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姽婳推拒不得,迟疑的浅尝一口,然后吃个罄净。是蜜浆酒,至少扶桑子还在!千内,香树,孟阳,腾,陷阵士,旅贲,还有郑忽,安否!子元越是气定神闲,麻烦就越大!风雪夜里的血光气犹然浓烈,只怕这屋外早已变了天地!姽婳在心中费尽思量,将利害想个透彻,只恨今时不同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且与他周旋着才好筹谋后事。
“堂堂郑国公子,要夺位随便你,何必枉费心机来戏弄我。”
“可记得初相遇时我救了纪季?”子元揉开姽婳紧蹙的眉头,不急不徐娓娓道来:“那时我母亲受宋国牵连,自杀了。我立誓要诛尽罪魁祸首,尤其是主力攻宋的太子忽跟那个用青鸾龠祸乱宋国朝野的齐公子季。可惜那时与太子实力悬殊,只得另辟蹊径。知雍氏亦贪齐国之宝,我便与他结成同盟,我帮他寻找太公钺,而他要助我除太子,夺君位。之后我私服入齐,恰遇纪季遭纪伯陷害,看他同病相怜,便一时起意救了他,没想到,无心插柳遇见你。”
说到这,子元眼里的温柔欣幸难以言表:“当时看见你穿着一身金黄堂而皇之的闯了来,那一瞬间我就改变了主意。这个公子季,我不杀了。之后越是相处就越难以自拔,以至于潜藏到此时。与其说戏弄你,不如说被你媚惑。”
姽婳别开脸,愀然不快:“所以你处心积虑,就等我不设防时一举成擒。那个暗通公孙无知,透露给他纪鼎一事的人,是你;助宋军抵御三军的,也是你;雪夜里埋伏我与郑忽的,还是你。”
“姽婳知吾意也。”见她冷颜相对,子元一翻身压她在身下,懊恼道:“当初你被夷仲年陷害囚于永巷时,我本打算向齐侯求聘,早早娶你回来免生后患,可你自作主张竟在婚姻册上除了名。成为司马后,所到之处前呼后拥,明媒私谋全不由我!可知道当你将旅贲托付于我时,我几乎欣喜若狂!”
“你当然高兴。”姽婳扭着身子,气极反笑,气识人不明,笑作茧自缚:“可笑我自诩善谋,居然开门揖盗,成了你的瓮中鳖!”
“别这样。你不是孺慕郑伯么,如今我这郑伯对你倾心竭虑志在必得,管什么手段,不辱没你便是。”子元知她性情纯烈又自尊的很,若不好生安抚怕又气出病来。唇瓣是数不清的亲吻,齿间是诉不尽的温言:
“我自认不逊于忽子,碍于长幼不能得继君位,两年前更被流放宋国,十分抑郁。与雍氏同谋后,一边丰实羽翼,一边等候时机。其间我辅佐你定内局,决外事,走马驱车煮酒观月,最是我人生快事。太子与你去朝周后,父亲病重沉疴大限已至,于五日前驾薨。雍氏劫持了祭足,使其立我为君,那时国中无主,我便顺势而上可谓水到渠成。之后我又领旅贲入卫寻你,遭遇太子抵抗,也是当时气候做怪,双方未辨真相时便打了起来。”
果然,果然!他潜伏许久,只等一鸣惊人!枉她一片信任,这厮竟利用旅贲攻杀郑忽,若说是误会她可不信!姽婳心中嗟悔,面上却不露声色:“郑忽呢?”
“你看上他了?”子元反奚落她,唇齿间寒冰似箭。
姽婳矢口否认:“他与我羽卫同行,不明不白受了刺杀,我羽卫怕也脱不了干系!”
子元语塞,神色有一瞬的躲闪,淡然道:“你多虑了。”
“全军覆没?”洞察他话外之意,姽婳心中一痛,甚至难以置信:“旅贲还做了什么傻事!怎会笨到任你摆弄?”
子元焕然一笑,在她耳边轻轻吹着热气:“姽婳当初如何收得旅贲?”
姽婳惊怔,怒火猛蹿:“你杀了孟阳和腾?”
“旅贲是何等精锐,若生异心定然坏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五岁发病,若非有他们照料早成了木头,今年恶化至此,怕明年只能卧榻不起。你既然杀了他们,顺便也给我个痛快!”
“姽婳,会为女人不顾一切的并非只有齐鲁男儿。”子元目光幽深声音沉哑,情深是真,霸道不假:“若非要争取你,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扶桑子说过,这病只要调养得当并不伤性命,只是行动不便而已。此前我陪你走南闯北,玩也玩够了!自此以往,你安心呆在新郑,不许再接近其他男子!”
子元妒火中烧,灼热的拥吻伴随满腹牢骚一发不可收拾,要把姽婳吞没也似:“我厌恶你与郑忽谈笑风生,厌恶你对我视而不见,厌恶你总让扶桑子侍寝却从不愿与我独处!”
子元怨怒之极,姽婳反趋冷静。将他言语暗自思忖,抽丝剥茧,隐隐觉出些异常。他应是极恶郑忽的,却对卫地埋伏之事一语带过,极不寻常!也许,也许郑忽并未遇害!想到这,一线希望照进心头。
家臣全无踪影,羽卫全军覆没,旅贲福祸难料,纪地是否蓄势待发,郕地又有何人驻守?只因她引狼入室非但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局毁于一旦,更加遗害郑忽生死悬于一线!子元要给她一隅之安,但她岂是随遇而安之人。只是身陷囹圄与世隔绝,惟今之计只有自救!
“姽婳可知我最讨厌谁?”子元的吻留连在姽婳颈窝间,燥热的手探入被中四处摸揉,缓缓款款,带着浓炙的欲望灼热每一寸被他触碰的肌肤:“就是那个扶桑子,每每见他肆无忌惮的拥你亲你,我就恨不能把他的手剁下来!可你竟容他,亲近他,甚至与他相拥而眠!你可知道那时我在室外站了一夜!”
缁衣,绅绶,大带,蔽膝,随着咄咄相逼的狂言怒语悉数被抛落一边,战栗的燥热隔着单衣也能烫人!
“我可不比扶桑子乖顺听话,你忍耐些!”
“子元,你话太多。”
姽婳嫣然一笑,扯着他零乱的头发将人扯到面前,含情脉脉就是一吻。子元浑身一震,惊喜立即压倒愤怒,宿日的积怨倾刻消散,意乱情迷间,只想把一腔温存倾诉。
“姽婳,叫我突……”
“子元。”
“叫‘突’,这是我母亲取的名。”
“子元,哈哈。”
“你……”
君姜氏
咳咳咳……咳咳……
寒音,冷壁,病中卧,愁煞人。
姽婳伏在榻上痛苦不堪,子元揽她入怀束手无策。女医官将要号脉,却被猛地甩开——
“冷死了,滚开!”姽婳大叫一声,缩回手。
“姽婳乖,别乱动。”子元无奈,将人包进衾里。又责问医官:“把手暖热再给君氏号脉!”
女医官伏在地上,唯唯诺诺:“依臣之见,君氏虚汗畏冷又高热头晕,是遇了风寒未能及时用药才……”
“去熬药!”
“可、可是……”女医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姽婳,嗫嚅道:“君氏形态异常音色古怪,貌似另有隐疾,臣不敢贸然施药,否则……”
姽婳的病确属稀奇,寻常医官怕是一生也遇不上,哪能一时半会就摸出门道,这女医官倒是实在。再说这风寒被耽误了,还不是那一宿欢愉惹得!子元又急又怒,何奈姽婳咳嗽不止冷颤不休,怎容拖沓。于是沉一口气,朝门外扬声:“雍纠,去把三那人带过来!”
“唯!”
“殿下!”
一眼望见姽婳,扶桑子便知她受了许多苦楚,将要靠过来却被子元喝止。
“香树过来照料君氏,千内不得入室!”子元对三人了若指掌,自然不敢教身怀绝技的千内近身。
君氏?三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姽婳,犹豫,苦涩,一时难以成言。
扶桑子整了整衣襟,正坐施礼:“请殿下允扶桑切问。”
见三人都完好,姽婳焦心稍慰,默默将手抻出来。子元虽有猜忌,却也不再阻拦。扶桑子平心静气,在脉上思忖了半晌,神色愈见急遽。
啪。
子元打开扶桑子的手,诘问:“医女说她只是染了风寒,你再依她旧疾适当施药便是,耽搁什么!”
“你懂个甚!”扶桑子本就惦念着病情,听到这轻巧话顿时愠怒陡急,居然凶他:“殿下极是个寒虚的身子,一但染了风寒稍有不慎病致肺疾后果便不堪设想,岂是寻常药物能解!”
子元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只恨当初没偷师神农,现在人家说什么就得信什么。也是知道扶桑子忠厚的秉性,绝不会拿姽婳的病说笑,暂且忍他也无妨!
“休要在这废话!宫里有医有药暂凭你差用,速速医了她的寒症。去年冬季也未见她疼得如此厉害。”
扶桑子拿过笔墨写就药方递给香树,冷冷瞥子元一眼,语露疲态:“此处忒是严寒燥冷,殿下又水土不服,加之车马劳顿,若再心情抑郁,病情便恶化得厉害,难以治愈。”
“什么水土不服!”子元说得咬牙切齿,阴恻恻地道:“这一年来她每月必移居一处,认什么水土。”
“那时殿下骨症便已逐日加剧,只是军旅添其精气,她不在意罢了!”扶桑子也是积郁已久,眼看子元这般折磨殿下,他怎能不怒:“可现在旧疾上添新患,再遇着不如意的事,身心俱疲元气崩溃,平素积攒的恶疾一触即发,病来如山倒便是此理!”
被这一番醍醐灌顶,子元将信将疑又不敢大意。姽婳依旧咳喘不止,听着都难受,何况她还在忍受骨子里的剧痛。
“医官。”扶桑子平抚心绪,转脸对女医官道:“烦请准备些醯与鲜葱,还要一顶陶锅,我自有用处。”
女医官游疑着望向子元,见他首肯,才依言而去。
“主公!”守在门外的雍纠突然出声,语色局促:“祭足与一班公族大夫已列班朝上,请速上堂听事!”
话说子元阴谋篡位搅得朝局动荡人心惶惶,朝中党朋倾轧明暗里争伐,正是千钧一发的乱局,君位未稳性命更加堪忧,怎容他怠慢!又且郑伯驾薨尸骨未寒,谥号未定,哀讣未发,丧礼未举,等他去抚定的人事俗忙多不胜举!
思及此,真是愁肠百结,想当初夺位时也不曾这般累过!
子元轻轻搁下姽婳,被服侍着换上朝服。
“雍纠。”
“在。”
“命你在此守护君氏,一应臣仆侍婢无吾令者不得擅自出入,违者立斩!”
“唯!”
门外是武士卫,屋内是三重门,左右无一故知音,来往皆是素昧人。两名侍婢忙碌着添炭取暖煮水润燥,真是全神贯注战战兢兢,眼角流芒也不敢歪视其他。女医官危坐一旁,目不错珠地注视着香树举止,倒要看这君氏如何个侍候法。只是这一看,便掉进云雾里,她正拿着醯煮的葱断儿在君氏手上擦拭着,咄咄奇怪。
“敢问这是做甚?”
“扶桑子说这是个土方,每日擦一次,连续十天半月的能解筋骨痛。”
听罢,女医官连忙记在犊上。这时,扶桑子扣门而入,却只能在屏前待坐不得靠近。
“殿下染了风寒受了凉,先饮些姜糖水祛寒暖胃,过两三个时辰再用些粥羹。”
姽婳病倦非常,得香树搀着才好起身饮药,因是扶桑子侍候的便也无所顾忌,咕嘟咕嘟两口下肚,然后盖被睡觉一言半语都吝奉。
昏蒙间,隐约觉得脚步窸窣人影稀晃,却有双手揽自己入了个温暖怀抱,狎蜜亲昵羞骚人也,正迷离间,突觉手中多了一物,冷似冰,滑如脂,正是青鸾龠。
“离我远些,莫教风寒殃及。”
姽婳寐容恹恹语色绵落,落在子元眼里耳里无一处不是撩拨,手脚更加不安份起来。
“还疼不?”
“哪天不疼了,这一身骨头便也成了废柴。”
“怎说这丧气话,姽婳可是个奇女子。”
“呵,凤凰落架,还不如鸡咧。”
“姽婳!”知她憋着气一时半会也疏散不去,子元也不愿扫了兴致,委婉着哄她:“待我安定下朝局,制好礼仪,定娶你为君夫人,与我共拥郑国社稷。安心养好身体,听我安排莫做他想,今日青鸾奉还,其他亦会逐渐归位……”
话音未了,情已不能自禁,软玉温香柔怀满抱,是个解风情的都不会再聒噪。
“姽婳体香忒是迷人……”
“不是体香。”姽婳却是个风月外的孤影儿,眼眸幽幽难测不说,话音更加不冷不热:“是药味……”
千内与香树傻站着,嗅着百草芬芳浮动,看着扶桑子念念有词的在一屉屉药柜间寻摸估量,还不时的要抻手去接他择出的根根草草,除此之外,只似两尊石像万不敢胡乱动作。
“不愧是郑宫藏药,真是看花了人眼。”香树叹啧着。
千内面露怏色,冷嗤着:“差得远了,你在梧宫当差,没去过百草苑?那才叫涵天涉地无奇不有!”
香树真没见识过百草苑,忙不迭向扶桑子求证:“百草苑果真比此处更盛?”
扶桑子专心称药,头也不抬一个,只轻嗯了声,再无他话。
见此状,几个郑国小吏人真是又羞又恼,又不敢言,竟喷了口气跺了下脚一边凉快去,不在这伺候了!
三人只装作未见,沉浸思乡的,愁眉不展的,各怀着心事。
“公主一番心血被那厮毁得干净,又被那厮软禁着不容我等亲近,真躁死个人!”千内本就讨厌子元,这下更是新仇摞旧恨,无药可解了!
香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犹豫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公主以前就知子元不俗,二人同心同气十分默契,并不见得厌恶他。如今子元成了郑伯,身份更加匹配,况且与公主有了夫妻之实——”
唰地两道目光射过来,香树抖了两抖,委委屈屈地嗫嚅着:“既成事实,你我还是顺势而为的好,否则,被子元发配别处,只怕再也不能服侍公主……”
他们又何尝不知!一时间,三人均是沉默。
“我看公主这回病得忒是沉重,不论将来是去是留,你都得医好她!”千内百感交集,惟是此事不容置疑。
扶桑子将药装在竹盒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骨痛伤身,肺疾伤命。殿下此时最忌劳累最畏风尘,若能安心留在一处或是好事……”
千内心中惊颤不能言语:竟连扶桑子也说这沮丧话!经年累月耳濡目染的,虽不敢说通晓医术,却对姽婳顽疾摸索的清楚,知这病虽然不至毙命,却极易引发肺疾,若到那时,真就回天乏力也!
倏忽过了数日,莫管外面如何星移物换,这小居却是波澜不惊,独一处的安静舒宁。药膳调理酌之针灸刺穴,姽婳精神初见焕然,只是体力还是虚弱,筋骨经此一病衰败的厉害,只在躺到乏时才勉强走上几步。香树趋步过来,将食案小心放下,欣欣然的将粥端给姽婳,挑眉侧目等她反应。
姽婳不知又神游何方,直到咽了一口香甜才飒然一怔,垂眼见那红彤彤的枣儿染遍粥羹,心中顿时荡开一片涟漪。
见状,香树笑嘻嘻地道:“子……郑、郑伯染上风寒这几日都在燕寝与大臣议论朝政,却也记挂着公主呢,知公主想念红枣羹,便令宫人专门熬了出来。”
姽婳眼帘微抬,瞅了眼香树,未予置评,只是默默吃着粥,然那香甜的美味却再也讨不得她的欢心:只在香树一人面前说过的话,怎为外人所道!
香树心性毕竟单纯,见郑伯如此用心,公主又安之若素,便也不再多想,毕竟身为奴婢也不甚在意脚下踩得是梧宫还是新郑。轻轻快快收拾了杯盘,一眼瞥见屏风外的人影,说着拉着便入了室:“师氏怎在屏外呆着,公主召你像是有话要说。”
想是被外面重重防卫盯得烦了,千内极不自在的正坐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