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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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欲拦不及。
不多时来到都护府,任天翔突然发觉都护府气氛有些异样,戒备比往日似乎森严了许多。他翻身下马,对守门的兵卒道:“不知封将军是否在府中公干?麻烦军爷替我通报一二。”
守门的兵卒有一个认得任天翔,忙道:“封将军吩咐,任公子勿需通报,直接去大堂见他便是。”
“多谢兄弟!”任天翔抱拳一笑,匆匆进得大门,刚进门就听耳边一声大吼:“拿下!”话音未落,任天翔就感觉身子腾空,被人拎了起来,跟着被人五花大绑,捆成粽子一般。他挣扎道:“你们疯了,我是任天翔!”
“拿的就是你这奸细!”一个小校抬腿给了任天翔一脚,向几个兵卒一招手,“带进去!”
被两个兵卒架着来到大堂,进门就见封常清据案高坐。任天翔不禁高声质问:“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封常清神情复杂地望着一脸迷茫的任天翔,半晌无语,最后开口轻叹:“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据实招来,难道还想蒙混过关?”
任天翔苦笑:“究竟要我招什么?还请将军明示。”
封常清紧盯着任天翔,涩声问:“今日前方传来最新战报,高将军在恒罗斯附近遭到敌军伏击,龟兹远征军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数万将士的尸骨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对这消息不知你有何感想?”
任天翔脸上猝然变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既惊讶又不解,按说自己已经将线路图的目的地改到了数百里外的勃罗,远征军实不该在恒罗斯附近遭到大食大军的伏击,这中间必定出了什么岔子。可任天翔思来想去,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见任天翔默然无语,封常清哑着嗓子道:“高将军千里奔袭大食,行军线路和最终目的地是远征军最高机密,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他们都是追随高将军出生入死的生死同胞,决无可能泄露这机密。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这个外人在高将军书房中见过行军线路图,只有你才有可能泄露这机密!”
任天翔嗫嚅着正要分辩,封常清突然拔出佩剑厉喝:“面对着几万将士无辜忠魂,面对着你自己的良心,你要再有半句谎言,我就将你立毙剑下!”
任天翔抬头迎上封常清赤红的眼眸,坦然道:“不错,是我凭着记忆画下了行军线路图,不过我将目的地改到了几百里外的勃罗,远征军怎会在恒罗斯附近遭到敌军伏击?”
封常清喝问:“是谁要你这样干的?”
“是波斯富商拉贾。”事已至此,任天翔也不想再隐瞒,“是他要挟我去盗行军线路图,只是我想不通他怎么会猜到高将军袭击的目标是深入大食七百余里的恒罗斯,而不是地图上的勃罗。”
封常清闻言高叫:“来人!立刻将波斯富商拉贾给我抓来,不得有半点耽误。”
门外传令兵应声而去,不过顿饭功夫,就见一郎将喘着气匆匆而入,对封常清拜道:“拉贾的府邸早已空无一人,卑职搜遍了整个庄园,也没有找到拉贾的下落。”
“给我搜查全城,决不容这奸细逃出城去!”封常清怒道,郎将领令而去后,他痛心疾首地望向任天翔质问,“你跟那些被征服的边民不同,你是纯粹的唐人,为何要通敌卖国?”
任天翔不敢说是为了可儿,更不敢说是受了拉贾胁迫,他怕连累大唐客栈的伙计和朋友,只得垂头苦笑:“我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为了还债我只有照拉贾的吩咐去做。”
“为了钱你竟不惜出卖我军情报,令数万将士葬身异乡,连高将军都差点回不来!”封常清怒不可遏,一脚将任天翔踢翻在地,对随从高唿,“给我押入死牢,待高将军回来亲自处置。”
置身于都护府阴暗潮湿的死牢,任天翔有种恍若梦境般的迷茫,他始终没想通大食人仅凭那张篡改过的行军线路图,就猜到高仙芝会袭击深入大食国境七百余里的恒罗斯。也许大食人只是从高仙芝过去的用兵,猜到他要偷袭常人以为最不可能的地点,跟自己那张行军线路图没多大关系。这样一想任天翔心中稍稍好受了一点。
不知过得多久,牢门“吱呀”一声打开,狱卒在门外叫道:“大食狗,有人看你来了。”任天翔好半晌才回味过来,原来“大食狗”是在叫自己。他不禁摇头苦笑,在心中暗叹: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望自己?
一个慈祥的老夫人在丫环陪同下来到任天翔的监室外,任天翔一见之下又惊又喜,忙隔着栅栏哽咽道:“婶娘救我!”
“闭嘴!谁是你婶娘?”高夫人面色愠怒,含泪质问,“你是唐人,为何要做大食国的奸细?为何要通敌卖国,害得远征军几乎全军覆没,仙芝也差点战死异乡?”
“我没有!”任天翔急忙分辩,“不管夫人信还是不信,我都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没有出卖高将军,更没有做任何人的奸细。”
“你别再说了!”高夫人疲惫地摆摆手,“是不是奸细待仙芝回来自会亲自审讯,在这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了。”说着她示意丫环放下食盒,这才扶着丫环,抹着眼泪缓缓离去。
任天翔味同嚼蜡地吃着高夫人送来的食物,心中七上八下。虽然他自问并没有真正出卖唐军的情报,但要让人相信这点只怕是难如登天,尤其是大败而回的高仙芝,就算知道他不是大食奸细,只怕也要用他的脑袋来祭奠阵亡的将士。任天翔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逃过这一劫。
在牢房中度日如年地过了数日,任天翔终于被再次提审。当他看到大堂上端坐的高仙芝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分辨都无济于事。
只见高仙芝一扫过去的倜傥优雅,犹如受伤的病虎般双目赤红,两腮深陷,头上甚至还缠着绷带,胸前衣衫鼓鼓囊囊的,那是包扎后的痕迹,显然受伤不轻,从他这主帅身上可以想见那一战的惨烈。
“是你向大食出卖了我的行军线路图?”高仙芝一字一顿地问。
“不错!”任天翔放弃了分辨,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毫无意义。
“供出你的同党!”高仙芝目光冷冽如冰。
“拉贾·赫德。”任天翔苦笑,“除了他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
一旁的封常清忙小声禀报:“我已派人查抄过拉贾的庄园,以及这小子的大唐客栈,可惜这两处都已人去空。”
高仙芝盯着任天翔淡淡问:“通敌叛国是死罪,对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任天翔苦涩一笑:“没有。”
“很好!”高仙芝缓缓站起身来,结束了这次简单的审讯,“三日后的正午,我将用你的脑袋,祭奠我阵亡的将士。”
如果说法场是黎明百姓最喜欢的舞台,那被杀者就是这舞台上唯一的主角。是他们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和最本色的演出,为黎民百姓提供了最廉价,也是最血腥的娱乐。
当任天翔被五花大绑押入刑场之时,周围早已是人山人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那目光有怜悯,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不过更多的是鄙夷和仇视。很多人已经知道任天翔被杀的缘由,所以一路上都有人将石块扔到任天翔头上身上,并追着囚车唿叫:“活剐了这个大食狗!”
午时三刻,行刑的号炮如期响起,负责监斩的右威卫将军李嗣业手执陌刀登上刑台,对任天翔恨声道:“我要亲手砍下你的脑袋,祭奠我阵亡的兄弟。只有用你这大食狗的鲜血,方能稍稍消减我心中的仇恨。”
任天翔黯然苦笑,没想到自己尚未弱冠,就要煳里煳涂死在这里,死后还要背个“大食狗”的骂名。回想自己初到龟兹时的自信满满,他心中突然生出人生如梦,世事无常的感慨。如果一切从头再来,他宁愿做个本本分分的店小二,他决不会再狂妄地以为,真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你安心上路吧!”李嗣业一声轻叱,陌刀徐徐扬起。
任天翔闭上眼睛,显然已经认命了!
一支弩箭倏然而至。李嗣业一声大吼,急忙横刀上撩,将一支射向自己咽喉的弩箭挑开。几乎同时,围观的百姓中突然冲出数十彪壮大汉,人人手执利刃扑向法场,转眼便冲开警戒的兵卒,狼群般扑向刑台。尤其领头的一个金刚般的壮汉和两个精悍的沃罗西人,武功明显比同伴高出一大截。
事发突然,负责警戒的兵卒顿时乱了分寸。由于任天翔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根本没人想到有人来劫法场,何况法场是设在龟兹城内,行刑时四门紧闭,就算救下死刑犯也是出不了城。所以负责法场警戒的兵卒只有不到百人,而围观的百姓却数量惊人,遇到意外顿时乱作一团,无形中帮了那些打扮成百姓的劫匪的大忙。
李嗣业眼看兵卒挡不住那些来历不明的汉子,急忙扬刀欲先将囚犯斩杀。就在这时,突见一骑飞奔而至,马上骑手白巾蒙面,手中长鞭迅若灵蛇,倏然卷住囚犯的腰,跟着借骏马的飞驰将囚犯身子带起,稳稳落在了那骑手身后的马鞍上。这几下兔起鹘落,眨眼间那骑手就已带着囚犯向远处飞驰。
李嗣业一声大吼,正要追将上去,却被几个来历不明的汉子拦住去路。李嗣业挥刀连杀数人,但周围实在太过混乱,待他登上坐骑想要追击,却发现那囚犯已不知去向。他不禁咬牙切齿道:“姓任的,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用你的脑袋祭奠我战死的弟兄!”说着挥刀连拍马股,向那骑手消失的方向纵马追去。
那匹洁白如雪的战马神骏无比,即便载着两人速度也丝毫不减。在骏马身后还紧跟着两个沃罗西武士和一个金刚般的壮汉,转眼间几个人就来到城门,守门的兵卒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阻拦,却见那骑手远远便亮出一物,同时高唿:“紧急军情,速开城门。”
守军仔细一看,连忙招唿同伴:“是将军的通关令符,快开门。”
城门刚开启一道缝,几个人就急冲而出,向东狂奔。一路马不停蹄直奔出数百里,才在一片沙漠中的绿洲徐徐停了下来,绿洲中有塔里木河的支流从中穿过,河边有几座帐篷。听到马蹄声,一个老者与几个武士从帐篷中迎了出来,赫然就是拉贾和他的手下。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褚然和小泽。
“老臣恭迎公主殿下!”拉贾远远便拜倒在地,哽咽道,“公主能从千军万马中平安归来,定是有神灵庇佑,咱们复国有望了!”
众武士齐声欢唿,纷纷拜倒。那骑手徐徐揭去蒙面的白巾,露出了可儿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紧随她身后的,正是褚刚和昆仑奴兄弟。
虽然任天翔早已从体味猜到了骑手的身份,但亲眼看到可儿从孤苦伶仃的女奴,变成武功高强、受无数龟兹武士拥戴的公主殿下,心中还是十分震惊。跟着就想通了一直困惑着他的那个难题,他不禁失声道:“是你!告诉大食人高仙芝将袭击恒罗斯的那个人是你!”
“没错!”可儿说着翻身下马,并示意一名龟兹武士为任天翔解开绳索,“我得感谢你告诉我高仙芝真正的目标,不然大食军未必能在恒罗斯消灭安西军精锐。”
任天翔一呆,突然醒悟正是自己泄漏了唐军的机密,被当成奸细杀头还真是没有冤枉。原来拉贾和可儿都在跟自己演戏,什么卖身为奴的凄惨故事都是在博取自己的同情,也许那些要挟自己的苦肉计正是出自可儿之手,可叹自己还拼死要救可儿脱离苦海。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任天翔心中既愤怒又失落,想自己怀着最纯真的愿望来龟兹寻找童年的玩伴,没想到可儿却一直在利用和欺骗自己,从最初在拉贾府上的初次相见,到后来在自己面前卖力地演苦肉计,利用自己最纯真的感情去为她窃取军事情报,甚至不惜将自己和所有朋友都置于险地,差点就让自己成为高仙芝的刀下之鬼!
女人,这就是女人!任天翔在心中冷笑,并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决不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卷入政治斗争的女人。
“你是不是怪我欺骗了你?”可儿察言观色,似有所觉。
“我哪敢?”任天翔苦笑,“只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帮助大食军?”
“我们不是帮助大食军,而是在帮助自己。”可儿宝蓝色的眼眸中有一丝莫名的哀伤,“龟兹两字在你们唐人眼里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但在咱们龟兹人心中,却是代表着世世代代生养我们的祖国。我和我的追随者从未忘记复国的大业,为了复国,我们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你们就借大食消灭安西军精锐,为你们的复国创造条件。”任天翔叹息,“可你为何又要冒险去劫法场救我?要知道那面通关令符有可能已经失效,你很可能就此失陷城中,再也没有机会继续你的复国大业。”
可儿避开任天翔质疑的目光,言不由衷地道:“我们不会让一个帮助过我们的朋友,白白为我们送命。”
“只是朋友?”任天翔心中在冷笑,面上却出奇的真诚,盯着可儿追问,“如果只是朋友,你会在拿到准确情报之后继续留在大唐客栈?你会跟着我们一起离开龟兹?你会不惜牺牲你的手下去救我?”
可儿目光有些躲闪,迟疑道:“我只是想在离开龟兹之后,再将实情告诉你,我不想永远骗你。”
“可你也不能再骗你自己。”任天翔嘴边泛起了一丝标志性的微笑,那是他在长安将无数无知少女勾上床的迷人之笑。
轻轻握住可儿的手,他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可儿湛蓝如海的眼眸,“其实你心灵深处是不想离开我,那怕多跟我在一起一天,都会感到莫大的幸福。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信任和依恋,不然我也不会被你的苦肉计骗过。既然如此你还是跟我走吧,复国大业是男人们的事,跟你这个娇弱的女孩子一点关系没有。”
可儿眼中闪过一丝迷醉,闭上眼任任天翔轻轻吻上了自己的丰唇,就在对方将要吻实的瞬间,她却猛然推开了他。转身避开对方那火辣辣的目光,她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道:“我个人的情感与复国大业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我是龟兹王族最后的血脉,我不会为了个人的幸福就放下自己的责任。我很感激这些天来你对我的爱护,我会永远铭刻在心中,今生今世,永难相忘。”
任天翔突然发现可儿貌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坚韧刚强的心,让人肃然起敬。他强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涩声道:“我衷心祝愿你的复国大业最后成功!”
可儿欣然回过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邀请你来龟兹做客,你将是龟兹国最尊贵的客人。”
任天翔勉强一笑:“我一定接受你的邀请。”
可儿笑着点点头:“不过现在你该走了,安西军随时可能追到这里。只要还没有离开安西四镇的地盘,你就还是个受通缉的逃犯。”
任天翔吐吐舌头:“那我还是赶紧逃吧,杀头的滋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
与可儿褚然挥手作别,任天翔带着昆仑奴兄弟和褚刚、小泽踏上了东去的漫漫旅途。虽然高仙芝的通关令符肯定已是废物,但褚然还是坚持要留下来,所以任天翔只好与他在此分手作别。
小泽以前从未离开过龟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憧憬和向往。他遥望东方兴奋地问:“公子爷,咱们要去哪里?”
任天翔遥望东方,轻轻吐出两个字:“洛阳!”
“为什么是洛阳?”小泽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任天翔神情复杂地徐徐道:“洛阳是大唐的东都,繁华不亚于长安。我母亲正是在那里认识了任重远,因为有了我才被逼从家中出走,最后陷入无边的苦难。”
小泽好奇地问:“为啥有了你就要被逼出走?”
任天翔眼中闪过一丝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