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直到这时,霸王虎焦猛才彻底信了,任天翔身上那种豪门公子的特殊气质,是普通人决计学不来的。他重新审视起任天翔,淡淡问:“你学剑,不知师傅是谁?”“哦,太多了。”任天翔苦笑道,“我已不记得换过多少个师傅,只记得其中几个名号比较特别的,像什么剑僧无痴、太乙剑江海流、还有丹丘子道长等等。”
任天翔说得随便,几个人却是悚然动容,那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术大师。任天翔见祁山五虎神情惊惧,不由哈哈一笑:“你们不用紧张,我虽然跟了十几个师傅,学了差不多十年,却连一招都没学会。”
几个人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任天翔,矮脚虎凑到霸王虎耳边,悄声提醒:“大哥,听说剑术的最高境界,正是无招胜有招。”焦猛微微颔首,手抚刀柄向几个兄弟示意:“点子深不可测,大家千万要当心。”
几个人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向任天翔围了过来。任天翔见状苦笑:“我都说了不会武功,你们何必如此?你们等在这里无非是要我带的黄货,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是身怀几百两黄货的主儿吗?”几个人一听这话顿时醒悟,若是身怀巨款,定不会饿得满脸苍白,却还舍不得买个大饼充饥。矮脚虎回头望向霸王虎:“大哥,是不是消息有误?”
“消息倒是没有大错。”任天翔接口道,“只是将几十两黄货说成是几百两而已。”“货呢?”几个人异口同声问。“离开长安前,我全赏给宜春院的姐妹了。”任天翔摊开手,一脸遗憾。
几个人呆呆地望着若无其事的任天翔,就像看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怪物。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却没有人怀疑这荒诞的说法,他天生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矮脚虎猛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任天翔的衣襟,气急败坏地喝问:“你、你将咱们的黄货全都赏给了窑姐?好几十两啊!足够嫖一辈子了!”任天翔无辜地摊开手:“我要早知道几位苦苦守候在这里,说什么也要给你们留点。”
矮脚虎还想发作,身后传来霸王虎的声音:“老五,放手!”矮脚虎心有不甘地伸手一推,将任天翔推了个踉跄。这一下令几个人十分意外,他们终于确信任天翔确实没练过武,至少没认真练过。
“你跟了十几个师傅,连点武功基础都没有?”霸王虎十分惊讶,“名满天下的神刀任重远,居然有个不会武功的儿子?”“这在长安是众人皆知,你们还真够孤陋寡闻。”任天翔摇头苦笑。
“你将几十两黄货赏给了窑姐,然后饿着肚子上路,为什么?”霸王虎追问。“有钱难买爷乐意。”任天翔又恢复他那玩世不恭的微笑。
霸王虎呆呆地望着任天翔,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最后只是失望。他心有不甘地继续追问:“你原本可以在咱们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可你为何要自暴身份,主动来找咱们?”任天翔笑道:“你们守在这里,无非是为了我身上的黄货。我任天翔既然受你两个馒头的恩惠,当然不能看着你们傻等下去。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好奇怪的?”
霸王虎望着若无其事的任天翔,呆呆问:“你不怕我们计划落空,杀你泄愤?”任天翔淡淡笑道:“任某宁可天下人负我,也不负天下人。”
霸王虎愣了半晌,突然在任天翔肩头一拍,哈哈大笑:“老子虽然白跑一趟,没捞到黄货,却遇到个值得一交的性情中人!任公子不愧是任重远的儿子,就算不会武功身无分文,却依旧是这般豪爽。难怪你能将几十两黄货赏给窑姐,自己却饿着肚子上路。”说着挽起任天翔胳膊,拉到桌边坐下,“来来来,老子今天要跟你好好喝一杯。小二!快上酒!”
小二屁颠颠地将一坛酒送了过来,焦猛倒上两碗酒,端起一碗向任天翔一举:“让焦某另眼相看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任公子,我敬你!”
任天翔忙端起酒碗笑道:“在下年少,应该先敬猛哥。”“好!”焦猛也不客气,举碗与任天翔一碰,一饮而尽。任天翔武功稀松,酒量却不含糊,也是一口喝干,然后又一一敬了另外四虎,这才道:“小弟方才自暴身份,除了不忍见几位哥哥在此白等,还有自己一点小算盘。”
“哦,说来听听!”焦猛饶有兴致地笑道。任天翔叹了口气:“我离开长安是迫不得已。义安堂有人将我撵走还不甘心,还想借刀杀人取我性命,向朝廷泄露我的行踪不说,还将我身怀巨款的消息透露给黑道上的朋友,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好汉已闻讯而动。我想请几位哥哥将我的情况传出去,免得让众好汉白跑一趟。”
焦猛拍拍任天翔肩头:“兄弟放心,举手之劳。凭我们兄弟在西北道上的声誉,我们的话没人会怀疑,你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的麻烦。”
“多谢猛哥!”任天翔说着将剑双手捧起,递到焦猛面前,“小弟剑术不行,但这柄剑却不含糊,是龙泉宝剑,多少值点钱。小弟不忍见几位哥哥白跑一趟,便将身上这唯一值钱的东西献给猛哥,望笑纳。”
几个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贪婪的馋光,矮脚虎伸手要接,却被焦猛一巴掌打了回去。焦猛瞪着任天翔喝道:“兄弟瞧不起哥哥不是?兵刃是江湖中人的生命,抢人兵刃就如同抢人老婆,你要陷我于不义?”
“不是……”任天翔还想争辩,却被焦猛抬手打断:“兄弟不用再说,你要再提此事,莫怪焦某翻脸。”任天翔只得收起宝剑,愧然道:“几位哥哥的大恩,小弟铭记在心,若能逃得今日之难,将来必图厚报。”
焦猛摆摆手:“兄弟不用客气,既然你在逃难,我干脆送你一程。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绕过岐州和秦州两道关卡。一旦出了岐州和秦州,离兰州就已不远。过了兰州,再往西依次是凉州、甘州、肃州、玉门,道路四通八达,龙骑军就别想再找到你了。”任天翔大喜过望:“多谢哥哥相助,小弟若能逃过追捕,将永世不忘哥哥大恩。”焦猛一口喝干碗中残酒,起身道:“咱们连夜就走,尽快将兄弟送出险地。”
有祁山五虎领路,任天翔于第三天一早便越过了岐州和秦州两道关卡,此时长安已在数百里开外,往西的道路四通八达。极目远眺,天地一片苍茫,与郁郁葱葱的长安郊外已是截然不同。在如此广袤的荒漠之中,追兵要想在找到孤身一人的任天翔,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从此西去,人烟稀少,恕哥哥不再远送。”焦猛说着翻身下马,将坐骑缰绳交到任天翔手中,“这匹老马跟了我好些年,西北道上的兄弟大多识得,见到我的坐骑定不会为难你,就留给兄弟代步吧。”任天翔点点头,拱手一拜:“大恩不言谢,小弟走了,猛哥保重!”
望着任天翔纵马远去的背影,矮脚虎不满地嘀咕道:“这次出来黄货没捞着,反而倒贴一匹马,真他妈倒霉!”
焦猛遥望任天翔远去的背影:“这小子必非常人,今日能与他结交,是咱们的幸运。”见几个兄弟都有些将信将疑,焦猛笑道,“老子行走江湖多年,这双眼睛还很少看错人。我敢肯定,这小子绝对值得一交。”
兰州的福来客栈,处在城西繁华地段,十分好找。为了不引人注目,任天翔装扮成一个普通的江湖汉子后,才去福来客栈找金耀扬。虽然他并不喜欢金耀扬,不过长安镖局的招牌在镖行中数一数二,金耀扬还不至于被人收买出卖自己。另一方面,义安堂在兰州也有分舵,所以这里也是个吉凶难测的风险之地,要想真正安全,必须西出玉门关,彻底逃出义安堂的势力范围。这对囊中羞涩的任天翔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不得不依靠金耀扬护送,无论他喜不喜欢。
福来客栈是西去的镖行或商队落脚之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任天翔见店中没有异状,这才来到柜上,对掌柜问道:“这两日有没有一位姓金的客人住店?他是长安镖局的人。”老掌柜想了想:“好像没有。如果客官是要找镖师,兰州镖局的镖师也不错,他们就在那边。”说着向大堂中招了招手。
不等任天翔拒绝,立刻有两个镖师打扮的彪壮汉子快步过来,赔着笑脸问道:“客官是要去西域吗?咱们兰州镖局在西北道上信誉卓著,客官可是找对了人。”“不!我不要镖师!”任天翔忙道。
两个汉子脸上有些失望,一个汉子心有不甘地继续道:“咱们刚接了一单生意去西域,如果客官顺路,价钱可以便宜好多。”说话的同时还怕任天翔不信,忙向大堂中吃饭的同伴招了招手。
“对不起,我不需要镖师。”任天翔说着向那汉子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一堆粗鄙的江湖汉子中间,竟杂着个一身红衣的妙龄女子,像是草丛中一朵艳丽的鲜花般显眼,他不禁多看了两眼。那少女似感应到他的目光,也抬头望了过来,二人目光在空中一碰,少女并未像别的女子那样赶紧避开,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任天翔。
好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任天翔在心中暗道。他还从未见过这种行走江湖的女子,不禁有些好奇。仔细打量之后不得不承认,虽然那少女的肌肤比不上长安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细腻白嫩,却有一种大家闺秀所没有的健康红润,而她的面容比起长安那些珠圆玉润的女子来,更多了种性格鲜明的瘦削和精致。
“嗯,你们是要去西域哪里?”任天翔随口问。那汉子忙道:“我们要护送商队去弓月城。”任天翔对西域地理一窍不通,只得虚心请教:“是否经过龟兹?”
“要的要的,正好顺路,不知客官有多少货需要护送?”那汉子赶紧道。想必镖行的竞争也很激烈,所以他要努力争取每一单生意。
“你误会了,我没有货要送。”任天翔遗憾地摊开手,“我只是孤身一人去龟兹,想找个商队同路,不知这样要付多少钱?”
“这样啊!”那汉子顿时冷了下来,爱理不理地道,“我们通常不会带来历不明的客人,除非有财物或朋友做担保。”
任天翔笑道:“我只有门外一匹老马和身上几十个大钱,这还是朋友资助的一点盘缠。我把马和身上所有钱都给你,你看行不行?”
那汉子显然已失去了招揽生意的兴趣,敷衍道:“护送商队走西域,最怕有盗匪的眼线混进来。我们不会为你这点报酬冒险,请客官谅解。”
任天翔笑问:“你看我像是盗匪吗?”他虽然一身江湖人打扮,但神情间那种自信和坦然,以及举手投足间那种时而张狂跋扈,时而优雅从容的特质,却是普通江湖人很难具有的。尤其是他的面容和外表,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秀美甚至柔弱,即便身穿肮脏的粗布对襟,脸上故意扑满风尘,依旧如蒙尘的明珠般闪出点点的光华。
“带上他吧!”身后传来一个风铃般悦耳的声音,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却有不容拒绝的威仪。任天翔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个红衣少女已经来到自己身后,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她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却出落得高挑健美,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出几分。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任天翔笑着对她扬了扬眉,嘴边又浮起那若有若无的迷人微笑。那少女对他的微笑和问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板着脸孔道:“带上你可以,不过你得听令干活,除此之外,一切行动都得经过我允许。”
“撒尿也要经过你允许?”任天翔笑问。少女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狠狠瞪了任天翔一眼:“没错!撒尿也要经过我允许!”
“没问题,每次撒尿我都会向你请示,你让发射我才发射。”任天翔放肆地笑了起来。他从小就在宜春院长大,长大后又是青楼常客,脸皮早已练得刀枪不入。那少女虽然也是在粗鄙汉子中间长大,听惯了污言秽语,却也没见过任天翔这样无耻的家伙,只得红着脸败下阵来。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要上路,你最好赶得及。”
“没问题,我随时可以走。”任天翔目送着少女离去后,立刻向掌柜借了纸墨笔砚,匆匆写下一封信,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我已平安到达龟兹。他将信交给掌柜,让掌柜转交给来找他的金耀扬。他知道金耀扬凭借这封亲笔信,就可以向义安堂交差了。
从兰州往西,依次过凉州、甘州、肃州,最后出玉门关往西域,是大唐与西域各国最重要的商道,中原的丝绸、陶瓷、茶叶、玉器等等,便是从这里流向西方,而西方的金银珠宝、香料、皮货等,也经过这条有名的丝绸之路进入中原。由于这条路上地广人稀,十分荒凉,满载货物的商队难免引起盗匪的觊觎,这就催生了不少为商队提供安全保护的镖师和刀客,而兰州镖局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声名享誉西域多年。
从兰州到玉门关,由于还处在大唐的核心统治区,沿途比较繁华,故很少有大股的盗贼出没。待出玉门关之后,便是人迹罕至的戈壁荒漠,除了零星的绿洲,很难看到生命的迹象。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四周那些起伏不定的沙丘荒岭,犹如静谧无声的大海一般波澜起伏,几十个人的商队置身其中,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被沙海吞没的危险。商队中所有镖师都收起先前的轻松和玩笑,开始留意四周的动静,派出趟子手奔出十里外探路,以防遇到不可预测的危险。
这是一支只有二十多匹骆驼的小商队,护送的镖师加上商队的伙计,也就三十来号人。任天翔很快就与他们中大多数人混熟,他从镖师们口中了解到,那红衣少女名叫丁兰,是兰州镖局总镖头丁镇西的闺女,已经跟随父亲在这条道上走了一年有余。由于这一趟镖不重,所以她第一次独当一面率二十余名镖师上路,护送波斯丝绸商人去弓月城。
大约是对任天翔的第二印象极其恶劣,在这半个多月的旅途中,丁兰对任天翔竟没有一次好脸色,不是支使他做最苦最累的杂役,就是令他与镖师值夜,让一向养尊处优的他苦不堪言。任天翔第一次体会到,离开了熟悉的长安,褪下义安堂少堂主的光环,他就根本啥也不是,就连商队的小伙计都不将他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这支商队中的女王。
“小天,跟阿豹去前面探路,替回萧叔和小山。”女王又在吩咐。由于任天翔不敢泄露身份,假称自己名叫任天,所以商队中人人都叫他小天。“为啥要我去?”任天翔不满地质问,“说过多少次,我既不是你手下的镖师,又没学会任何武功,你不怕我耽误你大事?”
丁兰一脸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你没学过武带柄剑做什么?既然带了剑就要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责任。商队中所有带兵刃的男人都去探过路,凭啥你要特殊?”丁兰说的是实情,从六十多岁还在这条道上奔波的老镖师,到十五六岁第一次走镖的趟子手,人人都至少去探过一次路。
任天翔耸耸肩:“好吧,不过我没干过这种活,误事了可不要怪我。”
阿豹就是当初找任天翔拉生意那个年轻汉子,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十分精明而老成,是镖师中的佼佼者。只见他笑道:“小天放心,有我带着你,不会有任何问题。”
任天翔只得离开舒服的骆驼背,骑上自己那匹老马打前探路。在烈日下纵马前行数十里,还要留意四周的地形和风向,这对他来说是件从未干过的苦差事,这差事却是每一个镖师必须要做的日常功课。他渐渐体会到,江湖,并不如传说中那般浪漫。
“停!有情况!”刚纵马奔出十余里,阿豹就勒住奔马,手搭凉棚望向西方。只见远处是一片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