前叫过他一声爹,尤其得知他死的不明不白,更让他心乱如麻。他已经在心中将任重远当成自己真正的父亲,都说父仇不共戴天,但如果仇人是母亲和外公,那么这仇该不该抱?又如何来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
“得知任重去世后,我立刻就想到,你将卷入义安堂继承人之争。”司马容抹去眼泪,继续回忆道:“我不想你再重蹈娘的覆辙,卷入凶险莫测的江湖纷争,不自觉成为受人摆布的棋子,所以娘不惜做了一件事。”
任天翔立即醒悟:“是娘潜入宜春院杀江玉亭嫁祸于我,逼我不得不远走他乡,逃离长安这勾心斗角的漩涡中心?”司马容微微颔首道:“我知道江玉亭是你的酒肉朋友,但为了你我也顾不得这许多。我希望你做个平平凡凡的人,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永远都不要再跟千门、跟义安堂发生任何关系。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你有重回长安,重回阴谋诡计的中心。也许,这就是佛门所说的因果报应吧。”
任天翔黯然问:“可是,娘为何又出家当了尼姑?还隐匿在这世人难寻、荒僻无人的辟谷小庵?若非赵姨的那一串佛珠,我永远都找不到这里,更永远都不知道娘还活着。”
司马容喟然叹道:“任重远因我而死,娘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我只有避世出家用自己的后半生为之赎罪。为了不再让人找到自己,所以娘隐姓埋名在这最荒僻的庵堂出家,除了少数几人,没有人知道这里。”
任天翔终于明白,为何赵姨宁死也要守护这个秘密,他是见证了娘这一生的坎坷和痛苦,不想再让她的小姐再卷入这个勾心斗角、灭绝人性和亲情的江湖,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她不惜以身相殉。可恨自己竟然狠心对她用刑,成为逼死她的凶手。
想起赵姨的惨死和她的叮嘱,任天翔忍不住太瘦给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悔恨的哭道:“我就不该用刑逼问赵姨,就算我永远被蒙在鼓里,也不该不相信赵姨,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惊扰了娘的清修……”
司马容忙握住他的手,含泪安慰道:“翔儿你不用太自责,这一切不幸都是因娘而起,你自始自终都还不知情。要怪就怪娘生在一个不平凡的家族,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所有一切阴谋的策划者都是我的外公?”任天翔突然盯着母亲的眼睛,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质问,“他是谁?是不是就是司马承祯?”
司马容急忙摇头,连连道:“你不要问,你永远不要问。我始终都是司马家的人,每个司马家的子女都必须为家族保守秘密,不然我们这个家族,早就被斩尽杀绝了。”
虽然母亲竭力否认,但任天翔心中还是有了答案,他不禁一声冷哼:“那怪他不止一次的帮我,在洛阳帮我让陶玉成为玉真公主的贡品,让我在洛阳站稳脚跟;几个月前又逼我闭关读书三个月,还送我珍贵无比的吕氏商经,更写信将我举荐到圣上跟前,让我一步登天成为国舅和御前侍卫副总管。他是要将我当成旗子,当做他复兴司马家的伏兵。”
司马容连连摇头,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任天翔只感到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一切都变得明了起来,他顾自在房中徘徊道:“司马瑜才高八斗、心计过人,而且还精通各种赌技,一定就是我的表兄弟。难怪好多人都说我们长得如亲兄弟一般,难怪他有时候虽然跟我作对,但有时也暗中帮我,他才是外公心目中的嫡传弟子吧?司马世家的荣耀是寄托在他的身上吧?”
任天翔突然在母亲面前停了下来,眼中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光:“我不习惯兽人利用,虽然我身上流淌着司马世家的血脉,但我不会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嫁衣。如果要想重现司马世家的辉煌和荣耀,那么也必须是由我而不是别人来实现。”
司马容眼神凄楚地连连摇头:“翔儿,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简单,有多少心智比你高,实力比你强,机会比你好的枭雄,因野心膨胀而倒在了争霸天下的不归路上。我不想你走上这条路,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过一生,娘不想为你担惊受怕。”
任天翔轻轻为母亲抹去泪水,柔声道:“娘,既然我身上流着司马世家的血,我还能平平淡淡过一生吗?就算我想,司马家族能放过我?与其像你这样逃避,不如奋起力争,反客为主,让司马家为我所用。再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不想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建功立业,创造流芳百世的不朽辉煌?”
望着眼神坚定、神情凝重的儿子,司马容突然发觉他真的是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追求和主意,甚至有了常人所没有的野心。她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但是她却已经无力阻止。
任天翔其实对什么江山社稷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只是不想再让人当成旗子,尤其是得知父亲是因此丧命,他更觉得应该为这个生前从未叫过一次爹的人做点什么,以补偿对他的误会和愧疚。虽然他不能向母亲的家族报复,但至少可以反客为主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司马世家既然不择手段要重现祖先的荣耀和辉煌,那么自己就要夺取他们最为珍视的东西,有什么比这样的报复更残酷,更足以告慰不幸早逝的父亲?
“娘,跟我回长安吧,我会好好侍奉你,以补偿这些年来的遗憾。”任天翔心中拿定主意,立刻向母亲告求,他希望与母亲不再分离,甚至希望母亲重新须发还俗。
但司马容却坚定的摇摇头:“既已出家,过去的一切就已经跟我再无干系。方才那一番话是我给儿子最后的遗言,让他不再为自己的身世和过去困惑。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司马容这个人,只有一介女尼静闲。”
“娘!”任天翔还想再劝,却已被司马容抬手阻止,就听她淡然道:“如果你还当贫尼是你娘,就当最终贫尼的决定。如果你再苦苦相逼,贫尼只好追随赵姨于地下。”
任天翔想了想,试探道:“如果娘一心要修行,孩儿可以给你找一座条件好点的庵堂,最好是离长安近点,孩儿也好随时向娘请安。”
司马容微微摇头到:“既然是修行,当然要远离红尘热闹喧嚣,清心寡欲,心静如水,岂能再牵挂家庭和吃住享受?你不要再多言,不然贫尼只好再次避世远遁。”
任天翔不敢再劝,只得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悄悄退出门来,门口守卫的几个人见他终于出来,都赶紧围了上来,方才众人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单页不好走近偷听,所以充满各种疑问,不过见任天翔两眼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几个人自然又不好开口相询,一时尴尬万分。最终还是高名扬打破沉寂,低声问道:“有如意夫人的消息么?”
任天翔安然摇头道:“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如意夫人,这案子可以到此为止了。大家一路都很辛苦,回去我做东,好好犒劳大家。”
几个人面面相觑,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见任天翔神情古怪,却也不好再问。高名扬与施东照立刻招呼各自的手下撤离,任天翔拉着褚刚拖后一步,对他小声道:“你留点钱给那看门的嬷嬷,回长安后再多带点钱送过来,最好再找两个安稳可靠的姑子送到这白云庵来出家,拜静闲师太为师,以便服侍师太。”
褚刚点点头,低声道:“我这就去办。”
一行人撤离白云庵后,依旧沿原路返回,待路过阳台观时天色已经大亮,任天翔突然停下脚步,对高名扬和施东照道:“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再去拜望一下司马道长,希望他已经云游回来。”
众人都知道司马承祯是举荐任天翔的恩人,对他的举动也没做他想,只由褚刚随同任天翔前去阳台观。
二人依旧由小童带到山门前,见到他一大早来访,玄木道长十分诧异,将任天翔让到大堂,这才小心问道:“不知道任公子为何去而复返?”
任天翔如无其事的道:“在下就是怪你按司马道长,所以临走前再来问问,不知司马道长有没有回来,或者道长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玄木遗憾的摇摇头:“家师外出云游,短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从无定数。除非他有交代,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公子有何事要见家师?他一回来贫道立刻替公子转告。”
任天翔淡淡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到藏经阁借阅几本书,不知这事是否组要经过司马道长允许?”玄木释然笑道:“这事家师倒是早有交代,如果任公子登门借书,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问题,我们定会满足公子愿望。不知公子相接什么书?”
任天翔沉吟道:“我想借几本与三国争霸那段历史有关的古籍,不知可否?”“没问题!没问题!”玄木答应不迭。“请公子随贫道来!”
二人来到后院的藏经阁,立刻有小道童满屋子寻找任天翔所要的书,任天翔也凭着记忆在无数书架书柜中搜索,片刻后就找到了十多本典籍。都是跟三国争霸和晋武帝一统天下那段历史有关。任天翔如获至宝,将这十多本书全部带走,高高兴兴的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任天翔一个人躲在密闭的马车车厢中,研究着借来的古籍。这马车原本是为如意夫人准备,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任天翔旅行读书的专车,也算物尽其用。
所有人都不敢打搅任天翔读书,只有褚刚不时送清水和干粮进来,见任天翔彻底沉浸在那些古籍中,他忍不住问:“不知公子是要在书中查找什么东西?”任天翔幸喜的点头道:“我是在查找三国争霸这段历史中,所有有趣的记载。”
褚刚似懂非懂得问:“公子有何发现?”任天翔得意洋洋的点头道:“我发现了很多有趣之处,比如智计过人的诸葛亮,在遇到司马懿之前,屡战屡胜;但遇到司马懿后,虽然胜多负少,却始终拿司马懿毫无办法,司马懿总有办法在最后关头,让诸葛亮北伐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这有什么奇怪?”褚刚不以为然道:“这只说明司马懿是诸葛亮旗鼓相当的对手,而且司马懿还比诸葛亮略胜一筹,所以才始终压着诸葛亮一头。”任天翔微微摇头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所有与诸葛亮旗鼓相当的对手都没有好结果,唯有司马懿活了下来,而且还为最终三家归晋打下坚实的基础。”
褚刚疑惑的挠挠头问:“这能说明什么?”
“若只有这点,什么也说明不了。”任天翔沉吟道,“不过我在古籍中又发现了有趣的一点:即最早推荐诸葛亮给刘备的是自号‘水镜先生’的司马徽,另一个向刘备推荐诸葛亮的徐庶,跟他也是关系匪浅的好友。而司马懿跟他是同族,可以肯定他们也有极深的渊源。”
褚刚越发糊涂,茫然问:“那又怎样?”
任天翔悠然笑道:“司马徽将自己同族晚辈安插在曹操身边,将诸葛亮推荐给最有潜力的刘备。我坚信这两个人是他安插在不同阵营的重要棋子。他先以司马世家的情报暗助诸葛亮,所以诸葛亮一出山就屡战屡胜,奠定了他在蜀国神一般的地位。但遇到司马懿时,诸葛亮就像完全变了个人,始终拿司马懿束手无策,而司马懿虽然率占上风,却始终没有对诸葛亮赶尽杀绝。我想那是因为诸葛亮这个强大对手的存在,使司马懿父子在魏国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这不仅保障了司马懿父子的安全,也最终夺取魏国政权,进而一统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褚刚越发疑惑:“公子怎么忽然研究起历时来了?”
任天翔意味深长的笑道:“因为现在也有人想将我当作棋子,想让我成为协助司马懿成就霸业的诸葛亮。只是我并甘心做诸葛亮,研究前人的计策和谋略,就是要找出他们的行棋风格和规律,然后与当时最高明的旗手,在纵横万里的棋秤上,一决高下!”
46墨陵
回到长安的第二天,任天翔就接到玄宗的传召。匆匆赶到勤政殿,就见玄宗忧心忡忡地在殿中来回踱步,紧锁的双眉暴露了他心中的犹豫和彷徨。见任天翔进来,他忙示意免礼,跟着就问:“契丹人的叛乱越演越烈,范阳那边不断传来边关将领的奏折,恳请安禄山回范阳坐镇。任爱卿怎么看?”
任天翔立刻猜到,这肯定是安禄山在暗中捣鬼,给朝廷施加压力。他知道这个时候若揭露安禄山的阴谋,圣上未必会信,而且自己还会因此失宠,但要让他为安禄山打包票,他肯定也不愿意。他想了想,逐字斟酌道:“安禄山貌似忠厚,实则胸有城府,不然也不能以范阳一府兵马,压制契丹人多年。他若为善则国之大幸,他若为恶则国之大祸。事关重大,微臣不敢轻下判断。”
玄宗皇帝怒道:“在朕左右为难之时,你不能为朕分忧,朕留你何用?”
“圣上息怒!”任天翔从容道,“微臣虽不敢轻下判断,但有一策,或可为圣上分忧。”
玄宗忙道:“快讲!”任天翔沉吟道:“安禄山长子安庆宗,如果圣上能找个借口将他留在京中,对其恩威并施,或可令安禄山死心塌地,效忠朝廷。”
玄宗终于停止踱步,手抚髯须沉吟道:“爱卿之意是将他留在京中为质?可是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令安禄山不反感呢?”
任天翔小声提醒道:“听说这位世子尚未婚配。”
玄宗皇帝眼睛一亮,忙回头吩咐高力士道:“快查查可有年龄合适的公主或宗室女子,朕要赐婚安庆宗,与安禄山结为亲家。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安庆宗留在长安,还可以借机赏以高管侯爵,在朕恩威并施之下,朕不信安禄山还能生出异心。”
高力士领旨而去,片刻后回来禀报道:“经老奴查证,确有一位公主与安庆宗年龄相符。”“太好了!”玄宗皇帝大喜,抬手一挥,“宣安禄山与安庆宗觐见,朕要赐婚!”
玄宗皇帝一句话,一桩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不多时安禄山父子来到殿上,高力士便将玄宗皇帝的意思给他们讲明,两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立即磕头谢恩。玄宗呵呵笑道:“朕已查过日子,半个月后就是黄道吉日。两位爱卿速速回去准备,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安禄山父子连忙谢恩告退,待他们走后,玄宗皇帝这才转向任天翔,喜怒难测的淡淡道:“听说任爱卿自有了御赐宝剑,顿时炙手可热,在京中闹出不小的动静,不知可找到石国叛将和他的同党?”
任天翔忙低头答道:“微臣正在全力追查,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他们。”
玄宗皇帝一声冷哼:“追捕他们需要去骊山和王屋山吗?”
任天翔没想到自己的行踪俱在圣上的掌握之中,不知是御前侍卫还是刑部捕快中有直通天庭的眼线,他额上冷汗层层而下,不知如何作答。就听玄宗皇帝淡淡道:“几个月过去,一直没有那叛将和其同党的下落,朕认为他们早已经离开了长安,再在长安附近追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还是将御赐宝剑交回来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任天翔赶紧答应,心中去忐忑不安。虽然玄宗皇帝没有降他的职,也没有严加训责,但仅收回御赐宝剑,就已表明自己开始在玄宗皇帝面前失宠,若非今日为圣上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