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无涯-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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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升起。地上铺着华贵的羊毛地摊,几乎能淹没脚面。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配着高大宽阔的真皮沙发,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在客厅的另一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面积。落地窗上镂花的金丝天鹅绒窗帘打开一半,冬日的阳光就洒了进来。在落地窗旁边,是用鲜绿花木点缀的镂空木墙,透过木墙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精制的小型吧台,晶莹璀璨的水晶吊灯,以及放置着五六瓶进口洋酒的小型酒柜。
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香味,赵长风心中震惊不已。若非他亲眼看到,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宾馆的客厅竟然能装修成如此豪华。这样的摆设,即使在电影镜头中也不多见呢。看来当官就是好啊,一个县委副书记住个宾馆,竟然都是这么豪华的房间。
赵长风心中感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挂着一种淡淡的矜持。
程书记早已经热情地迎了过来,他紧紧握住赵长风的手来回摇晃,嘴里亲热地叫道:“长风,长风老弟,终于把你请来了。”
把赵长风让到正中间宽大的沙发上,程书记亲热地坐在赵长风身边。张秘书去在客厅拐角的冰箱里拿了两瓶法国依云矿泉水放在大理石台面的茶几上。然后对程书记说道:“程书记,中午吃西餐还是中餐?”
程书记哈哈大笑,说:“还是长风老弟拿主意吧。”
赵长风从没有吃过西餐,他知道西餐规矩众多,虽然他也曾在杂志上了解过吃西餐的一些规矩,但是记忆的时候准确心中却没有什么把握。假如陪程书记吃西餐闹出笑话,那赵长风岂不是演砸了?
“呵呵,程书记,吃中餐吧。”赵长风淡淡地笑道,“若论起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还是我们中国菜。国外这些洋鬼子刚树上下来不久,还没有完全脱离茹毛饮血的饮食习惯,懂得什么餐饮文化啊?这西餐偶然吃一次还行,若是经常吃,我可是接受不了。”
“对对对,长风老弟说的没错。瞧那些外国人的模样,活脱脱的刚从树上爬下来的大猩猩,他们懂得什么叫吃啊?”程书记对张秘书吩咐道:“还是吃中餐吧。你到三楼定一个包厢吧。”
张秘书领命出去。
程书记对赵长风说:“长风老弟,现在时间还早,先陪我聊一聊。等一会儿到吃饭的时间,张秘书会过来叫我们。”
赵长风微微一笑,说:“程书记,也不要绕什么圈子了。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吧。”
程书记哈哈大笑,连声夸赞赵长风聪明,怪不得能考上大学呢,比他这个当兵出身的大老粗高明百倍。他本来还想给赵长风玩个心眼儿,没有想到赵长风一眼就看破了。
赵长风也不说话,打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小口,背靠着沙发,头枕着双手,淡淡地看着程书记,等他继续说下去。
程书记夸了赵长风两句,见赵长风不接话,只好继续往下说:“好吧,长风老弟,既然你这么干脆,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了。老弟是不是认识赵省长?”
赵长风立刻坐直了身子,紧盯着程书记问道:“程书记,你听谁说的?”
程书记干笑了两句,说:“听谁说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风老弟是不是认识赵省长?”
其实赵长风不问也知道,除了程书记的老乡,赵长风的系党总支书记历程生,还有谁会告诉程书记呢?
“不错,我认识赵省长。”赵长风又靠在沙发上,淡淡地说道。他的确是认识赵省长,但是赵省长认识不认识他,那就难说了。
程书记高兴的连连点头,道:“果然是这样啊!”他往赵长风身边挪了挪肥胖的身体,亲热地对赵长风说道:“长风老弟,你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让赵省长帮我说两句话?”
“呵呵,”赵长风摆了摆手,对程书记说道:“程书记,你找错人了吧?让赵省长帮你说话,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找别人,为什么来找我呢?”
见赵长风不答应,程书记一下子就急了,他拉住赵长风手说道:“长风老弟,哥哥我若是有别的门路,还会来麻烦你吗?长风老弟,哥哥我现在是走投无路,长风老弟无论如何都要帮哥哥这个忙啊!”
【第二十章 县里那些事儿】
程陆同本名程陆同,今年五十六岁,在县委九常委年龄虽然最大,但是位置却处于正中间不上不下,他排名第五,按照当地老百姓的说法,是第五把手。排在他前面的,除了县委书记和县长外,还有兼任纪委书记的副书记和兼任政法委书记的副书记。
和其他几位县领导比起来,程陆同劣势不光体现在年龄大上,更重要的是,他上面没有人。所以即使程陆同把工作搞得再出色,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白费了功夫不说,还外带搭上那么多心思。
在副书记的位置上打熬了六年之后,程陆同终于想明白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富莫强求。那位子不是你的,争也没用。
从此之后,程陆同再也不关心什么升迁问题,在县里几个书记为了争夺一个位子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程陆同却能超然物外,终日躲在办公室内,处理完正常的工作之外,就开始苦练书法。由于和各方都没有利益冲突,所以在县里几个领导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甚至在公开场合都互不买账的情况下,程陆同却颇为难得的和几方都保持不错的关系。
当别人嘲笑程陆同没有雄心壮志的时候程陆同只是淡淡的笑笑。他很清楚,象他这样在上面没有关系,年龄又超过五十五岁的干部如果按照正常干部轮替制度,在六十岁退休之前几乎没有希望跳到正县这个级别,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临退休前突击挂个正县级闲职,退休后享受一下正县级的待遇。
本来程陆同的生活轨迹可能会按照他设想的那样走下去,可是县里前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却打破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县委书记王峰鸣在去市里开会的时候出车祸死了。王峰鸣的去世一下子改变了县里本来处于微妙平衡的政治势力的对比。县长毛有才和兼任县纪委书记的刘琦声为争夺王峰鸣去世而空出来的县委书记的位子开始大打出手。政法委书记方天明、常务副县长秦川等一众县委常委也根据自己的利益需要分别选择加入了毛有才和刘琦声的小集团中,开始了几乎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当中去。于此同时,两派人马都同时对上面放话,县里的一把手只能从县里这些干部中产生,如果上面另派他人过来,县里这些干部保证会让他干不到三天就卷着铺盖卷滚回去。
毛有才和刘琦声两派政治力量势均力敌,无论是从上面的关系来讲还是在县里地方实力派人物的支持度来讲都不分轩轾。即使是最聪明的预言家也判断出在这场县委书记之争的斗争中究竟会是哪一方会取得胜利。
程陆同本来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毛有才和刘琦声两派政治力量的斗争的。对他来说,这不过是狗咬狗,两嘴毛的把戏,两派力量无论那一派胜出对程陆同来说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反正他还是安安生生地当他的副书记干到六十岁退休拉倒。可是政治斗争是残酷的,连下面的局长乡长之类的科级干部都不能置身事外,又何况他一个堂堂的县委副书记呢?
毛有才和刘琦声的说客来了一波又一波,最后甚至毛有才和刘琦声亲自上阵。他们过来找程陆同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让程陆同在这场县委书记之争中支持他们。毛有才和刘琦声话虽然说得很好,听起来客客气气的,可是话里话外流露的出来信息却是威胁加利诱。
对程陆同来说,毛县长和刘书记的利诱不会有什么作用的。程陆同现在就是县委副书记,论起官职和身兼政法委书记的刘副书记相同,只不过位次稍微靠后一点,即使和毛有才县长比起来,程陆同也不过只低了半级。这种情况下,毛有才和刘琦声即使利诱程陆同又能拿出什么有分量的东西?难不成他们会主动把县长县委书记的位子让给程陆同当不成?若是拿其他东西来诱惑程陆同,恐怕又不够分量。
程陆同可以不理会毛有才和刘琦声的利诱,但是他却不能不理睬两个人发出的威胁。由于双方都争红了眼,所以干脆都收起来文质彬彬的面具,直接发出裸的危险。你老程到底站在哪一方可要快点拿定主意。若是想脚踏两只船当那顺风倒的墙头草可没有那么便宜。总之,不是我们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敌人。支持不支持我当县委书记,就看你一句话了!
这下可把程陆同难为坏了。前面说过,毛有才和刘琦声两人实力差不多,无论是上面的关系还是地方上的实力都可以拼个旗鼓相当。两方谁胜谁败,谁最后能当上这个县委书记程陆同真的是看不出来。现在两方面都逼程陆同做出选择加入各自的阵营,程陆同该怎么办?
对于那些没有在官场摸爬滚打过的小伙子来说,这有什么难选择的?不就是一场赌博吗?随便选一方面加入就行。或者干脆两方面谁也不支持。这样即使将来某一方面获胜,也不会太过于为难程陆同。可是作为在官场厮混多年的政坛老手,程陆同知道这两种态度是完全要不得的。
先说两方面都不支持吧。这样表面上看,程陆同两面都讨好,左右逢源,日后无论谁上台,对程陆同都可以接受。可是真是这样吗?且不说毛有才和刘琦声已经把程陆同脚踏两只船的路给堵死。即使毛有才和刘琦声没有放出话来,程陆同这样做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举一个典型的例子吧,北宋年间的苏东坡。当初变法派王安石和保守派司马光两大政治实力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苏东坡谁都不支持。结果王安石当权的时候苏东坡被当成另类不受重用。等保守派司马光上台之后,等候苏东坡的命运依旧是贬官发配。
那么程陆同采用押宝方式,随便在毛有才和刘琦声当众选择一方加入进去如何?到时候赌自己的运气,是押对押错。这对程陆同来说同样可怕。押对了还好说,如果押错了,那么胜利者将来对他的报复甚至会比对失败者那些铁杆势力的报复更为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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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酒桌上的面子话】
首先对胜利者来说,程陆同是在关键时刻拒绝他们的拉拢加入对方的阵营的。这对胜利的一方来说是尤其不能容忍的,在最关键的时刻你给对方阵营加上一块砝码,这意味着什么?
其次,胜利者对程陆同的报复也不会引起失败一方的强烈反弹。程陆同不是失败一方的核心成员,不过是中途加入的一个投机分子而已。对失败者而言,胜利者对程陆同的报复不会让他们产生兔死狐悲的心理上的共鸣。而对胜利者而言,打击了程陆同则等于杀鸡儆猴,鲜明地表明了自己这一方的态度,有效地警告了那些异己分子,同时还能避免把失败者一方逼迫得太紧,让他们豁出来拼个鱼死网破。要知道,双方力量势均力敌,即使胜利一方获胜也是惨胜,失败一方的势力并没有受到多大损失,一旦失败一方觉得胜利一方欺人太甚,强势反弹起来,那局面可不是胜利一方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程陆同盘算来盘算去,都觉得后果是如此可怕。如果他站错队了,将来来自胜利者一方的报复远远不是他所能承受起的。甚至他想安安稳稳退休,享受一下正县级退休待遇的梦想也可能破灭。但是若是想站好队,判断出将来获胜的一方加入,对程陆同来说又谈何容易?程陆同也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自己加入就会改变双方力量的对比,从而决定县委书记位子的归属。同时程陆同也深知毛有才和刘琦声必然对这一点也知道的非常清楚。他们拉拢程陆同加入自己的阵营,不过是希望自己这方阵营的声势能壮大个一分半分,若是真的指望程陆同发挥什么关键性的作用,那就是笑谈了。真正能起关键作用的还是双方关系人脉的大比拼。谁的关系更硬,人脉更广,谁就更有可能在这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中获胜!
奶奶的!明明老子只是个添头,你们却千方百计来拉拢我这个毫无作用的添头,诚心是不想让老子过舒坦日子。程陆同在心中不停地问候毛有才和刘琦声两人的女性亲属,但是对于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境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这个时候,程陆同听到一个消息,在省城大学里工作的历程生回老家来了。
程陆同和历程生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论起来还有一些亲戚关系。程陆同虽然比历程生大了十几岁,心中却是非常佩服历程生的。因为他四十九岁的时候才混上副县级,而历程生三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正县级干部了。虽然说论起实际权力来,县委副书记要比一个系党总支书记要大的多,但是从行政级别上,历程生毕竟要高过程陆同半级。况且历程生才三十五六岁,未来发展不可限量。
当然,程陆同佩服历程生不单单是因为历程生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正县级干部,更重要的是,历程生是在华北财大里工作,思想和眼界都比下面县里的干部要开阔许多,在加上华北财大地处省城,历程生的人脉关系肯定要活泛许多。
所以当程陆同听说历程生回来后,就立刻驱车赶回村里,登门拜访历程生。
历程生见程陆同过来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每次回村里,只要程陆同接到消息,必然会驱车赶回村里。这么多年来,程陆同没少帮历程生解决家里的琐事。历程生名义上虽然是县处级干部,可是他那点权力离开华北财经大学,甚至离开财政金融系就不怎么灵光了。家里遇到一些麻烦,还是要靠程陆同帮着解决。程陆同虽然是个副县级,但是就县里来说,无疑相当于半个土皇帝。
程陆同把他面临的局面对历程生讲述清楚,让历程生帮他拿个主意,看他究竟如何办才好。
历程生沉吟了半天,这才抬头对程陆同说道:“同哥,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除非……”
程陆同两眼一亮,连忙说道:“除非什么?”
历程生望着程陆同,一字一顿地说道:“除非你能当上县委书记!你成了县委书记之后,这两派势力不都要看着你的脸色行事,谁还敢向你报复?”
程陆同顿时象拔了气门芯一般,他泄气地说道:“当上县委书记,怎么可能啊?程生你别开玩笑了!”
“同哥,为什么不能呢?我虽然在省城,但是对县里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就毛有才和刘琦声那两个草包,他们哪一个能比得上你有能力?他们能争县委书记的位子,你为什么不能去争呢?”
程陆同沉重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程生,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官场奥妙。即使能力再大,上边没有人替我说话,一切都白搭。”
历程生笑道:“同哥,你在县委副书记的位子上时间也不短了,难道就没有到上面找一座靠山吗?”
程陆同苦着脸说道:“不是我不去找,而是市委那帮领导早就选好了各自的嫡系,我即使想拼命靠上去,也不过是热脸贴个冷**。”
“市委不行,你就再往上面找啊,来省城啊!”
“程生,到市里边找关系,我好歹还知道要跑谁的门路。省城里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即使想找路子,也不知道该抱哪一棵大树啊!”程陆同抱怨到这里,忽然间两眼一亮,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历程生:“说到这里,我怎么把程生老弟的关系给忘记了?程生啊,你不是经常在省城里的关系很硬,有很多实权派的朋友吗?不知道能不能给大哥引见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