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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姽婳-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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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狠狠的撕开。 
  “踕。”姽婳淡然启语。 
  子元唏嘘着:“这名貌似不吉。” 
  “骨症极致,我的脚便也废了。”姽婳垂下眼睫,惆怅着:“莫要殃及后世才好……” 
  子元心中一恸,紧拥着她,笃言:“再随我去一趟洛京,请授册封……” 
  姽婳脸一别,断然拒绝:“这副模样,我哪也不去!” 
  “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新郑便是你养生之处,不必再受奔波之苦。”子元也不放心搁她一人在此,这猜忌揣在心里,口中倒是柔言相劝,说的十分恳切:“我绝不能委屈你一个私通的恶名,更加一刻也不想浪费。” 
  姽婳呕着气,将脸埋在软枕里不再置言。子元只当是默认,欣慰的将两人包在被里,解下连日疲惫满 身巧诈,相拥睡去。     
  燕子呢喃啄春泥,待惊魂,方觉季节悄换,时光暗转。 
  截一段柳条,拧啊拧,却见皮烂肉破,扫了玩春兴致。将柳条碾进土里,抱紧怀中的竹箧,香树嘟囔一句:“孟春的柳条还是太嫩,做不成哨子。”失神着朝庖房踱去。 
  庖房里忙碌着的只有扶桑子,正将一粒褐色药丸细研成粉,连同几种药材悉数放入汤锅中,顿时馨香四溢,沁人心脾。 
  “又在捣鼓什么?” 
  “药膳。” 
  “难怪公主那般挑食,都是被你惯出来的。连药膳都做得如此之香!” 
  扶桑子好不冤枉的瞅她一眼,不经意间览尽窗外景物,嘀咕道:“旅贲要回齐了。” 
  一语提起伤心事。香树晃着怀中的竹箧,甚是失落:“可惜来的是那个羊之期,真真奇怪,难道不该是孟阳才对么?” 
  扶桑子无言以对,专注在熬汤上。 
  “唉。”香树抚着竹箧,兀自沉浸在相思里:“托给羊之期转交孟阳,不知他能明白我心意不……”     
  “如此这般,我一时半刻回不去临淄,授尔军权领旅贲班师,君上面前我自有书信表明,你一并带回便是。” 
  说着,姽婳便要提笔,手上却倏地一空,转脸便见子元拿过笔沾了墨,噙着丝笑意朝她道:“你手疼不方便,尽管说来,我写。” 
  姽婳揉着手,淡笑不语。举止间轻柔缓缓,颦笑间祥和脉脉,真与当年沙场里豪气干云的司马大相径庭。 
  再看子元,想当初便知他非泛泛之辈,满腹的智谋一身的贵气不说,即使穿的素简举止落拓,也迥出人上十分惹目。这下换了郑伯行头,锦袍华章衬着俊美仪表挺拔身姿,真是千言万语难溢其丰神俊秀。这一对璧人并肩坐在满室锦华里,再是豪奢的宫舍也黯然失色,除了感叹天作之美,凤凰之合外,当真没了他想。 
  这幕落在羊之期眼里,直叹羡两人恩爱,又想到之前一冬阔别,之后更加难有会期,顿时喜忧掺拌。 
  “一别经年人物皆非,孟阳与腾竟也阴阳永隔,若君上和太子问起,就说他二人是殉在战场上,其他莫言。你回去罢。” 
  羊之期感慨万千言语也不利索了,接过符节令书,拜了又拜,抹泪作别。 
  子元挥退两旁正襟危坐的侍从,执起姽婳的手,轻言细语:“入周朝谨的仪仗悉已备下,一日后起程,你好生休息,一旦上路便直奔洛京并不在驿馆停留。” 
  姽婳往几上一靠,状似疲怠,只微微颔首应他。子元将锦袍与她系好,又抚了抚发髻上的玉珈,这才依依惜别。     
  香树眼珠儿瞅得可急切,一见羊之期步出厅堂,便一鼓作气冲过去将人拉到僻静处,不由他反应,竹箧已被硬挜入怀中。羊之期踉跄着站住,看看怀中竹箧又看看香树,真是一头雾水。 
  “这是孟阳之物,烦请千长替香树交还与他!”香树好不敷衍的作了个揖,那煞有介事的模样可不容人推诿。 
  羊之期局促难安,思想起司马有言在先,便点着头闷不吭声的收下。香树这才笑逐颜开,揪着他衣袂追问:“许久不见大家可好?孟阳为何没有来面见公主……” 
  这话可教他如何回应,只讷讷称“是是是,好好好”,然后落荒而逃,见他这副狼狈模样,香树又气又笑,倒把心事给忘却了。 
  被武卫送出宫,羊之期抱着竹箧悲从中来,孟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东西怕是送不到了!思着想着,便打开竹箧,看了究竟才好替他处置。这一看,直气得他笑自己傻,什么孟阳之物,分明是香树这小妮子暗送秋波的情物,正是新袍一件,这个气候穿着正合适,可惜…… 
  唉。羊之期一声轻叹,新袍叠平整了放回箧里。却未留意有一方司马印悄悄印在衣襟内里,似乎有私密要诉……     
  季节更迭新故事,云旆依旧乱梳风。 
  春日起个辰时早,西去洛京的仪仗未动,警跸已然先行。 
  婢女足足花了两刻的时间给君氏着衣,一层又一层,把姽婳的性子磨得光净。香树却看得心花怒放,直觉子元心思巧妙,这新衣穿在公主身上真是极尽雍荣,美不胜收。最后又心虚的嘀咕着:“公主,着这身衣裙再梳发辫忒不搭衬。” 
  姽婳不耐烦的瞪她一眼,招扶桑子过来往他背上一趴,闷闷不语。 
  香树暗自咋舌,识趣的闭了嘴,亦步亦趋随在他们身后,终于在蜗居三月后第一次踏出后宫! 
  宫外人稠如织,旌旆如毛,正是雍纠指挥仪卫西去的繁忙景状。人头攒动间,各色马车排成长龙一字向西,其中自然能找到祭足的座骑,有他同行才不怕朝中异党翻云覆雨!那一驾五彩华盖下被众武士众星拱月也似簇拥着的子元,亦是缁衣冠冕锦绶玉组十分郑重其事,额间露出赤帻边缘,非但将墨迹遮得严实,更点缀出几分俊逸鲜美来,在一片鸦鸦黑衣里,很是惹眼。 
  “走在车左。” 
  扶桑子惊怔,微微侧脸看向背上的姽婳,只见她苍白的侧面十分平静,唇间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一双眼眸直直望着子元,刚才那话仿佛不是她说的一般。 
  走在车左。扶桑子牢牢铭记心中,却觉那华盖越来越近如似庞然大物,竟教人胆怵了起来。 
  “朝谨而已,这仪仗是否忒多了?” 
  子元抱过姽婳,微而一笑:“非常之时,万事皆须慎之又慎。” 
  姽婳不置可否,与他一同登车闭幕,之后号角扬声,鞭绥齐发,仪伍如同解冻的冰河,由缓而急朝洛京一路奔去。 
  “扶桑子,将貂衾放在辎车上,你抱着多累。” 
  “不用。” 
  扶桑子反将貂衾抱得更紧,眼神幽幽的望着路边景物,心情随着车轮急转一瞬沉似一瞬。     
  车至太室山,行程过半矣。人说僻山幽谷正是险道,不用看也知雍纠与手下军旅必定草木皆兵,悬心神于一线。 
  车中人却偷得半日闲暇,纠缠起私密来。子元怀抱着姽婳,双手交握在她腹上,纳闷不已:“为何还没有?” 
  姽婳被一身重袍裹得像只茧,躺在他怀里倒也乐得舒适。恹恹的朝窗外瞥一眼,心不在焉:“我两个姊妹的母亲,就是难产死的。” 
  生产比之置于死地也不为过,怀中人又疾入骨髓自然更加危险。子元语塞,心中不免犯起了踌躇。 
  “不行。”思忖片刻,晃了晃怀中人,子元铿锵定语:“姽婳必须要为我生一个孩子,男女倒无所谓。” 
  冥冥之中,似有一只手抚乱了寂静的心弦,教人神魂不安。子元痴缠着姽婳,肌肤相吻鼻息相闻,浓情蜜意在耳鬓厮磨间愈显纯烈,却无法减退如潮洪涌动上来的警怵,愈是惶恐愈是极尽缠绵。 
  姽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意乱情迷,却也不羞不拒,翻了个身伏在他身上,拿一双冰冷的手勾进他颈窝,嬉笑吟吟:“生儿育女可是麻烦事,怎急在一时,若教人知道郑伯朝谨路上情潮难忍,淫乱之名可手到擒来也。” 
  子元禁不住失笑,果然收了兴致,摩挲着姽婳俏皮的脸蛋儿,无限温柔漫过心田溢出黑眸。曾几何时,为了这妙人儿殚精竭虑,苦苦追求,即便此刻也生怕一个不留神,她会如春风一般乱过人心又稍纵即纵,想他暗谋宫廷夺权篡位也不像这般用心过。 
  车厢里情意正浓,却觉身下倏然一滞。不等子元质问,雍纠便扣扉禀道:“主公,许地逃往周朝的流民群踞山边阻塞了道路,臣等正在驱赶,请主公稍安毋躁。” 
  “嗯。” 
  二人相拥如初,岿然不动。时光在幽暗车厢里仿佛凝滞,心思却似打翻了铜冰鉴,冷漠不安倾泄满地。过了两三刻,太室山终于被甩在身后,驷马将要刨开蹄子冲破周郑疆界,却又遭阻截。 
  “主公。”雍纠急促的声音响起:“又是许人那一群乌合之众,知是郑伯车驾妄想来报灭国之仇。臣已派人去打发,不教这般屑小兴风作浪!”转而又对众将吼道:“许人再有纠缠,随意处置,莫误了行程!”咆哮入耳,想是被惹急了,透着个不耐烦的气腥。 
  子元不似将才悠哉,凝神蹙目十分不快,不期然的低头睨着姽婳,见她闭目假寐不闻窗外事一般,只留两扇黑睫扑朔在额发下,衔着个静谧却也难窥其究竟。 
  有惊无险,车马又驶回正途,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险地已然过去国界就在眼前,此时不赶路更待何时。也不消吩咐,御手步兵,马不松缰人不滞足,着火似的往前冲。 
  “到哪了?” 
  姽婳揉着惺忪睡眼,撑起身子,想是苦于颠簸,浑身无一处不泛着乏劲儿。 
  “周朝近在眼前,再过一两个时辰便可到洛京,你接着睡?”子元撩开她贴在面颊上的碎发,慵懒的声音难掩旅途劳苦,清俊的笑靥也只在倦怠时弥散些温驯可爱。 
  “帮我动动手脚,僵得厉害。”姽婳却再也睡不下,忙着做手足功课:“总不能躺着进洛京,那多失颜面。” 
  “是是是。”子元抬她腿到自己膝上,苦笑不迭,做出个遵命的模样。 
  就在此时,马车却猛的一晃猝不及防的煞住,将车中人诳了个趔趄。未迭得斥问,便闻车外马蹄错落,人声喧哗,浑不似仪伍该有的整肃。不消的问,也知定又是遇着了哪路好汉,或劫掠,或讨债来了。 
  掀开帘幕,只见一方苍灰穹隆下,正有星火点点淌过水流自北而南袭来,喊打喊杀气势好不凶悍! 
  “雍纠,直冲过去,不必理会。” 
  “回主公,前方道路为水道隔绝,军士正在寻摸路径!” 
  子元飒然一惊,散漫之情顿消无影。掀窗看一眼来者,心计陡然形成,厉声下令:“雍纠,命你领两千人立刻出击,袭其河至半渡,断不可令他过岸列阵!” 
  “主公,不过是许地流民……” 
  “军令如山,敢轻谩者杀无赦!” 
  子元不容他置喙,且又莫名担惊,噌的一声推开门翻身出车,临走时还不忘将姽婳紧紧往褥里一按,叮嘱道:“我就在车外,你莫乱动!” 
  锵啷一声,车门锁合,留给姽婳一室的幽暗。锦窗半开揽夜色,朱颜轻照月无光。来偷袭的,动作之敏捷迅速超乎常人,不等雍纠杀到河岸,那厢早已逼到眼前。刹那间,两股大浪顶上了头,撞出火花四溅! 
  目光炯然灼热浑身血液,唇间莞尔自由呼之欲出。双手撕开隆重衣袍,一脚踹开左窗木格,金黄身影鱼跃而出,犹似电光石火跳到窗外。扶桑子与香树就坐在近旁轻车上,见姽婳从天而降如似神祗,惊愕欣喜不及细表便被子元硬生生撕破—— 
  “你骗我!” 
  “你装得很好,但我演得也不差!” 
  一个要留人,一个要走人,哪里还再废话,爱恨情仇全都化成凌厉攻势朝对方招呼而去。要说剑术,是公族六艺之一,子元可完胜姽婳,然此时赤手空拳,拼的是肉搏,若非姽婳大病初愈,子元怕也敌她不过。 
  “难怪公主执意要梳发辫……”香树呛了口尘埃,尚未弄清眼前是怎么回事。 
  此刻战局极混乱,朦胧夜色下火光晃乱了人眼,敌我难分,既不会驾车又不善武力,扶桑子抱着貂衾被困在车上干着急。正要咬牙跳车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那熟悉的声音风也似刮耳而过:“乱动什么,自有人来救!” 
  千内! 
  还有陷阵士! 
  转眼之间旅贲撕破防线却又不深入,只在交兵处与雍纠军胶持,引得宋卒倾巢而出。再看陷阵士,已冲到子元亲卫军前,原本姽婳孤军奋战,这一下势均力敌,孰胜孰负也未可知了! 
  “公主快走!” 
  千内大喝一声,将姽婳推到身后,一掌接下子元猛拳,换人再打! 
  姽婳也不恋战,转身瞅准了马车撒开双足就跑!到车前拽着扶桑子的手顺势而上,御手反应不及便被撂倒在车下,回首再看,缰绳竟已握在他人手中! 
  “殿下!” 
  “姽婳——” 
  乱军之中,那一声呼唤穿透喧嚣透射过来,震惊,愤怒,疑惑,憎恨,百感交织成一注,真真颤了人心! 
  “撤!” 
  见姽婳冲向旅贲阵营,千内一声令下,陷阵士长剑一转挥师便退,身后旅贲早已开了条捷径,直达水边。 
  “给我追回来!” 
  子元声撕力竭,夺过驷车望着姽婳车尘狂追过去。 
  洧水边上,舟楫首尾相接。待最后一名士卒跨水登舟后,旅贲摇着楼船浩浩荡荡游开去,将宋军抛在岸上。正待雍纠望而兴叹时,子元却锲而不舍驱着驷车沿岸追了数十丈,而后张弓发箭,矢尖对着的正是船头上的姽婳—— 
  姽婳披着貂衾坐在船头,眼神幽幽凝望着那个狂奔在水之一方的人,直到那冷矢飞来也纹丝不动。 
  千内上前一步,挥剑斩下,那羽箭断在水里,终究未伤人分毫。 
  “主公……” 
  良久,雍纠忍不住上前规劝子元,话将要出口却滞在嘴边,惊愣的不知所措。 
  稀疏星光洒满黑幕本是遥不可及,却有两粒失足落下凝在子元眼里,似乎只需春风乍然一吹,就会倾泄成河流淌而下。只怪春风无力,人心荒芜,两汪晶莹依旧冻成冰霜,冷厉阴狠漫布成霾笼罩瞳底。 
  “回新郑。” 
  子元转身登车没有一丝迟疑,音轻似羽冷如冰丢进水里也能凉透波澜。 
  “主公,朝周之事……” 
  “不朝也罢,还有更要紧的事。” 
  “请主公明示。” 
  “伐齐。”     
  漫漫长夜,寂寂荒野。春秋裂变,风云狂狷。 
  郑庄公之子突,字子元,夺太子忽位而自立,后世谥称郑厉公。厉字不祥,乃述其平生,疲国之强军,绝国之同盟,自此,郑室在内乱频迭中踏上衰亡之途。 
                  姽婳啊 
  今日负黍城正应着开春气候,往来人流织出一簇簇料峭景象,谁能想到这一方乐土最初却是个洪水肆虐的险滩,后得玉溪、叠溪二贤治理,才有了安居乐业的风水。但凡城邑,最繁忙的非城门莫属,吐固纳新送往迎来,布衣白丁赶着骡,豪杰大贾驱着车,不至宵禁不消停也。 
  正有一驾华盖驷车,张旗扬帜落在人群里亦显鲜异,在与阍人出示过名籍后,飞也似洞穿南门洒下一片锦尘,教人望而兴叹。 
  “公主,先前出城的两拨旅贲就在前方十里结队等候,与之会合后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便是洛京。” 
  “两个时辰太久,将旅贲分为两阵,步卒由羊之期率领,缓些无妨。车卒随我急行军直奔洛京,愈快愈好。” 
  “唯。” 
  齐司马华盖被前呼后拥着,疾驰在奔往洛京的官道上,犹似携风而走的一条锦带,行穿过荒山漫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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